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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卫子阳懵了,他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对话。
    连忙把进度条拖回去,重新再听一遍。可当他听到季元熙说出林氏药业四个字时,心更冷了。
    是季元熙提出把毒品藏在林家的药厂里的?是他害得林叔锒铛入狱的?是他害得自己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
    想尽办法寻找当年陷害家人的凶手,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身边日日夜夜陪伴自己的季元熙?
    而且更重要的事,他把自己的身世调查得一清二楚,他从认识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一直找寻的仇人就是他,他却始终隐瞒,百般欺骗,还装模作样地买墓地,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曾经他痛斥自己是骗子,其实真正的骗子是他才对!
    卫子阳心里乱成一团,一时大脑都要转不开了。
    他连忙拿出手机,可号码拨了一半又被他擦掉。
    不行!不能打电话给远哥,他藏毒陷害,那是犯罪,如果被远哥知道了,那是要坐牢的。
    卫子阳突然干嚎了一声,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事到如今,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坐牢?像他这种人,跟谢少青就是一丘之貉!
    卫子阳捏着手机犹豫了半天,手微微发抖,最终还是改拨了另一个号码。
    “方思荣,帮我个忙。”他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什么事啊?又要养小孩?哎,我说,你什么时候把阮艾领走啊,总寄养在我家不是回事啊。”方思荣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大堆。
    “我一会传你一段音频,你帮我分析一下是不是伪造的。记住了,不要把内容告诉任何一个人,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行,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大恩不言谢。”
    “哟,这么拽文,看来挺严重,你可别吓唬我啊,我的小心肝可经不起吓唬。把音频发过来吧。”
    卫子阳发送了音频,心急如焚地守着手机。
    等待是漫长而煎熬的,每一秒钟都被拉长了十倍,恐惧占据了心头每一个角落。
    手机刚响起,卫子阳立刻接通:“怎么样?”
    方思荣的语气变得严肃:“哪来的?”
    “我就问你,这段电话录音是真是假?”卫子阳急了。
    方思荣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不排除尖端技术合成的这种可能性,但根据我的判断,录音是真的。”
    卫子阳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僵硬得动弹不得。
    为什么会是真的?为什么会是他?
    为什么不早点知道,为什么要在沉溺于他的温情之后才知道?
    该怎么办?如何再去面对他?
    “阳阳,你可真会害我,那么大的事叫我保密?你不准备向萧队汇报?”
    “不要!”卫子阳大声吼道。
    方思荣掏了掏耳朵:“行行,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萧队的,你别吼我。这段音频你是哪弄来的?”
    酸痛的感觉充溢鼻间,卫子阳哽咽了一下:“我想,是有知情人故意想让我知道真相的。”
    “阳阳,你可要想清楚了,养父母的事你查了那么久,是为了什么啊?”
    卫子阳的头一胀一胀得疼,连日来身体的疲惫似乎一下子席卷而来:“方思荣,你说我该怎么办?”
    方思荣听了一阵难过,他认识的卫子阳,是多么独立,多么有想法的人,当这样一个人在问别人该怎么办,可见六神无主到了怎样的地步。
    “对了,阳阳,有件事情有必要让你知道,萧队怕影响你休养,所以命令我们保密,但是你又突然收到了这种匿名音频,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告诉你。”方思荣肃然。
    “什么事?”
    “萧队怀疑谢少青没有死。”
    “怎么可能?”卫子阳脱口而出,他极力想要反驳,但一看到这个奇怪的快递,一切反驳都变得苍白无力。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更比谢少青更希望自己跟季元熙分开呢?
    “这个怀疑在今天上午已被证实了。我们派人重新检查了谢少青自爆的地点,在极深的地底发现一条密道,报告上说,爆炸只是地面表层,血肉是事先埋在里面的伪装,谢少青肯定提前钻进了密道。同时,我们在国外的情报人员,发现了谢少青的踪迹。”
    卫子阳面色惨白:“我知道了。”
    “阳阳,我想你还是……”
    “先别说了,让我想想。”卫子阳有气无力地说。
    “也好,有需要及时联系我,不要跟我客气。”
    “谢谢。”
    世界像进入了真空,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曾经以为可以安安心心地先把身体养好,然后再慢悠悠地考虑怎么跟季元熙在一起,可现在突如其来的真想把自己砸得晕头转向,完全没了方向。
    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再经历了一番磨难之后,还以为雨过天晴了,可原来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兆。
    怎么办?等季元熙回来质问一番?可之后呢,他承认了该怎么办?不承认又该怎么办?
    还能和他在一起吗?
    想到这里,卫子阳还是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远哥。”
    “什么事?身体好些了吗?”
    “我可以归队吗?”
    “你的身体还没好,怎么就……”
    “我想回去。”
    萧远对他坚决的态度感到意外,但随即同意道:“好,你一个人能回来吗?需要我派人接你吗?”
    “我可以,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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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元熙一路上不停地催促司机往医院赶,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因为谢少青?季元熙说不清楚。
    就算谢少青真的没有死,也不可能直接冲到医院杀人吧?毕竟光天化日之下,而且还在他家地盘,谢少青想杀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么这种不好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呢?好像去晚了,就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急急忙忙地冲到医院,季元熙三步并做两步回到病房,看到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卫子阳呢?
    手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拨卫子阳的电话,已是关机状态。
    心,急速下坠。
    他一把抓住经过门口的护士:“里面的病人呢?”
    护士紧张地看了一眼:“不、不知道,刚才还在里面的,是不是去花园里散步了?”
    散步?
    季元熙又飞一般跑到花园里,可医院的花园毕竟不大,几圈转下来没有看到卫子阳的人。
    他去哪儿了?被谢少青抓走了?
    季元熙慌乱地环顾四周,希望能从来来去去的病人中找到卫子阳的身影,可是最终一无所获。
    刚刚把他从谢少青手里救出来,如果再被他抓去,一定性命不保。
    季元熙的心像缺了一块似的疼,懊恼得不行,早知道就不去什么公司了,有事让他们来医院不就行了,要是陪在身边肯定不会让谢少青有机可乘。
    不敢去想象卫子阳的情况,生怕会控制不住,急忙拨弄了另外一个电话。
    “萧远,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萧远语调平静:“什么事?”
    “我怀疑谢少青没有死!”
    萧远怔了怔,沉声道:“他的确没死。”
    “什么!”
    “我们的人发现了他在国外的行踪。”
    “什么!”季元熙大惊。
    “你要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什么!”季元熙急道,“卫子阳失踪了!”
    萧远那边沉默不语。
    季元熙不假思索地继续说:“你的人在哪里看到谢少青的?卫子阳肯定又被他抓走了,你能不能查到他现在在哪里?我们必须要赶快,卫子阳这次被抓走肯定比上次还要危险,万一晚了他们就直接动手杀人了怎么办!你还这么慢吞吞地跟我说谢少青的确没死?你有没有点警惕性?如果……”
    “你不用担心卫子阳安全。”萧远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什么意思?我不担心难道还要你担心吗?你别以为你是他上级……”
    “卫子阳现在在我这里。”
    “什么!”季元熙不知道是该惊还是该喜。
    “他回到龙刃了,他现在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这是怎么回事?季元熙一头雾水:“他为什么在你那里?让他听电话!”
    萧远看了眼身边一脸冷淡的卫子阳:“他现在不方便听电话。”
    “不方便?什么叫做不方便!萧远!你到底什么意思!”季元熙勃然大怒。
    “他既然回到龙刃,就归属龙刃机密部门,你现在已经没有权利和他通话了,就这样,再见。”萧远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抬头看着卫子阳,“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了吗?”
    第97章
    卫子阳垂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他是说要带我去他家,这事太蠢了,我不想干。”
    “所以你就逃走了?”
    “是啊。”卫子阳耸了耸肩,“他们季家的门槛多高,我可不奢望踏进去,也不想踏进去,到时候肯定有数不尽的麻烦上身。远哥你知道我是怕麻烦的人,如果只是我个人的麻烦也就算了,万一暴露身份影响任务,那才是真麻烦。”
    萧远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看得他心里直发毛,就在他以为萧远会指责或者揭穿他什么的时候,萧远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卫子阳狐疑。
    萧远从来就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他精明得就像一头身经百战的头狼。但他没有再追问,为了顾及卫子阳仅存的一点点面子。
    手机又震天响了起来,还是季元熙的。
    “你先去休息吧,其他的事养好身体再说。”萧远不假思索地按掉电话,抬起头道。
    “远哥,我……”
    话没说完,萧远桌上的座机又响了起来,离着几步远的卫子阳却紧张地一颤。
    萧远接起电话,果然是季元熙。
    “萧远!”即使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声音里的愤怒。
    萧远冲卫子阳挥了挥手,卫子阳瞟了电话一眼,低头离开。
    “季总。”萧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
    季元熙呼吸沉重,声音完全变了调:“萧远,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是我龙刃的兵,这个解释可以吗?”
    季元熙的喉咙里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哽着,吐出不来,也咽不下去:“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卫子阳的意思。”
    “有区别吗?”
    “有,当然有!”季元熙咬牙切齿,“是卫子阳要走的是吗?为什么?我们昨天还是好好的,这是为什么!”
    “这个你问我也没有用。”
    “那就让卫子阳听电话!”
    萧远冷冷回答:“不行。”
    “就算让我死,也总得让我知道是怎么死的吧!”季元熙咆哮。
    “算了吧,季总。”听着他失控的声音,萧远也不忍心,“就当这是一场梦,也差不多该醒了,反正你们也不适合。”
    “适不适合不是你说了算!”
    “可是卫子阳……”
    “卫子阳说了不算!谁说了都不算!”
    季元熙彻底崩溃,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卫子阳突然就离开了他。明明昨夜还有说有笑,明明那甜蜜的气息还萦绕鼻间,明明想好了要带他回家……
    可为什么,睡了一夜,什么都变了?
    湿热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重重地滑落,他胡乱抹了一把。
    这是为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季元熙不明白……
    “萧远,我求你了,让卫子阳听电话好不好?”季元熙放下一切尊严和骄傲,开口求一个他并不喜欢的人,“我求求你,让他来听,我要亲口问问他到底为什么,或者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找到他……”
    萧远错愕,他也没想到,眼高于顶的季元熙居然会为了卫子阳开口相求。
    办公室的门晃动了一下,萧远瞄了一眼,长叹了一口气。
    门外,卫子阳呆若木**,因为季元熙吼得很大声,从虚掩的门缝断断续续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哀求像一把剑一样刺进胸膛,疼得窒息。
    他竟然在求人!为了得到自己的下落,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几乎忍不住就要冲进去,夺过电话,吼一句: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可是脚像灌了铅一样的沉,怎么都迈不开。
    养父母慈爱的容颜浮现在眼前,他们死,无法挽回,所以这一步,他终其一生,都跨不进去。
    门悄悄被关上,完全隔绝了声音,什么都听不见了,卫子阳慢慢地向外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望着合拢的门,萧远摇了摇头:“季总,真的不行,我们是纪律部队……”
    “萧远!别跟我来这套!”
    “忘了吧。”
    季元熙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只不过几个小时的分别,竟然就这么遥不可及了。
    他走了?那个会勾引自己的人,那个会笑着叫自己季爷人,那个爱撒谎的小骗子,走了?
    他失魂落魄地原地徘徊,像一个无法转世的孤魂野鬼,郁闷的情绪郁结心中,快要把神经崩坏。
    突然之间,他紧握拳头,低沉的怒吼从他喉咙深处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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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说卫子阳回龙刃总部了,方思荣立刻抽空去探望他。
    一进病房,就看到卫子阳灰沉沉的脸,好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死人。
    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关上病房的门,坐在卫子阳身边:“阳阳,我来看你啦。”
    “嗯。”卫子阳没精打彩地哼了声。
    “其实你回来养病也好,你住在季家医院里我想去看你都不行,你不知道季元熙那个醋劲啊,好像全世界都对你有兴趣似的,我一说要来看你,他就……”
    卫子阳瞅了他一眼,寒着一张脸。
    方思荣意识到自己失言,嘿嘿笑了一声:“不说了,不说了。这个,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卫子阳眼神茫然,不禁发起呆来。
    往后?曾经计划的往后是和一个人有关的,突然之间那人不在了,往后也完全变了味道。
    “往后……我服从命令,听组织安排。”
    方思荣不屑地嘁了一声:“难道没有自己的想法?”
    卫子阳想了想:“我可以申请调到国外第一线。”
    方思荣叹息:“你真准备就这么离开他?”
    “那我还能怎么样?你该不会想劝我说,放下林叔林姨的仇,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和他厮混在一起?”
    “这个……”
    “我没有去告发他,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方思荣搔了搔头:“不觉得可惜?”
    卫子阳眼神黯然:“反正早晚都是要分开的,现在只是提前了而已。”
    “好吧,反正我是说不过你,可你的脸伤得那么重,回一线合适吗?”
    卫子阳摸了摸受伤的半边脸,眼睛上面的部分已结了疤,眼睛下面的部分还贴着胶布。
    “给我看看。”方思荣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灵机一动,“有了,我保证还你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这时,萧远走进病房,方思荣立刻起身行礼,萧远回了个礼,视线转向了卫子阳。
    离开龙刃,方思荣从幼儿园接了阮艾回家,他真觉得自己倒大霉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居然莫名其妙就摊上个孩子。卫子阳这家伙典型的管杀不管埋,指望他把这孩子领回去,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方叔叔。”阮艾最近又沉闷孤僻了许多,“卫叔叔最近怎么都没来看我啊?”
    “你很想你卫叔叔吗?”
    阮艾用力点头。
    “你卫叔叔生病了,等他病好了,他就会来看你了。”
    “他不要我了吗?”小男孩仰着天真的脸,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方思荣。
    “不会,他最疼你了。”
    阮艾噘着小嘴,鼓着腮帮子,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直勾勾看着大门口。
    方思荣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守在他家门口的居然是季元熙。
    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转身快跑,可是带着个小孩,又能跑到哪里去?
    “嘿嘿,季总。”方思荣笑嘻嘻地迎上去。
    季元熙面色如霜:“卫子阳在哪?”
    萧远不肯松口,他只能来找方思荣。
    方思荣眼珠子一转:“季总,龙刃情报人员的去向,真的不能随便告诉你的。不如你回去问问你爷爷,看他……”
    季元熙一个箭步冲过来,揪住方思荣的衣领,把他按在墙壁上:“少跟我玩花样!让他跟我通话,我要问清楚!”
    “你想要问什么呢?”方思荣叹息。
    “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他怎么狠得下心?”季元熙憋屈,“他到底在哪!”
    “他已经走了。”
    “你说什么!”季元熙手一紧,勒住了他的脖子。
    方思荣被勒得脸色通红:“他出新任务了。”
    “胡说八道!他伤都没养好,毒都没有戒干净!”季元熙瞪大了眼。
    “咳咳!真的,萧队提前做部署。”
    一旁的阮艾不明白两个大人在干什么,一看到方思荣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小小的身体扑到季元熙身上:“你放开他!”
    季元熙急促地呼吸着,狠狠地把方思荣砸了一下,撕心裂肺地喊道:“他走了我怎么办!”
    不在了,看不见了,摸不到了,听不见了……季元熙心空了……满腔的委屈堵在胸口……
    暴怒之下,他无意识地甩了一下腿,阮艾一下子被他摔在地上。
    “别伤着孩子!”方思荣推开他,连忙扶起阮艾。
    季元熙凶狠地盯着方思荣和阮艾,突然想起了什么:“这孩子是不是卫子阳捡来的那个?”
    没等方思荣回答,季元熙一把抢过孩子,抱着他就走。
    “干什么!你把孩子放下来!”方思荣急道。
    阮艾哇得一声大哭起来,可季元熙根本不为所动,眉头都不皱一下。
    方思荣追了上去:“你跟卫子阳的事跟这小孩无关,你不能抢小孩啊。”
    “滚!”季元熙双目赤红。
    第98章
    卫子阳不在了,季元熙的世界缺了一半,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卫子阳这一走,竟然就过去了五年。
    十岁的阮艾下课回家,他望着车窗外,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五年前。其实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他依稀记得那天好好地跟方叔叔回家,莫名其妙就被一个凶巴巴的人劫持了,他吓得哇哇大哭,也万万没想到,这一劫持就被劫了五年。
    “小艾回来啦。”唐嫂打开门,帮他脱下书包,关切地询问,“晚饭想吃什么?”
    阮艾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想吃糖醋排骨。”
    唐嫂开心地笑:“好,我马上去烧,你先休息一下,想要喝果汁吗?要看电视吗?”
    阮艾朝厅里望了一眼:“季叔还没有回家吗?”
    提及季元熙,唐嫂笑容消散,担忧地叹了口气:“已经回来了,在院子里给狗洗澡呢。”
    “哦,那我去看看。”
    “去吧,也只有你在的时候,他的脸上才会有点笑容,唉……”唐嫂一边哀叹着一边往厨房走。
    走到花园,阮艾远远就看见了季元熙,虽然他只有十岁,但是无父无母的他自幼就比别的孩子来得早熟,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像什么都看得懂。
    季元熙正蹲在地上给黄小毛洗澡,他动作轻柔,神情凝重,好像在做什么神圣的事,黄小毛舒服地眯着眼睛,是不是发出呜呜的叫声。
    这也是阮艾一直奇怪的事情,从小他就知道季叔是个极为富有的人,管理着一家很大的公司,指缝里随便漏点就够普通人家吃了,但他却养了一条什么种都不像的串儿,而且还当成宝贝似的,不许别人碰,不管是喂食、洗澡还是逗耍,都亲自动手。
    整个家里,也只有阮艾可以跟黄小毛玩,他看着这只狗从一只路都走不稳的狗崽长成了一条健壮的大狗。黄小毛小时候又瘦又小,丑得不行,可如今长大了,长开了,有着不输于纯种狗的品相,宝石般莹润的眼睛,宽厚的后背,有力的四肢,油光发亮的皮毛,看着就讨人喜欢。
    季元熙关掉水龙头,把狗身上的水擦干净,又拿起吹风机。他冷着一张脸,沉重的哀伤凝聚在他眉头,忧伤不断蔓延,连他身边的花草似乎都没有了生气。他熟练地抄起皮毛,让热风能吹到毛发根部,金黄色的毛被风吹得不断晃动,蓬松柔软,他似乎一点都不嫌麻烦,仔仔细细地吹着每一根毛发,他厚实的大手温柔地抚摸着,细心地呵护每一处,甚至连耳朵脚爪也不放过,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一只狗,而是一个人。
    阮艾没有上前,只是站在远处看着。
    经常能看到季元熙叔带着黄小毛在花园里玩,每天晚上都能看到他牵着它在花园或者小区里散步,有时候走累了,他就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默默地望着远方,黄小毛就在他脚边转悠,或者趴在他脚上睡觉,季元熙就这么盯着狗看,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日落西山,才会出现一人一狗拉长的身影。
    在他的记忆里,季叔总是这么一副郁郁寡欢的表情,紧蹙的眉头从来就没有松开过,那种感觉太沉太重,压抑得幼小的阮艾无法靠近。
    为什么,季叔会那么哀伤呢?怎样才能让这张脸上露出笑容呢?
    “回来了?”季元熙头也不回地说,继续手上的活。
    “嗯!我来帮你!”阮艾扬起灿烂的笑容,走到季元熙身边,帮忙梳理皮毛。
    “今天挺早的。”
    “我们考试考完了,我考了第一名。”阮艾骄傲地说着,向季元熙献宝。
    自从季元熙把他劫持去之后,就帮他换了幼儿园,让他接受良好的教育。阮艾聪明机灵,不论学什么都很快,又长得漂亮,十分讨人喜欢。
    季元熙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好,明天带你去度假。”
    “谢谢季叔!”阮艾高兴地说。
    季元熙紧绷的脸上,哀伤减淡了一些。
    仿佛一夜之间,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不管是公司的年报有多漂亮,还是被人众星拱月般捧着,都不能让他的心起半点涟漪,这些年来,也只有这条狗和这个孩子能给他带来些许快乐。
    季元熙深深地望着阮艾,这个孩子其实跟卫子阳没有任何关系,长得也根本不像,可只要一想到他曾经号称这孩子是他的私生子,就能让季元熙死一般的心一阵悸动。
    至少这孩子跟卫子阳一样聪明,季元熙自我安慰着。
    五年前,卫子阳的突然离去,如同一记重拳,打得季元熙措手不及。一开始他发疯似得到处寻找,但是毫无头绪,这五年里,不知道去找了萧远多少次麻烦,不知道多少次试图利用爷爷的关系查找卫子阳的行踪,可最终一无所获。龙刃不是普通的部队,只要他们想保密的事情,没有人能知道。
    江海走到花园,看到季元熙和阮艾在一起,本不想破坏这份温馨,刚想离开,没想到季元熙先看到了他。
    “江海。”
    江海只得走过去:“季先生。”
    “有没有结果?”季元熙的眼中充满期冀,五年来,从未减弱。
    江海低声道:“对不起,季先生。”
    季元熙眼中的光芒瞬间消散,这些年已经无数次从江海嘴里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了。这次是据说有在某国看到一个长得跟卫子阳极像的人,于是派江海出去寻找,没想到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失望多了,也成了习惯,季元熙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你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江海低下头。
    阮艾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江海,他知道这位叔叔每次出去都是为了找卫叔叔,可每次都是一个人回来。他很想问卫叔叔到底去哪儿了,可是他不敢问,生怕这个问题换来的是长久的冰冷沉默。
    江海转身离开,下意识地多看了阮艾一眼,当年老板突然把这个小孩抢来,很是吓了他一跳。这孩子哭得那是天昏地暗,惊天地泣鬼神,要不是后来把方思荣叫来安抚,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哭到断气。
    这么多年下来,这孩子也长大了,可这两年看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具体要问什么不对,也说不上来,江海抓了抓头离开。
    “我们也回去吧。”季元熙把黄小毛带回狗窝,洗了洗手,牵着阮艾进屋。
    一进门,季元熙稍稍变得柔和的脸又板了起来。
    一个端庄美丽的女人从站在客厅里,微笑地看着季元熙,一个四岁的漂亮男孩从沙发上蹦下来,欢天喜地地朝季元熙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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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于祖国!忠于人民!”操场上,军装男儿们身姿英武,像一根根桩子似的挺拔,他们目光炯炯有神,散发着阳刚的气息,嘹亮的口号让人热血沸腾。
    “好,很好!”季凯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欣慰。
    这是又一年龙刃新兵的入队仪式。
    “小方,小萧,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检阅你们的队伍了,以后龙刃就完全交给你们了。”季凯感慨万分,由两位队长的陪同着,在龙刃总部闲步,他虽然年纪大了,可背脊还是挺得像年轻人一样直。
    “请首长放心!”
    “我放心,有你们在,我肯定放心。”
    过往的士兵看到他们,一个个都挺起胸膛向他们行礼,季凯也认真地一一回礼,每次来到这里,他都感觉自己年轻了几十岁。
    “又赢了!鼓掌!”
    忽然之间,他听到一间休息室里传来一阵欢呼声,于是好奇地走了过去。
    “靠,这都能赢?你偷看了吧?是不是偷看了?”
    一个年轻的士兵难以置信地瞪着眼,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同样年轻的士兵,眼睛上蒙着黑布,他们的中间放着一盘下完的象棋,一群士兵正兴高采烈地围着他们。
    原来他们在下棋。
    “明明是你水平差,他需要偷看吗?输不起是不是啊?”一个围观的士兵起哄。
    那个士兵悠闲地解开蒙在眼上的黑布,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
    前一个士兵气恼地甩了甩手:“唉,技不如人!不来了!”
    “下一个谁来啊?”那人晃着黑布,颇有些得意。
    “我来。”季凯心痒手痒技痒。
    好些年没有看到能下盲棋的人了,而且还那么年轻。
    “首长好!”一屋子人看到季凯肩膀上的将花,神情紧张地举手行礼。
    那个年轻人唰地一声站起来行礼,一看黑布还捏在手上,很不礼貌的样子,连忙丢在一边,绷紧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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