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答案
    “怎么回事？”韩开跳进车子关上车门，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小张。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戒毒所一打来电话我就通知你了，据说我们刚走没多久——她就跳楼了。”
    韩开系安全带的动作明显停了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仍保持着一脸平静的小张，她忍不住便要提醒他：“如果今天我们没有去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小张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小韩，记者的使命就是揭露真相，我们没有做错。”
    韩开心头的怒火一下就窜了起来，看不惯他事不关己的样子，但也不好就地翻脸，只能别过了脑袋。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小张的车速明显比刚才快了，她忽然明白了过来，或许他并不比她好受。
    “对不起。”半晌，韩开憋出了这几个字。
    “算了，你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情绪难免会失控。”小张并没有怪她不经脑子的那句话，倒是转过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慢慢就习惯了。”
    “恩。”韩开用力点了点头，用几个深呼吸将那些负面的情绪都赶走了大半，努力不去想小洁的死和她之前的采访，或者是，和某个人之间的联系。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小张边往里走边叮嘱韩开：“我们只是过来做个简单的跟踪寻访，事情的敏感度比较高，别由着好奇心一个劲的问问题，小心惹祸上身。”
    韩开再次点了点头，事实上，小张的担心是多余的。当置身进那个氛围时，韩开完全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抢救已经结束，进进出出的护士不断的将门一开一合间，韩开忍不住往里头瞟了一眼，单人床上遮上了一条白色的床单，隐隐能看出一个身体的轮廓来，不，应该是尸体的轮廓。
    韩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了目光。
    身旁的小张正在问戒毒所的工作人员一些情况，韩开断断续续的听着，基本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他们俩走后，小洁看着并没有任何异常，到了吃饭的时候，她甚至难得的和一同去的姐妹们聊了几句话，后来她说要去洗手间的时候，大家也就没有太留意，直到窗外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时，众人才围到了窗口——楼下的水泥地上，一片殷红中，躺着姿势诡异的小洁。
    这个只与韩开漫长的人生有过不到一个小时交集的叫做小洁的姑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或许很快便会被韩开顺手丢到某个角落，再也不会想起——可是如今她静静的躺在那张狭窄的床上，被贴上了“死亡”这个标签的时候，便成了韩开心头的一根刺，再也无法拔去。
    她很想装作若无其事，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她，你必须为她的死负责，你必须负责。
    韩开不知道该怎样描述那种感觉，像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从胸口扑出来，隔着那层薄薄的皮肤不停的叫嚣，她用力抠紧了胸口，那种缺氧的感觉又来了，努力的呼吸，却汲取不到一点氧气，她张大了嘴巴，最后竟弯□子干呕起来。
    “小韩，你没事吧？”小张这才注意到了她。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龙头里的水彻骨的冷，韩开用手心接了水，泼在脸上，生生的疼。抬起头，镜子里面竟诡异的出现了另一张脸，一张稚嫩却憔悴的脸，那张脸渐渐与她自己的融为一体，韩开吓得后退几步，扶着墙面才没倒下去。
    “喂？韩开？”不知不觉间，竟拨出了宋子朔的电话。
    “子朔。”
    “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不对劲？你哭了？”
    “子朔，我害怕。”害怕杀人凶手是我，更怕杀人凶手是你。
    “你在哪？医院吗？待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会议进行到一半，坐在首席上的宋子朔突然宣布提前结束，策划部事先准备好的方案甚至还没来得及展示，众人愣怔着的功夫，宋子朔的人影都已经没了。
    “安余，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坐在开往医院的车上，宋子朔皱着眉头拨出了一个电话。
    “宋总，韩小姐调查的那个事情，是‘魅惑’的毒/品卖/yín事件，今天上午他们采访的那个女孩子好像跳楼了，还有——”周安余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要怎么开口。
    “还有什么？”宋子朔失去了往日的耐心，冷着声音催促起来。
    “这次的货源，听说是上次Robert运过来的。”
    “我知道了。”挂了电话，宋子朔重重揉了揉眉心，事情好像，有点棘手——
    十分钟之后。
    “宋总，你怎么来了？”小张诧异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男子，脸色酝着些薄怒，带着三分冷峻七分杀气，目光在他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而后迅速转移到了他身旁的女子——韩开身上。
    “小韩，宋总来了！”小张忙着站了起来，同时便要提醒一旁紧闭着眼睛脸色极为难看的韩开，手刚伸出去，突然吃痛，一抬头，宋子朔的眼神几乎要吃人：“别碰她！”说话间死死扣住了小张的手腕，疼的他便要惊呼出声，却在宋子朔警告的神情下生生将呼声咽了下去。
    “子朔？你来了。”韩开闻声缓缓睁开眼睛，宋子朔已经不动声色的将小张的手松了开来，转而抚上韩开的额头，体温正常，便又将手自然的捧住了她的脸，放在掌心细细的揉：“还难受吗？”
    “好一点了。”韩开脸色苍白，几乎是强撑着回答了一句。
    宋子朔刚从额头放下来的手突然探了回去：“怎么回事？怎么鼓起来了？”说话间将韩开的刘海轻轻掀起，一个卵石大小的包硬鼓鼓的挺在那儿，宋子朔心疼的用手指触了触：“疼吗？”
    “没事，不小心撞的。”韩开看着眼前这个为她露出了鲜少见到的慌张神色的男子，心头一阵温热，但越是在意，便越是害怕，她微微探出脑袋，轻轻搁在半蹲在她面前的宋子朔肩上，然后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了一句：“子朔，是你吗？西双版纳的货源，是你吗？”
    宋子朔微微一怔，手里的抚弄也停止了动作，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然后用极缓慢的动作摇了摇头：“不是。”
    韩开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宋子朔盯着面前那堵白色的墙，微微出了会儿神，片刻之后他轻轻抬起韩开的脑袋，将她的长发捋顺了，毫无预兆的，他吻上了她的唇。
    韩开静静闭上了眼睛，一脸惊诧的小张，捂着嘴巴差点惊叫出声的护士，还有里头沉睡着的那个叫做小洁的少女，都被她关在了眼帘之外。
    此刻她的世界，只有这个叫做宋子朔的，让她安心依靠的男人。
    他的侵入似乎比往日都来的急切，韩开乖顺的任他霸道的将她口中所有的空气尽数吸尽，缺氧的状态让她脑中一片空白，身子软下去的瞬间他的手已经抱住了她，另一只手恰到好处的包裹住了她的脑袋，韩开渐渐动情，放弃了最后一点羞涩，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
    那一刻的韩开大概不会知道，宋子朔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恐，他很害怕，害怕将会永远的失去她。
    慢慢周围的人都散了，小张早已识趣的先行离开，宋子朔耐心的等韩开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这才半扶半抱的将她带下了楼。
    “送我们回家。”宋子朔跟司机嘱咐了一句，然后让韩开躺倒在了他腿上，将她的脑袋小心的托在他手心里，另一只手习惯性的揉着她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昏昏沉沉间，韩开似乎听到他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那一个下午韩开睡得很不安稳，连着惊醒了好几次，宋子朔一直陪在她身边，到后来干脆陪着她一起躺了下来，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在她梦魇时便轻轻啄一下她的唇，耐心的替她将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在宋子朔宽阔的胸膛中，韩开最终寻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安心的睡沉了。
    睡梦中，似乎有谁在唤着她的名字，小开，小开，一声比一声温柔，一声比一声迫切，韩开下意识的发出了个“嗯”声，便再没有了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宋哥哥说的话，乃们相信么？
    来来来开始站队了，信的站左边，不信的站右边，我站中间嘻嘻
    50、故地
    “要换个工作吗？”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宋子朔的声音从窸窣的纸张声中传来。
    “为什么？”韩开咬着一截油条，口齿不清的回答。昨天那一觉她直接从下午睡到了清早，神清气爽的同时心情也好了不少，毕竟心头的一块大石已经挪去，宋子朔没有浸染到其中，那么小洁的事情说到底也就是她首次出师的一个惨痛教训而已，想起来难免心有余悸，但她不想为此影响了自己的生活。
    不过某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精神不济，一向神采奕奕的宋子朔难得的哈欠连天，拿着报纸的右手时不时的活动一下——那是韩开垫着睡了一晚上的人肉枕头，再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他那双深沉的眸子下竟隐约浮起了两个黑眼圈。
    宋子朔似乎在等着韩开观察他，片刻后才不紧不慢的又说了一句：“这工作，精神压力大了点。”
    韩开听后放下手中的油条，歪着脑袋想了会，昨天她反应确实有些过了头，不过那也怨不得她，毕竟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她眼前消失了——那和父亲去世时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父亲是生着重病，一点一点的将生命消耗殆尽的。更何况，她在之前做的那个采访，无论如何都必定对女孩子的死造成了一定的影响，韩开知道自己摆脱不了这种可怕的联系，但她正试着接受它，从一个记者的角度、用更为成熟客观的目光，去接受这样一件事故。
    “我可以接受处分，但不接受调动。”想了半天，韩开鼓着腮帮子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宋子朔放下了手里的报纸：“你确定？如果你又哭着找我怎么办？”
    “你——”韩开气结，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反驳，恶狠狠的咬了一大口油条，咬牙切齿的嚼了半天，然后用力咽了下去。
    没有过不去的昨天，只有崭新的今天。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韩开明显的感觉到小张对她的态度客套的有些生硬。
    “小——韩小姐，你来了。”
    “昨天不好意思，我临阵退缩是不是太不专业了？”韩开红着脸道歉。
    “不不不，你很专业。哦不对，我的意思是，一个女孩子碰到那种情况，反应大一些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你是老板的女人，反应再大些都可以。当然，这句话小张也只能在肚子里酝酿。
    “你这么说我就更无地自容了，anyway，我会努力的。”韩开假装没看到他的刻意，一边整理桌上的材料一边继续答话。
    小张知道了她和宋子朔的关系，他便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放松的对待她——除非他是傻子，韩开当然清楚这层关系，她只期望小张别像瘟神一样躲她，她就谢天谢地了。毕竟于她而言，小张确实是个很好的学习对象。
    早上九点的例会，汪晴有事耽搁了，组里的人便闲聊开了。
    “哎，你们知道不，今天早上我听秘书部的小姑娘，对对，就是宋总门口的那个，她居然说宋总有女朋友了，好像还是咱们台里的人呢！”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难道是纪主持？还是韩主持？”
    “韩”？韩开下意识的慌了神，差点脱口而出就想喊“不是我！”，幸好她很快便反应过来那不是在说她，心虚的抬头看了眼小张，后者正事不关己的看着手里的杂志，韩开长吁了一口气，幸好小张不是喜欢嚼舌的人。
    “咳咳！”汪晴几声咳嗽声一响，小会议室立刻静了下来，韩开紧捏着手里的记事本，准备接受训话。
    结果二十分钟后，汪晴仍然在专心的讨论着一档栏目换编辑的事情，韩开等的心焦，无意识的转动起手里的笔来，哪知一分神，手里的笔便直接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掉在大理石地面上，动静不大，却足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小韩，小张。”汪晴这才将目光放到了他们俩身上，韩开只觉脖子一下就直了，脸更是涨的通红，在众人面前挨骂，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一会你们去一趟警局，那边希望你们协助调查一下‘魅惑’的案子。”
    韩开静静垂着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继续讨论刚才的事情。”汪晴说完那句话就将目光放回到了面前的资料上，又开始和众人讨论起来。
    韩开诧异的抬起头，和小张对视了一眼，对方也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再看周围的同事，虽然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但还是能感觉到众人对汪晴这种太过“温柔”的处理方式感到深深的纳闷。
    韩开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不用说，这一定又是宋子朔的杰作了。
    开完会，小张便叫着韩开一起去了警局。
    韩开伸手去扣安全带的时候，脑袋一垂，头发大概是无意间扫到了小张的脸，她再抬起头的时候，便明显的感觉小张往左边又挪了挪。
    韩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还真成瘟神了。
    小张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太过刻意的举动，车内气氛顿时尴尬的很，他便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
    “宋总体力应该挺好的吧？”
    “啊？”
    话一出口，小张才发现自己用错了词语，他本意是想说宋子朔力气挺大，昨天扣得他手腕生疼，哪知脑子一短路，竟说了这么一句带着歧义的话出来。小张的脸一下就红了。
    “哈哈！”三秒钟后，韩开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张想死的心都有了。
    笑过瘾了，韩开这才说到了正事：“小张，不，我应该叫您一声前辈。没错，宋子朔是我男朋友，但在电视台他只是我的老板，他和我私下的关系并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工作——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对待我，我没那么骄纵。”
    “我——”小张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毕竟也是爽快的人，当下就释然了，“那我就放心了，自从知道了你们的关系，我就像是不小心撞破了惊天秘密一般，整天担心被暗杀来着。这下我可以睡个好觉了。”
    几句玩笑话后，韩开成功破解了两人间的尴尬气氛，同事间的相处之道，她渐渐也熟稔了起来。
    直到下了车，韩开才发现她面前的这幢建筑物看着无比眼熟。
    五年过去了，里面似乎重新装修了一下，地面和墙面都铺上了洁亮的瓷砖，窗户也比以前敞亮了，但整体的格局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故地重游的感觉其实并不好，韩开本能的紧张起来，五年前，她以原告的身份来到这里，闭着眼睛蒙着心大言不惭的说着可笑的谎话，现在想来那谎话简直不堪一击，只要有心人稍稍调查一下，就会发现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毫无根据，而她竟试图用那样的谎言来诬告他，她简直是疯了。
    但宋子朔显然比她更疯狂，他根本不关心她在说什么，韩开甚至怀疑就算她诬告他杀了人，他都会毫不迟疑的承认，只要她想。
    韩开的心情一下就沉重了。
    “小韩，你紧张什么，我们只是来协助调查的。”小张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走错了方向。
    “嘿，不好意思，我看到警察就把自己当罪犯了。”韩开试图用一句冷笑话来暖暖场，却是徒劳。如她自己所说，看到警察，她就止不住的心虚，尽管事情过去了很多年，当时在场的人现在或许早就调动了职务，就算没有，她也不会轻易见到那种级别的领导，可她就是心虚。
    这么多年，她始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来减弱这种心虚——宋子朔原谅了她，可是她无法原谅自己，伴随着这种心虚的，是她在感情中的卑微，她可以理直气壮的面对宋政平或者宋宪的责难，可是她无法理直气壮的像以前那样对着宋子朔撒娇耍赖，每次她有那样的冲动时，她都会尽量克制自己，就算偶尔放纵了，她也总在事后后悔——内心总有一种声音在不断的提醒她，她没有资格。
    如果说有什么可以让她的负罪感稍稍减轻一点的话，或许就只有那件事情了。那个在烈日下守候的下午，是她唯一可以对宋子朔不那么内疚的缘由，她将他看做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却甚至都不愿意出来见她一面，韩开常常想，如果那天他出来见她，就算他帮不了她什么，至少她也绝对狠不下心再去诬告他。
    韩开当时是被气愤与羞辱冲昏了头脑，事后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宋子朔连那样的罪名都愿意承担了，怎么会在她去求他的时候，又会连见都不肯见她？但她不敢多想，这是她最后一点可以将自己从深深的愧疚中救赎的理由，她害怕失去这个理由。
    “韩开！”
    机械的跟着小张往里走去，跨进一扇门的时候，有人在里头叫她，这声音——
    “姜浩，你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唉，一年一度的大河蟹又来了，吃肉是不准的，暧昧也是不准的，所以小德把有些不河蟹的章节和介绍改了???
    带来的不便，深深致歉。
    PS：小德下周两万字的榜单任务，你们笑吧，我去哭了
    51、黑白
    “姜浩，你怎么在这里？”
    韩开脑中轰的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划过心头，还没来得及抓住什么，背对着门口坐的一个民警已经站了起来：“姜组长，原来你和这位记者认识啊？那就不用我多做介绍了吧？”
    “警察同志，还是麻烦你介绍一下吧。”韩开的目光滑过姜浩，再看向坐在他身旁的Linda，两人都穿着便服——那么他们不是公安局的人，姜浩的身份她早已猜的七七八八，但韩开还是想确认一下。
    民警探寻的看了看姜浩，却见他朝他点了点头，便赶紧换了个笑脸：“这位是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毒品侦查科的组长，姜浩。旁边这位是他的下属，Linda。”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Linda听民警介绍完，立刻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友好的伸出了手。
    韩开回握了上去，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话，倒是小张热情的探出身子，握过Linda的手，又伸向了姜浩：“姜组长好，我是电视台新闻时事组的小张，以后有什么案子还望多多透露啊。”
    说着他又回头看韩开：“小韩，原来你跟姜组长早就认识，有这样的朋友怎么不早说呢，以后我们组的新闻可全都看你了！”
    话说到这儿，众人的视线便都集中到了这两人身上，姜浩犹疑了一下，还是主动伸出了手：“韩开，好久不见。”
    两只手碰到一起的时候，韩开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几个月前她亲手将他接了回来，甚至还想着要与他同住——当时的他们阔别五年之久，但因着彼此深厚的友谊，完全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而如今只不过几日未见，她却觉得自己与他已隔得好远，是因为他对自己工作的数度隐瞒？是因为自己完全投入了与宋子朔的二人世界？还是因为他与宋子朔剑拔弩张的态度，逼迫她不知不觉间已经做出了只取其一的选择？
    “好久不见。”韩开淡笑着说出这四个字，竟在姜浩的眼中看到了一闪即逝的忧伤。
    是看错了吗？
    此时的姜浩心中五味陈杂，手心里面是她温软的小手，盈盈一握，纤细无骨，他的掌轻轻合拢，却不得不在片刻后放开，抽离的那一刻，姜浩的心头像被人抽去了整块肉一般，潜意识里面恨不能扑过去将她揉碎在怀中，她冷淡的眼神却做了最好的回答，她不愿意。
    微妙的气氛静静流转，剩下的三人都不是傻子，却只能装傻充愣的站在原地，碍着彼此的身份与场合不敢多作评论。
    最后五人都坐了下来，姜浩终于恋恋不舍的将仍残留着她体温的手收回，翻开面前的记录簿，然后开始谈话。
    “这次的案子牵涉面较广，据我们推测，货源可能来自美国，转经泰国后从湄公河一路北上，最后从澜沧江进入我国境内，然后传播出去。”
    “你们调查的这个夜总会，之前也只是少量的散播一些毒品，主要用于控制手下的性工作者。”
    “但这次的突击检查，却意外的搜出了大量藏货，这些毒品一旦传播出去，将对我市、甚至是全国带来巨大的灾难。”
    “你们之前采访的这个叫做小洁的小姑娘，刚好身份特殊，除了是其中的一名性工作者外，还是一个负责销货的小头目的固定床伴——因此我希望你们可以认真回忆一下采访的过程，看看能不能给我们提供有用信息。”
    韩开这才明白，原来小洁口中的“他”，竟是“魅惑”旗下的一个小头目，从小洁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她对“他”是存着感情的，可是对那个男人而言，小洁却只是个“床伴”而已。
    “怎么，想起什么了吗？”看韩开微微出神的样子，Linda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没有。”韩开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替小洁难过着，回答的便有些迟缓。
    Linda注意到了这种情绪，用极其古怪的神情看了她一眼，正想继续追问，姜浩却用手肘碰了她一下，Linda只能收回了冲到口头的话。
    “那你们先把过程再跟我们复述一遍吧，不要漏掉任何细节。”姜浩故意没有看韩开，说话的时候也是对着小张的方向，小张会意，便一五一十的将整个过程都讲了一遍。
    “小韩，你看我还有哪里说漏了没？”
    “啊？应该没有。”韩开仿佛一直在状况外，突然被小张这么一问，脸一下就红了。
    这样的神色看在Linda眼里，便又添了一份疑虑。她再次和姜浩交换了一个眼神，却又一次被制止了回去。
    Linda当然不甘心，但碍着姜浩上级的身份却也不好逾越，闷闷的生了会儿气，她干脆直接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你们继续。”
    等韩开反应过来的时候，姜浩已经在进行“结案成词”了：“那今天就到这里吧，如果想到了什么新的线索，麻烦你们及时联系我。”
    “好好好！”小张忙不迭的点头，笑着接过了姜浩的名片，韩开便跟着站了起来，准备一起离开。
    “韩开。”转身的刹那，姜浩叫住了她。
    “一起吃顿饭吧。”
    韩开脑中正一片混乱，姜浩的出现印证了上次的西双版纳之旅并非巧合，而他的身份也似乎在指证着宋子朔那趟交易的真实目的——韩开不是没有想过某种可能性，却在那个念头跳出来的当下就将它打散了，宋子朔说过的，不是他。
    她需要冷静，此时并不适合面对姜浩。
    韩开已经想好了拒绝的说辞，却在抬头对上姜浩视线的瞬间心软了，他的眼神，几近恳求。
    “好吧。”
    两人并肩走出了这幢建筑物，姜浩体贴的给她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然后转身迅速上车，韩开却突然“呀”了一声。
    “那个——不好意思，我必须先打个电话。”说完，韩开迅速打开车门下了车，快走几步跑到了一个极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然后垂着脑袋拨通了电话。
    “喂？子朔？你在忙吗？”
    “还好，怎么了？”宋子朔示意面前的周安余停止了谈话，然后起身走向了窗口。
    “我今天在外面采访，应该不能回来陪你吃饭了。”想了想，韩开又添了一句“不好意思”。
    宋子朔的唇角不知不觉的翘了起来：“傻丫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别太累，记得按时吃饭。”
    “恩。”挂上电话，韩开紧绷了一天的脸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
    姜浩坐在车内，目光紧紧追随着不远处的身影，她说话时不经意轻轻晃动的右腿，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甚至是拿手机时那样小心翼翼的姿势，都是他所陌生的。
    那是专属于另一个男人的韩开。
    克制了许久的怒气终于涌了上来。
    韩开再次坐进车内的时候，便明显的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姜浩的嘴角绷得很紧，韩开甚至有了一种他正咬牙切齿的错觉。
    “怎么了？可以出发了。”韩开善意的提醒他。
    姜浩没有说话，动作却一刻也没有迟缓，推挡——扭转方向盘——踩油门，巨大的冲力让韩开整个人都死死的贴在了椅背上，脑袋更是不由自主的重重撞了一下头枕。
    “哎哟！”韩开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对不起。”她的声音终于让他稍稍冷静了些，踩着油门的脚跟着放松，车子的驶向也平稳了起来。
    “你怎么了？”
    “韩开，你是不是必须跟宋子朔在一起？”
    “你——为什么这么问？”
    “回答我，是不是。”
    “——是。”
    “如果我说他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也仍然不会离开他？”
    “他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有话就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行不行姜浩，我受不了你这样！”
    终于吼了出来，连韩开都被自己巨大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一声怒吼连带着对小洁之死的歉意，对宋子朔所做事情的反复思虑怀疑，甚至是对姜浩这个推心置腹的好友的种种不满——全部爆发了出来，韩开胸膛剧烈起伏，眉头因不满而深深皱起，一只手伏着胸口，另一只手则下意识的按着面前的车身，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姜浩没理她，只是突然又加快了车速，几个大方向的转弯后，车子飞速前进，韩开吓得抓紧了顶上的扶手，却憋着口气不肯问他去哪，车子终于在江边停下的时候，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只是还没来得及缓过来，车门已经被打开，姜浩毫不迟疑的松开了她的安全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几乎是连拉带拽的将韩开拖出了车外。
    隆冬的江面寒风萧瑟，韩开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此刻的姜浩却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清醒点了吗？吹过风之后你清醒了没？！”
    韩开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明明知道他在做什么，在西双版纳的时候你就知道，那个时候你不肯面对现实我也不怪你，可是现在呢？现在你的采访对象就死在了你面前，那可是个还没满十八岁的女孩子！韩开，我就不信你一点都没有怀疑过他！”
    韩开仍然不说话。
    “我知道你总觉得自己欠他的，可他不是好人，他就是凶手，间接杀人的凶手！你真要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吗？你的良知去哪了？你到底欠了他多少？我替你还！我替你还还不行吗？离开他，我叫你离开他，你听到没？你早晚会被他害死的！”
    姜浩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凶过韩开，看着被他晃得几乎站不稳的身躯，他心里不是不疼，风吹在她身上，却刮在他心头，他比谁都疼惜她，他比谁都想爱护她，可是此刻他更想让她清醒更清醒，她如果执意跟着那个叫宋子朔的男人，那么她将会受到的伤害远超过此刻，千倍、万倍！
    “你弄疼我了。”韩开沉着脸，迎着风低低说了一句，“你弄疼我了，放开。”
    姜浩所有的怒气顷刻间消逝的无影无踪，颓然的放下抓着她的手，他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她果然不会离开他。
    韩开缓缓抬起手，将被风吹乱了的长发别至耳后，她眯起眼睛看着远处江水与天际的交界线，苍茫一片中，谁又能分的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更何况是这世间最难辨别的黑与白。
    宋子朔到底做了什么她不想深究，况且他亲口说过，不是他。
    “送我回去吧，姜浩，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的瓦心力交瘁啊有木有，都不敢写下去了呜呜
    52、谈判
    一天之内连续面对两个劝她离开的男人，韩开轻轻捧着手中的透明茶杯——内里新鲜的碧螺春根根如针，悬浮在滚烫的泉水中，上下翻腾，然后韩开突然笑了出来。
    对座的男人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很快敛了下去，转瞬又静如深潭。
    “韩小姐，你有半个小时。”隐匿的包厢，光线很暗，隔绝了人声，男人又恰坐在逆光的位置，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
    也许，本来就没有表情。
    “半个小时后，如果你不能说服我，那么请你拿着这份东西，出门往右转——会有司机在那里等你。”
    韩开低头扫了眼桌上的档案袋，敞开的袋口漏出了端倪，虽然看不真切，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通往某国的机票、一张数额不小的支票、甚至还会有新的国籍和身份。
    只要她愿意离开，眼前的这个男人应该会答应她提出的任何要求，他也绝对有这个力量可以做到。
    “宋伯伯。”依着他的指示一路来到这里，找到位置坐下，微笑、饮茶，这是韩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宋宪看着她，用一贯的直达人心底的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我怀孕了。”韩开推开了面前的茶水，那是孕妇的禁忌品，然后开门见山的告诉他：“你要做爷爷了。”
    “呵呵，不可能。”宋宪的坐姿稳如泰山，语气淡定如水，但韩开还是迅速抓住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诧。
    “怎么不可能？”韩开没有说谎，昨天的干呕，推迟了好几天的月事，使得她今早已经偷偷验过——两条红线，一深一浅，刚刚怀孕，四周左右。
    宋宪没有立刻回答，捏着杯子的骨节却用了力，指腹被压的变形，折射着他的怒气。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样，这个女人腹中的，是他们宋家的骨肉。三代单传，舍？舍不得。留？又留不得。
    想到这里，宋宪的怒气更盛，放在桌上的左手不自觉的轻击着桌面——韩开意识到这大概是他与宋子朔的共同点，焦虑的时候便喜欢做的一个小动作。
    他果然犹豫了。
    走到这一步，韩开惊叹于宋宪的速度，却也不是始料未及，肚中的小东西甚至还未成形，她却已经有了做母亲的必备条件——勇敢。
    乘着他犹豫的功夫，她必须抓住这仅有的一点松动，乘胜追击。
    “宋伯伯，我可以同你做个交易。”韩开捧起服务员换过来的一杯温水，轻轻咂了一口，然后不紧不慢的吐出了一句话。
    宋宪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韩开，极为仔细的听着她嘴中说出的每一个字，生怕漏掉任何内容。
    “说完了？”宋宪微笑着看她。
    韩开在那一瞬间有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她跟着微笑，然后从容的点了点头。这是她最后的筹码，对她很重，对他却或许很轻，但这是她唯一能拿来赌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韩开清楚的感受着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收紧，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临界点，宋宪点了点头。
    韩开顿时松了一口气——
    从茶座出来的时候，韩开的脸色并不好看，心跳也比平时加快了许多，摸一下额头，出了一脑袋的冷汗，宋宪的车子已经远去，她试着走了几步，脚步虚浮，再想动一下，竟又止不住的干呕起来。
    韩开赶紧拨了宋子朔的电话。
    “子朔，过来接一下我吧，我要去医院。”
    宋子朔的车子在十分钟后伴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停在了她面前。
    “怎么了？”他神色慌张，领带被拉至一边，平时一丝不苟的西装也因为太过焦急而被压皱了，宋子朔是亲自开车过来的。
    一手扶住韩开，另一手去探她的额头，灼灼的烫，再摸她的手心，火烧一样，宋子朔半抱着她送入车内，俯□去给她系好了安全带，然后迅速从另一侧上了车，急踩油门的同时不住的回过头看她：“还好吗？是不是很不舒服？怎么会发烧？稍微忍一下，医院就在附近。”
    进了医院，宋子朔直接带她进了顶层的vip病房，医生护士很快来了一大堆，手忙脚乱的给她探体温量血压，韩开在人群中找到了院长，然后向他招了招手。
    院长很快便将身子俯到了她面前。
    “不要用普通的药物，我好像怀孕了。”
    院长吃了一惊，赶紧连连点头，叫了护士过来抽血，又安排了妇科的医生过来。宋子朔看的一头雾水，最后忍不住出声：“到底怎么回事？发烧为什么还要抽血？”
    院长吓了一跳，喏喏的不敢出声，最后还是韩开解了围。
    “子朔，我好像——怀孕了。”
    宋子朔足足有一分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韩开耐心的等待着。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韩开抬起头，看进了他的眼中，那原本毫无波澜的眸子，此刻一点点的燃起了熊熊烈火，烧的韩开心头温热，那是喜悦之火。
    宋子朔笑了出来，不是开怀大笑，却是发自内心的笑。
    韩开的笑容被宋子朔用唇封住了。
    极其缠绵的一个吻。
    周围的医生护士又开始了忙碌，韩开在过程中偷偷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难得连眉目间都是喜色，她突然觉得，她为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医院的效率高的惊人，很快确认怀孕的结果就出来了，不能乱吃药，最好也不要挂水，医生只给她开了一点简单的中药，再给她稍稍降了降温，就准她出院了。
    事实上韩开只是因为怀孕初期的不适而出了点状况，吃完药又睡完一个午觉之后，韩开的烧很快就退了下去。
    宋子朔却没法镇定，几乎每隔五分钟就探一探韩开的额头，直到确定体温正常之后，他才终于松了口气，一只手捏着韩开的小手，另一只手翻着搁在腿上的一本书——《孕妇指南》。
    韩开醒转后，宋子朔一口一口的喂她喝下了医生开的药，怕她饿，又端来了早就命人炖好的雪蛤银耳粥，放了足足的蜂蜜，甜的韩开满脸的笑容。
    乘着韩开在院子晒太阳的功夫，宋子朔遣人照顾着她，里里外外忙着，很快就将底楼一间向阳的大房间布置成了韩开的新卧室，一茶一几都依着安全为主，透着十分的温馨。韩开笑话他太紧张，他却一脸严肃的告诉她：“书上说了，孕妇怀孕头三个月是关键时期，爬楼梯是非常危险的。还有，明天开始你不用再去上班，就呆在家里安胎。”
    “不行。”韩开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韩开。”宋子朔的脸一下就冷了。
    “这——”，韩开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然后不依不饶的求他，“我不出去采访，就在办公室写稿子行不行？我不想呆家里，我会闷死的～”
    宋子朔瞪了她一眼，最后还是点了头。
    韩开高兴的手舞足蹈，又被宋子朔训了几句：“别乱动，动作幅度小一点，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看着宋子朔婆婆妈妈的样子，韩开幸福极了。
    吃晚饭的时候，宋子朔一边往韩开碗里添菜一边随口提了一句：“等你过了头三个月，我们就举行婚礼吧。”
    韩开手中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宋子朔抬起头来看她。
    韩开赶紧掩饰了一下慌乱的神情，将筷上的菜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不要。”
    “为什么？”宋子朔干脆停下来看着她，“我不能让孩子无名无分的降生。”
    “我更不想无名无分的嫁给你。”
    甜蜜的气氛一下变了味，宋子朔的怒意已经直接显到了脸上，却还是生生被他压了下去：“小开，我会给你举行最盛大的婚礼。”
    “可是你爷爷、你父亲，都不会出席。”
    “你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可是我的孩子在意。”韩开站起身来，走到宋子朔身后，轻轻圈住了他的脖子，将左脸贴至他的右脸，紧密结合，然后极其柔缓的蹭了一下，“子朔，先不急着结婚好不好，我希望我的婚礼，可以得到全世界的祝福，包括你的亲人。”
    “韩开，你真的这么想吗？”宋子朔背对着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同样的，韩开也看不到此刻宋子朔脸上深深的疑虑。
    “恩。”韩开用力点了点头，下巴轻轻磕在宋子朔肩膀上，她不可以结婚。
    “我知道了，先吃饭吧。”宋子朔拉开了她的手，帮她将身边的椅子拉开，细心的扶她坐好了，又重新盛了一碗热汤，“多喝点。”
    韩开乖乖点头，用热汤一点点的温暖了自己的心。
    子朔，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甜蜜有木有，甜蜜的很不踏实有木有~~
    对了，小德最近没的放假，直到年底每天都要上班，所以那啥，加更是不可能的，只能保证日更嘿嘿
    53、别扭
    宋子朔坚持要送韩开上班。
    给她开车门，系安全带，垫腰枕，关车门，然后开音乐。
    “这个怎么样？好像太吵了。这个吧，这个舒缓一点，不行，你可能会睡着。还是这个，欢快又柔和，应该不会吓着宝宝。”
    韩开看着他有些笨拙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笑什么？”宋子朔转过头看她。
    “我在想，如果别人看到宋总原来是这样婆妈的一个人，一定会吓一跳吧。”
    韩开以为宋子朔定会和以前那样恼羞成怒，直接不理她，或者修理她——他总是有各种办法逼她求饶。
    宋子朔却跟着她一起笑：“我也觉得自己变傻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孩子，我有点受宠若惊。”宋子朔说的很坦诚，插入钥匙发动了车子，将车身倒出院子后，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挺喜欢这种变化的。”
    韩开静静看着他的侧脸，阳光下他的每一根汗毛都熠熠生辉，嘴角上翘的弧度无比生动，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的让她着迷。
    明明仍坐在他身边，韩开却突然觉得好想他。
    上班后，韩开成了彻彻底底的闲人，跑新闻当然没她的份，重要的稿子也轮不到她写，最后她几乎是央着一个同事才分到了一篇小稿子，半个小时查资料，再用半个小时写完，她尽量放缓了速度，却仍然抵抗不了闲着的命运。
    摸了摸肚子，想象着里头正有一颗种子在生根发芽，韩开什么都不计较了。
    她忍不住将怀孕的消息告诉了沈欣。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幕。
    中午，宋子朔的办公室内，韩开面前摆着两碗汤。
    一盅是宋子朔命家里的厨子特地调制的燕窝银耳羹，一碗是沈欣特地请了半天假熬的淮山瘦肉煲乳鸽。
    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韩开面前，同时用期待的眼光看着韩开，偶尔对视一眼，似乎还有电光闪过，韩开对着谁两碗汤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突然起身冲进了卫生间，直接干呕起来。
    “沈小姐，麻烦你以后别再弄这种廉价的汤过来，韩开胃口本来就不好。”宋子朔冷笑着看向沈欣。
    “宋大少，我想你大概搞错了，刚才韩开是看完你这碗黏糊糊的汤之后才开始反胃的，她以前最爱喝鸽子汤了。”
    “沈小姐，如果我没听错，你刚才似乎说，韩开‘以前’爱喝鸽子汤，可是她现在怀孕了，《孕妇指南》上面说，怀孕的人胃口是会发生显著变化的。”说着，宋子朔竟较真的拿起无论是家里、办公室、还是车上都备着的那本宝典，熟稔的翻到某一页，然后将划着红线的部分指给身旁的人看。
    沈欣不情不愿的瞟了一眼，眼尖的抓到了下面的一个句子：“孕妇尽量吃清淡的东西，你看你这燕窝，黏不拉几的，难怪韩开要恶心。”
    宋子朔仍想嘴硬的辩解，却还是存着疑虑偷偷扫了眼桌上的那碗燕窝，样子，确实不太清爽，再看一旁沈欣煲的那碗汤，虽然是瘦肉乳鸽，但汤色清冽，还飘着几颗红色枸杞——的确比他的清淡。
    宋子朔扁了扁嘴，突然伸手将那碗燕窝端了起来，直接往洗手间走去。
    “哎，你干嘛？”沈欣急了，他不会这么糟蹋钱吧？
    “既然恶心，就倒了。”宋子朔很自然的回了一句，并未觉察到任何不妥。
    “别啊，还不如给我吃呢。”沈欣小声嘀咕了一句，到底没敢扑上去和宋大少抢东西。
    片刻后韩开从另一边的内设洗手间走了出来，用纸巾擦了擦嘴巴，她回到沙发前，突然皱了眉头：“我的燕窝呢？”
    “你——不是觉得恶心吗？我倒了。”宋子朔无辜的看着她，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带着慌乱的神情。
    “宋子朔！谁告诉你我是因为燕窝才觉得恶心了？我是因为闻到了沈欣身上的香水味！！”韩开想着那碗特地叫人加了足足冰糖的燕窝，气的眼白都翻出来了。
    沈欣可以感觉到旁边的那座冰山正以光速施展着冰冻大法，周围的空气迅速结了厚厚的冰层，沈欣寒的一阵瑟缩，从头到脚的发起抖来。
    “沈——小——姐。”他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就像要把她直接生吞活剥落入肚中。
    “哎，小的在。”沈欣竟下意识的就无比狗腿的接了上去。
    宋子朔瞬间破功，重重吐了口气，只能掏出电话：“三十分钟内重新送一盅燕窝上来，对，不行就回老家去！”
    沈欣突然觉得宋子朔对自己其实是非常仁慈的。
    为了显示自己的价值，她赶紧挤到韩开身边，端起自己那碗犹冒着热气的乳鸽汤，舀起满满一大勺，非常用心的吹了吹，然后递到韩开嘴边：“来，先喝一口鸽子汤，这是你最爱喝的，我煲了整整两个小时呢。”
    韩开顺势凑了上去，小心的煽动了两下鼻翼，突然皱起了眉，一下将脑袋偏到了一旁：“好腥啊，我不要喝。”
    宋子朔用一种“你看吧”的眼神瞪了瞪沈欣，她赶紧缩了缩脑袋，但想到自己苦心煲了这么久的汤竟受到了这样的待遇，顿时气不出一打来，提起嗓子就想骂韩开矫情，但在最后那瞬间又惊觉那座冰山还在身旁，一口怒气顿时全灭了。
    “算了，我自己喝。”沈欣憋着气，三下五除二的就将带来的一整锅汤都喝完了，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她心想下次也要给黑子煲一锅，自己的手艺真是相当好。
    韩开嫌恶的又往远离她的方向挪了挪，由着性子撒娇：“子朔，我的燕窝怎么还没来？”
    宋子朔赶紧看了看表，才过去了五分钟：“小开，再等等，马上就到了，过来，我先喂你吃点别的吧。”
    韩开懒懒的挪到了宋子朔身边，乖乖靠到他怀里让他喂着，同时还对着沈欣挤眉弄眼的做了个鬼脸。
    沈欣觉得自己真是来错了，这不是成心找恶心来了吗？她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提了自己带来的小保温瓶，甩着屁股就要走人。
    “胖妞，跟你开玩笑呢，过来陪我一起吃。”韩开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刚才在洗手间就听到沈欣唬弄宋子朔了，她便成心想帮宋子朔耍她一把，自己真是越来越见不得他受一点点委屈了呢。
    沈欣假装回过头朝她白眼，顺便瞟了眼桌上丰富的伙食，脸上仍是闷闷的，嘴里的口水却已经开始大量分泌起来，连着咽了好几下之后，她发觉就连鼻子都不争气的被饭菜香味堵得结结实实的。
    “那我——就勉强吃点吧。”沈欣说着已经窜到了台前，自给自足的添了一大碗饭，下筷又狠又准，在宋子朔百般阻挠下，仍是硕果累累的抢到了盆满钵满的菜品，就着宋子朔恨不能将她拆皮剥骨的表情，欢快的吃了起来。
    “子朔，你也吃吧。”韩开笑着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给他盛了一大碗饭，然后硬塞到他手里，“要不我也喂你？”
    宋子朔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咳咳。”沈欣呛得咳了好久，宋子朔脸红了，她居然看到传说中天塌不惊的宋子朔脸红了——他脸红的样子，好可爱啊哈哈！
    韩开在沈欣和宋子朔不时互瞪的荒唐气氛下，不知不觉中胃口大好，一碗饭吃完，又将送来的燕窝都喝光了，懒懒在沙发上靠了会儿，她想起什么：“对了，妞，中午陪我去买点东西吧。”
    沈欣正想说好，抬头看了眼宋子朔，又连着摇头：“不去。”
    宋子朔狠狠扫了她一眼。
    沈欣故意别过了脑袋，不怕。
    宋子朔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卡递给韩开：“这张卡你留着吧，不限额，我让司机送你们去。”
    韩开没有拒绝，将卡收了起来，然后去圈沈欣的胳膊：“走吧？”
    沈欣别扭的跟着她走了出去，手脚已经不老实的从韩开手中抢过了那张卡，研究起里面的数额来——
    周安余静静候在外面，看着两人进了电梯，这才走了进来：“宋总，甘恬回来了。”
    宋子朔看着随后进来的员工迅速的收拾着残羹，接过周安余递来的烟，皱着眉头吸了一口，突然想到什么，迅速将烟头狠狠往烟灰缸中摁去：“以后公司禁止吸烟。”
    周安余不解的看着他。
    “韩开怀孕了。”宋子朔走向窗边，打开窗户换了空气，然后转过头告诉周安余。
    周安余一时间不知该做如何反应，跟了他这么久，这会儿却仍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他是该道贺，还是该…
    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那就赶紧转移话题，周安余在这一点上总是做得很好：“甘恬和蒋旭东一起下的飞机，甘恬直接去了一个产品宣传现场，蒋旭东则回了他的公司。”
    “恩，继续盯着。”明明烟瘾已经上来，只吸了一口又被自己生生掐灭了，这种感觉就像饮鸩止渴——宋子朔不禁想到，只是个小小的烟瘾便可给他带来这种困扰，更何况是他等了那么久的韩开，现在还添了个孩子——他要好好守护着这一切。
    “还有。”
    “还有什么？”周安余最近说话总是吞吞吐吐，宋子朔对他已经失了耐心，这个助手，似乎远没有以前好用了。
    “甘恬打来电话，说要见你一面。”
    周安余不是没有不敢说的理由。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再接甘恬的电话？！”果然，下一刻宋子朔的面色就沉了，怒气直接从言语中喷薄而出，吓得周安余接连倒退了几步。
    “我…”不能全怪他，甘恬打的是座机，听到她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想挂电话，但甘恬那声“安余哥哥”叫的实在太甜，宋子朔能抗拒得了，不代表他周安余也能。
    “下午我有一个小时——下不为例。”不得不说，宋子朔的心情难得这么好，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周安余自作主张的安排，不但没有严惩，还妥协了。
    周安余不禁想，到底是因为韩开的怀孕让他转了性，还是因为甘恬在宋子朔心中，原本就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周叔叔想的两种可能，乃们认为是后一种呢，还是后一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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