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
一晌贪欢的代价是好诺第二天一早醒来还是明显感到身体有诸般的不适。
枕边的梁思越闭目睡得仍很安稳,微抿着的嘴角有丝模糊的笑意。
其实梁思越平时虽然很有些傲气,可她一直认为他待人处事还算体贴温和的,却没想到月圆之夜此人也会有色狼穷凶极恶的本性。
许好诺翻身坐了起来,眯着眼恨恨地看了梁思越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这个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的坏蛋.
“唔……”梁思越也不睁眼,只伸长了胳膊将好诺搂在了怀里,顺势将腿架在她身上,低声道:“再睡一会儿。”
好诺伸手捧着梁思越的脸,来回地晃着:“梁思越,快起床,你今天不上班了吗?”
梁思越睁了眼笑道:“我起床上班很快的,可是,好诺,你穿什么衣服上班?”
好诺愣了下,终于想起了她的衣服已经遭了梁思越的毒手。
梁思越握住好诺的手道:“再躺会儿,等会儿我送你回去拿衣服。”
那就多睡会儿吧。虽然应该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可是衣衫不整地叫青晓撞见也不是好玩的事情。好诺正寻思着,梁思越忽然兴致很高地开了口:“好诺,反正也迟了,要不我们今天都别去上班了,干脆就这机会去把证领了吧。”
“那怎么行?!”许好诺被梁思越这突然的提议吓了一跳,怎么都觉得他象是要带她私奔。婚姻的事情还是要告诉下父母的吧,好诺含糊地说道:“总应该跟他们说一声吧。”
许好诺并没意识到她这一句话就将自己的底全托给了梁思越。
梁思越将脸伏在许好诺的肩窝,闷声说道:“好诺,我都听你的。”心里却竟忽然有了些感激的意思,从此以后他和好诺真的就是合为一体了。
两个热恋的人在一处耳鬓厮磨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等开了车送好诺回去换了衣服,再将她送上班,梁思越到了公司时已经快十一点。
关秘书提醒他道:“梁总,董事长让您来了以后,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梁思越微皱了下眉头,便直接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梁啸宇早已是恭候多时了,见了梁思越便将桌上的两份份报告递给他道:“张总说这份关于大中连锁百货的计划书是你定的基调?”
梁思越看了看报告的标题,便答道:“是。”.
梁啸宇微笑着问道:“思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许墨非接手美罗以后,为了将它打造成新型的国际化时尚购物中心,不惜顶着压力大规模精简人员,以求员工年轻化素质化。你的这份计划书里竟然说要优先吸收美罗下岗人员?思越,你是担心许墨非目前的压力太大?还是担心顾哲灏的处境堪忧?我坐在这儿想了一早上,也想不出你这么高姿态的理由。难道说就因为你们先后喜欢同一个女人?!”
梁思越脸色忽得就变了,将手中的报告猛得摔到了梁啸宇的面前,以警告的语气说道:“爸,你可以不喜欢好诺,但是请你至少要尊重她。她会是我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儿媳。请你以后别拿这种语气说起她,不然大家都很难堪。”
梁啸宇气得脸色铁青:“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还真没看出这位许好诺许小姐有这么大的魅力。你着手分拆宇轮的期货到上海另立山头也是为了她吗?思越,男人追求女人天经地义,可要是被感情牵着鼻子走,那就是蠢货。你看看许墨非不惜一切地往上走,你的起点远比他高,即使是今天他依然无法跟你相提并论,可你竟然为了你所谓的爱情,想跑到上海去单凭期货赌运气?思越,作为男人我为你感到羞耻,作为你父亲,我更感到羞愧!”
梁思越双手撑着桌边,涨红着脸怒视着梁啸宇……须臾才强笑了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道:“好,爸,既然今天你都说开了,那索性都说清楚。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对我期待都很高,你希望我能继承你的财富,你的经商之道,你的思想,你为人处事的准则……可是爸,我们本质上是不一样的人,有些东西是没法改变的。我不可能成为另一个你,我如果只待在你画的圈子里,永远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成功,更不会真正的快乐,说不定哪天我会真得恨你。我所以决定跳离你的圈子,从根本上来说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我们父子关系,跟好诺没有关系。”
梁啸宇冷哼一声道:“跟她没关系?你不过是为了维护她而已。”
梁思越反驳道:“她是吸引我,可是最根本的还是我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就拿大中这件事来说,许墨非可以致力于将美罗改造成新型的国际购物中心,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有景宁国际这些年的经验和积累,而且美罗的营业面积只有两万多平米;可我们并没有他们那样的优势,而且大中的营业面积有5万多平方米,就是硬性将它打造成所谓的国际购物中心,南城有那么大的奢侈品消费群体吗?再说大中最值钱的是它的牌子,是它在南城百姓中的美誉度,保持它现在这样的综合性百货商场的定位才是最好的选择。”
梁啸宇并不为所动:“就算是保持它现在这样综合性百货商场的定位,优化人员结构依然是当务之急,你迟了许墨非一步已经是被动,在南城有学历有经验的商业管理人才是有限的。可你还去接受他淘汰掉的老弱病残,就是愚蠢!”
梁思越轻吁口气,很遗憾的说道:“爸,这就是我们根本的不同。你会愿意相信大中和美罗能在大环境这么恶劣的情况下还奇迹一般保持赢利,完全是因为风水。
我却相信这是因为大中和美罗在南城人一辈辈口耳相传的美誉,而大中和美罗能有这样的美誉度是那些普通的大中和美罗人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完全的按年龄和学历一刀切来优化人员结构才是愚蠢的,那会割裂和破坏大中最宝贵的东西。”
梁啸宇冷笑道:“思越,我原来以为你是中了许好诺的毒,现在看来你倒像是中了你舅舅的毒?你去问问你舅舅他开大会讲得那套他自己信不信?他要是信的话会鼎力支持许墨非?”
梁思越看着梁啸宇,非常的失望:“爸,不是我中了谁毒的问题,而是你只信仰利润了,而且还是看得见的利润了。我说得这些不是假大空,而是大中实实在在的竞争优势。景宁国际的营业员也许都年轻漂亮,可是大中和美罗这些老商场的营业员,卖手表的能修最名贵的手表,卖家电的对产品性能的熟悉连厂家维修人员都自愧不如,就是卖衣服的大妈也能见人拿衣,这些都不是景宁年轻漂亮的营业员能比得上的。我记得你也说过,年轻时候最佩服的是周总理去世时大中和美罗两家针织柜那几名将黑布白布免费扯给顾客的营业员。可大中历史上值得一书的壮举何只这一件?”
梁啸宇皱眉道:“思越,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梁思越微微一笑道:“是,早就是是历史了,可正因为很多这样的事情潜移默化的影响,才让南城人潜意识里会觉得大中和美罗是百姓商场。大中缺的是好的管理制度,而不是将所有问题都推动底层员工身上。景宁是外资背景,他大可以否定这一切,输入他的先进管理经验和制度。可是如果宇轮也照着洋和尚念经,将大中搞成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什么国际购物中心,那我做为南城人会觉得羞耻,做为一个南城的民营企业家更觉得羞愧!”
梁啸宇看着梁思越呵呵笑了起来:“跟你老子讲起了道德良心,民族大义?梁思越,如果不是你老子不择手段,不讲良心道德的赚钱,替你打下一片江山,你现在有资本在这评论这些吗?你看看你的同学许墨非,他是费了多大的代价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梁思越喟然道:“所以我更想自己闯一闯。爸,要不我把宇轮集团的股份全部转给你,宇轮金属就全部分拆给我。”
梁啸宇气得笑骂道:“我还没死,你就想分家?你既然高姿态,光屁股走人好了,还要什么宇轮金属?”
梁思越冷哼一声,不悦道:“宇轮金属是我毕业后一手创建的,为什么我不能要?我将集团的股份给你也算是超额溢价收购了。”
梁啸宇怒道:“你那宇轮集团的股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还不是我给你的?”
“我给哪个老板打工也不能十年不给工钱吧。”梁思越无所谓地站起了身:“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可以将宇轮的股份抵给银行,重新再来。”
“梁思越!”梁啸宇见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气得一拍桌子道:“道德良心,大是大非的跟我讲个天花乱坠,你怎么不知道孝敬你老子?!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是气归气,骂归骂,那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可以锤打思越,却不能真得出狠手毁了他。梁啸宇将梁思越的话细想了想,也不能说思越就没道理。可是这孩子到底是宅心过于仁厚了,在商场上他不趁火打劫,并不代表别人都是善男信女。只要梁氏父子决裂,思越将股份抵给银行的消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象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样,趁机发动攻击呢。梁啸宇想到这些一阵气闷。
第二天,梁思越出人意料地收到了一份授权委托书,宇轮集团的董事长梁啸宇将所有决策权都授权给他,自己因病到杭州静养去了。
梁思越将这授权书看了一遍,很觉得不可思议,向前来递交文件的张叔打听道:“张叔,我爸真病了?”
张叔笑道:“真不真的,反正给你气得不轻。思越,你爸这辈子最看重的人是你,你也别太逼他了。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等你自己有了孩子就知道这道理了。”
梁思越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些惘然若失,晚上回去便抱着好诺腻味道:“好诺,你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成全
昨天才说要去领证的,今天又要生孩子了,对于梁思越这种大跃进式的要求,好诺已经淡定了:“思越哥,孩子不是说生就能马上生的。”至少是先领证结婚再生孩子吧。 梁思越的想法却是另辟蹊径:“对,好诺,所以我们得多努力。”说着便身体力行地向好诺展示着他认真努力的态度。
卧室只开了一盏屋顶灯,淡黄色的水晶琉璃灯罩倒扣着悬在空中,灯光反射到天花又洒了下来,带着些模糊的暖意。
梁思越的样子极其认真,动作也已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许好诺只诧异他在做着这么不正经的事情时候,脸上的表情竟可以这么正经。
好诺忍不住伸手去一一轻抚他微蹙着眉头,挺直的鼻梁,还有紧抿着的唇角,都……没什么破绽,连呼吸似乎都是从容有序的。
可是她的防线早已悄然崩溃,身体也全然得松软。
好诺很不满意自己这样的不堪一击,便咬紧了牙,一脸忍耐地看着梁思越。
梁思越也在低头看着她,目光似乎很专注,可黝黑如墨的双瞳却迷失了焦点。
好诺终于瞧出了梁思越的空门,嘟囔了声:“真能装……”忍不住嘿嘿轻笑了起来。
许好诺竟然在这样柔情蜜意的时候笑场,这严重刺激了梁思越。
梁思越有些恼火地瞪了好诺一眼,便埋头发起了猛攻。
好诺顿时有些拙于应付,下意识地搂紧了梁思越的脖子。
怀中抱着这个人的温暖而充实的感觉,还有他在她耳畔灼热的呼吸和喃喃的低唤声,让好诺清楚地感觉到了那种被需要也被宠爱的感觉。
于是一切都变得温暖而惬意,即便是那一阵阵袭来的似甜还苦的冲击,好诺亦开始感受到了那愈来愈甘甜的回味。
只有那屋顶那半悬着的淡黄色的水晶琉璃灯盏,一晃一晃的,晃得好诺好诺渐渐地有些晕眩。
“唔……”好诺幽幽地长叹了一声,便微闭上双眼,很放心地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了梁思越,任由他带着她往最幸福的地方飞去。
虽然这样的飞翔非常地消耗体力,第二天一早,好诺还是早早地就醒了。
梁思越的睡相非常的霸道,很习惯地将一条腿架在了好诺的身上。
睡醒了的许好诺马上意识到这是种不平等的压迫,毫不客气地蹬脚将梁思越的腿踢翻。
“好诺,你醒啦。”梁思越睡眼惺忪地问道,又“嗨”了一声从好诺的脖子下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弯了一弯,对好诺笑道:“好诺,你睡觉真老实,动都不动一下,我夜里想抽回胳膊都找不着机会。”
许好诺看着梁思越脸上温存的笑容,忽然就觉得惭愧了。
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思越哥,我给你做早饭吧,你想吃什么?”好诺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只拿手撑着下巴,凑近了梁思越很殷切地征求着梁思越的意见。
“随便,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梁思越心里另琢磨着别的事。
大早上的好诺看上去神清气爽,心情应该也很愉快。
梁思越觉得今天应该是个良辰吉日,便拿手撑起脑袋,兴致很好地问许好诺道:“好诺,今天休息,我们中午回家吃饭吧。”
两个人回去总比一个人回去来得好,好诺想都不想地就答应了:“行啊。”
梁思越抓住了好诺的胳膊摇了摇:“好诺,你先打个电话回家打声招呼吧。”
许好诺想了想,答应了声“好吧。”便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柜的电话给家里打电话。
星期六的话,她爸许文远也很少在家的,上次在医院里她把方姨气跑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关系怎么样了。
好诺心里不太愿意多关心家里面这些事,可一点都不想也不可能.
自从出车祸以后,她还没回过家呢。
衣服什么的,也都是梁思越和青晓帮她拿出来的.
心里最怨恨的时候,好诺也有过要和过去和家里一刀两段的想法。
可真得从那个家里搬出来,好诺才意识到,不管怎么说,那里还是她的家,许文远也还是她爸。怨归怨,心里却还是会挂念的。
那厢方亚芹和许文远已经在吃早饭了。
方亚芹到客厅接了电话,愣了半响,才走到餐桌边对许文远道:“你今天要到下面去?我看你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别出去了。”
许文远今天安排了到下面郊县去钓鱼的,当然跟方亚芹是说到基层检查工作。
对他工作上的事,方亚芹一向是不发表什么意见的,今天这干巴巴的语气倒让许文远有些意外。
许文远自顾吃着早饭,含糊其辞道:“工作上的事情还分什么重要不重要的?”
方亚芹抢白道:“那是不是比你女儿重要呢。好诺的电话,她和思越中午回来吃饭。”
“好诺和思越回来吃饭?”许文远总算抬起了头。
方亚芹却不再说话,只拿下巴指了指客厅墙上的钟。
许文远愣了愣才明白过来,顺着方亚芹的视线看向了客厅上的那面挂钟,时间不过是早上7:35分:“好诺的电话?”
方亚芹也不接腔。
过了会儿,许文远才若无其事地问道:“孩子们中午回来吃饭,你是不是再去买点菜?”
方亚芹看了他一眼道:“丁阿姨今天不来,你也在家搭把手吧。”
许文远连连点头道:“好好。”
两人一时再无话可说。
快到中午时,门铃声终于响了起来,正在厨房切菜的方亚芹听了这铃声只觉得有几分心惊。
等她走出厨房时,许文远已经去开门了。
“爸。”
“许叔叔。”
好诺和思越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好诺低头换鞋时,思越很自然地搀着她的胳膊。
方亚芹只看了这一眼,已经觉得气短,转身又回了厨房。
两个年轻人神情坦然,举止亲昵,许文远一时也有种镇不住场面的感觉,忙招呼比他高了半头的梁思越坐下:“思越,坐吧坐吧,好诺,你方姨在厨房。”
“哦”好诺答应了一声,却不愿独自面对方姨,只挨着梁思越坐在了沙发上。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许文远并不擅于和儿女闲话家常,便招呼道:“亚芹,思越来啦,你也不出来看看。”
方亚芹被点了名,没奈何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冲着思越和好诺的方向,泛泛的说了句:“回来啦。”便坐到了许文远的身边。
很明显的二比二的局面,好诺觉着这场面好像不怎么和谐友好,便不自在地动了动,幸亏她不是一人回家吃得饭。
“妈,许叔叔,我跟好诺准备结婚了。”梁思越一句话便打破了僵局。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连许好诺也不例外。
好诺微侧了身子,伸手猛得摁在梁思越的腿上,似乎是想制止他的轻举妄动。
梁思越一手合在好诺的手上,一手揽住了好诺的背,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如果说一开始心里面还存有些自欺欺人的侥幸心理,那么到了此刻,方亚芹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思越和好诺是木已成舟了。 可许文远却对梁思越这话有种近乎本能的不满.
“我跟好诺准备结婚了。”
这样一句话不是来请求批复的,甚至不是来征询意见的,就只是一种单方面的宣告。
许文远沉默了会儿,严肃地问道:“思越,你征求过你父亲的意见吗?”
好诺听了这问题,有些不安和烦躁。
梁思越忙紧了紧手臂,欠身答道:“我跟他说过了,我爸他并不反对。”
“哦?你爸这么想得开?”许文远没料到最后竟要他出头来做这恶人:“思越,好诺,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有权做任何决定。但是如果你们来问我的意见,那我是不同意的。”. 他其实想过要成全一双小儿女
可是往事又一次被翻了出来,好诺竟然又遭遇了车祸
很多时候他只是“难得糊涂”罢了,并不是真的什么也察觉不到的。
对往事他可以选择息事宁人,可他绝不愿意将独生的女儿送到梁啸宇的门上做儿媳。
思越没想到许文远的态度忽然强硬了起来,连忙保证道:“许叔叔,我是真心爱好诺,我会给她幸福的。”
许好诺也睁大了眼睛,有些困惑地看着她爸。
许文远看着好诺有些不满的眼神,也不禁苦笑,他知道,如今他的话在好诺面前,未必有多大的份量,便只对梁思越道:“思越,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至少现在是真的。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天时地利人和是缺一不可的,只靠一时的真心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可好诺却不愿意她爸贬薄梁思越,更不愿意听许文远这教训:“爸爸,为什么不能坚持啊?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当然是可以坚持到底的。没坚持到底只是因为你本来就没那么真心,干嘛要怪什么天时地利人和?”
许文远听好诺这话的意思,竟是数落起他来了,板起面孔便训道:“好诺,爸爸是为你好,你真以为梁家的门槛这么好迈?梁啸宇是什么人?他能让你们安安稳稳过日子,爸爸是不希望你将来吃亏受苦。”
好诺听到梁啸宇这名字也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嘴硬着嘟囔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肯定会吃亏受苦?”
梁思越也解释道:“许叔叔,我不会让我爸干涉我和好诺的事情的。”
方亚芹冷眼看去,只觉得他们争得有趣,起身便回了房间。
客厅里的辩论立刻停了下来,大家的脸色都不算好看。
过了会儿,方亚芹从房间里拿了个硬壳的本子摆到了好诺和梁思越的面前:“好诺,这是家里的户口簿。你们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吧,用不着征求我们的意见了,都不会同意的。”
好诺“哦”了一声有些愣怔,梁思越已经迅速地拿起了户口簿:“谢谢妈。”
“亚芹,你这是什么意思?!”许文远是惊愕多过愤怒。
好诺和梁思越的关系,方亚芹一向是极力反对的,因为他以前的立场不够坚定,两个人没少怄过气。
方亚芹没好气道:“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再反对有什么用?”
她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有几个女人可以将曾经一往情深到以身相许的那个人从心里摘干净?何况是思越这么出挑的男子?更何况是好诺那种心憨的女孩子?
“你……”许文远气得说不出话。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结婚了还有离婚的呢。
好诺听了方亚芹的话霎时红了脸,梁思越却老脸皮厚地微笑着。
方亚芹摊牌道:“这户口簿就算妈给你们的结婚礼,以后的事都别找我了,我丑话说在前面,婚礼我是不出席的。”
梁思越的笑容微滞了一下,却再次笑着表示了感谢:“谢谢妈。”
等嫁
可方亚芹那句“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再反对有什么用?”和她不参加婚礼的表态却伤了好诺的自尊心。
好诺只觉得很委屈,她爸爸不近人情,方亚芹这态度像是在施舍,连梁思越微笑着说谢谢的样子都有汉奸的嫌疑。
许好诺一把抢过梁思越手中的户口簿说了,语气生硬的说了声:“我不在家吃饭了。”便起身飞快地就向门口走去。
似乎谁都没想到许好诺会忽然地发脾气,许文远和梁思越异口同声地惊讶地唤道:“好诺?!”
梁思越起身就跟在了好诺的后面……好诺只顾低头换着鞋:“思越哥,我和青晓约好了,你自己在这吃吧。”
好诺明显是生气了,梁思越跟许文远和方亚芹打了声招呼:“妈,许叔叔我们先走了。”也跟好诺出了门。
好诺下了楼,便健步如飞地往前走。
梁思越大步赶上了好诺,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好声好气地问道:“好诺,你生气了?”.
“没有。”好诺手里紧紧地攥着户口簿,有些伤感地说道:“我只是觉得这里好像再也不是我的家了。”
梁思越顿时明白许好诺这傻丫头还是很在意她爸和***态度的。
“好诺,我们不是马上就有自己的家了吗。”梁思越紧握了握好诺的手,试图给她些安慰:“再说你爸和我妈的态度虽然不太让人高兴。可是我妈不是把户口簿给我们了吗,不管怎么说她是同意你嫁给我了,对不对?”
梁思越并没意识到方亚芹的态度若只限于她继母的身份自然还是可以接受的,至少肯定比许文远强些;可是不幸的是,好诺现在心目中方亚芹的位置更多的还是未来的婆婆,所以便有种受到了轻慢和侮辱的感觉。
许好诺有些生气地说道:“我要嫁给谁是我自己做主!他们同意不同意的根本不重要。”
“是的,那当然。”梁思越毫不犹豫地就给予了坚决的肯定。
好诺的话明示了她才是那个有着一票否决权的人,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惹她。
好在好诺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两人一上了车,好诺再也不提她和青晓早约好的说法,梁思越便直接开了车,带好诺去顶味斋解决中饭问题。
到了顶味斋,梁思越停好车,便挽着好诺往门厅走,却见门厅处有辆红色宝马车下来位顶着爆炸头,穿着黑色皮裤和件黑色丝绒西服的靓女正吩咐门童帮她泊车。
那靓女扭头不经意间见了梁思越和好诺,竟是微微一 愣。
好诺也很有些惊讶。
那人的妆很浓仍掩不去脸上的憔悴,黑色丝绒西服内里露出角白色蕾丝花边。贴着深凹的乳 沟,却很是晃人眼球,竟是一扫往日娴雅风范的秋姐。
秋姐微微地笑了笑,好诺也情不自禁地向她点了点头。
梁思越却是若无其事地挽着好诺只管往里走。
好诺瞟瞟梁思越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道:“秋姐,就是刚才那穿黑衣服的女人,她是你爸爸的女朋友。”
梁思越无奈地微笑道:“我知道,可他有很多女朋友。”
好诺惊讶道:“你都认识吗?”
梁思越笑道;“准确的说,我都不认识。”
梁思越带着好诺挑了个位子坐下,见好诺仍是心痒痒的样子便解释道:“那个秋姐跟我父亲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我对她有些印象。”
好诺忍不住打听道:“我觉得她很漂亮人也挺好的,你爸为什么不娶她?”
梁思越伸手揉了揉好诺的头发,制止她继续八卦:“我刚才说了,他有很多女朋友。”
好诺却将枪口转向了他:“思越哥,你以后会不会象你爸?”
“好了,好诺。”梁思越笑斥道:“我没那么傻。狗熊掰玉米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好诺听了心花怒放,面上却很平静地反问道:“真的么?”
“当然真的。”梁思越伸手摸了摸好诺下巴,笑道:“我是那种掰了第一颗玉米就懒得再费劲儿的聪明狗熊。”
“噗……”好诺终于还是被梁思越逗得破了功,刚要说点却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梁思越的身后;“秋姐?”
梁思越皱了皱眉,却没有回头。
“对不起,许小姐、梁少,我打扰一下。”秋姐客套了句,便神态自若地坐在了好诺边上的位置。
“哦,没关系的。”好诺很客气。
梁思越却坐正了身子,有些讶异地看着秋姐,皱眉道:“你有什么事吗?”
秋姐微笑了笑:“我是听说梁总就要添丁,特地来道声喜的。”
好诺吃了惊,忙扭头看着梁思越。
梁思越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目光却冷了许多:“他人在杭州,你可以直接跟他说。”
秋姐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薄施脂粉的脸上,嘴角和眼角都有些明显的细纹:“梁总为了给于小姐养胎,特地避到了杭州去静养,我怎么好打扰?”.
梁思越彻底寒了脸,只皱眉冷冷地看着秋姐,再不说话。
秋姐的笑容渐渐有些勉强,却还是和声对梁思越说道:“其实如果你稍微顺着你父亲些,也就没那么多枝节了。”
梁思越一哂,截然道:“对不起,我想我梁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插嘴。”
秋姐愣怔了一下,面上的笑已经有些凄凉的意思,只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是我多事了。”便起身匆匆走了。
梁思越这样子很有些冷酷,好诺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却牢记着沉默是金的道理,没敢开口说什么。
一会儿,服务生开始上菜。
桌上的菜肴热气腾腾的 梁思越的眉眼也柔和了很多。
梁思越很细心地帮好诺布着菜:“好诺,你多吃点儿,别养得太瘦了,我再看见胖嘟嘟的玉米会后悔的。”
梁思越这笑话有些冷,好诺反应了会儿都没笑出来,可心里却是松快了些:“思越哥,你爸又有孩子了,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梁思越嗤得一声轻笑了起来,放下手中筷子对好诺说道:“好诺,我父母他们在我七岁的时候就离婚了,从那时候我就开始适应他们各自会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乐意怎么安排他们的生活,一直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并不在意。”
“好诺,我想这点你应该很容易理解。”梁思越伸长了胳膊,握住了好诺的手,郑重地说道:“好诺,我们两个会建立一个新的家庭,也会有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生活。这个才是我现在最看重的事情。”
好诺很感动,却也很心疼梁思越,越是嘴上说不在乎父母的人,心里就越是在乎。许好诺觉得这点她也是很有经验的。好诺急于给梁思越她能给他的温暖,便反握着梁思越的手道;“思越哥,我们星期一就去登记结婚好不好?”
好诺居然自己跟他求婚了,梁思越笑看着好诺,眼中全是温存:“好诺,登记也要挑个好日子的。我想把我们俩的生辰八字交给密云寺的惠能大师,请他老人家帮我们合一合良辰吉日,登记,婚礼,这些我来安排好了。好诺,咱们结婚虽然可能没有长辈操持,可是我一样不会让你委屈的。”
好诺有了梁思越这许诺很是满意,虽然她正经是临时抱佛脚的人,可结婚这样的事有大师帮着参详,总多了些吉祥如意的感觉。
于是许好诺便开开心心地等嫁了。
梁思越突然接手了宇轮的全盘决策权,加上大中重组和异地开设大中的连锁百货店都到了如火如荼的时候,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很多时候他回来时,好诺都已经睡熟了。
可是不用太费心找,梁思越便能发现许好诺燕子衔泥般每天捯饬回来的玩意儿,门厅里新换的情侣拖鞋,洗浴间里可爱的套杯,沙发色彩明丽的靠垫,书桌前两只在鹊桥上玩亲亲的小喜鹊……这房子里越来越多了些许好诺的色彩,也更多了些家的味道。
梁思越心里温暖,却也有些歉疚,惠能大师那里他安排了,却总是yīn差阳错的见不上面。
睡房里,好诺睡得正酣,脸颊粉粉的,蜜桃一样诱人。
梁思越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暗下决心,明天怎么都要留出半天时间来专会惠能大师。梁思越这么想着,略微心安了些,正想换衣服洗澡,却被他那一边的新枕套吸引了视线,白色布底上,大红色的笔调简单勾勒出了一个酷似樱桃小丸子的卡通形象,正睁着星星眼,嘴里冒出一串英文字母:one more time,ok?
梁思越微一扬眉,忍不住笑了起来,拿起枕头作势轻捂了捂许好诺的脸,便将手中的枕头放在一边,俯身吻住了好诺。
好诺被他闹醒了,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懵懵懂懂地问道:“思越哥,你回来啦?”
梁思越跪坐在床头,拿着枕头凑近了好诺,咬着牙逼问道:“好诺,这是你今天买的,嗯?”
好诺却没意识到危险,很坦然地交待道:“不是啊,今天青晓送给我的。”
梁思越倒吸了口冷气,难以置信地反问道:“蒋青晓送你这个?”
好诺伸手摸了摸脖子,睡眼惺忪地说道:“是啊,是青晓她们公司出口的样品,挺可爱的吧?”
好诺那边的枕套是红色底布,纯白色笔调勾勒的卡通男孩,头发竖立,一脸惊悚得不行的样子。
梁思越瞧着,倒确实和他有几分心意相通。
嫁妆
梁思越一直觉得好诺是那种很保守的女孩,倒没想到好诺现在已经彪悍到可以坦然得和蒋青晓讨论闺房情事了,可是他绝对是那种内外有别的人,想着好诺和别人,尤其还是他熟识的女孩,说起他们之间这种私隐的话题,梁思越想不被惊悚到都不行了。
难道是他这阵子冷落好诺了?梁思越想了想,抱紧了好诺,婉转地建议道:“好诺,你和青晓虽然是好朋友,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应该留点隐私的,对不对?
好好的怎么就牵扯到隐私问题了?好诺正有些迷糊,梁思越渐渐肆意妄为的双手却给她指明了答案。
“梁思越,你可真是狭隘、狭隘、狭隘!”好诺笑着在梁思越的脑门上连拍了三下:“今天在青晓她们公司,我们几个人一共讨论出了可以有几十种情形,女生只要说one more time,ok?就能吓着男生,谁也没象你这么没想象力啊,直接就想到这上面来了。”
心里想得挠心挠肺的,嘴上却死撑着不说,这大概是女孩子最擅长的事情了。
“你们几个都是女孩子吧?”梁思越很肯定地问了句,便笑着撒了手,起身扯领带解外套,准备拿衣服去洗澡。
“对啊,你怎么知道?”好诺倚着靠垫坐在床上仰头看着梁思越,随意地和他扯着闲话。
“猜的。”.
灯影氤氲,好诺的眼睛黑白分明,瞧着却是水汪汪的。
梁思越心中一动,手上解着衬衫的扣子,逗她道:“其实咱们至少每天一次,还是很符合标准的。”
“是……吗?”好诺是搞数据分析出身,实事求是是基本原则。
前天、大大大前天……好诺不用扳手指头也能找出好些空白的时点:“那剩下的那一小半时间你是和谁做的呀?”
梁思越的手立刻顿住,脸上的笑意也瞬时绽开。
梁思越蓦得欺身上前,分腿虚跪在好诺的两侧,伸手板着她的肩头,笑着训道:“许好诺,你不知道做比较的时候,应该取平均值更合理吗?”
好诺张嘴刚要分辨,梁思越却已趁虚而入,深吻住了好诺。
其实是他错了,心里想得挠心挠肺,嘴上还能死撑住不说,他们家的许好诺还没这么高的段数。
只可惜了,每每他深夜晚归时挠心挠肺得熬得那么辛苦,却没个人领情。
他跟好诺总是yīn差阳错的,万幸的是,他们没有错过彼此。
当初秦朗知道他和好诺要结婚,并且要到上海去自立门户的事情后,面上的表情是那种特意克制后的冷静,连声感慨道:“这太好了,不容易啊不容易,梁总,咱们处了也十来年了,我以前还真没敢想你竟然喜欢的是许好诺,真正是没敢想。”
秦朗是他的学长,也是心腹。连他也没敢想,一来是是因为在他的交际圈中,好诺并不是最美丽出色的女孩;更多的却是因为他从来不是那种容易被讨好的人。
其实好诺也不能。
从十几岁时冤家聚头,好诺很多时候都是有心要讨好他,却因为没什么诚意就总也讨好不到点子上。
那时候他被她气得肝疼,如今想起来却都是甜蜜。
他和她相逢很早,相爱却晚,可到底,她和他在一起了。
身下的好诺星眼迷蒙,两颊酡红,直晕到了耳根,明明已经是意乱情迷不能自已了,偏偏还咕咕哝哝的,不肯放弃指挥权,只在那时断时续地指挥着轻……重……缓……急……
她出工不出力的,还这么多唧唧歪歪,直让梁思越恨得牙痒,却又爱得不行。
对付他,好诺不需要万种风情,只这一点娇憨爽直就可以是必杀技了。
他父亲在他们争执时曾讽刺过,看不出好诺有什么魅力,这本来也不用他看出来。
他爱好诺,他要好诺,不是因为她有多好,就只因为她是许好诺。
这一点他自己知道就行了,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让别人知道得清楚明白。
只有一个人或许例外。
顾哲灏。
顾哲灏突然来访的时候,梁思越正在办公室里接受南城晚报的记者采访。
美罗百货有人跳楼的事情虽然没有媒体报道,但是现场那么多人,老百姓私下议论并不少。
N城热线网的时事论坛更是讨论得热火朝天。
但是再热闹,那也是一小撮人的事。
电视、广播和大小报纸才是辐射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媒介。
其实人民群众永远是需要正面形象的光辉事迹的鼓舞,才会觉得这日子过得更有奔头的。
梁思越因为在重整大中百货的过程中表现出了较高的觉悟,被他舅舅方博山定为了正面宣传典型。
这种官方的宣传要远比企业自己拿钱做广告更有效益。
自己的抉择竟成了名利双收的事情,梁思越自然乐意将其发扬光大。
对这一点,朱婉婷是英雄所见略同。
宇轮和苏越合股的大中连锁百货在紧张的筹备后在三个二线城市同时老店新开,同时“给共和国同龄人创造人生第二次辉煌的机会”的用人方针也冲出了省会,照耀到了地方城市去了。
这当然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南城市宣传部、南城电视台特地联合做了一个专题报道。
一时间,大中百货“人民的商场”的光辉历史,开业典礼上梁思越、朱婉婷春风满面、郎才女貌的动人形象,大中连锁百货的新卖场,还有刘欢“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感人歌声,都定时定点的在南城电视荧屏上闪耀着。
尽管这样,跟风做采访的记者还是一拨又一拨的。其实能挖掘的早就都挖掘了,可即便如此,做记者的总能发现新的新闻点。
采访已到尾声,南城晚报的女记者微笑着提问道:“我先前采访苏越的朱总时,她曾提到过,在此前你们也有过合作的机会,只是双方没有很好的把握。可是正确的选择永远不会嫌迟,这次大中连锁百货三城同时成功开业,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梁总,你是怎么看的?”
朱婉婷行事确实干净利索,有男子的果断和魄力却也有女子的细腻和容让,连锁百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三城同时开业,她在宇轮和苏越的协同作战中确实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梁思越并不是很吝啬去夸奖别人的人,可考虑到好诺在看电视时点评过:“青晓说你和朱婉婷签合作协议时两人笑得太夸张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在签婚书呢。”
他也只能谨慎地表态道:“苏越在连锁经营上的经验确实对大中连锁百货的经营有很大帮助,从这点上来说,双方合作是成功的。”
可是女记者却追问道:“朱总认同您是南城民营企业的第二代掌权人的代表人物,那么您对她是如何看的呢?朱总的海归背景对你们之间的沟通交流有影响吗?”
梁思越正皱了眉头听着,秘书却进来悄声提醒道:“梁总,商贸局的顾局长来了。”
顾哲灏怎么会突然到他公司来?
“没有任何影响。”梁思越简单的回答了记者的提问,起身答谢道:“谢谢你的采访。”便走出办公室,去迎接顾哲灏。
能在宦海商场弄潮的人都得有几分变坏事为好事的本事,因美罗事件而坚决要求辞职的顾哲灏在众人眼里虽然有些书生意气,但确实是个有担当的人,这种品质放在哪里都是可贵的。
梁思越早听他舅舅方博山透露过,顾哲灏不会就此被打入冷宫。
可是顾哲灏现在确实是赋闲在家了,他又怎么会突然到宇轮来?
梁思越心里虽然疑惑,却微笑着迎上去和顾哲灏握手寒暄道;“你好,顾局。今天怎么有空到宇轮来视察?”.
顾哲灏含笑道:“视察不敢当,我今天就只是私人拜访。”
他们俩有这个交情么?
“欢迎之至。”梁思越微笑着将顾哲灏让进了他的办公室。
甫一坐定,顾哲灏便开门见山道:“其实我今天是特地来向梁总辞行的。”
“顾局要离开南城了?”梁思越有些讶异,不是说不会撤顾哲灏的职吗?
顾哲灏有些无奈地笑道:“是要去北京学习段时间。我辞职报告递交上去有段时间了,最近方书记亲自找我谈话,组织上推荐我到中央党校去进修学习一段时间。”
他是引咎辞职,自然是没理由拒绝再回到革命的大熔炉里重新打造的。
看来顾哲灏的仕途只是拐了个弯,并没受到实质性影响,倒是起点更高了。
梁思越了然地微笑道:“恭喜顾局。”
“嗐,这也就是恭敬不如从命罢了,并不值得恭喜。”顾哲灏态度很是低调,看着梁思越态度真诚地致谢道:“倒是这两天要走了,我想梁总这里我应该来道声谢,这次美罗事件里,我辞职只是难辞其咎,梁总挺身而出、仗义相助,才真解了美罗员工的燃眉之急,也缓解了我的困境。梁总,多谢你的援手。”
梁思越笑着谦虚道:“作为企业宇轮做的都是应当做的,如果真的恰好对顾局也有些帮助,那是宇轮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
话说到这里,双方的意思都到了。顾哲灏微笑着扯开了话题:“宇轮这次借助收购大中的东风涉足连锁百货,做得很成功。南城电视台每晚七点半的专题报道,宣传得也很到位啊。”
话题转到了电视台做得专题报道,梁思越和顾哲灏都轻松地就内容评点了番,气氛顿时亲密融洽了很多。两人说笑着,顾哲灏忽然说了句让梁思越很受用的话:“好诺的眼光到底是好的,梁总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
梁思越笑得很愉悦:“呵呵,到现在好不好,都已经由不得她后悔了,结婚的日子密云寺惠能大师已经帮我们看定了,就定在腊月十八。”
顾哲灏双目一亮,微笑道:“恭喜。”
顾哲灏这祝贺词过于简练,气氛一时微微有些冷。
梁思越也并不想过于渲染自己的得意之情。
好在顾哲灏要忙着回去收拾行装,起身告辞道:“明天就要走了,家里的杂事还没安排过来,梁总我就不多打扰,先告辞了。”
大局已定,梁思越也不多留,握手道别道:“那好,我就预祝你一路顺风,家里面如果有什么事安排不过来的话,请尽管开口。好诺很喜欢一一。”
顾哲灏倒也没什么安排不过来的,只在临走时无头无尾地说了句:“好好待好诺。”
这种主次不分的叮嘱让梁思越微微有些不爽,可是他现在尽可以不予计较了。
梁思越微笑着答谢了句:“多谢顾局关心。”便送走了顾哲灏。
以梁思越的立场来看,顾哲灏对好诺仍嫌过分关心了。
所以顾哲灏跟他辞行的事,他便很自然地忘记了跟好诺说。
可过了两天,好诺却喜滋滋地跟他说:“思越哥,顾妈妈今天打电话给我了,她知道我们要结婚了,说是要送一幅百子图的苏绣缎面给我做嫁妆。”
63 劫
顾妈妈给好诺送嫁妆?这都送哪儿去了?梁思越听了觉得有些不对味儿,好诺却是一派的欢喜:“思越哥,这下我也有东西压箱底了。”
梁思越有些听不明白:“压箱底什么意思?”自从惠能大师给他们定下了日子,好诺对婚事的细节就有些神经质的紧张,梁思越为了能与时共进也只有认真学习。
“嗯,应该就是嫁妆里比较贵重的东西吧。”好诺想了下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记得我妈说过她手上那个玉镯是我外婆留给她压箱底的。”好诺说到这里心思一滑,也不知道后来那个镯子哪去了。
梁思越听了这话也是一愣,仔细留意了下许好诺的神色,便蛮不在乎地揉着她的脑袋笑道:“好诺,你想要什么嫁妆,开个单子我来给你置办。”
“你给我的也不是嫁妆啊。”好诺噗嗤一口笑了起来:“哎呀,这就是个意思,有顾妈妈送那个百子图的缎面就行了。”
一幅缎面上活灵活现地绣了一百个粉嘟嘟的大胖小子,东西好,意头也好。
顾妈妈一开口,她就舍不得说不要了,而顾妈妈话里透着的慈爱,更是她无法拒绝的。
好诺心里打着小九九,跟梁思越商量道:“顾妈妈吧,我以后就当她是我干妈。当然不一定要说白了,可我心里就这么想的。”
“好好。”顾妈妈确实很有长辈的样儿,梁思越虽然有些尴尬,却只能羡慕顾哲灏能有这么个妈:“好诺,你收了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改天我们也买些礼物去看看顾妈妈吧。” 梁思越这建议很正确,好诺却只挑不要紧的部分答应着:“对啊,我也应该买些礼物送给顾妈妈的。”
说起来她还欠顾妈妈一个解释,冒然和梁思越一起去见顾妈妈,好诺觉得不太合适。
再说了梁思越这么忙,等他一起去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好诺第二天,便早早下了班,到超市里买了些水果和两样老年人吃得补品到了顾家。
顾妈妈刚接了一一回家,开门见了好诺,倒也很高兴,可还没等她开口。一一跑到门口看到是许好诺,便象小黄莺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许阿姨你来啦,许阿姨你为什么都不到我们家来玩了?许阿姨,爸爸走了,你为什么都不来?”
许好诺先后微笑着听着,可听到顾哲灏走了心里却吃一惊,忙弯腰问一一道:“你爸爸走了?他去哪儿啦?”
顾妈妈这才有机会开口道:“哲灏他被派到北京学习了。”
“哦。”好诺这才放了心,直起腰来。
顾妈妈看着好诺微笑了笑,却又摇头轻叹了口气。
好诺见顾妈妈叹气,心里有些歉疚:“顾妈妈……”
顾妈妈却笑着接过好诺手上的东西嘱咐道:“好诺,下次来就来,不要带东西,我什么也不缺,白浪费了你们的钱。”
好诺老老实实地答应道:“哦,知道了。”
顾妈妈忍不住笑了起来,拉过好诺的手道:“来,好诺,我带你去看看东西。”
她这一辈子没生养过,心里却最喜欢孩子。
可是她也不是擅于言辞的人。
就象一一她妈妈,她也是喜欢的,只是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她说出来的话总让一一妈妈误会,她也就不说了。
只是儿子媳妇闹离婚时,她才知道原来她还是横在儿子媳妇中间的。
那会子她暗地里是伤心透了,老而不死是为贼啊,她要这么长寿干嘛?
可她舍不得在襁褓里就给她抱回来的哲灏,也舍不得还在襁褓中的一一。
好诺心善,脾气随和,她真是觉得投缘,却没想到还是没缘分做一家人。
顾妈妈领着好诺到了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了那幅百子图的绣面在床上摊了开来. 大红的缎面上,阿福一样的胖娃娃神态各异,却都鲜活可爱。
一一站在床边开心的嚷嚷道:“奶奶,奶奶,好多小宝宝。”
“嗯。”顾妈妈也眉开眼笑地感慨道:“这还是一一爷爷在世时,人家送的。他爷爷一辈子不收礼,却独收了这一份,说是等哲灏结婚时用。谁知道她爸爸妈妈在国外就结婚了,一直也没用上。”
好诺没想到这缎面来头这么大,忙推辞道:“顾妈妈,这缎面太珍贵了,您还是留着吧。”
顾妈妈道:“好诺,这是我的心意。你的事哲灏都跟我说了,结婚是喜事,你也没个亲妈给你张罗,我送你这缎面就是图个顺序,你不好推辞的,再说这也是哲灏的意思。”
“顾妈妈,谢谢您。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可是东西我是不能收的。”好诺听了这话,只觉得愧不敢当。
“好诺,你也觉得这东西太土?!”顾妈妈想起了一一妈妈当年的评价,可是对好诺她倒是可以多说两句的:“好诺,这缎面虽然有年头了,可真是好东西,你就是不用放在柜子里图个吉庆也是好的。”
“哦……”好诺一时不知道接受好还是拒绝好,正为难着外面的门铃响了,好诺忙说道:“我去开门吧。”
“是谁啊?”顾妈妈有些纳闷,也跟着到了门口。
隔了防盗门上面的小格栅,可以看见外面是个穿蓝色工服的工人,蓝色工帽上印着东华煤气的字样,好诺回头对顾妈妈道:“煤气公司的。”
顾妈妈疑惑道:“不是双月抄表吗?”
外面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煤气公司检测管道的。”
“来了,来了。”顾妈妈答应着,好诺已经开了门。
防盗门打开后,门口的工人拎着工具箱便走了进来,问道:“你们家煤气管道在哪儿?”
顾妈妈顺手关上门道:“在厨房我带你去。”
跑过来看热闹的一一却嫌弃地问道:“叔叔,你到我们家为什么不换鞋?”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蹲下身子打开工具箱道:“我这就换。”
已经是吃晚饭时间了,顾哲灏将书桌的书理好,刚想去食堂吃饭,手机却忽然响了,顾哲灏看了下号码不由微微一笑,摁了接听键柔声道:“喂,一一嘛?”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很是讥讽地问道:“顾局长,你愿意出多少钱买你老婆孩子还有你老娘的命?”
顾哲灏的心顿时沉到谷底,电话那头静得出奇,他听不到任何一一或是他母亲的声音。顾哲灏冷静地问道:“请问你是谁?”
回答他的只有电话的忙音。
顾哲灏连忙拨家里的电话,电话却一直占线。
顾哲灏手握成拳,考虑了两秒种,便拨了南城的110报警,又拨通了市政府的值班电话说了情况,工作人员倒是很重视,表示马上会跟领导汇报。
放下电话,顾哲灏依然是忧心如焚,他无法去想象家里发生了什么,或是即将发生什么。
他的思维仿佛是凝滞了一般,时间却是飞逝如箭。
顾哲灏费力地咀嚼着那人的话:“顾局长,你愿意出多少钱买你老婆孩子还有你老娘的命?”
那是个熟悉他身份的人,可“老婆孩子”?顾哲灏心中一跳,忙拨好诺的手机,可手机已经关机了。
顾哲灏紧握着手机,一拳扎在了书桌上,只恨他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
梁思越,他应该通知梁思越的,可是他并没留此人的号码。
顾哲灏正懊悔着,手中手机却突然响了,这次竟然是方博山。
方博山的指示很简单,顾哲灏在党校代表的是南城的干部形象,一定要沉住气,要相信组织能处理好他家里发生的任何事。
这真是一级干部一级水平,顾哲灏苦笑道:“方书记,因为家母忽然频危,所以我打算跟党校请假回南城一趟。”
方博山沉默了下回答道:“这样也行,可你要注意影响。”
“我明白的。”顾哲灏意会,却还是头痛得扶额:“对了,方书记,你帮我转告一下许局,好诺她可能也在我家。”
“好诺?”方博山也吃了一惊,马上答道:“好,我马上转告。”
“怎么可能?”许文远正在家吃晚饭,听到这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诺不是跟思越在一起了么?怎么会在顾哲灏家?
等梁思越辗转得到消息时,顾哲灏家人被劫持已经得到警方的证实."
绑匪态度嚣张,不仅要两百万现金,还要求来记者直播。
许文远打电话来时声音有些抖,可逻辑还清楚:“思越,好诺在顾哲灏家被劫持了,绑匪要两百万,这就是亡命之徒,估计脑子也有问题,你带些钱来,安抚他一下,不至于让你真给钱的。警察都在这呢。”
梁思越正在给公司开会,听到这消息仿佛是突然给人当头重重打了一棒,来不及有什么惊讶的,就只是木愣愣的疼。
梁思越皱这眉,缓了口气,才对对出席会议的财务总监李总道:“李总,你马上给我准备两百万现金送到商贸局顾局家来。”
李总监张大了嘴:“两百万现金?”集团财务保险柜里哪有这么多现金,这会银行都下班了,他到哪儿弄钱去?
梁思越哗啦一下拉开椅子,起身就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道:“对,人命关天,一刻钟之内,大中百货营业款。”
李总监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梁思越这是让他到大中百货打劫营业款去。
梁思越飞车到了现场时,顾哲灏家楼下已经都是被疏散出来的住户和警察。
许文远和方亚芹都在,熟识的还有市政府办公室的两个人。
方亚芹见了梁思越,两眼含泪:“思越,现在就剩好诺一个人在里面了。”
梁思越的心都揪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文远摇头叹气道:“我也不清楚,顾哲灏在北京打电话回来报得警。方书记亲手指示过了,谈判专家也来了,那人放了顾家的一老一少,只扣着好诺。要两百万,还要来记者电视直播。思越,好诺怎么会到顾家来?”
梁思越又气又恨,冷声道:“顾妈妈送好诺百子图缎面做嫁妆,她肯定是为这事来的。”
许文远和方亚芹面面相觑,方亚芹试探着叫了声:“思越,我……”
梁思越烦躁地打断她道:“妈,你不用解释,只要好诺没事,你什么都不用解释。”.
可是好诺要是出事,再多的解释又有什么用。
梁思越拨开方亚芹就往里闯,却被一个负责警戒的年轻警察拦住了,梁思越怒道:“我要上去看看。”
警察却是有原则的:“劫匪身上有炸药,谈判专家在和劫匪谈判,上面有命令,任何人不能靠近。”
梁思越也不肯妥协:“我要见你们领导。”
市政府办公室的人忙帮忙解释道:“这是方书记的外甥,宇轮的梁总,里面的人是他妹妹。”
拦住梁思越的警察皱了眉,似乎有些犹豫。
梁思越却断然道:“她是我妻子。”
那警察和市政府的人都是一愣,梁思越却趁机夺路往楼上走。
那小警察忙跟在梁思越身后道:“指挥部设在三楼,你只能到三楼了解下情况。”
梁思越也只能到三楼,因为三楼到四楼的楼梯道上全是警察.
所谓的指挥部就在顾家楼下,梁思越进去没注意什么领导,倒是被一个狙击手模样的人給吸引了注意力。
可屋子里的人看见梁思越却都觉得触目,厉声质问道:“你什么人?怎么上来的?”
跟在梁思越身后的警察解释道;“他是人质的丈夫,……方书记的外甥。”
梁思越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道:“你好,我是梁思越,被劫持的是我妻子,我想了解下现在的情况。”
有个头儿摸样的中年警官走过来和梁思越握了下手道:“根据被解救出来的人质的说法,劫匪已经进屋有将近两个小时了,他身上绑有炸药之类的危险物品。我们谈判专家正在和他谈判。劫匪比较狡猾,缩在客厅的死角里,将人质挡在了前面。不过楼上的布局和楼下是一模一样的,我们狙击手已经熟悉了地形,准备实施狙击。劫匪的精神亢奋期很快会过去,等他人松懈下来,只要稍微露点头,狙击手就可以将他一抢毙命。”
梁思越倒吸了口冷气,质问道:“开枪?如果误伤了我妻子怎么办?”
那位警官皱了下眉,很客观地说道:“你要相信我们狙击手是不会随便开枪的。”
可是他却不能承受那可能的意外,梁思越紧紧握住那警官的手恳求道:“我已经叫人筹款了,我愿意拿钱赎人。请你们再等一下。”
“可是劫匪还坚决要求电台直播,梁先生,劫匪也许是疯子,却不是傻子,你就是把钱捧到他面前,他也知道他是没命花的。我们必须在他狗急跳墙前采取行动。只要有几秒钟的机会,我们就能成事了。”
可这几秒钟决定的不仅是那劫匪的生死,还有许好诺的生死,梁思越知道他决不能赌这一把:“那个劫匪既然能将顾家一老一小放出来,就应该不是穷凶极恶的人,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尽量以不流血的方式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