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6
    安排女孩子相亲这一茬被林立安挡回去之后，林方豪开始带着林立安去各个产业转悠。
    林家的罐头厂在吴镇，两个大参圈，一个在吴镇，一个在漳州镇。这吴镇地势低，这一年雨水多，几场大雨下来，海水浓度被稀释，海参全死了，软了吧唧泛着白漂浮在水面上，林家损失不可计量。
    幸而漳州镇地势高，海参没事儿，市场上价格又上扬，除了保住本钱，还能小赚一把。
    各个海参连锁店的分店自然不用一一去一遍，可是总部的账务却是要让林立安心里有个数的。
    好不容易忙了一天，点头哈腰查账攀哥们，林方豪和林立安父子俩总算是从吴镇回城区了。林方豪叫了司机开车，父子二人累的不行，一起躺在皮质车座上，眼睛都不想睁。
    林方豪休息了一会儿，忽然对林立安说，“今天晚上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我领你去见见王市长。”
    自从邵永之他爸走了之后，林立安就对整个D市谁掌权谁做主一片茫然，“这王市长是谁？”
    “到时候你可要叫王叔叔。”
    林立安叹了口气，“可是爸，你不告诉我他是谁，我需要干什么，到时候我怎么办？”
    林方豪使劲儿弹了林立安的头，“你气死我了，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当年你爸能发家致富，多亏了人家，当然现在也离不开人家。”
    “爸，不是我说你，咱们踏踏实实做生意，没有必要和那些官儿走得那么近。”林立安兴致缺缺。
    林方豪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这个孩子接上地气，商人是人，官员也是人，是人自然要讲交情攀关系。没有人情，罐头厂的罐头哪那么容易出口日本？没有人情，参圈周围的养殖户纠纷让谁去平衡？
    “爸，你说的我都明白，你放心吧。我明天一定好好表现。”
    林方豪话锋一转，“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有个姓倪的同学，是吧？”
    林立安心里突突直跳，笑道，“是啊，爸你还记得。”
    “那你还跟他有联系？”林方豪的表情带上探究。
    林立安笑着说，“哪有那么久的交情，以前的同学现在都不怎么联系了。”
    林方豪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林立安转过头，望着车窗外面的景致，心想，这倪显赫什么时候和林方豪闹出不愉快了？
    晚上刚到家，林妈妈给林立安放水洗澡，林立安沉在浴缸里面只露出一个头。
    北方仍旧还是冷，点了浴霸灯，还是不行。
    过了一会儿林妈妈来敲门，“林立安，你的电话。”
    林立安沉在温暖的水中不愿意动弹，“谁啊？”
    林妈妈说，“一个男孩子，说是你同学。”
    林立安赶紧撑起身子站起来，胡乱裹上浴袍，跳出去接电话。
    “喂？”
    “是我。”倪显赫似是在什么嘈杂所在，声音却放佛一泓清泉。
    “猜就是你。”否则老子会洗澡洗到一半跳出来？
    “在干吗呢？”
    “洗澡，正洗到一半。明天还要去见什么王市长。”
    倪显赫一顿，才说，“你什么时候跟姓王的扯上关心了？”
    “我为什么不能跟姓王的扯上关系？天底下姓王的那么多，总要遇上一个的。”
    “听着，”倪显赫的声音带着罕见的肃然，“那个王某某，是只老狐狸，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林立安说，“官场上的人，不一个个都是狐狸？我不和他走得近，我爸怎么办？我爸可是跟他熟得很。”
    那边倪显赫皱紧眉头，却还是不温不火地交待，“那你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我。”
    林立安咕哝，“你以为你是谁啊，谁会到处和别人提你啊？”
    “倪显赫，原来你在这儿！”一个响亮的女声插进来，倪显赫一看，穿着裹胸连衣裙的周安娜在门口探出一个头。
    倪显赫捂住听筒招呼她，“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出来。”
    周安娜朝他灿烂一笑，关上房门。
    那边林立安问，“在外面应酬？”
    倪显赫扶额，“是啊，难缠的应酬。”
    林立安接过林妈妈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滴水的头发，一边状似无意地说，“难缠的应酬，女人？而且还是漂亮女人？”
    “你总算聪明了一把，”倪显赫开玩笑，他在北京陪周大小姐逛了一下午，陪吃饭陪逛街陪喝酒陪唱k，好不容易在上海出差的两天摆脱她，这刚一回来还没睡个安稳觉，又被拖出来做“什么都陪”，他接着说，“长得还凑合吧，不过没你好看。”
    林立安立时作出发怒的架势，“喂，你拿我跟女人比？老子长得难道是女人脸么？”
    “谁说你是女人脸？”倪显赫正色，声音也郑重到不可思议，“我是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我眼里统统没有你好看。”
    他要是说玩笑的语气，林立安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可是如今用这种在大会是念开场词的郑重架势，却让林立安红脸，失声，半天没说出话来。
    好不容易才接上话头，“胡扯。”
    倪显赫说，“我是又历史根据的，你没听说过，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他语调宛转动听，林立安早把什么女人的问题忘了个精光，闷声说，“西施两只脚不一样大。”
    倪显赫暗笑。
    倪显赫出去的时候，周安娜已经喝了两杯长岛冰茶。
    他坐到她旁边，沉默地喝自己的苏打水。
    旁边宁承业却大声调侃，“显赫，你怎么去透透气透了这么久？人家Anna都等不及去找你了？”
    倪显赫大力点了点宁承业的头，“喂，说话留点口德好么？”
    邢未羽说，“Anna大美女，你觉得我们显赫怎么样？”
    周安娜说，“要说实话？”
    宁承业邢未羽一起说，“实话！”
    周安娜说，“我不好意思发表私人意见，就套用我爷爷的话吧！出身不错，家境优渥，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宁承业似模似样地重复，“出身不错，家境优渥，后生可畏，前途无量。”说罢还点点头，对倪显赫说，“你看人家周老将军对你评价不错么？”
    倪显赫暗地瞪他一眼。
    只有倪显赫一个人滴酒不沾，邢未羽和宁承业醉倒成一团，嘴里还在不停扯皮，好不容易把他们放到家门口卸下来，送上电梯，倪显赫发动汽车送周安娜回酒店。
    周安娜酒量好，喝了不少酒仍旧清醒。她是典型的四川人长相，小个子小骨架，标准的娇小型的女孩子。成都水土好，皮肤娇嫩白皙，一白遮百丑，自然也能称的上是美女。
    “谢谢你这些天陪我。”
    “没关系，”倪显赫笑道，“反正花了多少钱，回去邵部长都给报销的，我乐得有个白吃白喝的机会。”
    周安娜问，“邵叔叔为什么给报销？”
    倪显赫笑道，“因为你长得讨人喜欢？”
    周安娜从后座趴过去端详他的侧面，“你也觉得我讨人喜欢？是不是？”
    倪显赫不动声色，开车很稳，“嗯。”
    “那我给你做个女朋友好不好？”
    “不好。”
    周安娜一愣。
    倪显赫说，“女孩子哪能随便摸一个人就叫人家当男朋友的，你要找个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在一起才能开心。”
    周安娜趴在倪显赫的脑后，伸手去摸一下他的耳朵，“我喜欢你。”
    “可是我不喜欢你。”倪显赫的话不留余地。
    周安娜没哭，反倒笑了笑，“没关系，你知道我喜欢你就够了。”
    倪显赫顿时觉得自动挡的车开起来也特别费劲。
    林方豪当初种庄稼看虾场的时候，就一向是挺直腰杆做人，现在生意大了，和混官场这些人有了交情，自然也不愿意卑躬屈膝。林立安自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尊胜于一切，一丝谄媚都不愿意。
    王市长很少见到这种不开眼界的人，倒是觉得耳目一新，“这小子挺有意思。”
    林方豪怎么能听不出老王口中的欣赏，说道，“我家这孩子啊，不会圆滑，也不懂什么世故，不过倒算得上是聪明能干，过一段儿时间他就要回来都帮帮忙，接手我的生意，还得你多多照顾啊。”
    “那是当然。”王市长放下茶杯，问林立安，“听说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不如给我家小侄子辅导辅导高中课程？”
    “他上高几？”
    “高二。”
    “行，可惜我是十项全不能。”
    王市长拍拍林立安的肩膀，“十项全不能不就是十项全能？没有什么短处，不就是都是长处？”
    林立安没想到这个市长闲聊当中仍旧能够犀利地一针见血，忽然想起倪显赫说过，王某某是个老狐狸。
    林立安一下午都用在教导王某的小侄子，而林方豪呢，和王市长在城中新区的一块地的建设上达成了一致意见，准备把重心往房地产上移动。
    几天后，林立安返京。
    倪显赫呢，正在成都出差，顺道护送周安娜大小姐回家乡。林立安自己从机场打车回北三环经久不用的住宅，不可谓不心酸。
    这处房子本来是大学时代林方豪为了探望林立安的时候方便买的。林立安回国后本来住在那里，可是自从和倪显赫决定“试一试”之后，就一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呆在倪显赫和宁承业邢未羽他们共有的那个公寓里就没出来过，之后就回家了。
    林立安不想倪显赫不在，却碰上宁承业之流，把他当动物园的珍稀动物看，只能自己回到这个没怎么装修的公寓。
    林立安在在家睡了个懒觉，又出去找韩若苏如此吃了顿饭，接到倪显赫的电话。
    “知道回来了？”林立安懒洋洋。
    “我一直都知道回来。”倪显赫的答案滴水不漏。
    “哼哼。”
    倪显赫清了清嗓子，轻声道，“能不能来接我？”
    “接你？都没有人接我。”林立安不满意。
    “拜托——”倪显赫拖长音，明明是不会撒娇的大人，明明只是微微拖长了音调，林立安却觉得如同蛀牙蜜糖一样不可抵挡，只能认命道，“你什么时候到，我到时候打车过去。”
    “两个小时候。”
    “OK。”
    林立安挂掉电话，在韩若和苏如春善意地嘲笑下，回家换衣服，往机场赶。
    Chapter47
    说起来，林立安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倪显赫了。
    他在机场等着，从这头踱到那头，又从那头踱到这头。倪显赫的飞机晚点半个小时，一抬头恍恍惚惚看见倪显赫的身影，像小学课本中描写的小白杨，骄傲坚定又明亮英俊。
    他出了会儿神，认定自己这种魔怔的状态甚为不妥，决定去旁边的咖啡馆坐一会儿，看看书喝喝咖啡。
    等到林立安从杂志里抬头，看了看手表的时候，才顿呼一声，晚了。
    只能侥幸出去看看，倪显赫那家伙还在不在。
    倪显赫没有离开，他就站在一排行李车前，卡其色双排扣短风衣，英伦格子围巾，深棕色长裤，满脸笑意。
    林立安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近乡情怯，他这么暴露在倪显赫面前，觉得很窘。
    四目相对，沉默着片刻，林立安忽然忍不住笑起来，倪显赫见他一笑，也忍不住扯起了嘴角。
    这样几乎称得上是傻乎乎地看着对方的脸笑了一会儿，倪显赫朝林立安招了招手，“快过来！”
    林立安乖乖跑过去，在他面前摸了摸脑袋。
    林立安问，“我又没有车，你让我来接你干什么？还不是要打车回去？”
    倪显赫说，“你看我的样子，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
    林立安上上下下放肆地把他打量了一遍，最终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倪显赫伸出胳膊揽着林立安向前走，另一手拖着自己的棋盘格子小皮箱，林立安感到肩头一阵温暖，在甩开他弹一弹自己的肩膀和就这样维持原状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还是让他揽着走吧，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倪显赫又问，“还是没看出来？”
    林立安在久违的，温暖的，带着清冽香味的臂弯里面晕乎乎的，茫然看了看他侧脸的弧线，“不知道。”
    倪显赫忽然脚步一停。
    林立安以为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迅速做好全身上下各个部位可能遭到攻击的防范准备。
    结果倪显赫全身上下哪里都没打，只是叹了口气揽紧他的肩膀向前走，压低声音恶狠狠的，却透露出几分失望地说，“你没看出来么？我在生病。”
    林立安慌了，“你怎么了？哪里出问题了？”
    他赶紧抢过倪显赫手里的小箱子，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啊，倒是有点汗，是热的，还是出冷汗？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你是医生，你告诉我啊！”
    倪显赫摇摇头，笑着说，“你忘了，我是牙医。”
    “去你的牙医！”林立安气急，双手捧起他的脸，倪显赫索性闭上眼，任由他端详。
    看了半天，才看出他的脸色又那么一点苍白，林立安使劲儿拍拍他，倪显赫被他一阵猛拍，只能苦笑道，“别拍了，先回去好么？”
    林立安见他神色如常，最终断定，“你不会是在装病骗我吧？”
    倪显赫看他一眼，“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上了出租车，林立安对司机报了个地址。
    倪显赫皱眉，“这是哪儿？”
    “我家啊。”林立安答，“你不是说回家么？”
    倪显赫拿起林立安的手，抚摸着指节和指腹，漫不经心地说，“我还以为是回我家。”
    林立安道，“算了算了，不都一样么？再说你那里有那么多苍蝇。”
    “苍蝇？”倪显赫忍不住笑起来，“你把承业他们叫苍蝇？”
    林立安故意瞪大眼睛，“难道不是么，整天嗡嗡叫，还到处乱飞，怎么打都不死，不是苍蝇是什么？”
    倪显赫听他这么一说，竟然发现这个比喻真的有几分贴切之感，顿时再次失笑，真不知道宁承业，邢未羽他们，知道自己被叫成苍蝇，会有什么感想。
    林立安一直以为倪显赫说自己生病了是在开玩笑，一开始被他吓了一跳，到最后就不在意了。
    结果刚一进门，还没走到沙发，倪显赫就跄踉着往前几步，同时按住自己的下腹。
    “喂，别装了。”
    倪显赫坐在沙发上，朝林立安微笑，“哦。”
    林立安看见他的笑容，一下子慌了神，原来人的脸色真可以在几分钟之内变地暗淡无光，苍白又发黄，光洁宽阔的额头上密密麻麻覆盖的，全是冷汗。
    “你怎么了？你真的病了？”
    倪显赫还是笑，“我说了，你不信。”
    林立安坐立不安，双手在裤子上猛搓，“怎么办，送你去医院？”
    “不用。”倪显赫摆摆手，“帮我倒杯温水吧。”
    林立安服侍他喝了半杯水，倪显赫解开围巾揉一揉林立安的头，眼角余光微微流露出几分宠溺，“你这里有没有整肠生，或者是枫蓼冲剂？我可能是有点肠胃炎。”
    林立安是那种感冒了宁愿难受一个月让它自然好也不愿意打针吃药的人，怎么可能有家庭常备药，他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买。”
    还没等倪显赫回答，林立安已经关门出去了。
    倪显赫又喝了点水，脱了外衣，林立安还没有回来。
    他其实知道的，林立安一直是个大懒蛋，能坐着不躺着，能躺着不坐着。高中时代从来都不背书回家，上课无聊就睡觉，只有在自习课的时候分外努力，没有一刻闲着。
    有一次协和医学院研究所旁边开了家著名的老北京火锅，林立安不喜欢吃羊肉，自然不会对老北京火锅感兴趣，可是他喜欢吃臭豆腐，偏偏那家的臭豆腐很好吃。
    可是因为懒，林立安一直推迟一直推迟，到现在都没到那里吃过一次。
    现在，这小子，是为了自己，才勤快了这一次了吧？
    他在林立安的房子里四处打量了一番，三室一厅，简单装修，没什么家具，不过干净整洁，在男单身汉里面算是好的。
    不过只有一个房间放着双人床。
    奔波几天，觉得有倦意袭来，倪显赫脱了外衣和鞋子，躺倒在床上，本来想等着林立安买完药再回来，哪只精神一放松，睡意如层层波浪，迷迷糊糊合上眼皮。
    本来他是没那么入睡的，本次出差都因为择床而睡不踏实，习惯了晚睡早起，睡眠质量一直都不好。
    明明也是陌生的房间，明明也是陌生的床，在这里却轻而易举产生睡意，知道这些是林立安的东西，知道林立安就快要回来了，他觉得很安心。
    肠胃很不舒服，不过大概两三天就会好吧。
    这样想着，却被人抬着脑袋立起身子。
    倪显赫皱着眉头，有点恼，明明好久都没睡个踏实觉，还要被人打扰，疼痛感随着清醒而重新霸占身体内部，林立安小心控制着力道，捏了捏他的鼻子，又揪一揪他的耳朵，最后又撑开他的眼皮。
    倪显赫不得不睁开眼睛。
    “药买回来了，吃药。”
    果然，一只手里端着杯子，另一只手里静静地躺着一大堆药片。
    倪显赫的眉头彻底皱成一团，“全部？”
    林立安的态度不容商量，“全部。”
    “这么多？”
    “我打电话问了苏如春的！”林立安试探说服他。
    “你问苏如春？”倪显赫有气无力笑一笑，“你明知道他是神外的，不是内科的。”
    “那你到底吃不吃？”林立安盯着他的眼睛，“嗯？”
    倪显赫终于认命，把所有药片一股脑塞进嘴里，乖乖吞下去。
    重新获得睡觉权，倪显赫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感觉林立安在床旁边走来走去，走得他都烦了，差点站起来把他赶出去。
    幸好，林立安走了一会儿不走了，过来给他把被子拉上来。
    林立安这个粗心大意的家伙，在照顾他，在担心他。
    倪显赫笑着翻了个身继续睡。
    林立安就这样站在床边，静静地，凝睇着他秀硬的如玉侧脸。
    这半个月，每天都通电话，可是电话没办法缓解某些情绪。
    例如，思念。
    是的，林立安想念倪显赫，千真万确。
    即使此时此刻他就在身边，在自己的目光笼罩之下，依旧克制不住要去想念。
    一觉醒来，感觉到怀中温暖，倪显赫的脑袋飞快开始运转。
    陌生的天花板和吊灯，终于脑中一片清明的时候，他才想起这是睡在林立安的家里。
    怀里的人动了动，倪显赫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把他吵醒。
    昨天最后的记忆，是迷迷糊糊睡到大半夜，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林立安还在床边守着自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钻进被窝里的。
    他的下巴抵在林立安的头顶，心脏急速跳动着，想要亲亲他的额头呢，又舍不得惊扰他的美梦。
    倪显赫果然如自己所料想，病了一天，吃过药就好多了。
    林立安成功发现他脸色如常活蹦乱跳之后直接把他轰出了门，倪显赫赖着不想走，林立安从门缝里问，“你在原来的房子住的不是挺好么？”
    “可是我在这里住的也很舒服。”
    林立安直接关上了门。
    倪显赫无奈笑一笑，放弃继续敲门。
    林立安在阳台上看着他，直到他打车离开。
    倪显赫这个人，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对他有着强烈的吸引力。想要去得到他的注意，想要打败他，想要让他悲伤，也想要让他笑。可是这些随着年华流逝而积累的吸引力，就好像是孜然，就好像食品香料，会上瘾，会在经过烧烤店或者是想起某种特定食物的时候流口水，可是这些让心里痒痒的吸引力是可以控制的，不会失去自主。
    可是现在，所有的感觉叠加在一起，竟然会变成比孜然更厉害的东西，例如，大麻。
    好像棉花糖渐渐膨胀，好像爬山虎占领墙壁，好像油漆在阳光下斑驳，林立安生命的每一寸都烙印着倪显赫。
    这样的认知，让林立安的自我保护系统瞬间启动。
    林立安去宜家简单买了两套家具，开始正常上班。
    每个中午，倪显赫都要给他打电话找他吃饭。
    终于，林立安问，“你很闲么？怎么三天两头跟我吃饭？”
    倪显赫沉默了片刻，最终林立安先沉不住气，朝听筒吹了口气。
    电话那边终于响起倪显赫的声音，“我很忙。”
    “那你还来找我？”
    “你知不知道我明明很忙还要每天忙着安排时间跟你吃饭，让我更忙？”
    林立安投降，“好吧，今天去哪里吃饭？”
    Chapter48
    邵永之从美国回来，倪显赫的唯一要务，就是帮邵部长招呼自己的儿子。
    这本来是做秘书的责任，但是因为对象是邵永之，就多了几分心甘情愿。
    倪显赫已经很久不见邵永之了。
    邵永之一身黑衣黑裤，黑色丝质衬衫，黑色细领带，黑色偏光雷朋飞行员眼镜，露出的一张精致的脸，苍白的几乎可怕。
    邵永之不跟倪显赫客气，倦倦地打了个招呼，上了车就闭目靠在椅背上，倪显赫沉思片刻，开到了北五环。
    目的地是望京附近不太起眼的茶馆，倪显赫停好车，邵永之已经醒了，摘下太阳眼镜，朝他笑笑。
    茶馆里面没什么人，颇有点小桥流水的感觉，花木扶疏，草木精致，胜在清幽。
    倪显赫和邵永之找了个隐蔽的包间，有穿大红旗袍的小姐进来煮茶，眼睛脉脉含情，不知道盯着的是手中的茶碗还是座位上的两位男士。
    倪显赫觉得厌烦，摆摆手让她们出去。
    普洱茶味厚重，沉郁的口感。
    喝了一口茶，口里满是苦味，倪显赫静静端详着邵永之。邵永之和他同龄，如今已经是24岁的人了，本应该是意气风发锋芒毕露的年岁，本来应该是最为飘逸潇洒英俊无俦的年华，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是42岁的沧桑，眸中墨色也深的叫人徒然心惊。
    邵永之终于开口了，“这是承业的大伯开的店吧？”
    “是啊，你要是不回来我也想不起来这里，都忘了多久不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竹帘一卷，一张笑盈盈的脸就探了进来，接着宁承业的整个身子都弯进来了，笑嘻嘻地说，“怎么，哥回来了也不叫我，就找了倪显赫一个人？这下被我抓到了吧？”
    “说什么呢？我是工作需要，邵部长安排我这一下午都要好好接待这位贵宾。”倪显赫也笑。
    “承业，别闹了。”邵永之终于扯出了一个笑，“你们店里今年的新茶大概也到了吧？你有时间就给我爸爸送点去。”
    宁承业简单和邵永之谈了几句，就真的听话去给邵部长送茶叶了，倪显赫问，“哥，你这次在美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邵永之喝了口茶，隔了半晌才答，“还不是小恒。在美国玩乐队，惹了点小乱子。”
    似乎是不想要回忆，邵永之揉了揉太阳穴。
    倪显赫说，“哥——”
    邵永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直想弄清楚，为什么我要为小恒做这么多事。”
    “没错。”倪显赫坦然答，“你在798一家画廊寄卖的那几幅画，署名全部都是Forever，forever就是永恒，你是永，他是恒，代表了什么，不是不言而喻么？他是你弟弟，可是你并不需要这样为他，你——”
    邵永之打断他，语气平静，“显赫，你知道邵恒之是我弟弟，那你知道他母亲是谁么？你知道他比我小多少么？”
    倪显赫语塞，邵恒之是邵永之的弟弟，若不是这么多年和邵永之走得如此之近，若不是和邵家几代渊源，若不是坊间的流言碎语，他恐怕都不会知道邵恒之这个人的存在。老邵同志好色，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他本来以为邵恒之只是某个未处理的女人斗胆生出来的私生子，听邵永之这么一说，倪显赫才发现这一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一直没有留心邵恒之的母亲。
    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邵恒之说，“小恒他，不是什么私生子。他和我，是一母同胞，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们长得不是一模一样，是因为我们是异卵双胞胎。我又如何能，对他弃之不顾？”
    倪显赫讶然，旋即一笑，“那么，他出了什么事？”
    邵永之轻叹，“其实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他和一个偶像明星搅在一起，我不同意。”
    倪显赫一惊，想到今日的娱乐头条，“难道是？”
    邵永之冷冷一笑，“他敢招惹小恒，就要付出代价。偏偏他还有那么多可挖的丑闻，同性恋，吸毒，潜规则上位，夜店酗酒，殴打记者，整容，这些加在一起，我毁他毁地很轻易。”
    倪显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边竹帘轻响，倪显赫十分意外地看到了周安娜。
    周安娜穿着正红色的大V领短袖T恤，深蓝色磨白破洞牛仔裤，豹纹小尖头钉子高跟鞋。
    饱满的胸部若隐若现，超短裤外露出一双光洁白皙的腿。
    “刚刚宁大哥告诉我你在这里，现在我喝完茶要走了，你送我回家？”
    “家？”倪显赫皱眉。
    周安娜走过来拖来一个树根状的凳子坐下，朝邵永之眨一眨眼睛，算是打招呼。又转过头来对倪显赫说，“我发现我挺喜欢北京这个地方的，于是在这买了一个小房子。”
    倪显赫面带讥诮，“大小姐，你在北京住两个月，我保证你在成都养出来的好皮肤被各种问题骚扰。”
    周安娜倾身凑到倪显赫耳边，长发的发梢扫在脖子上，鼻子又要承受浓烈的bond no.9，倪显赫隐忍未发，周安娜轻笑着说，“我又不是常住，反正现在有时间，想来看看你么！”
    不等他回答，周安娜已经窜到门边，“好啦，我在大厅等你，一会儿送我回酒店。”
    倪显赫抓了抓自己的短发。
    邵永之说，“很主动啊，看起来还是个不肯轻易放弃的主，你不拒绝？”
    倪显赫苦笑，“他是周叔叔的女儿。此人一生不抽烟不喝酒，不好赌不好色，唯一的弱点，就是这个宝贝女儿。”
    “你是说四川军区的周叔叔？”邵永之皱眉，“好像真的很不好办。你家老爷子的压力，我父亲的压力，来自周叔叔的压力，显赫，你还真是不容易，你打算怎么办？”
    倪显赫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哥，你先告诉我你美国公司的业绩吧？别忘了我也算是一个大股东。”
    邵永之知道倪显赫遇到难处，总是喜欢顾左右而言他，只好不再追问。
    只是这个孩子，真是让人担心。
    爱情有多重要？
    对于邵永之来说，对于这个圈子的很多人来说，不管多爱一个人，名利地位，权势身家，总是要排在前头的。
    那么倪显赫呢？
    是选一个康庄大道上平坦辉煌的未来，还是一份飘摇甜蜜的爱情呢？
    周安娜发了话，倪显赫只能照办。
    上了车，拿起包包里的香水，对着座位一阵猛喷。
    倪显赫沉下脸，“你在干什么？”
    “美化环境啊，我用的可是爱马仕的大地，中性香水，不会让人觉得女气的。”周安娜笑嘻嘻。
    倪显赫说，“可是你不觉得自己太多管闲事了么？”
    周安娜愣住。
    倪显赫的车速开到一百四，面色如铁，一言不发，周安娜讪讪地，半晌才说，“我是看你车里没有车载香水，才想要喷一喷的。你看，其实也不难闻，也挺好闻的啊。你不喜欢的话，我认错。”她抿了抿嘴，接着说，“我错了，你别不高兴。”
    倪显赫叹了口气，“问题不在于香水，而是人。周安娜，你并不是我的什么人，我的车里怎么样也跟你没有关系。”
    “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周安娜咬着嘴唇，说出下车前的最后一句话。
    好不容易送走了周安娜，倪显赫叹了口气，开往北三环。
    林立安倒是准时，早早的就在公司的磨砂自动门旁边站好了。
    说起来，林立安算是公司的一个小老板，不算太大，又不开晨会，不用穿得太正式，简简单单的蓝绿格子衬衫，米色西装短裤，一双天蓝色带孔皮鞋，看见倪显赫就开始数落，“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多久？”
    倪显赫曲起食指，在他的脸上不着痕迹探了探，热乎乎的一张脸，埋怨的表情，不自觉有点心疼。
    “等了很久？”
    “废话，不久的话小爷至于热成这样么？”
    倪显赫揽着他的肩膀把他往车里面拥，帮他系好安全带，关上车门，才自己上了车。
    林立安缩了缩鼻子，“你这车里什么味道？”
    倪显赫不动声色，“很难闻？”
    “那倒不是，”林立安从车前的纸抽里抽出面巾纸来擦鼻涕，擦好了鼻涕才说，“味道不难闻，只是最近过敏性鼻炎犯了，有点不舒服。”
    倪显赫问，“很难受？”
    “废话，鼻子里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你说难受不难受？”
    “那我们不去找如春他们了，现在马上去医院。”前面的十字路口，倪显赫想要调转方向。
    林立安阻止他，“去什么医院，反正都是绝症了。”
    倪显赫沉声，“瞎说什么呢？什么绝症？”
    林立安不以为然，“本来就是绝症啊，你见过谁的鼻炎得到根治了。”看见倪显赫张口语言，他又加上一句，“别跟我说科技进步，医学发展，别忘了你只是个牙医。”
    倪显赫无可奈何，只能摸摸他的头。
    到了苏如春家，刚被招呼坐下，倪显赫去饮水机前倒了杯水，递给林立安，“喝一点热乎乎的水，通通气，或许会好一点。”
    那边韩若笑盈盈地朝这边打量，林立安喝完一杯水，开始把茶几上的纸抽抱在怀里开始擤鼻涕。
    不知道是因为韩若和林立安是好朋友，还是因为在林立安的态度转变上韩若帮了忙，倪显赫内心感激，亦或许是倪显赫为了韩若孩子生母的一家出了力，反正林立安倪显赫来这里叨扰倒是常事。
    倪显赫知道韩若在笑什么，不过他面色坦然，抬头问他，“如春生日要到了吧，你打算怎么帮他过？”
    提到苏如春，韩若换了副表情，“我还没想好，不如让大头帮忙想一想？”
    林立安的鼻子刚得到一阵舒缓，就笑嘻嘻道，“你没听过么？头大的人脑容量大，更加聪明么？”
    在场的人，大概都知道这句话有科学错误。
    可是倪显赫挪到林立安的身边，揽住他的肩膀，“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
    苏如春识趣，沉默地开始微笑。
    可怜韩若孤家寡人，无人声援，只能默认林立安比别人聪明这件事。
    四个人一商量，决定一起去泡温泉。
    林立安和倪显赫却还不能回家，还有下一场，要去接宋小涵。
    宋小涵到底跟了那个“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的青梅竹马，两夫妻刚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度蜜月，这两年在家乡买了车买了房，生活宽裕了许多，决定把蜜月补回来。
    刚从欧洲回来，就想起两个老同学。
    倪显赫和林立安受宠若惊，赶紧好好招待一番，饭后去KTV，四个人没意思，又把韩若和苏如春从家里喊出来。
    六个青年那女守着一个小圆桌，韩若甚能融入气氛，一下子就和宋小涵的老婆交流地正欢，宋小涵跟林立安说起许多同学的近况，让他一时感慨颇多。
    林佳佳，这个名字林立安已经很久没听到了，以至于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原来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一缕芳魂，结果于一整瓶农药之手，源于腹中孩子父亲的抛弃。
    林立安觉得心有戚戚，喝下整杯的啤酒。
    宋小涵说，“你还记得叶玮婷吗？”
    这话不是对林立安说的，是对倪显赫说的。
    倪显赫点点头，“当然，她现在怎么样了？当年可是全市第五名考进北大的人呢。
    宋小涵说，“当年她在北大，现在当然还在北大啊。”
    “她在读博士？”
    “是啊，”宋小涵轻叹，“这世上有三种性别，男人，女人，女博士，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嫁出去，说不定还要回来找你呢！”
    韩若插口，“那也得小公子肯要啊。”
    倪显赫无声微笑。
    林立安不愿意插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小小的圆桌，倪显赫长腿长脚的，却并不显得局促，反倒有一种矜贵优雅且自持的从容。然而他一挑眉，眼线微动，嘴角微牵，肘部一抬，举手投足之间的每一抹风采，都是那样的引人注意，浓墨重彩，闪闪发光。
    就连一个放杯子的动作，都好像是一颗细小的石子，打在人平静的心湖上，不可遏制地形成圈圈涟漪。
    他又把目光放在同桌的其他人身上。
    算起来，宋小涵的相貌要普通一点，长脸，小眼睛，戴一副半框眼镜，有点文质彬彬的感觉，又因为沾上了喜气，所以眼睛格外亮。
    韩若呢，那种凌厉漂亮的长相，凤眼斜挑，眉目深邃，漂亮地张扬，可是太过张扬了，反倒没有那种想要让人一直看下去的欲望。
    置于苏如春，典型的江南男子的相貌，眉目算不上太精致，可是皮肤白皙，胜在气质。
    他们，都是吸引人的男人，林立安敢保证，旁边桌笑嘻嘻啜饮着**尾酒的几个女孩子，吧台上交头接耳一直往这个方向看的女孩子，看的都是他们这一桌的男士。
    可是倪显赫的魅力确是不同的，他只需要静静地坐着，就有一种内敛的，却矛盾的能向四方延伸的气质。甚至，他的呼吸，都像是吟唱一般，挠的人心痒。
    宋小涵的老婆正无聊，林立安偏头问，“除了小涵，你说哪个最好看？”
    被突然一问，宋小涵的老婆明显一愣，偏着脑袋想一想，才说，“包不包括你？”
    “不包括。”
    “那我觉得韩若最好看。”
    “韩若，不会吧？”林立安撇撇嘴，虽然韩若是他的好朋友，可是好看不好看不是根据感情衡量的，“他那是人靠衣装，要是剥光光，肯定就不好看了。”
    宋小涵的老婆失笑，“剥光光？我怎么可能看到他剥光光。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家小涵最好看。”
    什么啊，林立安不再纠结于宋小涵老婆的答案，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她眼里当然是宋小涵最好看。
    等等。
    林立安比较了半天，觉得倪显赫最好看。
    宋小涵的老婆想了半天，觉得韩若最好看，还是在不包括宋小涵的情况下。
    情人眼里出西施。
    情人眼里出西施。
    天啊。
    林立安忽然觉得自己糗大了。
    不过幸好，他遮掩地快，并且把还是怎么看都觉得倪显赫最好看这件事抛到脑后。
    林立安上前探身问宋小涵，“喂，知道张倩怎么样了么？”
    宋小涵喝得有点高，舌头开始打结，“怎，怎么，你这个小子，余，余情未了？告诉你，人家都结婚了！”
    林立安笑，“余情未了？你该问问显赫！”
    倪显赫冷下脸，“怎么一个两个都是酒量不好还猛喝？”他对着宋小涵的老婆微笑，“这么晚了，我先送你们回酒店？”
    宋小涵的老婆扶住宋小涵，点头应是。
    林立安并没有真的醉，苏如春和倪显赫为了开车没喝酒。
    自然韩若和苏如春是一道，倪显赫要送完宋小涵夫妇再送林立安。
    上了车，宋小涵的老婆说，“好香啊。这个味道我认识，是我刚买的爱马仕的大地香水。你们真奢侈，竟然用这个香水喷车。”
    “不是我喷的，”倪显赫说，“朋友在车上无聊时喷的。”
    宋小涵的老婆：“嘻嘻，刚才还说自己没有女朋友。不是女朋友，谁会在你车里喷来喷去，还用的爱马仕大地，说了是中性香，不过还是女士用的多吧？”
    林立安听了半天，望了望旁边的倪显赫。
    倪显赫朝他笑笑，转过头吩咐宋小涵的老婆，“照顾好他，要是想吐的话提醒我。”
    “嗯。”
    宋小涵的老婆终于不说话了。
    Chapter49
    笑呵呵地送走了宋小涵夫妇，林立安靠在座位上打起盹来。
    到了他家楼下，倪显赫拍拍他，“喂，还不醒醒，到地方了。”
    “啊？”林立安朦朦胧胧，吸了吸鼻子，愣是不动地方。
    倪显赫静静看着他，看着他仰躺在座位上，耍赖，愣是不肯下车。
    “喂，到家了。”倪显赫笑了，看着林立安闭着眼睛装醉。
    “哼哼。”林立安哼唧两声。
    “你再不肯起来，我就认为你是想让我抱你起来。”倪显赫说。
    林立安在倪显赫的手触及自己的后腰的时候大声说，“好浓的香水味啊，熏得我头都晕了。”
    倪显赫哭笑不得，“你之前不是说味道还不错么？再说你不是鼻炎犯了，闻不到多少味道么？”
    林立安抓住倪显赫的领子，一把把他抓到了眼前，“怎么，你歧视我鼻炎？”
    倪显赫说，“你明明没醉，怎么就开始发酒疯了？”
    林立安可不管他说什么，接着说，“你说爱马仕也是个不小的牌子，这么多年了也没倒闭，怎么出的香水味道这么恶心呢？”
    倪显赫赔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结果显然这句话没答好，因为林立安已经揪着他的两只耳朵向左右两个方向扯。
    倪显赫呼出一口气。
    全天下这么大，他谁都不怕，偏偏拿林立安这个混世小魔王没有办法。
    “我就是载了她一程。”
    “男他还是女她？”林立安凶神恶煞。
    “是个女孩子。”
    “哦。”林立安点点头，“就是上次说的那个难缠的应酬？”
    倪显赫城市地答，“是。”
    “你喜欢她？”
    倪显赫箍住林立安的后颈，立刻化被动为主动，“我喜欢你。”
    “P。”林立安冷笑。
    倪显赫双手揽住他的肩膀，“我说真的。”
    林立安哼哼，“答非所问。”
    他的眼睛盯着林立安的脸，很认真，充满柔情，缓慢而坚定，“我再说一遍，我说的是真的。你问我喜欢她么？不，不喜欢。男的他，女的她都不喜欢。你没问我喜不喜欢你，可是我可以回答你，我的的确确喜欢你。至于有多喜欢你，我自己都不知道，因为没有比较对象，来来往往就你一个人而已。”
    林立安想回一句，花言巧语。
    可惜这一句话还没等说出口，就被脸上蒸腾的温度憋了回去。
    林立安转过头，留给倪显赫一个后脑勺，“我说，你这个车啊，该送去做个清理了吧。”
    “是，我也觉得脏的不可思议，看来黑色的车不耐脏这个说法不假。”倪显赫眉眼弯弯。
    “我看这车里的配饰也该换换了，颜色不好。”
    倪显赫点点头，“嗯，我明天就叫人帮我买套新的。”
    林立安这才冲过去，在他的脸上狠狠咬了一口。
    倪显赫夸张地叫。
    林立安抵着倪显赫的鼻子，眼睛对眼睛，“叫什么叫？”
    “我不叫。”倪显赫微笑起来，抓着他的胳膊把他大力扯进自己的怀里，堵上了他的嘴唇。
    他的嘴唇大力的吮吸着林立安的唇，将林立安的两片嘴唇都紧紧包裹在一起，含进嘴里，湿滑柔软的舌头在唇瓣上辗转流连。
    林立安感觉到倪显赫吻住他的唇，舌尖在唇瓣上徘徊后温柔地伸进齿龈，温热的，火热的气息，让倪显赫身上冷冽清爽的味道变得比让林立安讨厌的香水味浓郁地多，直到林立安觉得自己就要飘起来了，倪显赫才从他的嘴里退出来。
    林立安气息不平，脸红心跳，骂了句，“靠。”
    倪显赫的唇在林立安的脸颊上似有若无地摩擦着，微小的胡茬划着他的耳边，他的上唇，他的鼻梁，热气喷薄在脸上，比热烈的吻更加勾人，林立安喘起来，倪显赫轻声说，“我刚才不叫，就是为了现在亲你。”
    林立安咬牙用手把他的额头推出去，“别闹了，我要回家睡觉。”
    倪显赫这道佳肴对于林立安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满汉全席，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不过再馋，也要顾忌着自己的肚量。
    一个能够在他的车上喷自己的香水的女人，一个满嘴谎话的倪显赫。
    他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快步往电梯门走。
    刚按了电梯键，后面的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林立安心头一跳，倪显赫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今晚我不走了。”
    “这里是我的家。”
    推着林立安走进电梯门，倪显赫轻声说，“我知道啊。”
    “你没有权利留在这里。”
    倪显赫背着电梯里的摄像头，在跟林立安错身的片刻，伸出舌尖在他耳后舔了舔。
    林立安望着身旁像没事儿人一样的倪显赫，一股恶气梗在喉咙。
    林立安没搭理倪显赫，进了家门就准备关门，倪显赫紧贴在他身后，把他关到门外的主意落了空，林立安反倒听见倪显赫反锁房门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头皮清楚地麻了一下，心里微微紧张，正想要快点冲进浴室洗澡睡觉，那边倪显赫长臂一捞，林立安腰上一紧，愣是被倪显赫拖了过去。
    林立安一时重心不稳，不由自主退了两步，正好后背压着倪显赫的胸膛一下子撞上了房门。
    倪显赫陡然撞上房门，四肢微微放松，林立安逮住机会，想要往前逃，倪显赫已经箍住他的两只手臂，低下头凑过来吻他的脖颈，倪显赫的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胡乱地吻着他，“你这个小混蛋，你说说，我怎么才能让你满意。”
    林立安拿手好戏就是摆出一张大红脸不说话，倪显赫掰过他的身体，抬起手托着他的下颌抚摸他的脸庞，食指指尖滑过眉毛，顺着鼻梁滑下来，按住嘴唇，他按着林立安的脸庞贴向自己，“林立安，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嗯？”
    林立安紧闭着双眼，几乎闭出了眼泪，那边倪显赫低下头在他的嘴唇上大力吸了一口，就好像吸果冻一样，“我没有权利在这里，嗯？这是你的家，那我呢？我是你的什么人？”
    林立安低下头去，架着他的胳膊准备从臂弯下钻出去，倪显赫当然不肯，托着他的腋下把他抬起来，凑过去去吻他的喉结，林立安喘息着，呼吸艰难，好不容易问出一句话，“你他妈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你一直在向我要，可是你能给我什么？”
    倪显赫几乎是恼怒地咬了他一口，上唇瓣的正中，倪显赫像森林里毛皮最光滑高贵的野兽一样，他的眼睛明亮得似乎能照透人心，林立安感到了血腥味，那是野兽在撕咬着自己的猎物。
    “林立安，我对你怎么样，你问问自己的良心。可是，为什么每一次你都要在我才觉得你走近一点点的时候，就把自己妥善地藏起来一点点，你到底是要强，是骄傲，还是卑鄙？”
    这些明明是质问的话语，在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被倪显赫问出来，林立安却并不觉得生气，他想要去推开倪显赫近在咫尺的身体，可是手掌到了他的小腹，推开的动作却是无法进行，反而双手在腰侧收紧。
    他没有推开倪显赫，也克制着没有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
    倪显赫对于林立安制造的进退不得的境地几乎咬牙切齿，他执着地盯着林立安的眼睛，“你让我为你舍弃，我既然要花那么大的本钱，你总要让我看看收益，他叹了口气，手顺着林立安的后颈向下滑，在分明的脊椎骨上辗转，林立安仰起头，似是享受一样微眯起眼睛，“可是这场交易，不是我想做的，是你摆在我面前的。”
    后背清楚地感觉到那抚摸着的手掌收紧，五个指头狠狠地按进皮肉，却在瞬间之后化成温柔的抚弄，“林立安，你敢说，这单生意，不是你想要的？”
    林立安被他这温柔的挑拨几乎弄得炸毛，倪显赫的尾音上挑，那样带着点沙哑的诱惑性的嗓音，甚至带着点小男孩恶作剧成功的得意洋洋。
    林立安几乎是立刻想要掐死他，或者立刻投入他的怀抱。
    “是，我想。”林立安索性承认，“可是，我总要先听听你要的东西，才能知道我付不付得起。”
    “我要你。”急切地告白伴随着一个热烈的湿乎乎的吻落在下半唇上，倪显赫的嘴唇却不肯离开，他的气息就好像缠绕着的暧昧至极的吻一样，贴着林立安的嘴唇，伴随着他的呼吸，渗入他的口腔，“我要的，无非是你而已。我要你的感情世界的唯一，我要你这辈子不再把任何人装进你的心里，我要你对我，不止是试一试，而是认认真真，永永远远。”
    “永远？”林立安几乎不可置信，“你是太贪心，还是天真无邪？永远，说的太轻巧，你又知道前面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倪显赫的声音沙哑，带着点郑重的粗重，“我既然敢要宝物，就出得起价码。你是我唯一最爱的人，过去，现在，将来，我不娶任何人，不和任何别的人发生关系，不要孩子，不要退路，这样，够不够？”
    林立安收在倪显赫腰上的手终于决定了自己用力的方向，他把倪显赫拉过来，抬眸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好啊，这是你说的！成交！”
    这一天，两个人从半夜做到凌晨，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倪显赫并不着急，他无论是脱自己的衣服，还是脱林立安的衣服，都非常耐心，尤其是脱林立安的衣服时，他的手指一边享受着在林立安胸膛上的肌肤跳舞的触感，一边又享受着占有战利品的乐趣。
    或者说这不是战利品，这是他这一生，迄今为止，最成功的一笔生意，他不是一个生意人，可是他却在生意人林立安手里，赢得了他自己。
    说起来，虽然之前的欢丄爱次次都热情澎湃，然而这一次却是与众不同的。
    不用带着惴惴不安，他喊价够高，林立安乐得奉陪，自然就有了这场类似于仪式的欢宴。
    Chapter50
    有的时候，男人之间的感情，用言语来表达，未免过于单薄。
    身体的交付，显然更加诚实。
    林立安抱着胳膊枕在脑后，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尽量放松着身体。
    既然已经吃下倪显赫的出价，就要给得出回报。因此林立安此时此刻看着倪显赫的目光一丝一毫的羞涩都没有，坦然而明亮，炯炯地盯着坐在他身旁慢条斯理地解着他衬衣扣子的男人，倪显赫的侧脸挡住了灯光，是林立安身上的一道魅影。
    察觉到这坦然却深不见底的浓郁目光，倪显赫的食指忍不住挑开解开的衬衫，顺着肌肉间的沟壑一路向前，轻轻地抚摸像吻一样颤动人心，他的手指到达喉结，微微一顿，瞬间抬起了林立安的下颌。
    四目相对的刹那，倪显赫忽然感觉脑中轰的一声巨响，瞬间觉得忍不住了。
    如何能忍得住？
    当林立安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
    倪显赫骤然俯下身，身躯狠狠地压上了林立安的身体，林立安尚且来不及在一阵闷痛中回过神儿来，倪显赫已经攫取了他的嘴唇，清冽绝然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忍着心中悸动，扯着倪显赫的短发一把把他提开。
    倪显赫头一样，灼热的呼吸笼罩着林立安的脸，被他这么一抗拒，目光中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他并不急于进攻，反倒是静止在原地，等待着林立安的反应。
    林立安望着倪显赫黑漆漆的眼睛，那毫不退让一定要吃下自己的眼神，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倪显赫挑了挑嘴角，绽放了一个轻柔的微笑。
    这微笑还来不及扩大，林立安已经用了比推开他强十倍的力气，几乎是砸向自己一样的大力，将他压向了自己。
    牙齿碰撞，血腥味还来不及扩散，林立安就好像一只发狂的凶兽撕咬着自己的猎物一样，啃噬着倪显赫的唇。
    倪显赫当仁不让，像动物争夺地盘一样反击着，占有着，有力的舌头激烈地搅在一起，互相推挤，在彼此的口中兴风作浪。
    林立安的头上像是有一片耀眼的白光袭来，他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除了倪显赫，全部都是盲的。
    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薄薄的两片嘴唇，那里却是热情蒸腾出来的难以想象的热，连空气都逐渐稀薄起来，他紧紧拥着倪显赫的肩膀，倪显赫的胳膊，震撼的感觉无以言表，只能通过更激烈的动作来抒发。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毫无保留地交付，彻底而放纵地做丄爱，竟然这么……
    倪显赫毫不怜惜，林立安也并不需要他怜惜，倪显赫知道，林立安要的是势均力敌的对待，是用身体的接触去确认彼此的存在。
    粗糙的指腹滑过小腹紧绷的火热肌肤，倪显赫解开林立安裤带的动作熟练快速，丹宁布料足够强韧，却仍旧被扯出了褶子，倪显赫轻轻喘息着，没有顾忌那裤子落在地上的踪迹，反而集中精力注视着身下的动人的，有力的，覆盖着强韧而漂亮的肌肉的赤丄裸身躯。
    四目相对，还没有从激烈到近乎撕咬的吻中平复，林立安和倪显赫注视着对方的眼镜，直接望进彼此生命的最深处。
    “你……真的想好了？”林立安喘息着问。
    他知道，自己要交代的只是父母朋友，倪显赫要面对却更多更复杂，更何况他在那个大染缸里，每天那么多活色生香的邀请，光是一个又一个的推拒，好像就要花不少力气。
    倪显赫脱了自己的衣服，甩飞到了门口，他挑眉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立安的脸，“怎么，你还没想好？”
    林立安撇开脸，粗着嗓子说，“哼，我是担心你将来后悔。”
    倪显赫一寸一寸贴在林立安的身体上，肌肤相贴的私密感觉让林立安忍不住吸了一大口气，倪显赫凶巴巴的，近乎是自暴自弃的声音在林立安的耳边响起，“我巴不得我能后悔，你这个——”
    他后半句没有说完，却有心化语句为行动，当两只长腿被大力推到上面，不得不曲起的时候，林立安抽气，“喂，你就不能轻点么？”
    小公子的手在身后的幽穴有一下无一下地轻轻撩拨，林立安一把踹了过去，倪显赫毕竟练过拳击，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了林立安的脚踝。
    “放心，我会很温柔很温柔。”这句话刚说完，倪显赫握着林立安的脚踝把他的腿再次拉开，“你啊，你啊，洞房花烛夜，我不跟你温柔点，以后你的日子可怎么过？”
    林立安没想到这家伙脸皮竟然这样的厚，另一只脚直接蹬上了倪显赫的脸。
    倪显赫偏过头去躲避，却碍于腿困在林立安的两腿之间，下颌生生被足尖擦过。
    在林立安微愣的刹那，他反倒是笑了，“我说你啊，真是。”
    倪显赫没有说下去，林立安却生生发出了一声呻吟！
    那昂扬着立起来的男性，被温暖的热气包裹，舌尖在上面蜻蜓点水一样的一点，却让小小安立即激动到抬起了头！
    “卑……鄙……”一声怒骂拖长了音调，因此而变得软绵绵。
    像是被什么东西提在了半空，要上不上要下不下，林立安难受之极，却没想到有比难受更难受的感觉。
    倪显赫一点一点，从顶端开始，舌尖在那挺立的上方打了个圈儿，当温热的口腔将那火热的坚挺全部包裹的时候，林立安不知道是过于羞耻还是过于快乐，林立安仰起脖子，手臂紧绷，手指按进掌心。
    不能！
    绝对不能！
    在这个时候认输，在这个时候就被他撩拨到不知道东南西北，那么今天晚上剩下的时光，怎生得了？
    倪显赫吞吐之间略微抬头，眼角余光却恰恰撞上咬着牙齿不肯让呻吟逸出喉咙的林立安，生生忍到了脖颈处全是青筋！
    他自然不肯在这个时候罢手，反倒更加卖力起来，他不得不让林立安低头！
    舌头在最敏感的顶端用力吮吸，极度热情的欲望坚挺而滚烫，倪显赫的舌头顺着那顶端的形状向下舔丄舐，林立安顶端处渗出的透明液体和倪显赫忘情的津液混合在一起，近乎yín丄靡的水声此起彼伏。
    林立安的牙齿紧紧扣住了下唇，生生印出了一道白色的痕迹。他忍不住轻声吸着气，隐忍着的热情在额头蒸泽出热情的薄汗。
    快感好像是浪花一般，一层浪比前一层浪更加巨大，一层浪比前一层浪更加凶猛，澎湃的热情全部像礼炮一样攻击者林立安的脑部，让他生生看着烟花一个接一个地盛开，礼炮一声又一声地响起。
    林立安不知道，他越是隐忍，倪显赫就越是不肯放手。
    男人最知道怎样让男人快乐，更何况跟在邵永之身边，欢场手段也见识了不少。
    舌尖终于到达了最为敏感的地带，来到顶端下方敏感神经汇集的关键部位，林立安终于吐出一声细弱而绵长的呻吟。
    倪显赫的唇舌仍留在原地，却忍不住呵呵笑起来，震动的空气和喷出的热气让林立安的身体轻轻颤抖，他像一个投降了的国王。
    降服了，然而霸气仍在，骄傲不改。
    撑起手肘摆动起腰部，猝不及防顶了顶倪显赫的口腔深处，算是绝地反击。
    倪显赫却不再想要拖长这场战役，反倒在那最敏感处深度耕耘，听着林立安的呻吟越来越大声，呼吸越来越急促，倪显赫索性一横心，将那即将爆发的欲望更加深入地吞进了自己的口腔。
    “嗯，啊，显……赫”，眼前全是耀眼而璀璨的火花，伴随着夹杂着破碎的呻吟的毫无目的的话语，林立安忍不住将倪显赫的头大力推开，断断续续地射了出来，即使是这样，还是喷了倪显赫一脸。
    高丄潮之后，身体绵软，偏偏一双眼睛，单眼皮，黑白分明，流光溢彩，生动而含情。
    倪显赫咽了咽口水，擦了擦嘴边的白浊。
    林立安闭上眼睛，仿佛在倾听着音乐会一样悠闲，然而灯光下的侧脸，却依稀带上了橘红。
    缓慢，却并不扭捏地，他打开了自己的双腿。
    倪显赫开始顺着大腿内侧开始抚摸他，抚摸他高丄潮的紧绷后松弛下来的细腻肌肤，抚摸他的突出的骨骼，估摸着他的骨骼上薄薄的一层蜜色的肌肉。
    距离上次真刀真枪大做特做，说起来也算不上太久，不过几天而已。可是倪显赫却觉得，这个住着林立安的灵魂的躯体，让他欲罢不能。
    永远都无比满意，永远都无法满足。
    想要把他捧上云端，想要把他踩在脚下；想要把他放在心尖，想要把他碾成粉末。
    想要他放肆地大笑，想要他悲伤地大哭，想要他快乐，想要他痛苦，想要他疼，又不忍心他疼……
    幸好林立安的家里常备着润滑剂，倪显赫忍着欲望煎熬的痛苦，还是用手指沾满了润滑剂，开始慢慢地拓展着，直到确信那里可以勉强容纳下自己的时候，才终于插了进去。
    被异物侵入的感觉，虽然仅仅是头部，虽然是在充分的扩张和润滑之后，还是让林立安的肌肉一瞬间绷紧。
    果然，永远不可能适应啊……
    倪显赫轻轻感叹着，零零碎碎星星点点的吻就开始落在林立安耳后，细腻的皮肤很快被麻痒的甜蜜感觉占领。
    林立安喃喃，“显赫？”
    “嗯，”倪显赫按摩着林立安大腿的内部，滑过两股之间，“是我啊。”
    “对，是你这个混蛋。”林立安低声一骂，双腿却紧紧地箍住了倪显赫紧实有力的腰部。
    这样火热的近乎于邀请的动作，让原本强忍着的倪显赫顿时失去了箝制，好像脱缰野马一样，一鼓作气，全根尽入。
    被贯穿的瞬间，火热的器官进入身体，林立安发出了一声呻吟，仰起了下巴。
    倪显赫就着他的下巴吻上去，含进自己的嘴里，同时抱着林立安的身体，开始缓慢而有节奏地摆动起腰部。
    这样的紧密的，交合在一起，林立安第一次不再感觉到羞耻，反倒感觉到骄傲。
    是的，骄傲感。
    这个男人在他的身体里，他能感觉到他的美好和雄壮，他能感觉到他血液的温度和皮肤的火热。
    这个如此矜贵骄傲，如此年轻美好的男人，是他的。
    哈哈。
    这样的独占欲让林立安全身都泛起了一阵细汗，倪显赫的上身紧紧贴着他的上身，温柔但毫不质疑地抽丄插着，穴口清晰地暴露在倪显赫的眼中，紧紧咬住他的欲望，这样的刺激让倪显赫的动作更加剧烈起来。
    大腿根部的韧带被最大程度地拉伸，臀部甚至能感觉到倪显赫干燥的青草一样的毛发，林立安怀疑倪显赫进入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不仅仅是后面的甬道，更是他的灵魂，他的生命。
    不，他早就在他的生命里了，不过是因为这样合二为一的瞬间所激起的快丄感，才更清晰直观地显示在他面前。
    粗重而灼热的呼吸喷在林立安的脖颈，林立安喘着气大声呻吟，倪显赫咬着林立安的耳朵，“我爱你。”
    林立安陷入混沌的热情凑过去问，“什么？”
    “我爱你，我爱你，你这个小混蛋。”
    这几句气急败坏到几乎孩子气的话语吐出来，顺着敏感的耳廓滑进林立安的脑中，一向都带着粗犷和马虎的黑白分明大眼睛里，蒙上一层月光般的薄纱水雾，是一片温柔润泽的迷蒙荡漾，他的后穴仿佛也受了震动，一阵兴奋，紧紧咬住倪显赫冲刺着的欲望。
    大力地前探，撞击。
    林立安立刻被他的动作激得呻吟了几声。
    好不容易在床上做了两次，林立安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一不小心一翻身摔倒在地上。
    幸好林立安家的地板都按照自己的喜好铺上了长毛地毯，这一摔除了老腰，哪个地方都没摔疼。
    倪显赫一胳膊懒懒地伸下来，抓了一把，没抓动。
    索性一翻身又压了下来，林立安在地板上躺得好好的，被这么一撞，闷闷地哼了一声。
    倪显赫趁着他这一放松，有一次捅进了他的身体。
    林立安恼羞成怒，“你***——”
    混蛋，两个字还猛等吐出来，就被倪显赫撞碎在喉咙里。
    “怎么办，还是没办法满足。”
    “……你……”林立安哼出一声，只剩下呻吟。
    衣冠禽兽！
    他只能闭上眼睛，享受起这次鱼水之欢的快感，只是不知道在地板上做，明天腰会疼到什么地步。
    贴出另一相关文的番外。有兴趣可以看看。
    ==============
    1傻
    “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原谅他？总是原谅原谅再原谅，苏老师，你的底线在哪里？”
    每天下午三点到三点半的神外下午茶时间，医生护士们正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闲话家常打情骂俏，赵枚几乎是气急败坏拉着苏如春，倚在栏杆旁，小声怒斥。
    “赵枚，你说话是不是一直都这样不留余地，有的时候大实话会很伤人的。”苏如春慢悠悠地说道，睫毛微垂，掩盖了黑眸中的情感。
    赵枚双手抱着胳膊，不以为然，“伤人，我能伤到你才怪！你这样的人，怕是早就练成刀枪不入了。”
    苏如春反问，“既然在你眼里我都已经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何必为**心？”
    赵枚一跺脚，“我说不过你，反正我就是瞎操心。”
    苏如春微微一笑，唇边有笑波如蜻蜓点水一样荡开。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当然不原谅他，至少不能轻易原谅他。”赵枚想了想，笑着说，“我的男人，自然要一心一意想着我，口口声声说爱我，今天和这个来一腿，明天和那个搞出一个孩子，谁能高高兴兴接受，谁能痛痛快快宽容？”
    “So？”
    “所以我要让他吃足苦头，求我回头，要让他知道知道伤心痛苦失望是什么滋味，让我觉得心里没那么憋屈了，才考虑要不要重新接受他。”
    苏如春眼神幽深，忽然转移了话题，“韩若好不好？”
    “啊？”
    他又问了一遍，“韩若好不好？”
    赵枚哼哼了两声，“凑合吧。”
    “凑合的话，你还那么喜欢他？”苏如春挑眉。
    赵枚脸红了，“谁喜欢他，我喜欢的是你。”
    苏如春摇一摇头，“幸好无论对谁，你都只是喜欢。喜欢可以很轻易，一个微笑，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可以引发喜欢。”
    “那你对他呢？”
    苏如春的目光藏了太多复杂难辨的东西，赵枚紧盯着他的眼睛，迷惑不已。
    “那你得先回答我，在你看来，韩若如何？”
    赵枚有点儿不甘心地张了口，“他很好。”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所以，见过了，就很难忘记。
    看见他一次一次得天独厚获得别人的喜欢，看见他不自觉地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会不由自主，觉得关心和愤慨。
    苏如春眼神透着几分算计的精明，手指在白大褂的衣兜上滑过，漫不经心地说，“这就对了，这么好的一个人，我只要傻一点，就可以把他留在身边，只要原谅，就可以让他背负着内疚更加离不开我，这样不是很好么？”
    赵枚彻底呆住。
    2两个世界
    苏立喜迎第二春，他结婚前，苏立找到苏如春，想要和他见面。
    他到的时候，苏立应该已经等了很久，看见他，神色不动，但眼神中明显透露出欣喜。
    “你来了。”
    “我来了，爸。”
    苏立身体一震，手臂揽住他，久久不言。
    静默的时候，父子俩都从肢体的简单接触中感觉到几分暖意。
    所谓血脉传承的亲密。
    “为什么突然决定结婚？”他问，苏立自有苏立的风采，迈入40岁之后也不见发福，常年的研究并不封闭，经常主持国际会议的他举手投足之间除了浓浓的书卷气，还有几分经过大风大浪的成熟睿智。
    从他小时候开始，身边就有很多想要讨他欢心的漂亮阿姨。
    不过是为了曲线救国，讨苏立欢心。
    苏立和杜丽雅的这段婚姻，经典的老少配，苏立的立场不可谓不尴尬难做。”
    “初时只觉得小丫头聪明漂亮，活泼可爱，近来越来越觉得时间流逝，这样一个能够打动我心的女人，我的余生不可能再遇到第二个。”
    “所谓的有缘人？”
    “没错，命中注定。”
    苏如春轻叹：“就好像韩若之于我。”
    苏立沉默良久，方说：“那个孩子，我冒昧去见了一面。是个不错的孩子，没有时下年轻人的轻浮，有礼貌且稳重，最重要的是对你有一份诚心诚意。”
    “他是过尽千帆，才有今日稳重，私底下不知道多孩子气。以前可玩得很疯，完全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雅和我刚刚同居的时候，也经常因为小事一言不合，她有点强迫症，牙膏一定要从后面挤，我经常忘了直接在前面挤，结果她又是冷脸又是暴躁，不过现在我也学会了从后面挤牙膏。“
    苏立接着说，“柴米油盐，哪有那么多天造地设的一对，恩爱的情人，都是彼此之间的照顾和妥协。”
    苏如春一向沉静的眼在父亲面前露出了几分迷茫。
    “你知道后来韩若陪杜丽雅挑选伴郎伴娘的礼服的时候，我又和他说了几句话，我老了，不放心。我问他，你和如春看起来是两个世界的人，不知道能够一起走多久，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么？”
    苏如春握紧手中的玻璃水杯。
    “他说，从来都没有什么两个世界，我和如春头顶着同样一片天，脚踩同样一片地。”
    苏如春将杯子中的冰柠檬水一饮而尽。
    惟其如此，才能稍微冷却心中火热的情潮。
    3酒吧里的两只攻
    苏如春奇怪，身边穿花一样过着各式各样女孩子的学弟，为何会对韩若口中的大头年年不忘。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小时候。”
    苏如春微微惊讶，“小时候？他小时候长什么样能让你对他心动？”
    “他啊，”倪显赫的黑眼睛里闪烁着什么某种很幽深的表情，“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从小就招人烦。看起来黑乎乎的，脏兮兮的，笨到不行，刚上小学的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苏如春想象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浮现出无数武侠兼电视剧里面花着一张脸头发乱糟糟的小乞丐。
    “你们小时候就认识了？”
    苏如春有点儿羡慕，漫长的一生之中，遇到一个倾心相爱的人，和他一起度过童年，少年，青少年，青年，壮年，中年，老年，俗着点说，就是陶晶莹的那首歌里唱的，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本来我特别不待见他，结果他跟我打了一架，我妈从小就教我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这辈子就打过一次架，就是被他打。到现在我下巴底下还有一块疤，就是他咬的。”
    “然后呢？”
    “一不小心就上了一个初中，谁知道他学习成绩好了，家里头富了，下意识就开始和他斗……”
    倪显赫陷入了回忆，这样的时刻在他的人生之中并不多，倪小公子是一个特别追求生活质量的人，追求一切美好和快乐，这样纠结于过去的时刻并不多。
    倪显赫接着说：“他小时候长得特别黑，再见的时候白了点，变成了小麦色，单眼皮，但是眼睛非常大，黑白分明，很清澈。”
    “你喜欢他就因为一双眼睛？”苏如春后背倚在吧台上，脸上带着点迷茫。
    “怎么会？”倪显赫下意识反驳。
    “那为什么？”苏如春想要寻求一个答案，这个答案甚至未必与倪显赫的回答有关。
    倪显赫想了想，说：“可能是我再没见过一个人像他那么讨人厌，很，特别，非常。打个比方，就好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你让他出房门，就必须要过一道高高的门槛儿，林立安对我来说就好像这道门槛儿一样，不管我想走出房门去哪里，我都得先掂量一下这道门槛我能不能跨出去，会不会因此被绊倒了走不了。”
    他的比喻不伦不类，可是苏如春却有点儿明白了，就好像是那个人，明知道那个人骄傲得像能闪光，漂亮到张扬，自由到无法束缚，那样明显的不安定的成分，却像一个漩涡一样深深吸引着他，无法自拔。
    不过他这个小学弟也是个M体质，居然给自己找了个从小就看着讨厌，像门槛一样妨碍着他的人。
    两个人肩并肩靠着，各自怀想着自己命中的那个劫。
    4若
    某天夜里，再一次在旧梦中惊醒，满头的冷汗。
    母亲苍白汗湿的脸就晃动在眼前。
    苏如春下意识抓紧被子。
    身旁轻微扭头的细小声音。
    韩若就睡在身边，月光洒在线条干净利落的侧脸上，多了某种温柔的清冷。
    他仍旧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揽住他的胳膊。
    温暖的肌肤相贴，毫无保留的亲昵。
    苏如春心中一动。
    韩若做事的时候，实在是答应下来就异常认真，只因为导师最初做理论经济学，要求能静得下心来做学术，他就一个模型直做到要email NYU的世界上最顶级的经济学教授来要一个答案。
    生生把硕士毕业论文当博士论文来做，他心疼到不行。
    此时此刻看着他的睡颜，他只觉得噩梦消散。
    他竟然能够拥有他。
    5
    宋雨露
    苏如春第一次听说宋雨露这个名字，年代已经不可考。
    大概是赵枚追在他身后抱怨，这个女孩子如何内心yīn暗，给她穿小鞋。
    其实赵枚本身就是个孩子，又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来一个对她不那么友好，不抱有善意的人，心里难免看得太重。
    不过他还是笑笑，把赵枚抱怨半天的那个病人承担下来。
    直到有一天，带着藕荷色头花的女孩子挡在他面前，低下头，只看见一个头花。
    她说：“方医生正在显微外科脊髓病的方向努力，他知道你做颅内手术最优秀，想要和你争来年的副主任医师的位置。”
    他皱眉。
    这个女孩子是方医生的实习生，怎么会如此不懂人情世故，不知轻重。
    他不敢说自己不想要那个位置，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欣赏这样在一个医生面前说自己老师的行为。
    他的沉默竟然被宋雨露理解成默许。
    一次又一次，内容越来越锋利。
    他在不知道多少次“偶遇”宋雨露的时候，难得的想要发火。
    宋雨露把他拽到走廊口，进了电梯。
    电梯里面全是病患，两个人挤在电梯口处，前胸贴后背。
    他感觉两个面团在自己胸口蹭了蹭。
    没来由觉得恶心。
    电梯门刚一打开，他就推开她，走进卫生间。
    从兜里掏出来自己的两折钱夹，从夹层里面抽出一张照片。
    两个一模一样装束的男子，黑西装白衬衫深紫色真丝领带，紧密拥抱，眼底全是幸福。
    这是赵枚在杜丽雅婚礼上定格的瞬间。
    他把它藏在钱包最深处。
    他走出卫生间，偷偷轻吻一下，再放回原位。
    只有他，能让他在这样的时刻，觉得开心。
    7
    还有的一件大事，就是大头和倪显赫重归于好，由于倪显赫威胁要把我如何如何的疯狂行径，我对他的一点好感早就烟消云散。
    我恨不得提着大头的耳朵把他扔到西伯利亚去。
    省得他没有骨气，回来丢人现眼。
    大头罕见地正色说：“你不明白。”
    我说：”当初他家那个什么老爷子又说要整你们家的海参连锁店，又是威胁你的人身安全，那小子真的低眉顺眼和你分手答应结婚，你就只能跑路，他把你当什么？你又不是找不着好姑娘，就是真的只能和男人了，也肯定吸引一大帮。”
    我和大头在这家酒吧做了这么一小会儿，已经有不少目光往我们这个方向看了。
    大头不理我的激愤，“说了你不明白的。”
    “现在他这不尴不尬的身份。”我感叹一声，压低嗓子：“前几天晚上长安街封锁，什么党闹事的，你敢说没有他的份？一不小心人身安全都保障不了，现在他手里的关系，手里的钱，他敢动一丝一毫？你跟他搅合在一起，你能有好日子？”
    大头喝了口酒，“我们两个都那么多年了，习惯了。”
    “那就改掉坏习惯。”
    大头轻笑一声，“说得干净利落，现在我让你离开苏如春，找个好姑娘结婚，从此和和美美，全体人民都满意，你愿不愿意？”
    我语塞，半晌才说：“那不一样。苏如春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我，相反是我亏欠他许多。倪显赫不一样，他的背景太复杂，心思又太多，他的牙科诊所怕是早就不干了吧？”
    “怎么不干，但是正经营生，当然得保留。”
    “那还是有非正经营生？”我从大头的话中听出漏洞。
    大头不说话了。
    不过我也没兴趣继续打听，只是提点大头，“那你打算怎么办？万一他为了什么政治考量再次放弃你，跟什么人联姻了，或者一不留神出了什么事儿被捉进去了，你怎么办？”
    大头说：“他那不是真的结婚，只是放出个苗头给别人看而已。”
    “……”
    “你不要觉得他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他这么多年，我们两个之间的账，早就算不明白了。”
    “白痴。”
    “他对我很好的，要说他真心实意地对过别人好，曾经把别人看的比自己重一点的，也就只有我了。”
    我冷哼，“你倒是自我感觉良好。”
    我替大头觉得憋屈。
    大头那样大大咧咧的性子，罕见地吐出几句温温柔柔的话，“你啊，看得见他，怎么就看不见你自己呢？两个人在一起，是你情我愿，你欢我爱的事情你说对不对？要是你只想着我要如何如何，他得如何如何那肯定是不行的啊。说句不好听的，就你高贵，就你优秀，就你不仅值钱值精力还值得人家的深情厚谊？不问回报，那是人家付出的态度，投桃报李，那是你回报的原则。你觉得我委屈了，你说你们家如春岂不是更委屈？”
    我讪讪，“起码我没打算跟别的女人结婚。”
    大头说，“可是你有一个儿子。”
    “我也没逼得他有家不能回。”
    “可是他来看看你，还要住在大半个城市距离的地方，怕被你家人发现。”
    我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倪显赫来了，看见坐的和大头很近的我，脸色堪比黑面神。
    我对着他挑一挑眉毛。
    他低声问：“你怎么又和他搅到一起？”
    大头一掌拍上倪显赫那张年轻帅气的脸，留下五个手掌印儿。
    我顿时觉得自己果然，的确，是在操没有味道的闲心。
    人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堂堂小公子挨了巴掌还能笑得一脸甜蜜。
    不过是为了林立安而已。
    倪显赫饱含着严重占有欲的目光笼罩着大头，还有余力可以向我示威。
    我邪笑一声，在大头脸上“啵”了一下。
    空气一下子完全凝滞，然后小公子的表情从扭曲变成狰狞。
    “你个混蛋！”倪显赫扬起拳头。
    我多么明智，躲到了大头身后。
    大头里外不是人，倪显赫忽然笑了。
    我觉得颇有点儿大事不好。
    “我刚才来的实惠学长正好也下班了，就让他也一起，你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了，正在一层栏杆那里看呢。“
    我们所在的这个酒吧在地下一层，我一抬头，如春果然在栏杆上满脸笑意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作业没完成被老师捉住的小学生。
    等到他终于下楼了，我只有跟在后面乖乖低头的份。
    倪显赫笑得那叫一个happy。
    刚才教育我一顿的大头也没憋住，抹了抹我留在他脸上的口水。
    果然是一对奸夫，非奸即盗的奸，大奸大恶的奸。
    我暗骂。
    倪显赫的黑色路虎揽胜像一个穿山甲一样在我们的车前面。
    又换了一辆车。
    我说，”真不知道小公子在做什么勾当，一肚子坏水，肯定不是为国为民。”
    “那你就去轻薄人家老婆？”
    我摸摸他的脸，“我轻薄自家老婆还来不及，怎么有空轻薄人家老婆，我只不过看小公子不顺眼而已。”
    前面正好是红绿灯，我脑门被重重弹了一下，“要放在古代，杀父夺妻可是不共戴天之仇，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还当真以为今时今日的倪显赫是两年前给你看牙时那个小医生？”
    我靠在座椅的背上，“我管他是什么身份地位。”
    最终还是靠在他的肩膀上，这个时候，我不想要想那些无关紧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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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为韩若回国到两个人一起去美国之间。
    1、摩天轮
    天津之眼。
    五年前我告诉他，这里将要架起一座比伦敦之眼更高的摩天轮。
    而他一笑而过。
    如今，当我们手牵手站在摩天轮之下，仰望，脖子发酸，却觉得掌心干燥的温暖切实而宝贵。
    苏如春难得有几分窘迫，“两个大男人，要坐这个，不觉得的有点——？”
    “有点什么？”我眯起眼睛打量他。
    他赶紧把眼睛往别的地方看，从善如流，“没什么，我是说今天天气很好。”
    我看着城市铺天盖地的繁华灯光，果断派某个失言之后还企图在大晚上讨论天气的人去排队买票。
    前后左右亲亲我我等待上摩天轮的情侣都有意无意看向我们。
    苏如春这时候倒是一派坦然。
    这样隐秘的，但是却又是向全世界光明正大公布我们是一个couple的感觉，真是让我笑得咧开嘴。
    情侣箱室，宽阔明朗，而外面，夜景美得不可思议。
    前面的那一节逐渐上升到最高，里面的男孩和女孩，开始接吻。
    我突然想起，某日在赵枚的小本子上看见的一句话。
    “听说，在摩天轮最高点接吻的恋人，会得到祝福。但是如果没有接吻，那他们一定做不成情侣。”
    我话音刚落，苏如春就冷着脸拉过我的头重重地开始吻我。
    我气息不吻，但是能感觉到我们还在上升阶段。
    吻开始变得细碎而绵长。
    他的舌头滑过我细腻的口腔内壁，在我的牙齿上雕琢着印记，他在我的嘴里搅动惊涛骇浪，但是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我咬着他的嘴唇，缠绕着他的舌头，抬眸时正对着他的眼睛。
    除了他，我再没有见过一双如此深邃清澈的眸子。
    当初他的眼睛就清澈如水，深邃得像潭。
    而现在这个人的眼睛却是海。
    秋日阳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流动着碎金。
    风平浪静，满眼的光风霁月。
    坦诚却深不见底，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一直往下去，去探一探那里的尽头。
    不知深浅，不知流向，不知喜怒，不知寒温，不知是汹涌还是平静。
    深不可测。
    我只能看见从最隐蔽的底层盘旋直上的爱意。
    我无法度量这个吻的长度，因为忘记看时间。
    但当我们松开彼此，我们已经离地面只有大概两米了。
    如果说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会获得幸福，但我们这么卖力接吻了这么久，一定能获得更多的幸福。
    2、偶遇
    没想到会遇见宋雨露，在超市。
    当时我左手和右手各拿着一个山药，比较两者哪个会更好吃。
    虽然我不会做饭，但是我很喜欢买菜。
    因为如果我买回去了，某个人就一定会任劳任怨钻进厨房。
    而且我的厨艺进步了许多。
    进步的地方在于我知道要加多少调料，在什么时间。
    因为他的手偶尔在加调料的时候不灵活，所以我就充当了他的右手。
    上帝决定命运，医生是上帝唯一的手。
    而我，愿意做他灵巧的右手。
    宋雨露拿着购物袋，穿着孕妇裙。
    我有点惊讶。
    她看见我，顿下脚步。
    “你回来了？”
    “嗯，回来几个月了。”
    我挑好山药，决定去挑榴莲。
    辨别着哪种臭味吃起来会最好吃。
    她看了一眼我的购物车，“你们是不是又在一起了。”
    “嗯，”我漫不经心地答，想起她的肚子，正色说，“恭喜，你要做妈妈了。”
    她一愣，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肚皮，接着说，“你知不知道他利用我做了什么事，你不觉得他卑鄙么？”
    “卑鄙么？我代他向你道歉。”利用一个女人当挡箭牌，如春确实有对她不起的地方，但是，我这个人习惯了帮亲不帮理，做不出什么大义凛然的姿态。
    更何况他是为了保护我。
    我不知道宋雨露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嫉妒，或许是不甘，或许是愤恨，让她接下来对我说，“你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来能回到他身边？你知道他使过多少心机，利用过多少个人？我才不相信我是唯一一个。你怎么能这么相信他？他的情爱，真有这么可靠？”
    “是。”我静静看着她，坚定不移地答。
    “因为他的坚持？还是因为他下定决心就不会回头？”
    我选了两块榴莲，放进车里，错开她身边的时候对她说，“不，因为天上地下，只有一个我。”
    幸好，日子逐渐平和，韩若又正在休假，苏如春开始拉着他一起出去走走。
    有的时候去圆明园，两个人带着棒球帽，穿牛仔裤t恤衫，上面印着夸张地卡通图案，看起来像大学生。
    甚至有人找他们拍照的时候，喊他们同学。
    还有一次去天坛，一群长相明显接近的外地人，看起来是家庭旅行的样子，每个人都背着专业到不行的单反相机，强烈要求和韩若拍照。
    因为那天，他穿着一件很洋气的小西装，马靴。头发上还恶作剧一样喷着彩色的一洗就掉的那种染发剂，看起来像个金光闪闪的王子。
    韩若刚开始没听见他们的叫唤。
    而他对谁都冷淡，自然不想费心提醒。
    不过红着脸蛋的中年大哥委屈地说，“叫了你好多遍都没搭理我，太不够意思了。”的时候，韩若和他都忍不住笑了。
    到最后还是被他们赖去一张照片。
    他的offer到了。
    两个人一起去吃火锅庆祝。
    在北京城，韩若却只愿意吃非老北京式的火锅，因为他讨厌羔羊肉的味道。
    两个人吃得大汗淋漓。
    那天晚上回去，运动之后，韩若睡得很好。
    第二天他没舍得叫他，结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10点了。
    苏如春觉得没有比这个更高兴的了，因为从那天开始，韩若不再失眠。
    四、王家辰（小念正版名）与苏如墨的争风吃醋
    “舅舅，我将来嫁给你好不好？”
    苏如墨趴在我的怀里，一双大眼睛向往地看着我，粉嫩的脸颊，肥嘟嘟的身体上还散发着动人的奶香。
    杜丽雅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苏立全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我只能求助苏如春。
    苏如春装模做样咳嗽一声，“哥哥也对你很好，你的8个芭比娃娃里面5个都是哥哥买的，你舅舅只买了一个，你为什么选他不选我？”
    苏如墨低着头，一脸害怕伤到苏如春的表情，斟酌着语句，“哥哥也好啦，可是人家很专情的！再说了，我们班女生都喜欢舅舅耶，我要是拿下了舅舅一定很酷！”
    我无语望天，现在的小孩子，即使不拿下我，也是酷！酷！酷！
    “可是等到如墨小美女长大了，我都变成糟老头了。”我说。
    苏如墨在我怀里板着小脸看着我，“年龄不是差距，性别不是问题，真爱可以战胜一切！”
    一副摩拳擦掌敢于与全人类对抗的架势。
    “再说了，”苏如墨害羞地对着手指，“舅舅这么帅，即使老了也是帅老头。”还似模似样咽了咽口水。
    小念冷哼一声。
    “你脸皮怎么像城墙一样厚啊？难道不知道一个男人自我贬低的时候都是在委婉地拒绝么？”
    苏如墨委屈了，“你瞎说！”
    又转过头来看我，“舅舅，你真的不愿意娶我？”
    我头大如斗，只能说，“我答应你，如果哪一天我要娶哪个女人的话，一定是你，好不好？”
    苏如墨破涕为笑。
    小念十分鄙视地看了苏如墨一眼，“哼，如果你哪一天能嫁得了爸爸，并且那天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那我就敢把你哥哥娶回家！”
    苏如春躺着中枪，我愤愤地捉住小念的衣领，“你敢跟我抢老婆？”
    “为什么不敢？老爸你那么喜欢惹桃花债，我可是洁身自好得很！”
    天知道！我比窦娥还冤，如果苏如墨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都算桃花债，还让不让我活了？
    小念吃完盘子里的意大利面，跳下凳子，拍拍我的肩膀，“老爸放心啦，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用得着吓得这么，嗯，屁股尿流么？”
    我觉得我的吼声震天，“王家辰！！你要是没学过成语就不要乱用！”
    五、最终
    别人的爱恨生死，悲欢离合，别人的繁华和落寞，别人的欢乐和痛苦，因为和我有关才重要，若是与我无关就只是过眼云烟。但是既然我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既然我和很多人有了牵扯和联系，那么我就要努力的做到坦然而骄傲的活着，也只有这样，在很多年以后，如春不会后悔选择和我在一起度过漫长的一生，而我的儿子也不会因为我这个父亲而感到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