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只是静静等在墙下,抓他个现形,以此暗示:能抓一次,就抓两次,更多次。让他自己看着办!
一次不坦白,两次呢,更多次呢?他要逼崔俣使手段么?身在谢府,稍不注意就有暴露之嫌,他敢不在意?
杨暄脑内急思,很快做出取舍,长叹口气:“你要非得……”
“可是你这么不配合,我突然又不想知道了。”崔俣察觉到杨暄情绪转变,话音也跟着转了。
杨暄这下真气的踢墙了。
能得他信任的人不多,他信任崔俣,面子不要了,别扭放下了,准备矮人一等的坦白了,这人竟不想听了?
你不听,我偏要说!
少年意气一上来,杨暄走上前,箍住崔俣的肩膀,眼神跟小狼似的:“你必须听!”
崔俣皱眉:“为什么?”
“你不是想帮我?”
崔俣呲牙:“现在不想帮了。”
杨暄:……
崔俣看着杨暄气的脑门青筋直跳,好像下一秒能气的直接爆炸,心中这叫一个舒爽。
熊孩子,叫你再敢赖耍我!
面前这个好歹是太子,一国储君,崔俣爽够了,就不再落井下石,见好就好:“算了,谁叫我比你大呢,让着你些好了,不与你计较。”也许是上辈子被欺负的太多,尽管心里做了决定,嘴上也没能及时调整过来,他修长手指放在脸上,声音神态里仍然带着调侃,“藏敛锋芒,不动声色,你现在可又过了。”
逼他失态的是谁!!
换了任何一个别人试试,看他会不会露一丝情绪!
杨暄差点飙脏话。心情一上一下忽悠,神人也受不了!这好看兔子果然最会气人!
崔俣却端正回来了,认真看着杨暄眼睛,眼神清澈,神情真挚:“一路共行,相信你已足够了解我,信我帮扶你的诚心。然世事无常,有些事危险程度普通人难以想象,你不能肯定我有无这份能力。我感激你的体贴,也很想提醒你一句话。”
杨暄极为‘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呵呵,你可算说句人话了。
崔俣双手叉,低眉浅笑:“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
能马上得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
杨暄表情倏的变幻。
崔俣微微偏头,似有疑惑:“怎么,我说错了?”
“没有。”你只是随意举个例子……杨暄表情有些微妙,“你在提醒我,不要过分依赖自己的武力,它的作用有时会比想象中有限。”
崔俣微笑点头,肯定道:“对。”
杨暄总觉得崔俣这个笑容有些微妙,可这个感觉只一瞬间,立刻消失,再看崔俣时,这人神态表情没半点不对。
可能是他太敏感了……崔俣怎么可能会知道他身份?再聪明,猜到这也要些时间。
“但要我想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崔俣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似落入星辉月色,熠熠生辉,极富吸引力,任何人都不会在这样的注视下走神。他静静看着杨暄,眸底似有两团炽烈火焰燃烧,“谋略。谋略可以得天下,也可以治天下。”
“事有不顺时,武力并不能确保万无一失时,可以绕个弯,许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他眼梢微扬,自信从容,笑容简直在发光,“你可以试一试,相信我。”
杨暄心头震撼,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还是说这句话的人。
“不要小看聪明人,聪明人能助你成事,也可以坏你的事。”
崔俣声音清冽,语调微缓,笑容神秘。笑完,他起着拉着杨暄,送他送门:“我从不迫人。我之真心,你可仔细考虑斟酌,再做决定。今夜已晚,去休息吧。”
杨暄站在崔俣房间外面,整个人都是懵的。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一句话能气的他额头冒烟,一句话能抚平他心境,粗鲁又温柔,让他抗拒不了。
平日里的孤傲脾气,在这个人面前竟完全收敛,被如此冒犯,即不愤怒,也不憎恶,只有一点小小的不甘。不甘自己引已为傲的耐性自控消失,不甘有些地方不如这个人。
杨暄虽年少,心志却并不似同龄青涩。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一个人不可能处处出类拔萃,总有一些人,在某些方面比自己优秀,做为太子,他要做的不是比所有人出色,而是怎么用出色的人。
道理他都懂,可面对崔俣,他就是……
手掌轻轻抚在左胸,这里跳动比往日要快。
摇摇头,深呼口气,将胸中莫名情绪散尽,杨暄审视自己,刚刚那番表现,简直丢人之极!有心描补,姿态高冷从容的转身敲门,说‘我信你’,洋洋洒洒倾诉烦恼,一想又太过了,显的自己太急切,一点耐心都没有,更丢人了!
大步回房,心中焦躁难安,上了床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生闷气,抓心挠肝的难受。‘不想说’变成‘好想说’,原来这么难受!
杨暄再次握拳,心内发誓,
总有一天,他要崔俣在他面前也如此失控!
……
第二日天还没亮,杨暄就醒了。
他没立刻起床,躺到浑身难受骨头疼,才慢腾腾起来,磨磨蹭蹭的穿衣,洗漱……直到金色阳光洒满院落,看着时间并不早,他才非常不急切的,去找崔俣。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从容大方半点不心急,杨暄甚至精心打理了自己,确保衣整人肃,风度华华,又内敛持重,气质过人。
崔俣的房门开着,灿烂阳光落在门槛,内里隐有茶香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