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影院出来,已是华灯初上。湛墨青带她去电影院楼下的豫园饭庄吃上海菜。
豫园饭庄在市内一向很出名,环境也棒。走进去,柔和的灯光,厅内潺潺的流水,自在的游鱼,还有食物的香甜气味,精美的装饰品,舒缓的音乐声飘飘渺渺,若有若无,很小资的感觉。
菜式也非常精致,小巧的碟,可怜兮兮地盛着那一点点内容,不过摆盘十分美观。
钟叙叙夹起一个小笼包,小口小口地咬。湛墨青看着她的模样,笑着问:“突然变淑女了?”
“这些食物卖相太好,我不忍心吃。”
“好吃吗?”
“还行吧,我觉得不如文嫂做的好吃,这个太花哨了,还是文嫂做的味儿地道。”
“那有时间我们再过去一趟。”
“要得!”她学着林姨的语气,来了句地道四川话。
“叙叙,周末我父母想和你一起吃顿饭。”
她这才惊觉,从她和湛墨青的婚事定下至今,她与湛父湛母不过仅仅见过一面,可见这桩婚事确定得有多么仓促。
“周五下班我去接你?”湛墨青接着问。
“唔,好。”
“还有,你好好想想国庆去哪里,我提前做做准备。”
“好。”
湛墨青又是一笑,顺手把手上剥好的虾放到她的碗里。动作一起呵成,好像做过千边那样自然。
以前她觉得,男人的帅和女人的漂亮是一样的,所谓“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用在男人身上也合适,比如骚包的莫千南,对服装搭配发型潮流了若直掌令她汗颜,但是湛墨青不一样,譬如此时,他微微一笑,眼睛里光华流转,风采卓然又不失沉敛,本来已经十分英俊,但更引人侧目的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股气质,就像一块巨大磁铁,随时随地有强大吸引力,诱人不断沉溺,所以他的长相反而没有那么显眼。
这莫不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把虾递过来的时候,钟叙叙轻抚自己乱蹦的小心肝儿,暗暗叹了口气。
餐厅里面也有不少美女,这不左前方就有一个,尖下巴,媚气的眼睛,大/波/浪,黑丝袜包裹着的长长的美腿,风情万种,时不时也往湛墨青这儿瞟几眼。
钟叙叙再次自卑地叹了口气。和帅哥在一起压力大,这在以前和莫千南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深有体会,奈何天意弄人,如今和湛墨青一起,压力不减反增,悲催啊悲催。
“湛总。”转念间,那位美女已经走到他们桌旁,跟湛墨青打招呼。
湛墨青放下手中的虾,拿起毛巾擦手:“你好,请问你是?”
“湛总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以前还请我吃过饭的,现在就不记得我了?”卷发美女一撩头发,举止间雪白的沟若隐若现,十分诱人。
“对不起,不知小姐贵姓?”虽然嘴上道歉,但是面无表情的脸除了冷酷还是冷酷,看不出有一点抱歉。钟叙叙觉得他此刻的表情很欠扁。
美女丝毫不以为杵,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笑:“时隔多年,湛总记不得也是应该的,当年我是小毛丫头一枚,您也没有这么成功潇洒,如今您家大业大,忘记一两个故人也在情理之中。”
湛墨青眼神冷冷地扫过去,语气十分生硬:“我不记得有小姐这么个故人。”
“我倒是也算不上,只是我的某位同学曾经是湛总的故人,我沾了她的光,与您见过两面,蹭了您两顿饭而已。”
湛墨青不耐烦起来:“小姐,你说的我没有印象。”
卷发美女发嗤的一声:“人家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看来也没什么道理,湛总今天新人在侧,就把以前的朋友忘得一干二净,我那位同学要是知道,不知该多伤心!”
好明显的挑衅!钟叙叙本来以为只是老套的搭讪,停了筷子准备看好戏,哪知人家把话题带到她的身上,她立刻讪讪地笑了笑,拿起筷子继续“奋斗”。
“哦,是吗?”湛墨青没什么表情地反问,拿起筷子,给钟叙叙夹了一些青菜:“多吃点青菜,对身体比较好。”居然看也不看旁边的美女,慢条斯理地继续用餐。
卷发美女这一拳打在棉花上,被人当做了空气,站在旁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很是尴尬。
感觉到美女眼中的“凶光”朝她扫射过来,钟叙叙在心里叹了口气,露出个甜美笑容:“这位美女,既然是湛总故人的朋友,要不要一起坐下来吃个饭,叙叙旧?”
“哪里敢叨扰两位的甜蜜约会,湛总既然忘记了我的朋友,那我也没什么好说,不过我想你也许不久后就能见到她,祝你们用餐愉快!”得了台阶哪能不下,一甩长发,发狠踩着高跟鞋离去。
钟叙叙耸耸肩,撇了撇嘴。却看见湛墨青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深远,凌厉之中又仿佛有一丝温柔,冷酷中又好像有一丝……哀伤。
她的心一惊,连忙低下头,专心对付眼前的小菜。
豫园的位置就在购物广场里面,吃完饭,湛墨青体贴地问她要不要去逛一逛,钟叙叙伸了伸懒腰:“不要了,今天过得实在是太跌宕起伏,我想回家好好休息。”
湛墨青以为上午的事给她的冲击还没有过去,笑了笑,牵起她的手:“那你今天回家好好休息,明天要不要上班?”
她哀嚎一声:“湛总,天大的事情也比不上上班挣钱来得重要,小白领的悲哀就在这里。”
湛墨青点了点她的鼻子:“装吧你就!”
她摸摸鼻子,心里暗暗道,靠,老娘再能装也比不上你!
回到家自然要承受家人的一些疑问,说你的衣服怎么不是上午穿出去的那套啦,原来的衣服哪里去啦啊巴拉巴拉,她一一含混带过,然后借口身体疲惫,逃也似地上楼躲进房间。
冲完凉,她躺在床上滚了滚,脑海里面居然全是在吃饭时候卷发美女的那番话,还有湛墨青那令人心惊的眼神。
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混乱极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麦兜兜可爱的歌声又响起了,她烦躁地抓过手机一看,是陌生的号码。
“喂,找哪位!”口气非常恶劣。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哪位啊?不说话挂了啊!”她对着电话吼了一声。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钟小姐这么生龙活虎,让我十分欣慰。”
“欣慰,欣慰你妹!你到底是谁报上名来!要不休怪本小姐对你不礼貌!”
“我是陆梓尧。”
钟叙叙一下子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左手手肘狠狠地敲在地板上,木地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手机也哗地甩了出去,撞到墙上,再弹回来。
“啊!”她痛呼一声,连忙爬过去捡起手机,战战兢兢地问:“陆,陆总?”
“钟小姐那边似乎动静很大,有什么情况么?”陆梓尧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没,没有,就是接到您的电话太意外,不小心摔了一跤。”
“哦?那钟小姐应该小心一些,否则摔伤了,让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哈,真是不好意思啊陆总,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她装作没听出来对方话里的揶揄。
“没什么事,就是代表公司慰问一下钟小姐,毕竟上午发生的事还是有些出人意料,不过如今看来钟小姐已经自我调整过来了。”
“是,陆总放心,我明天一定准时上班,以良好的精神状态迎接新的一天,新的工作!”
“好的,那钟小姐好好休息,再见!”
“陆总再见!”
放下电话,手肘的疼痛无比明晰地传来,左手恨不得已经抬不起。钟叙叙爬上床,揉着受伤的地方欲哭无泪,只好仰天长啸:“老娘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怎么倒霉啦?”
钟叙叙僵硬地回过头,林晓嫱张大双眼站在门口。一件彩色T恤,外罩长款针织衫,超短裙配打底裤,青春逼人。
扭了扭脖子,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头发:“你怎么从学校回来了?今天又不是周末。”
“就是想回家来看看。”
林晓嫱说着,走到床边。“你手怎么了?”
“没什么,不小心撞了一下。”
“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这么马虎,你等着,我给你拿药膏。”说罢长腿一伸,刷刷地拖着拖鞋出去了。
“你今天没有出去约会?”钟叙叙龇牙咧嘴地问。
林晓嫱帮她涂药膏的手停顿了一会儿:“你跟我说实话,觉得莫千南这个人怎么样?”
“你的男朋友还需要我来评论?啊,轻点轻点!”钟叙叙倒抽一口冷气。
“忍一下,这个药膏要推一下才有效果。你和他早就认识,你以为我不知道?”
“认识是认识,不过我对他的了解不见得比你多。”
“你就说说你的看法呗。”
“英俊、多金、体贴、温柔、浪漫,喏,就是我对他的印象咯。”凉凉的药膏经林晓嫱一推拿,好像开始在伤处发热起来,疼痛的感觉也没那么强烈了。“看不出你手法还不错,没那么疼了。”
林晓嫱不说话,抿着嘴使劲一按。
“啊!林晓嫱你谋杀啊!”手肘的刺痛让钟叙叙大叫起来。
“谁让你不跟我说实话,活该!”林晓嫱恨恨地把药膏甩在床下,拍拍手站起来。
“喂你吃错药啦!”
“照你的说法,莫千南岂不是天下罕见的好男人,那我是不是应该马上嫁给他?你希望我嫁给他?”林晓嫱居高临下,咄咄逼人地问。
钟叙叙莫名其妙:“你丫的今天有病?他是你的男朋友,你自己不会判断?要我说什么?”
“你说的对,他是我的男朋友。”林晓嫱声音低了下来,好像委屈的小女孩嘟起了嘴:“不过你是我的姐姐,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你妹妹的幸福?”
钟叙叙语塞。
“我走了,你明天起来自己再抹点儿药膏,自己揉揉吧,我明天早上没空,不能帮你按。”出去的时候还轻轻帮她关上了门。
妹妹?
关了灯,躺在黑暗里,钟叙叙反复地咀嚼着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