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韩总,锦华商业区的那块地,既然豪威集团那边也十分中意,你看……”陈经理偷偷打量了下韩世尘的脸色,后者十指交叉轻扣餐桌,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倒没因为多了个强大的竞争对手而烦恼。
“那个地段的地皮,会炙手可热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吧,陈老?”韩世尘微微一笑。
陈经理暗暗叫苦,心道这个韩世尘虽然顶着世界一流名校高材生的头衔,又年纪轻轻就成为华维集团亚太地区的总负责人,不可谓没有其卓绝过人之处。可他到底长居国外,对本城业内错综复杂的人情关系不甚了解,这次锦华那块地恐怕是拿不下了。
韩世尘见他神情苦恼欲言又止,心中了然,便道:“我回国半年不到,对这边的情况一知半解,当是后生晚辈,还望陈老多提点。”
陈经理连忙笑着摆手:“不敢当不敢当,韩总年轻有为,能力卓越大家总目共睹,短短几个月就使得华维旗下连锁餐饮业绩增长七个百分点,实在难得。”
“陈老过奖了。”韩世尘与他碰一碰酒杯,静静等他的下文。
陈经理顿一顿说:“据说豪威私下已与西江建设达成协议,一旦拿下锦华那块地,建设的工程项目便全权交由西江承包。”
韩世尘点头,“此事我也有所耳闻,西江的竞标价高于另几家近百分之十五,接近天价。”
陈经理微谔,不禁感叹韩世尘消息之灵通。便不由多望了一眼这个三十刚出头的男人,只见他面容清俊,目光沉着坚定,言行举止斯文有理。这似乎也就不奇怪为什么近来电视台美丽的女主播往华维办公楼跑新闻跑得有些过于勤快了。
“韩总,西江建设的合股人霍西和江墨然向来与本城政界交好,很有些能耐,因而豪威此举,无疑是为自己找了个强有力的盟友,大有深意。”
说起西江建设,着实算是本城的一桩奇谈。七年前这家公司像是横空出世般,在城东一个炙手可热的新城开发案中中了标的,顿时在业内掀起一片哗然。在大家忙着打探这家公司的情况时,法国麦森尔设计集团又指明要西江参与建设他们当时设计定稿的一个广场,也就是现在的时代广场。自此之后西江建设一炮走红,业内无人不知西江的名号,至今城东的新时空大厦和时代广场仍是这个城市的地标建筑。
现在不少人都知道西江建设跟政界关系交好,只是究竟是怎样个关系,大家都是雾里看花。陈经理心想,可但凡这一行,哪家没些个后台背景?唯独西江建设,由两个年轻人掌舵的一家公司,能在短短几年内名声大噪,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是这样。”韩世尘微微皱眉,点了根烟,靠在椅背上,望着对面窗口。只见窗边坐着一位非常年轻的女子,十分专心地低头吃着盘里的食物。她一口一口吃得很慢,表情恬淡宜人,仿佛没有什么比眼前的食物更重要的事了。
韩世尘收回目光,掐灭烟头后说:“陈老不必过虑。”
陈经理一喜,“韩总可是想到应对之策了?”
韩世尘不置可否,招手叫来了餐厅服务生问道:“靠窗那位小姐正在吃的是什么?”
“是海鲜焗饭。”
“麻烦你给我也来一份。”
相未浓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专心进食的姿态竟然勾起了旁观者的食欲,她只是习惯性专心缓慢地吃饭,当然,也顺便等人。
不一会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她旁边坐下,相未浓懒得抬头,那人轻轻拉拉她的马尾辫,声音含笑,“未浓,你越活越回去了,还扎马尾辫,像个中学生。”
相未浓架开他的手,“快去找你的成熟妩媚去。”
江墨然在她脸上轻弹一下,又望了眼她快见底的餐盘道,“今天工地上临时出了点状况,本来还想打电话叫你不要等我先点菜,又一想你这丫头会等我才怪,还好没多此一举。”
相未浓扫他一眼,“迟到的人还诸多说话。”随即伸个懒腰,一副吃饱喝足万事不愁的舒坦模样,笑眯眯地靠在江墨然身上,“你赶快点吃的,我下午还有一场考试,昨天又熬夜,真想就此一睡不起啊……”说到最后已变成含在嘴里的咕哝。
江墨然撑着头看她,这年头花钱的直嚷着比赚钱的还累,又见她脸上明显的黑眼圈,笑叹一声:“你啊。”
“陈老,你是回酒店吧,我送你一程。”
饭后,韩世尘和陈经理走到凯尔斯饭店的地下停车库,韩世尘正欲去取车,旁边陈经理轻轻拉住他,“那就是西江建设的江总。”
其实韩世尘一眼就认出来了,之前在一个百货公司的开幕仪式上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江墨然的人脉和交际让他印象深刻。
而此时江墨然虽然也是迎面走来,可并没有注意到韩世尘,只因他边走边低头看着相未浓。“未浓醒醒,站着都能睡,莫非你上辈子是马?”
相未浓本欲睁眼反驳,却没想到一睁眼却对上一双似寒星般清冷的双眸。
“江总。”待到离得近一些,韩世尘看清了被江墨然揽在怀里的人,心中不禁苦笑,这姑娘模样确实明秀动人讨喜得很,只是口味古怪了些,那盘海鲜焗饭实在与美味相距甚远,她竟然吃得那样一脸幸福倒也是奇事。再等走到眼前了,这困顿佳人忽然睁开眼睛,这双眼眸清澈明亮,灵气逼人,韩世尘心中微微一动。
“韩总,陈经理,今天真是太巧了。”江墨然亮出招牌式的笑容,又转过头对相未浓介绍,“这是韩总和陈经理。”继而又对对面两人说,“相未浓。”
“你好,相小姐。”韩世尘声音低沉醇厚,语气温淡有礼。
“你好,韩总。你好,陈经理。”相未浓朝他们微笑点头示意。
“江总好福气,女朋友真漂亮。”陈经理道。
江墨然似笑似非地看一眼相未浓,后者则是回以乖巧的一笑。“我先送未浓回去,韩总,陈经理,改天我们再聚。”说罢便揽着相未浓走开了。
陈经理在一旁目送这对人,只见江墨然边走边侧着头不知道对身边的人在说什么,眼中含笑。他五官硬朗有力,轮廓极为分明,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难以接近,此时看着却竟然很有些亲和力。陈经理啧啧称奇:“传闻江总花名在外,倒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
“过年有什么安排?”江墨然双手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问。
“我妈昨天打电话来,要我放假去加拿大跟她一起过年。”相未浓想起电话中自己犹豫不决时,母亲幽幽地说:“我知道你想陪着你爸,可他眼中只有他的医院,哪里需要你陪?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语气中仍是暗含幽怨。
江墨然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情,问:“要不要我帮你订机票?”
相未浓摇摇头:“我还没有最后决定呢,让我再考虑一下。”心中却知道,在母亲用那般口气说她已经两年没有见到自己时,就已经再也拒绝不了母亲的邀请了。
江墨然点一下头,“你决定了告诉我。”
“好。”相未浓瞥一眼窗外,道:“前面路口停下吧,我自己走去学校。”
见江墨然皱眉,她只好说:“等你换一辆不那么招摇的车了我自然会在学校迎接你。”
第2章 偶遇
小年夜这天下午,相未浓来到本城最大的百货商场,为父母亲友购置新年礼物。可能时至春节,又恰逢周末,平日里算得上冷清的商场内这会竟然人头攒动,倒也出乎相未浓的意料。
几圈逛下来收获颇大,替父亲买了一件衬衫,为江叔晴姨则分别买了烟斗和香水,另外自己一眼相中了一条领带准备送给江墨然。然而在为母亲和林叔选购礼物时着实费了番心思,对于林叔的喜好相未浓实在算不上了解,想来想去还是选择买两条情侣围巾。
相未浓最终看中了一个英国牌子的两条围巾,正在刷卡付钱时,一个面容姣好打扮得体的中年妇女踱步过来指着围巾说:“儿子,你快来看好不好看?”
“恩,不错。”回答的是一个好听的男声。
相未浓耸耸肩不以为意地提起包装袋准备离开,转身冷不防对上一张有点熟悉的脸,她略微愣了一下道:“好巧,韩总。”
韩世尘却是早就看到了她,是以不慌不忙地对她点头:“你好,相小姐。”不知怎么忽然清晰地记起上一次见面时,自己对她说的也是一模一样的这几个字。
说起来,这个难得的假日韩世尘本约了朋友打球,可他的母亲偏偏软磨硬泡地缠着儿子陪她逛街,韩世尘便只有顺从的份。他的母亲向来热衷于逛街,平时总嚷着腰酸背痛,一来到商场却像是上了发条,兴致勃勃活力无限,韩世尘大多时间只好点根烟慢慢地跟在后头。
逛到一个英国牌子的时候,韩世尘远远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神情认真地挑选情侣围巾,不由多望了几眼。他母亲眼尖在旁边问道:“那个小姑娘你认识?”
韩世尘摇摇头,心想自己也确实算不上认识。
怎料他母亲似乎料定他会否认,下一秒便向正在结帐的相未浓走去。韩世尘哭笑不得,暗骂母亲八卦,只好迎上去。
“原来你们认识啊!”韩世尘的母亲一边假装无辜一边满脸笑容地望望相未浓又望望儿子,一副如我所料你们果然有戏的表情。想来也是,她生的儿子她还不知道吗,什么时候会无缘无故地直盯着哪个女人看了,不是有兴趣就是有故事,而两者都是她乐见的。听了相未浓对自己儿子的称呼,不由问:“相小姐,你是我儿子的员工吗?”
见相未浓摇头,她犹不死心地继续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你觉得我儿子人如何?”
相未浓动了动唇,还没说话就先忍不住笑了,眼前这位气质优雅穿着衿贵的妇人原来如此可爱。
“妈,”韩世尘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副急欲把自己推销出去的样子,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无奈地出声阻止她,郑重撇清自己和相未浓的关系,“她是西江建设江总的女朋友,我们只是在一个饭局上有过一面之缘,你想哪去了?”
他母亲长长地哦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面上还是强笑着对相未浓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相未浓眼中满是笑意,“没关系,做母亲总是煞费苦心。”说罢,目光又在韩世尘脸上戏谑地转了一圈。
韩世尘对她的调侃苦笑,又见母亲欲开口附和,连忙道;“妈,你不是说那两条围巾好看吗,快去看看吧。”说着便冲着相未浓点一点头,连拖带拉地拥着母亲走开了。
相未浓望一眼中年妇人不情愿的背影,笑着走向六楼玩具柜台,打算为母亲和林叔的双胞胎儿女林自扬和林自欣选两件礼物。
当相未浓购置完毕所有的新年礼物提着数个大小袋子走到商场门口时却发现外面正在下雨。她认命地走到地下一层出租车排队等候处,走近一看才发现哪里有队伍的影子,一群人拥着,来一辆出租车就争先恐后地往上挤。相未浓退下来靠在一边的栏杆上,心想自己今天晚饭前是到不了家了,只好耐心等待,所幸手中袋子虽多,大多数却都是小饰品,并不太重。
韩世尘和母亲走到地下停车库,接过她手中的大包小包放在后座,随后坐进驾驶室启动车子,车头转过一个弯他才看清前方一个出口被出租车和人群堵住,估计是雨天候车的人猛增。他只好挂到倒档准备倒回去从另一个出口回去,眼角忽然瞥到相未浓离人群不远不近的一个人倚在限定队伍的围栏上,有出租来了她也不上前去争,只是不紧不慢地看着人群,把玩手中的袋子。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悠闲了,哪有雨天愁着赶快回家的急切样子,倒像是看风景的怡然自得了。韩世尘心想这女孩倒也特别,她这样恐怕等到天黑也回不了家,可他到底不是热心的人,何况旁边坐了个惟恐天下不乱的母亲,他不打算多事,于是倒出那个弯道后便踩下油门飞驰而去。
相未浓等了一会儿,看前面依旧是人山人海的阵仗,正自发愁,手机响起来,她望一眼来电显示,心里一喜,救兵来了。忙接起来,仿佛找到组织般,“墨然。”
电话那头江墨然乍听她这一声喊得如雪中送炭似的亲热,不由愣了一下,“怎么回事,在哪里?”待她三言两语交代完缘由和地点,便道,“我就在附近,等我十五分钟。”
江墨然找到相未浓的时候,只见她随意靠坐在一处消防栓上,侧着头静静地不知在想什么出神。他把车子开得近些,摇下车窗看她,她似是有感应般抬起头来,见是江墨然,眼睛弯弯地给了他一个微笑,眼中的飘忽和疏离都在一瞬间卸去。
相未浓上了车发现霍西也在,便向他打个招呼,目光转到江墨然身上,不由皱了皱眉,仔细审视他的脸色,又凑近一些,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酒驾是会被拘留的,墨然。”
“下午跟公司的人提早吃小年夜饭的时候喝了点酒,现在酒气差不多散了。”江墨然解释道,见她仍抿着嘴不赞成地看他,只得摆摆手靠边停下,说:“你来开吧,阿西也喝了不少。”
相未浓这才松动了表情,坐上驾驶座,重新发动。SUV的车身较大,她开得并不太习惯,稍稍适应了一段路后,才开口问后座的霍西:“阿西,你去哪里?”
霍西冲着后视镜里的她眨眼,“回家。还有你应该叫霍西哥哥,没大没小的丫头。”霍西是江墨然的好友兼合伙人,也是他的大学同学,一双标准的桃花眼,且十分爱笑,常勾人魂魄于无形之中。但相未浓深知此人毒舌的功力,因而尽量敬而远之,并暗地里送他一个“笑面虎”的称号。
相未浓回他一个鬼脸,“你才倚老卖老,墨然比你还大半年都从没这样要求我,就你老想着在辈分上占我便宜。”
“所以我说,墨然彻底把你宠坏了。”霍西好气又好笑地说,“什么叫占你便宜,我比你大,未浓,你叫我哥那是应该的。”
相未浓笑,“那你先叫声墨然哥哥来听听。”
霍西噎了一下,笑骂道:“小丫头越来越精怪了。”
相未浓眼风扫一眼江墨然,“墨然今天心情不好?”
“最难消受美人恩,”霍西笑得大有深意,“下午公司吃尾牙的时候,他被一个美人表白了。”
“这似乎是好事吧。”恰逢红灯,相未浓停下车回头看霍西。
“啧啧,话是没错,但假如你被一个人连续表白8年,你也会困扰。”霍西语不惊人死不休。
“8年,”相未浓看一眼江墨然不动声色的脸,“8年前墨然还在读大学呢。”
“忘了说,那人正是我们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路追随墨然到西江建设,直到现在。”霍西爆八卦爆得津津有味,末了还向当事人问了一句:“我说墨然,8年了,陈欣羽这样守着你每年表白一次,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心动,宁愿让那些莺莺燕燕来来去去,也不给她一次机会?”
“阿西,”江墨然终于忍无可忍,沉下脸道:“你有这些力气来搬弄我的是非,倒不如直接走回去。未浓,停车。”
霍西瞥了眼窗外,正在高峰路段,琢磨着这会儿要是被赶下车是决计打不到车的,便审时度势地乖乖闭上了嘴。“得,我这就打住。”
相未浓忍不住笑出来,其实她时常疑惑,墨然这么爱清静的人,怎么就跟霍西这样一聒噪的主志趣相投了。
第3章 两家渊源
送走了霍西,车里剩下的两人一路无话,开到小区内,相未浓望了眼门口的停车位,“还是你自己来吧墨然,我可没把握把你的车完好无损地倒进去。”
江墨然放她下车,停完车,把若干个大大小小的购物袋递给她。相未浓把其中一个深色的长方形包装盒放到他手中,“新年快乐,墨然。”
江墨然打开看了看,是条浅灰色的斜纹领带。“谢谢,不过说真的,每年都收你这个还没工作的小姑娘的礼物,让我很有罪恶感。”
相未浓笑着点头:“你可以回礼。”
“哦?”江墨然摸摸她的头发,温柔道:“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
“这个”相未浓忍住笑,状似斟酌,“我想知道,那个暗恋你8年的人真的没戏?”见江墨然皱眉看她,她连忙补充道:“等下吃饭晴姨肯定又要问我关于你的终身大事,我总不能永远一问三不知。”
“该死的阿西。”江墨然低咒了句,“你别跟着他起哄,我妈那边我自己会应付。”
说起江家和相家的渊源,那得从两家父辈一代开始说。江墨然的父亲江向凡和相未浓的父亲相海东,两人早年参军相识,同在一个新兵连,同一个宿舍,朝夕相处了好多年,那时候年轻气盛,不干出一番事业势不罢休。都说战友情深,此话一点没错,那几年国家政局动荡,多少风云突变都一起扛了过来。直至娶妻生子,两家人一直比邻而居,后来江向凡的仕途一路扶摇直上,而相海东,逐渐对官场心生厌倦,只在卫生局虚虚挂了个头衔,平时成日忙于他出任院长的一家市级医院。在相未浓7岁那年,许明妍也就是她的母亲,终于忍受不了相海东过分的忙碌,提出离婚,之后便一直远居加拿大。
小年夜晚上照例在江家吃饭的时候沈晴不住地给相未浓夹菜,“多吃点,未浓,你这孩子总瘦瘦弱弱的阿姨看了心疼。”
相未浓眼看碗里的菜越堆越高,愁道:“晴姨,我真的吃不下啦。”
江墨然在一旁撑着头闷笑:“妈,我才是你亲生的。”
沈晴瞪他一眼,“我早后悔生你了,既没未浓乖巧又没未浓贴心,脾气倔起来跟牛一样。我说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到现在都没见你正经地带个姑娘回来给我们看看?”
江墨然早知她必会绕到这个话题上,看一眼在一边不动声色继续吃饭的江向凡,不慌不忙地说:“男人以事业为重,爸不也经常这么说。”
“你少来!下半年城西两个最重要的开发案都被你拿下了,再这么继续以事业为重下去,你就钻到钱眼里去了。”沈晴气不打一处来,“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外面的那些混帐事。那天你爸碰到你汪伯伯的儿子,聊起你的情况,你知道那孩子怎么说,江少了不得,女朋友一个比一个漂亮。你可真是长出息了,以为自己是楚留香么,红颜知己满天下。”
江墨然两手一摊,无辜道:“这下我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你可以问未浓,她可曾见过我有什么红颜知己满天下?”
相未浓赶紧撇清:“晴姨,我平时跟墨然不联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墨然笑出声来,“鬼灵精,这么快就把我卖了。”
江向凡终于放下筷子,神情肃然地开口:“墨然,别的我不来管你,但是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你应该懂,这次锦华商业区的那块地,你根本就不该去碰。”
江墨然苦笑,“这个案子我本没打算接,推不过情面才做了份天价策划书,谁想到豪威这次利欲熏心竟然点了头,实在让我始料不及。爸,你有机会也劝劝杜老,他到了这个岁数,也该见好就收了。”
江向凡点头,言尽于此,又和蔼地问相未浓:“未浓啊,你爸呢,怎么又没来,我早一个月就叫他今天务必要空出来了。”
相未浓无奈道:“他跟外科医生吃年夜饭去了。”
江向凡料到如此,却不由叹气:“老相真是,近来越发像是在医院里生了根似的。”
沈晴附和:“是啊,你说我们就住对门,平日里竟然经常会十天半月不见他人影。”
相未浓心中涩然,“其实我放假到现在也都没见到过他。”
江向凡怜惜地看她,长叹一声:“唉,我早就劝他退到二线做个名誉院长就好,他本来自己身体也不是顶好,他呀,就是劳碌命。”
江墨然将相未浓的黯然看在眼里,只笑着为江向凡盛一碗**汤说:“爸,你别老编派相叔的不是,你自己不也是劳碌命,到现在还放不下局里的那些破事。”不待江向凡反驳他又问相未浓:“你行李都收拾好没有?等下我送你去机场。”
一连一个多月,相未浓在加拿大陪着母亲和林叔叔的一对双胞胎儿女从一个城市穿梭到另一个城市到处游荡玩疯了,若不是学校的催课通知发到她的邮箱里以及江墨然每天一个电话的问候,她还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在开学两周后乘上回国的飞机。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长途劳顿,飞机终于在C城降落。相未浓打开手机电源,还没走到行李等候处,便有电话进来。
“相大小姐,你终于肯回来了。”江大少的招牌戏谑口气,“行李取好没?我在地下停车场A区等你,东西多不多?要我上来帮忙吗?”
“不用了,就一个箱子,我直接过来找你。”顿了顿,相未浓终究不太甘心地说:“你太神通广大了吧,我可没告诉你我的航班号。”
江墨然低低笑了两声,“是你母亲说的。”
相未浓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A区停车场,隔了老远就看到江墨然倚着车门抽烟,姿态闲适,好像一切都不在他的眼中。江墨然听到箱子拖地的声音,抬起头看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掐掉烟头,一手揽住相未浓,一手提过箱子往后备箱里塞。
“气色真不错,脸色红润多了,就是有点晒黑。”发动车子前,江墨然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肯定玩得没边了,亏我还在这里日夜担心,差点去警局报案失踪人口。”
相未浓扑哧笑出来,“还失踪呢,是谁天天电话催我回来的?”
江墨然一手握着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敲她的额头,“还敢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去加拿大这么久,前半个月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我再不主动联系你,保管你玩好一圈回来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了。真是白疼你白把你养这么大了!”
相未浓笑得东倒西歪,再看看他不豫的脸色,终于知道收敛,扯了扯江墨然的袖子,做小伏低状,“真生气啦?”
江墨然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陪着自欣自扬玩昏头了,手机又没开通国际漫游。”见江墨然脸色稍稍缓和,又再接再厉地讨好道:“我有帮你带了礼物,我挑了好久才选中的。”
“什么东西?”
相未浓笑得小心翼翼,“你不生我气了我就告诉你。”
江墨然简直拿她没辙,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快说!”
相未浓这才道:“一对宝蓝色的袖扣,回去等我整理好行李就给你。”
江墨然心中一动,说这丫头没心没肺吧,自己平时随口一说缺对蓝色袖扣的事她就记在心上了。说她有心吧,却能十天半个月对他完全不理不睬。也罢,这个从小被他宠到大的姑娘,自己似乎向来是拿她没办法的。
相未浓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消气,便懒懒地靠过去,打个呵欠,“好困,真讨厌倒时差。”
“未浓,你怎么一看到我十次里有九次是犯困犯懒的。”江墨然瞥她一眼,语气颇无奈。
相未浓咕咕哝哝道:“说明你有安全感。”
正睡意朦胧中,江墨然的手机铃声大作,相未浓皱着眉动了动身体,江墨然把手机移开一点接起来。
“墨然,‘都市音乐餐厅’,过来一起吃个饭。”是霍西的声音。
江墨然望一眼靠在她肩上的人,“先吃午饭,再送你回去?”
相未浓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二十分钟以后到。”江墨然道。
第4章 竹马情深
当霍西看到江墨然揽着相未浓一同走进餐厅的时候,一副如我所料的神情,“我就知道你是跟未浓在一起。”
江墨然挑了挑眉表示疑问。
霍西也没卖关子,“很简单,你要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吃个饭这种小事,你是不会多此一举征求她们意见的。”又看了看相未浓,夸张地吹了声口哨:“相家有女初长生,一个多月没见,更有女人味了。”
相未浓大大方方地收了他的夸赞,微微一笑,“你的嘴也越发甜了。”
江墨然翻开菜单招来服务生直接开始点单,大半是照着相未浓的口味点的菜,末了又为她要了一杯她最爱的香浓奶茶。
霍西啧啧两声:“墨然啊,不是我说你,你要是肯把对未浓的心思放三分之一到你的女性朋友们身上,你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江墨然深知此人无聊八卦的特点,根本懒得搭理。
倒是相未浓一记眼刀扫过去,叹了口气说:“阿西啊,你要是肯把对关注墨然的心思放三分之一到你妈给你介绍的那些女性朋友们身上,你早就能做孩子他爸了。”
江墨然不给面子地笑出来。
最毒妇人心!霍西把这句话憋在心里没说。
没过多久菜便上齐了,江墨然往相未浓的碟子里夹了好几筷子菜,相未浓低下头一边细细慢慢地吃,一边听他们说话。
“这次华维提前退出锦华那块地的竞标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这么多人力物力的前期投入,包括开发调研和资金调度。听说韩世尘自出任华维集团亚太负责人以来就一直很看重这个项目,还特地派了两组人跟进,怎么看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阵仗,没想到说撤就撤了。”霍西心道,喝过洋墨水的到底有两下子,够魄力。“最开心的就是豪威的杜老了,一场硬仗就这么化于无形中了,那天他跟我谈豪威娱乐城工程书细节的时候,那可真叫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江墨然颔首,手指关节轻扣桌面,“说来也巧,前一晚我和你还正在商量是否要放弃锦华这个项目,第二天就传来华维撤标的消息。”他略一思索,又道:“锦华这块地,黄金地段是不假,可那边违章建筑不少,周围又大多是白领写字楼,花费大功夫整顿建高级娱乐城,难说是否真会有预期的效益。倒是华维集团,财力更为雄厚,他们那个五星级酒店的计划书也更可行一些。”
其实当初江墨然就此项目的风险问题曾委婉地劝过杜老,杜老只一笑而过,江墨然虽觉杜老在此事上颇急功近利了些,但毕竟拗不过与他多年的老交情,最终接下了工程,只是把预算抬高了十五个点。
霍西接过话茬,“本来上头局子里那帮老家伙们还在烦恼怎样才能两边不得罪,华维此举无形中使得方方面面的关系群体多少欠下了这份人情,以后华维再想竞哪个标,谁敢不给它几分薄面?韩世尘精得很,这块地没了,五星级酒店在别处也能建,没准还降低成本。”
江墨然赞同道:“商机无处不在,关键是做个顺水推舟的情面,他初来乍到,只有上下通了关系才能在本城站稳脚跟,韩世尘不容小觑。”
相未浓安安静静地吃完自己碟子里的东西,抬头看了看江墨然,发现他几乎没怎么动筷,便戏谑道:“墨然,你也打算减肥么?”
“他连续几晚赶着修改工程书没好好休息,估计这会儿除了想睡觉对别的都没兴趣。”霍西道。
相未浓细细望过去,只见江墨然面色如常,只是眉宇间隐隐透着倦意,向来清寒的双眸中也多了几道血丝,不仔细看很难察觉。想到今天一早他还特意到机场接机耐心等候,心中不由感动。
她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道,“我吃饱了。”
“喝碗汤再走。”江墨然盛了碗菌菇汤递给她,“不忙,慢点。”看相未浓乖乖接过,说,“听我们说这些觉得无聊了?”
“怎么会,眼看着我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职业方向却还没个谱。”相未浓语气颇为烦恼,“我巴不得多从你们那儿多感染些商业气氛,免得以后刚毕业就失业,多丢脸。”
江墨然笑了笑,透出几分不羁,使得原本硬朗深刻的线条在一瞬间柔和下来。他伸手揉一揉相未浓纠结的眉头,“愁什么,我一手带大的人,不会比任何人差。”斩钉截铁的口吻。
相未浓也笑,脆生生的很是悦耳,眉毛舒展开来,悠悠地睨他一眼,道:“墨然,你这叫爱屋及乌加自卖自夸。”
江墨然被她轻飘飘的这一眼看得心思也飘了飘,心想阿西说得还真没错,这丫头确实出落得一天比一天有女人味了。“你中意什么公司告诉我,说不定我有相熟的人可以为你引荐一下。”
相未浓只道:“过段时间再说吧,这会儿我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吃完饭江墨然把相未浓送回家,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洗去舟车劳顿的疲惫,气色红润许多。花了半小时把行李整理完毕,拿着从加拿大买给晴姨的一瓶面霜和给江墨然的一对袖口,到对面去敲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相未浓看到开门的是江墨然不由愣了一下,“墨然,你怎么还没去睡觉?”
江墨然摸摸她湿漉漉披在肩上的长发,不由笑道,“像个小女孩。”不出意外地见到她撇撇嘴,又问,“行李理好了?我送你去学校。”
相未浓怔忡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他没有一回家就补眠的原因,沉了沉脸,“别傻了,你快去睡,我自己去学校。看看你眼里的血丝,我可不敢再坐你的车。”
江墨然还没来得及反驳,相未浓就把礼物塞到他手里,“这是给你和晴姨的礼物。”一边就把他往屋里推。
江墨然瞥了眼相未浓抓着他胳膊的手,沉吟道,“也好,到学校给我个电话。”又拍拍她的头,“礼物谢了。”
相未浓不满地嘀咕:“啧啧,这保护欲……真当我小孩了啊。说真的墨然,我不会是你的私生女吧?”
江墨然不动声色地看她:“叫声老爸来听听。”
得到的是一记绣花拳,“为老不尊!我走啦,你好好休息!”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江墨然脸上带点不自觉的笑,为老不尊?这丫头,他才大她七岁而已。低头打开手上的礼物,一对宝蓝色袖口静静地躺在丝绒礼盒里,笑意漫进眼中。
相未浓到学校的时候天已擦黑,室友们一致用鄙视的眼光看她,肖颜带点遗憾的口气说:“还以为你能成为学校里第一个因为缺课而被劝退的人。”
相未浓边赔笑脸边拿出小礼物分给大家:“有劳大伙儿替我点名打掩护,小的这就负荆请罪请大家吃饭去。”
肖颜脸色稍霁,“前阵校园招聘会,我替你投了些简历,你注意常查收一下邮箱看看有没有面试通知。”
“肖肖,你真是我的大恩人!”相未浓抱住她。
之后的几周内,果然有几家公司或打电话或发邮件来邀请相未浓去面试,由于并非她自己投的简,好些公司其实她并不了解情况,只是在对方约定的时间里从善如流地前去面试。那天她接到一个电话,在对方报了面试地址后,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华维集团的办公楼。
第二天相未浓穿了件衬衫,化了一个淡妆,来到华维,进了面试大厅,见着里面站了百来号人,心道这阵仗可真不小。一轮面试完之后,她被对方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问得着实有些晕头转向。她正准备离开,会议室内有人喊她的名字,她疑惑地走进去,只见里面坐了四个人,两男两女,年纪都在三、四十岁左右。正对她的那个男人开口解释道:“我姓李,是市场部的经理,他们几位也都是公司各部门的经理。刚刚那轮初试相小姐已经通过了,现在这轮是复试。相小姐是英语专业的,那么接下来请你用英语简单地介绍一下你在大学几年中的难忘经历。”
相未浓略略思索一下,便开了口,没说几句,忽然有人敲门进来,压低声音道:“余经理,你过来一下。”相未浓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所以当她依稀觉得这个声音有那么点耳熟却又竟然想不起来是谁时,便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韩世尘进门时正巧听见一个女孩在用流利的英语娓娓叙事,他想,现在国内已经很少有人能说这样一口纯正漂亮的英式英语了,便好奇地抬头望了一眼,将将对上相未浓的眼睛。
两人都愣了一下,相未浓微不可见地对他笑了下表示打招呼,韩世尘则冲她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出去。
第5章 初来乍到
“墨然,今晚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好听的笑声,“难得你主动请我吃饭,我怎么会没空?有什么好事发生?”
相未浓好心情地说,“你猜啊。”
“这么开心,莫非毕业论文通过了?”
“再猜,给你三次机会,猜对了请你吃‘莲花’,君无戏言。”江墨然偏爱日式料理,而“莲花”是本城最地道也是价格最不菲的几家日式料理店之一。
“这个彩头我喜欢。”江墨然思索片刻道,“找到工作了?”
一阵静默之后,相未浓懊恼地说,“我可以反悔吗,墨然?我不该低估你的智商。”
江墨然哈哈大笑,“当然不行,女英雄一言九鼎。六点半,我来你学校接你。”
两人抵达“莲花”的时候,夜幕堪堪降临。“莲花”的值班经理见是熟客,笑着迎上来,“江先生,相 小 姐,两位吗?”
相未浓点一下头。
值班经理亲切地为他们引路,“正好还有一间小包房,请跟我来。”
两人坐下点完菜,相未浓喝了口香浓的玄米茶,正色道:“这次你要是能猜出哪家公司录用了我,我请你来这吃两星期的饭。”
江墨然笑起来,爽快地认输道:“一点提示也没有,我可猜不出。”又对她眨下眼,“我倒是不介意请你来莲花吃两星期的饭,就怕你会腻味。”
相未浓呵呵笑:“就是最近被你抢了标的那家。”
“华维?”江墨然马上反应过来,顿了一下道,“华维的连锁餐饮酒店管理机制倒是不错,不过对新人的管理培训就很一般。”
相未浓把杯中的清酒喝完,抬眸道,“你不会想说恰巧你们公司的新人培训制度很好吧?”
江墨然反问:“我带你不好吗?”
相未浓好笑地看他,“你是想要带我吃喝玩乐呢还是想带我游山玩水?”
江墨然奇道:“原来在你心中,我竟是这样的纨绔子弟。”
“不是这个意思,”相未浓摇头,“我是在说你对我护犊子的瘾头。”
江墨然微愕,想了想竟无法反驳,便撑不住笑了,“怎么,嫌我烦了?”
服务员很快陆续上菜,餐碟精致而小巧,两人相谈甚欢,相未浓不知不觉竟破天荒地喝下大半瓶清酒。
江墨然看她脸色微红,酒气一点点漫上来,知她素来不胜酒力,又知清酒入口清淡后劲却着实不小,便把酒瓶移开些,“别贪杯了,明天起来又喊头疼。”
相未浓偏着头眯着眼对他笑,“我再过三个月就毕业了,墨然,你有没有过对未来感到踌躇迷茫的时候?”说完不等江墨然开口她自己就先失笑了,“我这话问得糊涂,你向来这么意气奋发的样子。”
江墨然不动声色地望着她,见她举止如常,神色间却比平时多了一分娇态,猜想她可能已经微醺,拉她起身,“走吧,回去了,不然再过会儿我就得把一只醉猫扛回家了。”
走到门口结帐处,相未浓打开包欲拿皮夹,江墨然拦住她,“这里我签单,你留着下回再请吧。”
相未浓佯作如释重负状,复又瞪他,“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心疼了大半天!”
江墨然愉快地大笑。
“江总果然是春风得意啊。”一个音色略高的女声传过来。
余思远走近他们,身后韩世尘也正从门口进来,相未浓想起那天自己面试时,韩世尘中途进来找的不正是面前这位余经理?她看起来三十刚出头的年纪,皮肤光洁白皙,面容姣好,想必是保养得当。只见她穿一身浅碧色的套装,头发松松地挽起,标准的职业女性打扮,显得有些距离感。
余思远继续说道:“我看那日锦华商业区投标会上太多人围着江总,就没来得及向江总道喜,今日补上。”她面上浅笑着,眼中却带嘲讽。
江墨然懒懒地笑着对韩世尘开口:“久闻韩总手下几位经理人大名,今日一见,”他漫不经心地扫一眼余思远,“果然名不虚传。”
韩世尘看看他身边的相未浓,对江墨然颔首道:“近日我和江总似乎特别有缘,今天恰好是我跟几位经理的小聚,江总若不嫌弃,便赏光一起过来吧?”
“今天不巧,我们刚好吃完饭准备回去。”江墨然语带惋惜,“改日我做东。”
余思远闻言笑道:“江总真是好福气,”眸光转到相未浓身上,稍作停顿,笑意更深,“现在的大学生竟然已经这样未雨绸缪了。”
本来相未浓站在一旁不甚感兴趣地听他们客套,听到这句话时,她反倒笑出来,上前两步腻进江墨然怀里,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说:“墨然,我头晕。”
江墨然会意地搂住怀里的人,冷冷打量余思远,戏谑道:“余经理可是后悔当年自己做大学生时未有这样的先见之明?”又笑望一眼韩世尘,“先走一步了,韩总。”
余思远忿忿地看着远去的两人,抬头见到韩世尘正皱眉望着自己,“韩总,我”
韩世尘淡淡开口,“余经理,在商言商,锦华商业区一案是我自己决定放弃,董事会全力通过的。”
“可是韩总,这个计划你有多重视我最清楚,不然你也不会同意加派我们两组人,你为此熬了多少个晚上。豪威集团根本不足为惧,如果不是西江建设半路冒出来插手干预,你又怎么可能说撤标就撤标?”说起这事,余思远依旧是满腔愤怒无法释怀。
韩世尘仍敛着眉,“商场上得与失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个道理我不想多说。只是我记得上次在公司的月会中我已经解释过了,当时的情况下,果断撤标是把所有损失降到最低的唯一方法,同时也为日后留了一手后棋。”他看余思远的神情,似是还欲反驳,隐隐有些不耐道:“如果你对此事仍有疑问,下次开会的时候可以提出来。只是余经理,有一件事情,你得记住,于公于私,江墨然都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余思远听着他肃然的口气,心中一凌,韩世尘平素向来是清贵儒雅的作风,为人处事都极有风度,鲜少有这么严厉的时候,她眼眶红了一下,终是咬着唇点了下头。
一周后,相未浓来到华维集团上班,包括她在内的十来个实习生先被集中起来开了一个冗长的会议,介绍公司的企业文化和规章制度,直听得相未浓昏昏欲睡。中午的时候又被领着熟悉了一下公司地形。14层以下为各部门工作区域,15层是餐厅和活动室,16层至18层则是中高层管理区。
下午李经理把相未浓叫过去,“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面试的时候你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愿意到我的市场部来吗?”他约莫40岁,相貌中等,身材有些发福,笑容里有些和蔼的意味。
相未浓觉得亲切,几乎没有犹豫地点头:“好的,李经理。”
“那欢迎成为华维的一员,更欢迎成为我们市场部的一员。”李经理笑说,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相未浓有些笑不出来,“我们市场部的压力和工作强度在华维所有部门里一直稳居前三,我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业务上的事我会找人带你逐渐熟悉起来,有任何疑问你可以尽管提,但是在华维,大家不会因为你是新人或实习生,就对你格外宽松,降低要求,否则你就永远无法成长,明白了吗?”
相未浓颔首,可这一刻的她其实并没有真正了解这番话的含义。
直到她连续加班一个多月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揉了揉脖子,瞥见左手边厚厚一叠未的文件时,终于长叹了口气。
旁边吴影也跟着长叹一声,“我刚进公司时,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像你这样每天忙得像个陀螺,那时我以为是自己工作效率太低,等我熟悉了业务流程就会清闲起来。没想到四年多了,我现在仍是每天披星戴月。”吴影哀叹道:“更可悲的是,每当我熬不住想要辞职时,脑子里就会冒出每次完成一个case后的那种成就感,和最重要的,这大半年来韩总偶尔过来巡视时的那个英俊的侧脸。未浓,你说我这是不是自虐成瘾,走火入魔了?”
相未浓沉默了一下,说:“这种时候,你还会自我调侃,实在是个好现象。”
说起来,当初李经理给她介绍说吴影便是带她的人,也是他们这组的组长时,她暗暗吃了一惊。因为在轮个自我介绍时,吴影第一个眨着眼向她示好说:“美女,你的到来让我这个市场部第一美女的头衔汲汲可危。”她当时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心想,这个小姑娘真是活泼开朗。后来才知道她竟然已经28岁,进公司足足四年多了,是她所在这组的组长,直接管辖她的日常工作。由于吴影的娃娃脸和不拘小节、心直口快的脾气,她至今有种吴影其实比她小的错觉,并且打心底里喜欢她的爽朗。
吴影无奈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她顿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什么,“不过说来真奇怪,最近一个月,我们的case被驳回的概率也太高了点?并且是在李经理这边审核通过的情况下,到了营销部余经理那边却被退回来。”她思忖了一下,“虽说余经理向来挑剔,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但近来连续三个case都发生这样的情形,也太不正常了点。难道她终于被韩总拒绝了?”
相未浓起初听着还心中一动,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扑哧笑出来,“你的因果关系转折得太突兀,我适应不过来。”
吴影不满道:“怎么能说突兀呢?我的推测是非常有理可据的。”说到这里,她把椅子挪近相未浓,神神秘秘道:说起来,这算是一桩全公司无人不知的辛秘”
相未浓哈哈一笑,打断她,“既然是全公司皆知,你就别这样故作神秘了。”
“好吧,”吴影又把椅子挪回去,“我本来只是想为这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增加一点应景的气氛。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韩总原来是华维北美总部的高层,半年多前我们的前任总裁Steve退休,韩总才被调过来的。当时公司里的人本以为可能会在几个经理中提拔一位接替Steve的位置,余经理就是其中呼声很高的一位,没想到忽然来了个空降兵,大家都猜测以余经理心高气傲的心性,新来的总裁可能会吃憋。谁知韩总过来第一天的会议上,余经理竟然主动表示今后会与公司新掌舵人共进退。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吧,之后凡是韩总亲自负责的项目,总能看到余经理陪着他一起加班。像上次突然中途撤标的锦华投资项目,余经理主动要求加派自己两组人参与,好几个星期他们都一起在办公室加班到深夜。”说着吴影吐了下舌头,“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余经理看着也不像是死缠烂打的人,可被拒绝了竟然还痴心不改倒也是奇事。”
相未浓说:“你怎么知道她被拒绝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韩总对她没意思啊。”
“也许余经理根本就没有表明心迹,韩总又谈何拒绝呢?”相未浓合上文件,打算走人。
吴影挠头,“怎么可能,余经理是多有决断的女强人。”
相未浓笑了笑,“其实,表面越是要强的人,内心越是脆弱。”
吴影默默想了一会儿,点头道:“这么说来倒是很有可能,可假如连余经理这样的女人都是脆弱的,那究竟怎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呢?”
相未浓心想,墨然就是强者,并非因为他已经拥有的一切,而是因为,他为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努力,在意结果,却又不那么介意输赢的姿态。“强者也许就是,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心,又可以直面现实的人吧。”她轻轻地说,忽闻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回过头去,赫然是八卦中的男主角。
第6章 正是人间四月天
原本韩世尘只是想在下班前来巡视一下通常最忙碌的市场部,走到门口正听见吴影绘声绘色地说到“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且主角之一还是自己。便叫他闻而却步了,不在意地笑了笑,正打算离开,又听到另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不闲不淡地应了两句,那么漫不经心却几乎说得与事实一字不差。
“这么晚了,还不下班吗?”韩世尘问。
“韩总,”吴影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庆幸自己不是在说老板八卦的时候被逮个正着,“她正准备走了,”她指指相未浓,“我也快了。”
韩世尘点了下头,瞥了眼放在电脑旁拆封的饼干,对吴影说:“还没吃晚饭?自己叫个外卖吧,记个公司账上。”
“韩总,我先走了。”相未浓对韩世尘打了个招呼,便提着包走了。
韩世尘略略问了吴影两句手头工作的情况,也走了出去准备回家,到走廊口看到相未浓正在等电梯,问她:“新工作还适应吗?”
相未浓微微一笑,目光澄澈,坦言道:“还行,就是比我想象中要忙。”
恰好电梯来了,两人走进去,“市场部确实是我们公司最忙的几个部门,只是你当初怎么会自己选了市场部?”韩世尘略感不解。
相未浓疑惑道:“这不是公司的安排吗?”
韩世尘好笑地看她,“由新人自由选择部门定岗,算是我们公司一直以来的一项企业文化,新人会议中有详细的介绍,开会时你肯定打瞌睡了吧?”
相未浓哭笑不得,这才恍然当日被李经理坑害得好惨,“原来如此,那天李经理问我愿不愿意到市场部,我还以为是公司的安排。这哪是企业文化,简直就是现世报。”
两人走到楼下,相未浓向他道了个别便打车走了。刚上车,手机铃声响起来,她望了眼来电显示,再一看时间,拍了下脑袋,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她接起手机就说:“墨然,我错了。”
电话那头传来磁性的声音,只是语气颇为嘲弄,“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被人爽过约了,相未浓小姐。”
本来几天前相未浓就跟江墨然约好今晚八点在学校碰面,因她刚提交了毕业论文,除了最后的答辩和毕业典礼之外,以后应该不会再去学校。便和江墨然约了时间,好让她把宿舍整理打包清空。
相未浓无限懊悔,连声道歉:“对不起,墨然,我一加班就完全忘了这件事。”
“你还在公司?”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更紧绷了。
“刚下班,我现在就过来。”
“算了,明天吧,”江墨然说:“明天周六,上午我带你去学校,今晚你早点休息。”
第二天天气大好,时至四月末,正是春光明媚的好时节,校园里郁郁葱葱,各种花草树木都逐渐开花抽芽,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江墨然和相未浓走在通往宿舍的紫藤长廊上,从石廊两侧到石廊顶上都密密缠绕着一串串紫藤花,风一吹,紫色的小花瓣絮絮地飘落下来,好似一场浪漫的花雨。是以此处长廊是最受校内情侣欢迎的约会佳地,又被戏称为情人廊。长廊中迎面走来好几对情侣,手牵着手,从脸上甜蜜而稚嫩的神情来看,多半是大一大二的新生。也有不少单身的男孩女孩们来来往往,走过江墨然和相未浓身边时,总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男的成熟英俊,潇洒不羁,女的身材苗条,恬淡动人,想是这样一个组合赢得了不少回头率。
相未浓幽幽叹了口气,“我大一大二的时候也最爱呆在这个紫藤长廊下发呆,现在再过来看看,就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江墨然双手负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听到这句话后似笑非笑地看她:“为赋新词强说愁。”想了想又说,“不过女孩子加班太多,确实容易老得快。未浓,最近找你出来越发难了,我实在是很好奇,你一个新人,哪来这么多的班可以加?”
相未浓只好苦着脸边走边把李经理讹她进市场部的事粗粗说给江墨然听,等到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两人正好走到宿舍楼下。一个大男生看到相未浓,脸上现出毫不掩饰的欢喜,望见她身边的江墨然时,又露出一点犹豫的表情,不过还是快步走到相未浓跟前,道:“肖颜说你今天会回学校,她果然没骗我。”说着又把手中的一堆书捧到相未浓面前,“你准备论文答辩的时候可能会用得到这些资料。”一面说一面眼睛又偷偷在江墨然身上转了几圈,忍不住问:“这位是?”
相未浓没理会他的问题,只是扫了扫他手里的几本书,有点困惑地开口:“赵健平,你特地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给我这几本书?你怎么知道我的论文选题?”大学四年,因大多课程是在阶梯教室走班上课,故而对同班的概念淡之又淡,加上相未浓平日里又一向深居简出,教室宿舍两点一线,极少参加课余活动。所以除了同一宿舍朝夕相处的几位室友之外,相未浓对班中其他同学,几乎没有什么印象。此刻她只来得及庆幸自己绝佳的记忆力,否则兴许连眼前这个有些面熟的男生名字都未必能叫全。
赵健平摸摸头,颇为羞涩地说:“这个是我前几周去刘教授办公室交论文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你的选题,所以就抽空找了这些资料,今天终于有机会给你。”
相未浓迟疑着接过几本书,看着他说:“那多谢你了。”
赵健平的脸腾地烧起来,忙摆手,“没没什么,只希望你能用得上,记得记得要看。”说罢便转身跑了,留下半似了然又半似不明所以的相未浓愣在原地。
江墨然面无表情地替她接过手上的书拿着,深深地望她一眼,瞳孔中漆黑一片。
两人进了宿舍,肖颜甜甜喊了声“江大哥。”又把相未浓拉到一边问,“上楼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赵健平?”
相未浓点点头。
“你可别怪我向他透露你的行踪,他之前求了我两星期要我把你的手机号告诉他,我坚持没说,最后只告诉他你今天会来学校。”肖颜解释道。
相未浓摆摆手,“肖肖,我和他根本不太认识。”
肖颜瞪大眼睛,“不会吧未浓,大家好歹也是同窗四年的同学,他喜欢你的事几乎人人都知道。”
相未浓蹙眉,“我不清楚,肖肖,你知道,除了你们几个,我跟别的同学都几乎不怎么说话。”
肖颜被彻底打败,“那林辉呢?他为了引起你注意有两次故意打翻你课桌上的书。”她看着相未浓迷茫的表情,又挣扎着说,“还有程”
“行了,肖肖,”相未浓打断她,“放你那儿的橱门钥匙呢?”
肖颜把钥匙递给她,看了看在一旁听她们说话一副好整以暇样子的江墨然,叹道:“未浓啊,你不能因为身边有了江大哥这样的极品,就不把其他异性当男人看。”
江墨然轻笑一声,眼中却殊无笑意。
相未浓淡淡地说:“肖肖,我确实没觉得你说的那些人对我有兴趣,就算我迟钝吧,但我不会喜欢连对我坦白表露心迹都不敢的男生,所以错过也不可惜。”
江墨然若有所思地支颐看了她一会儿,说:“未浓,过来。”他从赵健平的那叠书里抽出一封信放在相未浓手中,一个淡黄的信封上端端正正写了五个字“相未浓亲启”。
相未浓随手翻开一本书的扉页,把信夹进去合上,对肖颜说:”肖肖,这几本书麻烦你再看到赵健平的时候替我还给他。”
东西很快就整理完毕,四年的生活和回忆被打包装进一个中号的行李箱,其余的则能丢弃就丢弃了。江墨然替相未浓提着行李箱下楼,再次走过紫藤长廊的时候,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未浓,不要相信男人的爱慕,尤其是冲动的、未经事世的爱慕。”
第7章
两个月后的一个清晨,晨光透过窗帘洒进屋里,一阵轻快的竖琴闹铃声响起,床上的人痛苦地呻吟一声,按掉闹铃,挣扎着爬起来。相未浓连着几晚赶一份市场分析的报告每天熬夜到2,3点,多日的睡眠严重不足让她头痛欲裂,仿佛有个小人在她脑袋里不断地敲打锤子,敲得她太阳穴突突地直跳。她思绪完全放空,游魂般地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预备出门。她看了下表,七点四十,由于这是高级住宅区,出租车不能驶入小区内,想到等一下她还得不得不步行十五分钟到主干道上才能打到出租车,不由叹气。
相未浓打开门,于嫂追出来说,“未浓小姐,我刚熬了鲫鱼粥,喝一碗再走吧。”
相未浓对她摆了摆手,“我赶时间,你替我爸留着吧,他昨天回来得晚,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说罢便掩上门,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没走两步,听到两声响亮的汽车喇叭声,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江墨然正坐在车里皱眉望着他,显是已经等了她不少时间。按理说,江墨然的车就停在两家房子中间的空地上,她一打开门就该看到他,可她竟然连这都没注意到,足见她已完全进入游离状态。
相未浓在副驾驶位置上坐定,由衷道:“墨然,你真好,此时出现简直就是救我于水火,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江墨然冷冷扫她一眼,“少跟我耍花腔,看看你自己,脸色蜡黄,眼袋深重,双眼无光,心不在焉,这究竟是怎么了?昨晚几点睡的?”
相未浓被他一连串的四字形容词说得有点瞢,大脑转速跟不上,脱口而出,“2点多。”看了看他的神色,又赔着笑斟酌地加了一句,“这几天赶一份市场分析书,所以比较忙,现在已经完成了。”
江墨然沉下脸,“是什么样的市场分析书需要你一个进公司才半年不到的新人不眠不休地玩命去做?华维是没人了还是怎么?”
相未浓见他是真的动了怒,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软声软气道,“好了,别气啦,以后我会注意。墨然,再不开车我可就要迟到了。”
难得见到她低眉顺眼地对他撒娇,江墨然稍稍缓了缓脸色,“你自己先照下镜子再说吧。”说完便发动了车。
相未浓拉下副驾驶座前的镜子,一照之下不由捂着脸呻吟起来,“墨然,你说得一点没错,我这副鬼样可以去客串贞子。”自嘲归自嘲,却不得不从包里拿出化妆袋涂上粉底,抹上遮瑕膏,用最快的速度化一个淡妆只求能见人。
过了两个路口之后,江墨然再看向相未浓,她已经一手撑头靠着窗台睡着了,长长的睫毛颤巍巍的,眼下的青影依旧清晰可见。江墨然暗暗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盖不住的黑眼圈,替她调低座椅。又过三个街口,江墨然停下车,拍拍她,“未浓,醒醒。”
相未浓咕哝一声,模模糊糊地问:“到了?这么快?”
江墨然嘴角扬了扬,笑看她一点点清醒,“时间还早,先吃早餐。”
相未浓终于回魂,看了看周围,原来是自己公司旁边的一家西点店。她看看时间,离上班还有20分钟,不过她宁愿用这20分钟来补眠,便道,“我不饿,我先去公司了。”
江墨然找了个车位停好车,揽着她下车,挑眉笑道,“还真把我当司机了?我饿了,陪我一会儿行不行?”
“好吧。”相未浓靠着他的肩走进西点店,在为数不多的几个位置中挑了个沙发位坐下,“你点吧,我只要一杯Expresso。”
江墨然对服务员说:“请给我两杯热拿铁,两份香草华夫饼,谢谢。”
相未浓瞪了他一眼,江墨然慢条斯理地说:“不睡,不吃,你想让我为你收尸?”又把很快就端上来的拿铁和华夫饼推到相未浓面前,“听话。”见相未浓乖乖吃完了两块华夫饼,他才开口道:“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六点半我来接你。”
相未浓皱眉,“六点半?不可能,我得加班。”
江墨然眉毛也没动一下,“你最好准时下班,否则我也不介意到你办公室来抓人。”
相未浓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绝对不是开玩笑,正色道,“墨然,给我点时间,我会重新调整我的工作节奏,我保证。”
江墨然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未浓,你从来都不是事业型的女强人,跟自己较什么劲呢?我希望你过自己喜欢的安逸生活,而不是被没完没了的工作糟蹋,我会心疼。”
相未浓被他最后四个字触到了最细的那根神经,望着他的眼睛许诺:“等我完成手上这个项目,就会找机会跟公司提出,最多十天。”
江墨然不置可否地轻笑一下,“一周,并且一周之内不许再熬夜。”
相未浓哭笑不得,“你这个奸商!”
三天后,正当相未浓愁着如何跟上司开口减轻工作量的时候,她却被意外调离了市场部,来到18层。那天她正在跟吴影讨论一份分析书,人事部打来电话让她去一下18楼,她疑惑地看一眼吴影,吴影摊了摊手表示不知情。到了18楼,人事部王经理自上而下地看了看她一身牛仔裤T恤的休闲装扮,说:“韩总的秘书刘韦扬临时体检出来有了身孕,由于是高龄产妇所以她请了长假准备在家养胎,公司已经批了。她平时有一部分工作是英语笔译和口译,我翻了下资料,这次的新人中只有你是英语专业的,所以紧急把你调过来顶替刘秘书的工作,明天开始你就过来正式上任,记得穿正式一点。”他朝刘韦扬招招手,“刘秘书,麻烦你跟她交接一下。”
刘韦扬把日常工作的内容挑重点跟相未浓说了一遍,又把须注意的事项细致地罗列出来,大到最近重要的几个项目会议,小到老板对茶饮咖啡的喜好。等刘韦扬把大体工作整个解释完,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她见相未浓整个过程中几乎没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记些笔记,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揣测着或许她是对即将要接手的新工作有些紧张,便安慰道:“不用担心,韩总并不是难相处的人,就算有时犯些小错,他也不会责怪。只要细心周到,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想了想,又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她,“假如有什么困难,尽管打我电话好了。”
第二天因记得人事经理提醒自己着装正式的事,相未浓特意穿了身浅黄色带领子的连衣裙,配一根细细的腰带,看起来比平日多了些端庄,少了些随性。她到公司的时间有点早,想起昨天刘秘书的关照“明天韩总出差回来,有两份急用的文件一定要准备好”,便又拿出这两份文件,细细检查了遍,确认没有差错后,走进韩世尘的办公室,把文件摊开放在他的桌上。
韩世尘从18层走廊口走进工作区的时候,瞥见那抹浅黄色身影,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楼层。
这时相未浓也看到了他,站起身跟他打招呼:“早上好,韩总。”
韩世尘愣了一下,“刘秘书呢?”
相未浓同他讲了下刘秘书的情况,“所以人事部就暂时把我调过来了。”
韩世尘点点头,走进自己办公室。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两份文件上,摊开的一页正是需要他签名的地方。他拿起来粗粗审阅一遍,发现凡重要条款内容处都被贴了标签,十分便于。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精确到每一行的标签贴,以前刘秘书的习惯向来是在重要页码上留一处折痕,现在相未浓的做法无疑让自己更省时省力。虽然这是一项秘书的基本素质,但他想,能在接手第一天就在如此细小的地方做得这样细致周到,并且从她特别标出的段落来看,显然是很好地把握了这两份文件的重点,这实在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这时人事部王经理的内线电话被转进来,“韩总。”
韩世尘直接说:“王经理,刘秘书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韩总,我把市场部的相未浓暂时借调过来顶替一下刘秘书,她的英语功底不错,并且从之前的表现来看,应变能力也尚佳,昨天刘秘书已经大致跟她交接了一下。”
“恩,我同意你的判断,”韩世尘沉吟片刻,“不过,还是请王经理尽快帮我再找一位新的秘书。”
王经理在一瞬间的错愕过后,连声答应:“我会尽快安排的,请韩总放心。”
韩世尘放下电话,听到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进来。”
相未浓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推门而入,她把咖啡杯轻轻放在办公桌上,“韩总,你的咖啡。”
“谢谢。”韩世尘拿起来喝了一口,半糖不加奶,是他习惯的口味。
相未浓看他的表情应该还算满意,问道:“十一点的新项目启动会议,有什么材料需要我准备的吗?”
“把新提案影印几份,”韩世尘看她虚心受教的样子,扬了扬唇角,“还有,你也参加一下,做下会议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