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扭曲的爱情、
Part50
什么是兄弟?
是不分缘由的和你一起打架,是一块钱买两个馒头一起啃,还是即使和你不在一个起点上,仍旧为你的进步而欣喜,为你的成就而骄傲?勾着他的肩向别人扯着嗓子嚷嚷,“看见了吗?这是我兄弟!”任谁都听的出“我”字上咬的重音。
黎睿虽然走了,但是他们一直未断联络。夏炎凉大学最后一年是在S市实习,那是黎睿的城市。那时封印和夏炎凉已经几个月没有见过面了,飞行学院管理严格,他不能离开学校半步,一切事宜都是黎睿帮着办的。
“自己小心些,如果有什么困难找黎睿,他是我哥们,如同我在一样。”封印趁着训练间隙偷偷给她打电话,相隔两地的情侣只能用电话联系。只是他不知道此时黎睿就在夏炎凉身边,手指卷着她的发梢,漆黑的眸子里闪着暧昧不明的光芒,而夏炎凉的视线则在窗玻璃的倒影上与他碰撞……
毕业的时候封印和陆叙拎着行李第一站并不是回家报喜,而是来到S市,黎睿的公司。
前台小姐看到他们的装束都没多问名字就和里面通报,黎睿等不及电梯直接从楼梯里跑下来,他出来的时候甚至在封印面前来了个趔趄险些摔倒,让大家大跌眼镜,平日里那么斯文优雅的黎家少主还有这么失态的一面。
黎睿冲上来给他一拳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你俩他妈人模人样的混出来了?”
封印笑着拍他的背。“放心,带着你那份儿呢!”
他的考核成绩是全部学员中第一,陆叙第二。封印一直觉得他的成绩有黎睿的一份,黎睿只会在这个时候朗声大笑,“你还做了心病了?走,哥们给你们俩混蛋接风洗尘!”
黎睿在父亲的公司干的很好,他总对封印和陆叙说当初若不是离开飞行学院也不知道自己竟也是从商的这块料。
“等过几年我上手了,我老子就把公司全交给我了,到时候哥们也是有大身价的人了,需要什么跟哥们说。”黎睿在自家地盘上招待两个兄弟,说话时骄傲自得的挑着眉,神采飞扬的几乎让封印信以为真,相信他是真的很热爱很满足现在的生活胜过于当初的飞行梦想。
封印倒上满满的一杯酒,端起来,还未开口便被黎睿粗鲁的打断。“要是你想说的和我猜的一样,那就别说了,我不爱听,那事是个意外,不是你的责任。”
他看向封印身边的夏炎凉,痞气的扯起嘴角。“要是你想谢谢我对炎凉的照顾,那就更没必要了,你的就不就是我的么?”
大家一阵哄笑,夏炎凉低头微微抿着唇也在笑,笑意委婉中带着几分苦涩,为某人的心疼,只是封印当时大意的忽略了。
时隔三年他和陆叙的身份已从飞行学员成为正式跨入到空军飞行员的行列,而黎睿的身上却已带着几分铜臭味。他身上昂贵的西装与他们身上的军装相比,是那么的不和谐,那么的……刺眼,而黎睿原本是能够和他们站在※派※派※後※花※園※淺※愺※一起的。
当晚黎睿和一众哥们兄弟拼命的灌封印酒,他们还玩了雷韵程第一次和封印约会时玩过的那个游戏。夏炎凉作为当晚少数女人中的一员受到不少作弄,但却被封印一一挡了下来,成为唯一全身而退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的人。
封印喝吐了几回,那完全是要把人往死里灌的喝法。游戏而已,夏炎凉劝他不必这样,却暗自被他紧紧握住了手,紧的她发疼。
两人聚少离多她很少抱怨,懂事的让他窝心。他想为她做些事,哪怕是看上去没有什么必要的事。
封印没有住黎睿给他俩人在酒店安排的总统套房,而是回到夏炎凉的住处,和她在床上彻夜翻滚,是酒精的作用让他没有发觉夏炎凉在欢爱中是带着抗拒的。
“炎凉……炎凉……”他气息不稳,抱着她柔软的身子,低着头,手执着她精巧的下巴,唇瓣在她的脸上摩挲,呢喃着低声唤着她的名字,那般眷恋,那般缠绵,她名字的每一个字都让他爱到心疼。
“真想现在就把你娶回来。”他一边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一边在她耳际低语,倾诉爱意,哪里会注意到她眼里的恶嫌与冷漠,甚至不知道当过多的酒精与疲倦带走他的意识之后黎睿曾来过,在大床的另一半和他爱到想娶回家的女人翻云覆雨……
原定去部队报到的日子被推迟了,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过了今天又不知道会什么时候才能和她在一起,封印得到消息第一时间从T市赶到S市准备给夏炎凉一个惊喜。她还没下班,他索性去外面订蛋糕,买电影票。
直到夜幕低垂还是没有等到她回家,只等到她通过电话送上的祝福。
“什么时候下班?”
“晚上加班,现在已经在下班的路上了,马上到家了。”
“嗯,路上小心。”封印顿了顿,“想不想见我?”
夏炎凉轻笑,“想,等我到家了再给你电话。”
封印在蛋糕上插`蜡烛,没开灯,脑里幻想着她回家开门后看到自己时会不会兴奋的掉眼泪,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十几分钟后所听到的看到的一切。
夏炎凉回来了,跟着她回来的还有一个男人。
黎睿把门踢上的时候大手就已经伸到她裙子下面,吻上她细长的颈子。夏炎凉被他弄的忍不住轻喘,半推半就的被他压在鞋柜上。“别弄了黎睿……”
“刚才是谁在我开车的时候勾引我的?现在知道让我别‘弄’了?”黎睿坏笑,“别弄哪儿?这儿?还是这儿?”
在黎睿扯掉她内裤,拉下裤链准备提枪上阵的紧要关头,一双男士皮鞋忽然跳入夏炎凉的视线。她脑子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猛地推开黎睿跑进去。
封印站在窗口目视远方,双手撑在窗沿,骨节恐怖的突着,表情则波澜不惊,平静的可怕。他慢慢的收回视线,她冲她讥诮一笑。“这么快就‘忙’完了?”
夏炎凉脸色刷白,匆忙的拉好衣裙,那动作着实刺痛了封印的眼睛。
想起两人高三毕业时的初尝禁果后,夏炎凉满面小女孩娇羞模样在他面前拉好衣裙的举动和现在相比真是有着天差地别。
黎睿不慌不忙的现身,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脸上甚至不带半点惊慌与愧疚,更别说尴尬,坦然的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偷人的畜生。
他看见茶几上的生日蛋糕,恍然大悟一般。“啊,对了,今天是你生日,我怎么把我兄弟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黎睿摸摸手上那个让封印觉得更加刺眼戒指。“不如,这个就当我给你的生日惊喜好了,怎么样?喜欢吗?”
和夏炎凉带的是同款,原来那是情侣款戒指。
这个生日封印得到了至今最大的礼物,爱情与友情的双重背叛。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那么冷静,冷静的一句重话都没对夏炎凉说过。
“她要的是个能实实在在陪在她身边的男人,不是一年到头见不到人还要担心他会不会有一天不能活着回来的男人。当然,或许根本原因是你放弃了封氏继承权,虽然飞行员的收入不低,但和封氏未来女主人的身份比起来,呵。”
黎睿临走前小声和封印这么说,然后离开,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她们。
房间内陷入令人绝望的死寂,封印脑中曾有一瞬间的幻想,幻想夏炎凉会哭着说一些是她一时糊涂的话求他原谅。
只可惜她眼睛里连一颗眼泪珠都没掉下来,环着双臂看着他,目光里有几分愧疚,有几分不自在,更有些脆弱,惟独没有曾经的爱情。
他碰触她的时候,她甚至还带着些防备。封印扯扯嘴角,扣着她的头拉近她,嗓音轻而缓。“怕?怕我打你?”
他想说,他那么爱她,怎么会舍得打她。
封印把这些话统统咽回去,直直的盯着她美丽的眼睛,试图努力从中寻找到些什么。
却——什么都没找到。
“你可以怪我,但作为女人我有我想要的东西,而这些你不能给我。”夏炎凉并不回避他的视线,有些哽咽。
封印放开手,掏出烟来狠狠的吸上几下,平静的开口。“你不要告诉我当初和我在一起也是因为我的姓,因为我背后的封氏?”
就算她承认他也不知道怎样让自己相信,那些过往怎么可能是虚假的?
夏炎凉眉头轻蹙和他对视,最后眼泪竟流下来,捂着眼睛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封印,但是我这一次……是真爱上他了,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我控制不住我的感情。”
在封印眼里她的眼泪已经那么的肮脏,但却像撒豆成兵似的每掉下一滴就在他心上砍下一个口子。她终究是哭了,但不是求他原谅,是告诉他她对另一个男人的感情,而这个男人是他换过命的兄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种控制不住的感情是怎样的,只是如今他必须控制住。
他不知道黎睿究竟是为了什么把这件事情弄的人尽皆知,只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他被深爱的女人戴了绿帽子给他难堪?
后来封印才知道,黎睿是恨他的。
当初有多把他当成兄弟,后来就有多恨。
若不是替他挡的那一下,他的眼睛不会受伤,不会因此终身与飞行无缘。他知道他不应该恨封印,但是他无法说服自己。这世上很多事情是注定的,像爱情一样是人们无法自控的。他恨封印的优秀,恨他什么都有,女人与前途。所以他看透夏炎凉的本质,诱惑她变心。
和封印关系闹崩没有多久,黎睿毫不意外的发现夏炎凉怀孕了,是他背着最好的兄弟和他的女人偷情时留下的种,又或者是封印的种。
如果不做掉留下的就可能是别人的孩子。
他亲手把夏炎凉送进手术室,又在最后关头阻止了手术。夏炎凉在他怀里静静的掉眼泪,沾湿了他的衬衫。黎睿轻轻顺着她的背,只说了一句话。
“我舍不得,也许毁掉的,会是我们的孩子。”
虽然没有娶她,但黎睿是爱她的,这是夏炎凉这些年一直坚信不疑的一点,哪怕在他酗酒后吸毒后失去理智折磨她的时候,她都这么认为。她看的到黎睿眼底深处的恨,恨封印,恨她,恨与梦想的失之交臂,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释然的东西。
夏炎凉没料到他和黎睿两个人会真的越陷越深,深到即便明知对方心里头那些不堪的种种也无法离开。谁会相信会有一种爱情是在这种讽刺诡异的关系中滋生出来的?
泠泠的存在或许是上天给黎睿最好的礼物,他像爱她一样爱属于他们的女儿,但这仍旧抚平不了他心中的恨意。他没有给女儿自己的姓氏,并且拿着封印的照片告诉女儿这个才是她的爸爸。夏炎凉无力阻止黎睿已经变态的心理,直到女儿渐渐长大,叫出第一声爸爸时,黎睿失踪了一整晚。
她知道他一定在某个角落里失声痛哭,她心里面疼的仿佛被挖掉似的。
这些事封印只是从夏炎凉嘴里听到或许他不会相信,如果他没有见到后来形同枯槁,看似奄奄一息的黎睿的话。
——你欠我的,封印,你一辈子都欠我的。你帮我完成梦想,我帮你爱你的女人和孩子,多完美的结局?封印,你不是你,你是我,你是我。
封印那个时候才彻底明白黎睿严重矛盾扭曲的心理,他已经疯了。
黎睿想让他一辈子背负着罪恶感,愧疚感。又把自己幻想成封印本人,好让他在死后让封印代替他爱他的女人爱他的女儿。
这种荒谬的疯狂的想法证明了他对封印的恨,对夏炎凉母女的爱。
而夏炎凉至始至终纵然着黎睿的一切,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忘记了自己曾想要的那种生活。
五十二、龌龊与下贱、
Part51
雪花飘落的越发密集,停滞的车流以蚂蚁般的速度缓慢的移动着。
封印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面的车尾。在他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眸底一片灰样的黯淡,而嗓音是平静无波的。
雷韵程下意识的用两只小手包裹住他的大掌,轻轻的摩挲。心里头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可是却没有那么疼。
黎睿已经死于吸毒过量,死相是他见过最恐怖的。
封印以为雷韵程至少会说些什么,而她只是低着头,似乎陷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与世隔绝,与他隔绝。
路况恢复畅通,大雪已如大片的棉絮一般散落人间。直到回到封印家楼下,他们都没有一个字的交谈。
“你没什么和我说的吗?”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封印忍不住打破这份死寂。
“本来有,现在没了。”
雷韵程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气,淡淡的情绪,却让封印心乱如麻。他扭过她的脸。“我知道你有话想问我,别闷在心里,这不像你。”
雷韵程望着他的脸,眼角似乎弯了一下。谁都说现在的她不像她,那么她应该是怎样的?“你想让我说什么?”
封印抿着唇,“你不相信我。”雷韵程不信他,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一种不信任,甚至是嘲讽。
又是一阵寂静,雷韵程用这种方式给他答案。她轻轻拨开他的手,揉揉被他捏的发疼的下巴。“泠泠很可爱很漂亮,以后一定和她妈妈一样是个美人,但她的眼神像你。”
封印顿时黑了脸,但电梯在这个时候停下来。雷韵程在电梯门门打开的那一刻几乎被封印从里面拖出来。
他一手拽着她,一手拿钥匙然后踹开门把她甩了进去。
雷韵程还没站稳就他拉回来紧紧抱在怀里,他低头急切的寻找着她的唇,只顾解释,对家里的变化毫无察觉。“不要胡思乱想随意揣测,泠泠是黎睿的女儿!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放开我!”雷韵程心里的火因这他这句话猛的蹿了上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狠狠推开他。她抬起手,露出那圈还未完全愈合发黑紫色的牙印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以为这是谁咬的?这是一个失去了父爱的小女孩对一个抢走了她父亲的坏女人的控诉!”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她父亲!她也不是我女儿!”
“好!那你告诉我泠泠姓什么?”雷韵程仰头直视他。
“她——”封印咒骂出声。“她姓封不代表她就是我的种!姓封的孩子那么多,难道都是我的?”
雷韵程啼笑皆非的看着他,缓缓摇头。“不觉得你的辩解很苍白?封泠泠的眼神让我想起你和夏炎凉恋爱时你看她的眼神,坚定,执着,认准了她就不会再为谁改变。她的一些小习惯也像你,食指会不自觉的敲着,思考事情的时候会眯着眼睛,呼吸的频率都会变慢!还有她对食物的喜好也和你几乎一样,不爱吃青椒和笋,偏爱甜食。”她不紧不慢的补上一句。“尤其是‘蜜恋’的点心。”
封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雷韵程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你们的三口之家布置的很温馨,你和泠泠的拖鞋杯子和毛巾都是你们喜欢的浅蓝色或者是几何图案。”
雷韵程回想着DV里的一幕幕,那原本应是让人感觉幸福的小孩成长记录,却只能刺痛她的眼,剐着她的心。“你和你女儿连睡觉的时候都是一样的,习惯把手垫在下巴的地方!我说的可有一点错?”
封印眸光闪了闪,眼底寒气四溢。“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你觉得呢?”雷韵程扯了扯嘴角。“你觉得会有几个女人忍受的了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或者分享自己孩子的父亲?至少这方面我和她观点一致。”
封印有种想把夏炎凉碎尸万段的冲动,他胡乱的搓了搓头发。“你宁愿相信她的话也不相信我?”
“不,我信我看到的。”雷韵程捡起地上的背包,拿出DV交到他手里。
封印的脸色瞬间冷凝如千年寒冰,怎么都没料到夏炎凉竟卑鄙的已经把这些视频先给了她。
“难道你要告诉我这里面的东西也都是假的吗?”雷韵程眼里的温度淡下去,几分恨意慢慢浮现。“所有人都说我要和你在一起太难,但没有人告诉过我原因,原来泠泠就是我和你之间永远跨不过的障碍,我还像个傻子似的拼了命的想往你的世界里闯。你们是不是都在心里嘲笑我?看,雷韵程这个蠢货真以为听到一句‘我爱你’就得到一切了!封印,你每次和我做`爱心里是不是都觉得我特下`贱?再回去抱她的时候不觉得亏欠她吗?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罪恶感吗?”
“雷、韵、程!你疯了这样说自己?”封印手指攥的咔吧作响,咬牙切齿,闭了闭了眼睛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大人有再多的罪可孩子是没错的,泠泠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黎睿不是我,更不知道他死了。这里面的东西只是为了哄她而已,毕竟她父亲变成那样确实是因我而起,黎睿一直向她灌输我才是她父亲的思想所以让她姓封,但却并未给过她一点儿父爱。没让你知道是因为这孩子畸形的成长环境导致她性格太偏执太极端,她认定了我就是她爸爸。”封印深深的看着雷韵程,“我只想让你生我们的孩子,不希望让你听到别的小孩喊我‘爸爸’,没有女人会接受这一点,而且在你大四放寒假时我已经把这种关系结束了。我和夏炎凉早就过去了,我不可能和她再有什么。”
雷韵程以审视的眼光打量他,忽然有种和眼前这个男人遥不可及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凄凉。“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她整理好自己的外套,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走到门口,停下来,几度艰难的开口。
“你可以回顾一下你们相处的那些美好时光,我相信你有耐心看到最后。”
“这些东西证明不了什么。”封印拦住她,“程程……”
雷韵程在他碰到自己的那一刻蓦地扬起手狠狠扇在封印脸上,清脆的掌框声像是静止了时间。“封印我求你,看在我们两家人父辈的面子上,别再——恶心我了。”
雷韵程捂着眼睛夺门而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的从yīn影里走出来。
骤然响起的门铃声拉回封印的思绪,他迅速把门打开,在看清门外之人的瞬间顿时觉得背后发凉。
雷恺带着一身寒气立于门外,漆黑的瞳仁似笑非笑的看着封印。“看你的表情好像很不希望看到我。”
……
封印把雷恺让进来,雷恺在所有房间内巡视了一圈,最后来到卧室。他先是不说话,然后回头看了封印一眼。
封印一直跟在他身后,表情波澜不惊,心里却惊讶万分。家中里里外外都焕然一新,大到家具小到台灯,几乎都是新的。那是雷韵程喜欢的风格,简洁中又不失温馨明快。他看着墙上的漂亮的贴画和大大的落地窗帘,脑中尽是她跑来跑去忙碌的身影。
“不问我怎么知道这里的?”雷恺终于开口,拿出烟来刚要点燃,动作停顿一下,又放了回去。
“我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需要保密,再说这点小事哪会难的住您?”窗玻璃上贴着一张心形状的便签纸,上面笔迹隽秀的写着一排小字,附加一个可爱的表情。
——再想抽烟的时候允许你来吻我。^3^
封印的烟瘾变得很大,这是雷韵程提出的让他戒烟的办法,曾一度被他嘲笑是想趁机占他便宜。
雷恺揭下便签纸,无声的翘起嘴角。“她这招是在她妈妈那学来的。”而他过了这么多年一直没能成功戒了烟,不是不能,是不想。
“程程昨晚打电话给我,她问我如果那个时候你母亲是清醒的并且选择继续留在我身边,我会不会对你视如己出,你知道她那个时候已经怀了你。”他把便签贴回去,语气凉而平。“她扯了很多没用的东西不想让我把注意力放在这个问题上,她跟我说你们很好。”
封印捏了捏拳,唇线抿的僵直。
雷恺走出卧室,拿起被遗下的DV掂量了下。“刚才你们让我听到的那些已经证实了我的猜测。”
“你也认为那小孩是我的?”封印沉下表情。
雷恺显然比雷韵程要冷静的多。“你当初和我提那个孩子的时候我说过如果这件事情你处理不好让程程受了委屈,我有一千种方法分开你们,我可以相信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但我更相信程程不会无缘无故的……那样。”他扬了扬DV。“介意我看看么?”
封印顿了顿,颔首。
DV里面确实是一些封印与夏炎凉母女相处的片段,更多是封印和泠泠。雷恺是一个女儿的父亲,因此他看的出泠泠有多喜欢和封印在一起,更看的出很多细节表明她对他的依赖感与独占欲过于强烈。
视频到了最后出现一片黑,随后是一段无声的画面。
封印看到雷恺微微变了脸色,开始好奇里面的内容。
“怎么——”
他刚拿过DV,里面传出声音来。
背景在天台,画面中的女人是夏炎凉,她被封印紧紧的抱着,重重的吻着。
她似乎在哭,哭的很激动,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封印把她的头扣在胸前,说的话像发誓一般。
“我刚才的话都是假的,我会照顾你和泠泠,什么雷韵程,我和她怎么能当真?那种送上门来的女人我——”
封印没再说下去,夏炎凉浓浓的哭腔追问。“还有呢?”
“……我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孩子,就是泠泠。”
小孩的哭声也传了过来,泠泠跑进画面,抱着封印的腿嚎啕大哭,画面到此断了。
——封印的头嗡的一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手指都在颤抖,他下意识的看向雷恺,嘴唇气的发紫。“我可以解释!这不是真的!”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雷韵程会那么的不信任她!夏炎凉竟然无耻的来偷拍这一手,这段东西的存在连他都不知道。
雷恺蓦地抬手打断他的话,表情越发平静,眼神却凌厉yīn鸷。“你总不会想告诉我那是你们三个人在演戏,然后夏炎凉拿这东西来陷害你。”
封印眼底全然酝酿一场骇人的风暴,牙齿咬的作响。“如果我说事实就是这样呢?”
雷恺唇边荡起一抹冷笑。“我替程程说,你们俩到此为止了。”
五十三、分裂、众叛亲离、
Part52
雷恺拂袖而去,不想听封印任何解释,更不想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动起手来,他来之前曾答应过商小婵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动封印一下。
雷恺薄唇抿得僵直,脚下的雪被他踩的嘶哑的哀嚎,脚步生了风似的直奔停靠在楼下的一辆黑色轿车,不耐烦的敲敲车顶。后座的车窗落下,雷恺把DV扔进去的同时丢下一句话。
“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后座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封澔。
他一看这个DV就预感到里面不会是他愿意看到的东西,浓眉微蹙,沉声问。“是什么?”
“最后那一段,你自己看!”雷恺微微松了下领带,咬牙切齿。“要么就让他给你演一遍!”
语毕雷恺转身便走,封澔的司机及时叫住他,指指另一个方向。“雷小姐往那个方向走了,已经派人跟着了,您放心。”
雷恺一句道谢不屑给予,立即驱车向雷韵程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封印追到楼下一眼便认出父亲的车,顿时感觉乌云压顶。他低低的咒骂,似乎什么倒霉的事都是商量好的一样一齐冲他来了,就像阅兵的方队,一拨接着一拨分秒不差。
司机等封澔看完所有的视频才示意封印过来。他是封澔身边的老人儿,看着封印长大,为封印打开后座车门的时候暗暗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车门打开的一瞬,封印就觉得里面扑面而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硬着头皮坐进去。“爸,你怎么来了?”
“嗯。”封澔淡淡的应了一声,手里摩挲着DV的壳子。“很精彩,很感人。”
封印搓火的揉了揉眉心。“我发誓那不是真的,那天——”
“不必向我解释。”封澔的声音有些冷,或者说比平时更冷。他视线落在车窗外的某一点,表情平静,但依据对父亲的了解,封印知道他已经动怒了。
“从你十八开始我就不再管你,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但现在看来,似乎我该反省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是不是从小到大你想到得到什么东西都太容易,所以夏炎凉是你一直都不能释怀的?不甘和放不下蒙蔽了你的心,让你对雷韵程这种‘送上门的女人’不知珍惜?还是你觉得在一个求而不得的女人面前维护住了男人那点‘被需要’的自尊,哪怕这其中参有被逼无奈的成分存在也比现在和你在一起的女人更重要?”
“我不是你说的那样!”
对于封印的矢口否认,封澔转过头来,眼眸微眯着注视他。“一点,都没有?”
深黑的瞳仁直直的看着封印,竟让他无法再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良久的沉默过后,封印缓缓靠在椅背上,眼神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
“我今天来并不是因为她是雷恺的女儿,只是很意外你能把感情搞成这样,封印,我对你很失望。”封澔的字字句句都像是毫不留情扇在封印脸上的巴掌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我知道。”封印自嘲的扯扯嘴角。“我对自己同样很失望。”
“坦白讲雷韵程让我很吃惊,我没料到她对你的感情能够从儿时坚持到现在。”封澔垂下眼眸,“曾经谈起你时多多少少我是有些骄傲的,看了这些我开始想不通她究竟看上你哪了?封印,我看你们……还是算了吧。”
封印双拳倏地一握,蓦地弹坐起来。“难得你和雷恺意见统一!但这是我和程程的事,你们没权利干涉!”
封澔冷声嗤笑。“你想多了,以前没管你以后更加不会管你。”
封印皱皱眉,总觉得封澔在努力和他划清界限似的。“什么意思?”
封澔凉凉的扬起嘴角,推开车门下去。一直候在车外的司机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大旅行箱来放在封印面前。
那是他的箱子,封印眯起眼。
“这是你在家里的东西,夫人亲自收拾的,其他那些她认为不重要的东西都已经扔掉了,夫人说今后都不想再看见你,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司机一本正经的传话,末了还万分同情的拍拍他的肩。
封印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看向封澔。“开玩笑吗?你们不要我了?”
封澔悠然的点了根烟,缭绕白雾自口中缓缓吐纳而出。“她从雷恺那里得知你与夏炎凉和你女儿的事,快气疯了。你妈妈有多喜欢雷韵程你是知道的,她那里我能摆平,你我总归父子一场,这点你可以放心。”
封印终于按捺不住爆发出来,倏地一脚踹翻箱子。“放心什么?放心我妈不会派人来追杀我?我再说一次那个不是我女儿!我又没说我要和程程分手!我又不是不要她!我爱她!可现在是她不要我!”
封澔抽着烟,静静的看着他发飙抓狂。“我不相信你没有其他的方式处理那对母女。没有哪个女人的心天生就该属于你,夏炎凉是,雷韵程更是。你所谓的爱,抱歉,连我都看不清。”
他低头看了下腕表,扔了烟头一脚踩灭。“我回去了,公司还有事,你好自为知。”
封澔的车很快融入到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去,封印独自站在雪地里,心头像是被敲了无数下闷棍,呼痛不能。他把箱子拉回家,颓然的栽进沙发。双眼无神的睁着,视线木然的盯着沙发旁小角桌上摆放的和雷韵程的合照。
他本以为会被雷恺或者封澔收拾的半死,哪承想两个男人飓风过境却碰都没碰他一下,只是心中那个难受劲让他不禁后悔还不如挨顿揍呢!
雷恺在寒风凛冽的江边找到雷韵程,她呆呆的坐在石墩上眺望冬天的江面。不知道她是否在哭,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活像尊石像。另一侧,同样有一个人久久注视着她。
陆叙把空烟盒捏成一团抛进车旁的垃圾桶,抽完了身上所有的烟才有勇气走过去。
厚重的男式大衣落在她双肩,雷韵程觉得自己的脊背都险些被压断。陆叙把她两只胳膊塞进大衣的袖子里,拉上拉锁立起毛领子挡住冷风,整个过程都雷韵程都像个木偶一样让他摆弄。
陆叙蹲下来,微仰头看着她冻的红红的脸颊和和青白的嘴唇,伸出双手包裹住她冷冰冰的脸,试图把自己的温度传递到她身上。“对不起,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让你看到这些,只是我……”
结了冰的江面,有小孩子在上面学滑冰,摔倒了再爬起来,摔痛了就哭,然后抹着眼泪继续小心翼翼的在冰面滑行。雷韵程一直在看这些。
她想开口,双唇却好似已被冻在一起,分不开。她用力张了一下,刺痛。
陆叙以指腹轻轻的按摩她的唇瓣,“回我一声,你这样让我很担心,你可以骂我,我知道你恨我。”
雷韵程收回视线,清明的眸子里映着陆叙的脸。“我不恨你,如果夏炎凉想用这个把我和他分开,可以;如果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和你在一起的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可能。”
陆叙的眼睛比起这糟糕的天气更加yīn霾,他沉默的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
雷韵程艰难的扯了下唇。“相比封印,你这点小手段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伤害,你不必心存愧疚。”
第一次,陆叙发现自己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略显仓皇的移开视线,恰巧看见站在几步之外的雷恺。他神情一滞,站起。“雷先生。”
雷韵程闻言眉峰一蹙,已冻僵的双手捏了捏,可她并未回头。
雷恺微微颔首。“介意我和她单独呆一会儿吗?”
陆叙识相的把空间让给他们,雷恺踱步到雷韵程面前,而雷韵程连头都不敢抬。她看着眼前那双黑色皮鞋,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雷恺怎么会忽然从天而降,她明明在电话里掩饰的那么好。
两人用长久的沉默对峙,她的倔强终究让雷恺不禁叹息,抬手在她头上晃了晃。“你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你出了事。”
雷韵程的眼泪毫无预兆的在那一瞬间啪嗒啪嗒掉落下来,在大衣上氤氲出一圈又一圈深色痕迹。
似乎终于找到一个不那么可耻的理由来哭泣,雷韵程头抵着雷恺的胸膛,哭得前所有为的放肆。不远处背对他们的陆叙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一阵阵的泛疼。他面无表情,深深的呼吸。
如果这冰冷的空气吸进身体里也能顺便冰冻住他的心,那该有多好。
夏炎凉在“蜜恋”没有等到封印,打他电话打不通,最后只好带着泠泠回家。没有见到爸爸泠泠的失望全然写在脸上,一路都没给夏炎凉好脸色,回到家里把带回来的小点心扔了满地,房间被她折腾的一团乱。这不是泠泠第一次发脾气,夏炎凉早已习惯,在一旁等她发泄了个痛快才上前开始清理。
她一声不吭,泠泠就越发变本加厉,随手抄起手边能扔的东西向夏炎凉丢过去。她躲闪不及额头正中一击,杯子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夏炎凉手捂伤处忙跑去卫生间,流了些血,但不严重。她一手拿着毛巾压住伤口止血,低头看着掌心上沾着粘腻的血迹,有种身心疲惫的感觉。
泠泠跟着过来,站在门口剧烈的喘,小胸脯起起伏伏,瞪着眼睛嘶吼。
“我要爸爸!我要见爸爸!你骗人!爸爸根本就没有来!”
“泠泠乖一点爸爸就会来看我们了。”夏炎凉拧开水龙头把手冲洗干净,找了止血贴贴在额头。
泠泠听见这句话更加气愤的抓自己的头发,夏炎凉上去阻止反被她死死咬住了手臂。
手疼,但是她没躲,只是用长指梳顺女儿的发,嗓音柔柔一如平时。“是不是想咬死妈妈,那样就没有人照顾泠泠了。”
泠泠松开牙齿,夏炎凉手臂被她咬的地方迅速渗出红的血丝,嗓音嘶哑的叫。“泠泠想要爸爸!为什么爸爸不回家了?”
“因为我不是你爸!”
随着一声门响,封印一身寒气出现在门口。
五十四、活在仇恨里的人、
Part53
——我不是你爸爸。
封印第一次对泠泠说出这句话时泠泠完全不信为此发了一通脾气,第二次说时泠泠哭的昏了过去并且烧了三天三夜,第三次他说出这句话的当晚泠泠失踪了,当他匆忙赶过来时泠泠抱着他送的娃娃坐在天台顶上准备跳下去。夏炎凉哭着祈求封印收回那句话,甚至做出同样让人心惊肉跳的举动,站到天台边缘企图随女儿一同了结自己。
那一幕母女情深的戏码着实让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感动,没人会怀疑这世上最伟大的母爱。泠泠不过是一个孩子,她只想要一个爸爸。
泠泠的小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栏杆外,封印的心提到嗓子眼,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那边夏炎凉当众向他下跪,哭的不能自已。“泠泠是我的命,就当我求你我求你……”
没错。黎家人把黎睿的疯和死都迁怒到夏炎凉身上,又因泠泠的姓氏没人承认她的身份。黎睿死后夏炎凉没有向黎家争取任何东西只是带着泠泠离开。
认识她那么多年,第一次夏炎凉肯向他低头。封印想笑,但他笑不出来。他明白夏炎凉的意思,泠泠是这个世上黎睿和她相爱的唯一证据。
封印曾经以为就算夏炎凉选择的是黎睿但是她的生命里总归是有那么一点他封印留下的记号,夏炎凉这一跪偏偏摧毁了他唯一一点念想。
他在那一刻是恨极的,如果他足够混蛋他大可以不必管这样的女人死活转身走掉,可惜他还不够混。
在场的不明真相的警察用略显轻视的目光扫了一眼他未来得及换下的军服冷哼。“少校同志,不管大人之间有什么感情纠葛,至少孩子是无罪的,先把人救下再说。”
封印几度深呼吸才将情绪压下去,向泠泠张开手臂。“那里太危险,来……来爸爸这里。”
泠泠哭的红肿的眼睛里写满了质疑,她偏执的已经不肯在相信他的话,不管他如何劝说。封印的耐性几乎被磨光,却依旧命令自己耐着性子。“是爸爸错了,不应该说那些话欺负泠泠,爸爸道歉。”
“你还欺负了妈妈,你让妈妈哭,你不爱泠泠你也不爱妈妈!你爱那个叫雷韵程的女人!你和妈妈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妈妈恨你我也恨你!你不要我,妈妈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们!”
泠泠越说越激动,声嘶力竭的哭喊,大半个身子钻到栏杆外,脚踩着下面,只用两只手臂抱住粗粗的铁栏。夏炎凉几乎崩溃,尖叫着想要扑上去拉住女儿,被封印及时拦住。
“你会刺激到她的!冷静点!”
封印低声喝住她,而夏炎凉却忽然转身抱住他不顾一切吻了上去。封印想拒绝却她死死的抓住两只手臂环抱着自己。“说你爱我!爱泠泠!把那些伤她的话都弥补回来,封印我求你,没有女儿我也活不下去了,骗骗她,求你……”
封印那时已别无选择,只是万万没想到因此留下这样的祸根。
……
所以当封印一身寒气出现在门口时夏炎凉并不那么意外。
封印眸光缓慢的掠过这一地的狼藉。泠泠一见封印顿时欣喜的冲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好像并未听到他那句话般。“爸爸!你迟到了喔,泠泠等你一下午了。”
夏炎凉抻抻袖子遮住手臂的伤,弯唇一笑。“你怎么来了?”
封印勾唇冷笑,视线像刀子似的钉在她身上,夏炎凉下意识的向后退半步。而泠泠仰着头看他,眼神充满期待,像是一个女儿在等待父亲的惊喜礼物。
“爸爸。”泠泠扬着小嘴儿,弯着眼睛唤他。封印把那只扯着自己袖子的小手硬是拉开,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面前这个女人身上,已无暇顾及其他。
封印一言不发向夏炎凉走去,明明寡淡着一张脸却让她惴惴不安起来,但她没有躲,依旧站在原地,身体紧贴墙壁骄傲的扬着她精巧的下巴努力维持姿态。
“我们进去谈还是当着泠泠的面,你选一个。”封印问。
夏炎凉自然选择前者。
她几乎是被封印粗鲁的推进房间的,鞋跟绊在门口的地毯上让她一个不留神跪在地板上。也许这是自打两人十五岁认识到现在封印唯一一次对她动粗,夏炎凉竟有一瞬间的松怔,她眼里的那点不敢置信让封印想笑。
封印冷冷的垂眸盯着她看,那眼神像是从未认识她。“你到底想要什么?钱吗?要多少你开个价好了。”
夏炎凉从地板上慢慢爬起来,“你这几年给我的钱足够把冷冷养到成年了。”
“够吗?”封印双臂环在胸前,冷声嗤笑。“再多给你几倍养她到老都没问题,可夏炎凉,这恐怕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吧?”
“钱算什么,最没用的东西罢了,真正重要的东西它一样也买不来。”夏炎凉视线移到他隐忍着怒意的脸,扬起嘴角。“我知道你会觉得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很可笑,我并不否认当初和你在一起是因你封氏无可替代太子爷的身份,可你执意要去念什么鬼军校放弃了这一切,而黎睿拥有我想要的一切。其实我很感谢你,若不是因为他帮你挡了那一下他也不会回来继承家里的一切!但……”
夏炎凉暗自捏紧拳,噙着一层薄薄雾气的眼睛里迸出越来越多的恨意。“这同时也成为你是这个世上我最恨的人的原因!黎睿后来所受的一切的苦,一切的折磨都是因为你!是你葬送了他的未来毁了他唯一的梦想!是你让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你毁了我和他的一切!是你让泠泠那么小就失去父亲所以你必须赔给我女儿一个父亲!代替黎睿给她应该给的一切!你这一辈子别想和雷韵程在一起!”
她的嗓音从最初的柔和变为最后的凌厉骇人,声嘶力竭。封印至始至终冷眼看着她的变化,感受着她扭曲的恨意。
“所以你设计了那场你和泠泠一起自杀的戏,利用她引我说出那些话哄她放弃自杀的念头,而你把一切录下来就等着有一天把这些呈现在雷韵程面前让我有口难辩。”
夏炎凉未做半点反驳,大方承认。“我本不想让那个丫头看到这些,都是你逼的!你为了和她在一起忘记了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我不想我女儿在半夜里因为想念你而哭醒!你永远体会不到眼睁睁看着最爱的爱人痛苦而自己无能为力是什么感觉!更不会明白黎睿是以怎样的心情指着你的照片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叫你爸爸!”
夏炎凉比谁都清楚照片上封印的那身空军飞行服是黎睿毕生的执念,他原本可以和他一样拥有那身衣服,穿着它在蓝天翱翔。黎睿不止一次在吸毒后失神的躺在床上,手里捏着这张照片只给她说:炎凉你看,我穿飞行服是不是很帅?炎凉你不知道,驾驶飞机在天上的飞的感觉有多美好。
即便在最后他越来越多的神志不清的时候,黎睿依旧不肯丢下这张照片,他搂着女儿牵着她柔软的小手触摸着照片上封印的轮廓,他说泠泠,一定要记住爸爸最骄傲的样子。他眼角静静的流着眼泪,而夏炎凉因此一点一点对封印产生了巨大的仇恨,她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但她无法控制自己,就像黎睿明知当初救封印是他自己的选择却仍旧无法说服自己不恨一样。
所有人都说黎睿的恨是荒唐的,只有夏炎凉能够真正明白黎睿的死不瞑目。
封印的衣领被她揪着,他甚至看的到夏炎凉眼底被仇恨侵染的猩红。
“其实我并非针对雷韵程,今天换成任何一个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女人我都会不择手段的拆散你们,你没资格得到幸福,你要娶也只能娶我,你只能是泠泠的爸爸。黎睿死了,你可以继续风风光光做你的飞行员,但是封印,我会缠着你一、辈、子!”
她嘴角噙着残忍且凄凉的浅笑,封印心中忽然平静下来。他垂下眼眸深深的看这个即使狼狈却依然漂亮的女人,抬手敛好她些许凌乱的碎发,视线在她额头的止血贴上驻足片刻,轻轻扯开她的手。
“原来我不知道你究竟有多恨我,但现在我知道了。”
曾经他也为夏炎凉和黎睿的背叛心中充满仇恨,直至今日他才看清活在恨意里活在执念里的人是那么的可悲。
封印回身打开门,看了眼在门外杵着的泠泠径直走进厨房,再折回时手里多了把锋利的水果刀。
夏炎凉顿时戒备起来,把泠泠挡在身后。
封印把刀子塞进她手中,刀尖举起向着自己。“如果你觉得这几年我所做的还不够偿还,你可以继续替黎睿向我讨债,拿走我现在有的一切,或者毁掉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无法让黎睿死而复生,我知道他耿耿于怀的是因为眼睛无法再做飞行员,现在刀子在你手里,你只要动动手就为他报了仇,一只眼睛不够的话你可以把我的两只眼睛都挖出来祭奠他,倘若这样也无法平息你心中的恨……”
封印当着她的面一颗颗解开外套和衬衫的扣子,露出结实的胸膛,手指着胸口。“我拿命还他,还你,还你们的女儿,直到你觉得够了。”
夏炎凉抿着唇,愤愤的瞪着他,手一用力,刀尖戳到他胸口上,立即有血流出来。“真以为我不敢吗?”
封印动了动嘴角。“敢不敢那是你的事,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只要我还能踏的出这个门,夏炎凉,你别妄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此生除非我不娶,若娶只娶雷韵程一人,再让你找到机会伤害她一分一毫除非、我、死。”
这样的封印这样的场面让泠泠连大声哭都不敢,捂着嘴默默流泪。那也是泠泠对封印最后的印象,自那晚后她再也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