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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回
    一年后的初冬,树叶都还没有落尽的时候,尉迟山小被告知他的父亲尉迟敬亭去世了。去世的时候还在书房里起草文件,很突然。千里奔丧,一进门看到老爷子就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尉迟山小如五雷轰顶,人顿时就空了。若不是陈会宁一把捉住他的胳膊人就软了下去。接下来八宝山的遗体告别,老爷子棺盖上覆着国旗,草革裹尸老爷子这辈子没用上,和平年代身覆国旗亦是军人的荣誉。这前前后后这么多事儿,尉迟山小没有一件做了,全是陈会宁跑上跑下,不知底细的倒以为这才是尉迟山小。
    火化,下葬,这些事儿做完又是十好几天。尉迟山小似乎还没回到状态。他有时候就那么呆呆的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望着他爸的书桌,好像尉迟叔叔还在那里。陈会宁先是不阻他,等到沈少游一并挺着大肚子的崔晓沁来了,夫妻俩点化陈会宁说快把人儿给叫回来,不然陈会宁还不知道怎么办?
    那天夜里沈家夫妇厨房里做饭,让陈会宁叫尉迟山小。陈会宁看他在书房里埋头坐着,走过去,双手抱住他的肩膀。
    “我小时候总觉得我爸是打不死的。他总跟我讲四三年他们部队跟小鬼子硬拼,一个团就剩他们三个人。我就想我爸是死不了的……我妈死得早,他把我拉扯大,虽然不是打就是骂,其实我很崇拜他。这辈子要做出个样子给他看看!我老早就这么想,我什么都还没有做,他就没了……”尉迟山小使劲的吸鼻子,一句一句讲给陈会宁听,“会宁……这世上与我最亲的……只有你了……”
    “我在这儿,山小,我在这儿,我永远在这儿,我不离开你。”这些话把陈会宁惹哭了,抱着尉迟山小哭,嘴里胡乱的说着,自己也不晓得有没有逻辑了。
    两个抱做一堆,良久都没有下楼去。崔晓沁拖个笨重身子再来叫,在门口远远见他们那么抱着就不再往前踏一步路了,又折回去,只叫沈少游把饭菜都盖着别让凉了。
    放着尉迟山小没魂儿的样子谁也不敢离开,家里住的是知情的沈少游、崔晓沁,陈会宁和尉迟山小也不大避嫌,老在一处呆着。谁也不说一句话,就那么靠着,手牵着,十指相扣,看落雪了,看日出了,看枯叶被风刮走了,那么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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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晓沁自己做不动家务,沈少游做的她又看不上。择日找了位阿姨,姓孙,人虽不多言不多语,却也不是蠢笨的,只来家中三两天便把什么都看出来了,崔晓沁还想怎么跟孙阿姨做做工作。那孙阿姨听了什么都没说,家务事儿依旧勤勉,大家都看出来这是老好的人。
    这一日,孙阿姨整理陈会宁的客房,睡的时候少是少,东西却是一直放在这一间的。装垃圾的篓子里新撕的文件让孙阿姨扎眼,捡起来,幸而也就是拦腰一撕,拼上看也容易。不看不打紧,一看看出紧要来。
    这已经是一月底,二月初要过年的时候。孙阿姨拣出来的那些文件是公派留学的意见书。学校、部队、教育部、财政部、外交部,一个个部门的公章鲜红,上面都压着大大的‘同意’二字。再翻过来,最后一页分明写着于春节假期之前办理手续,否则作废的意思。孙阿姨又瞧见有陈会宁的名字觉得这个东西十分紧要,虽然她不太懂,但是这两年大学生们上赶着出国深造她是很清楚的。仔仔细细把这些个文件又粘好了,趁着陈会宁回学校收拾行李不在,交到了尉迟山小的手中,也不多说,还是不紧不慢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尉迟山小细细翻看,一个电话打给了昔日一个大院如今在外交部工作的玩伴,把事情来龙去脉寻的清楚。
    原本公派留学艺术类的是没有机会的,但是拨乱反正日子不长,经过□学校老师严重不足、水平也不高,急着要人出去学了回来,于是才有这十几个的名额。这些都是学校推荐的,人都马不停蹄的把手续办了,过完年开春三月就走。那昔日的玩伴还开玩笑说不会是尉迟山小你走上艺术的道路了吧?我们国防战线岂不是少了一员猛将?当年玩儿打仗你总是当司令的那个啊!也该尉迟山小的,正好是这位玩伴做这件事情,尉迟山小一问二问的,便把手续怎么办一并搞清楚了,还顺口问本人不到能不能办?哥们是哥们,可规定也是规定,这不见本人是万万不可的。尉迟山小就说隔两日领着人来办,到时候再跟你聊,绕也是这么多年没见,怪想哥儿几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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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会宁这一年大学毕业,本来是留校任教的。西洋乐器这一块儿缺人缺的恼火,校长、系主任一合计:陈会宁这么个在国际比赛屡有斩获的娃,不闯出去给咱中国长长脸太可惜了,一咬牙,纵然系上没教师,还是要了名额要把陈会宁送出去。
    照理说,这么一天上掉馅饼儿得事儿谁得了都得乐傻了,可就这个陈会宁一脸的不为所动,还找上校长家去说换个人吧?这算什么事儿。校长、主任都是惜才的人,就不松口,你陈会宁不去办,我们帮你办啊,什么材料都给小祖宗跑了下来。陈会宁琢磨着这样就只有走了,便跟两位老师说剩下的自己办去,都以为他回心转意呢,欢欢喜喜的交给了他,没曾想到这孩子回家眼不眨就把文件给撕做两瓣扔了,还以为就等着给他开欢送会了。
    陈会宁本来不想走,等到尉迟山了那一句‘只有你一个’,就更坚定了不走的心。一个字儿也没透露,只说回去学校收拾东西回来跟你们过年,就去了学校。拖着大箱行李回到尉迟家,没有一个人儿。
    沈少游和崔晓沁回沈家去了这他知道,孙阿姨这时候不应该在家做饭么?把行李放在衣帽间,陈会宁上厨房转一圈没看见人,楼上找一圈儿也没人,心里就慌了,蹬蹬蹬下楼来,尉迟山小开着后院门廊子上的灯,站在灯光里笑眯眯的喊他。
    “我刚才叫人你故意不答应我的?”见他在,也不着急了,慢吞吞下楼朝他走去。
    尉迟山小往前走两步,来拉住他的手,往后院去。
    前几日连着几场大雪未消,后院里原本铺着厚雪,这时候,陈会宁赫然看见香樟树下并排着两个雪人儿。大树叉子做手,一个是塑料小桶做帽子,一个是戴上了尉迟山小的军帽,黑土做的眼睛,红萝卜做鼻,恐怕是红萝卜不多,鼻子都短短的。
    尉迟山小拉着他看,说:“戴红帽子的是你,那个是我,你说好看不好看?”
    “好看。”陈会宁忍不住跳下还铺雪的院子,跑到那两个雪人面前,对雪人动手动脚,“你帽子要歪带,嘴巴笑时要裂开……”
    尉迟山小捉住他造孽的手,抱他在怀里,咬耳朵,“以前你有唱过那个什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歌儿,唱给我听?”
    “……是《泥人儿》,对着雪人唱,总不太对啊!”在尉迟山小的怀里扭过身子来看着他。
    “差不多,反正都是做出来的,唱一个……”山小哥哥不在乎。
    “泥人儿,好似咱两个。捏一个你,塑一个我,看两下如何?一时欢喜将他摔破,再来揉和了重新做,重捏一个你,重塑一个我;我身上有你也,你身上有了我……”陈会宁听他的,唱给他听。
    唱着唱着,这尉迟山小就动了手,把两个雪人两三下推倒了,垮成一摊雪。
    陈会宁还没问,他就喊:“咱一时欢喜把他摔破,重堆一个你,再堆一个我,要我身上有你,你身上也有我。”
    陈会宁边在心里骂自己不该跟他一起疯,边又听话的动起手来,和他堆雪人。重新堆了陈会宁,重新堆了尉迟山小。
    搓着冻红的手,看着两个重新堆好的雪人,陈会宁特别有成就感,满面的欢喜,还真是因为那句‘我身上有你,你身上也有我’。
    “分不开了。”尉迟山小拖着陈会宁往廊子上去,把他的手往自己怀里放,要给他捂热,这一句话说了,到先把陈会宁的心给热了。
    “分不开。”念着这句陈会宁脸上发烧的。
    “那你就走,分不开的。”尉迟山小笑着说,这一句便惊动了陈会宁。忙要收回自己的手,被尉迟山小给拿住不放。
    “……”咬着嘴唇儿,陈会宁不知道要说什么。那年为着让自己去当兵,他把自己铐在火车上,所有的历历在目,“我……不去。”
    “又分不开了,你怕什么?”尉迟山小死命捉住他要逃的手,捉不住了,干脆撒手把人死死抱在怀里,“你去了我又不会去找别人,你也不会丢了我,为什么不去。”
    “我不去……我就是不去……”陈会宁要推开他,可力气哪有他的大,“你说只有我一个,我说了我不离开你,我不离开你……”
    “人居两地,情发一心,有什么不可以?”尉迟山小抱着陈会宁往屋里拖,外面冷,他的鼻尖开始发红了。
    “你为什么老是赶我走……我不走,我不走。”陈会宁心里一急,把早年间的账也拖出来一并算了。
    “你有你要做的事,那是该你做的事……”尉迟山小听见陈会宁陡然提高了声调,反而软语轻言了。
    “我可以不做那些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陈会宁没有被他的软语轻言给收买了,还是声音大得很。
    “我也想……”尉迟山小点点头,“可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陈会宁满心被‘尉迟山小又要赶他走’的想法占据了,几乎要哭出来。
    “我不要陈会宁放弃自己心爱的事情而呆在尉迟山小身边。这些话听起来也许绝情,我不敢肯定,你不做你心爱的事儿了,我还爱不爱你。我爱的陈会宁,是小心翼翼保存琴的那个,是一拉琴眼睛都放光的那个……”尉迟山小关上玻璃门,把他压倒在客厅的地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会宁,你去啊,我舍得,我放心,分不开的,你中有我,我中也有你……你去,我最想看见的是你大放异彩,是你展翅高飞。”
    “……”陈会宁果然还是哭了,咬着唇儿,不让自己出一点儿声音。
    “哭什么呢?你是担心我不见了,还是你不见了?你是风筝,山小哥哥是线呐,今儿就把你放出去,想你的时候再把你捯饬回来不就好了。哭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可真会破坏气氛。”尉迟山小痞子上了,句句里都是看不上陈会宁的意思。
    “你要是不想和我好,呜呜……不用把我赶那么远……”陈会宁后面儿得都没听进去,净想着尉迟山爱不爱的了,回话成这一句真真的没有了气势,早被尉迟山小压的死死的了。
    “哎哟哟……不和你好,才不赶你,你那么死心眼儿,让你留在国内看着我和你嫂子恩恩爱爱、生一群娃,生米煮成熟饭,早点让你死心才好。赶你,那是为着和你好。”山小哥哥看他急了的模样越发的喜欢,陈会宁这人啊只有急了的时候才是真性情的直率又可爱,全不是看外表那般的。
    “我说不过你……”陈会宁甘拜下风,“我只有一句,我不走。”
    尉迟山小看他那含着狠劲儿的目光,噗嗤一声儿就笑了,“陈会宁啊陈会宁,想当初山小哥哥上山下乡的时候都能把你铐着走,现如今嘛好歹也是一团级干部了,还怕动你不得?啊,你给动动脑子去。”一根指头戳在陈会宁的脑袋上,力道可大。
    “……我不去……唔……”陈会宁刚说一句,就被尉迟山小给吻没了。到后来,山小哥哥口口声声一句句乖、听话,顺带着就把人给剥干净把该做的事儿全做了,弄得陈会宁第二天没下着床不说,人家崔晓沁挺着大肚子来看他,还只好在床上装生病。
    心里又急又气,被尉迟山小压着干了伤元气的事儿,隔一天还真不好了。孙阿姨觉得陈会宁烧到这度数上不好,尉迟山小却说极妙。一通电话,外交部的同志直接上门服务,发烧发得糊涂的陈会宁被尉迟山小连哄带骗签了章、盖了印,出国留学的手续一应俱全,单等着年过完就打包滚蛋。
    第五十二回
    尉迟山小给部队里说过完年顺便再请个婚假,首长们晓得这年头大龄青年搞个对象不容易,像他们这种常年不在家的,要找到媳妇更是难,随即什么都没问又准了他一个月假,还说等着你小子带喜糖回来分着吃。尉迟山小答应的是真真的,好好在家享受他的‘婚假’。
    这人还有十几天就要走了,什么都妥当了,单有人没能妥当。
    尉迟山小端着小汤圆弓腰在床前,那模样贤惠哟!勺子里一个圆圆的汤圆吹了又吹,直递到陈会宁的嘴边。
    陈会宁却是一点儿情也不领,勺子在哪边儿,人就往另一边儿偏头去。山小哥哥脾气好着呢,晓得陈会宁给他脸色看呢!收回勺子,干脆把汤圆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会宁哎……”尉迟山小蹭他们家会宁,“还没生够气是不是?别生啦,山小哥哥把结婚假都冒请了,就想跟你好好呆几天,留下美好的回忆,然后再给祖国卖命,你行行好吧!”
    说话间又舀了汤圆送到嘴边,挤眉弄眼的求他张口。这一回,陈会宁张了口,却不是吃汤圆,是说话的。
    “尉迟山小,我们是不是相克的?”
    “呸呸呸!”尉迟山小见他还是不吃又把汤圆送进了自己嘴里,“没啊,前儿还让陶然亭公园的陈瞎子给咱批了八字儿,陈瞎子说了,就我这八字儿旺啊,只有你能克,但一条,我不克你,我‘旺夫’的,你看看多好:你克着我,我还旺你!雷锋做好事儿也做不到山小哥哥这份上啊是不是?来,乖,吃两口。你看这两天光顾着跟我生气,人都瘦了,咱去了国外这么瘦一个人儿,不是成心给咱们社会主义国家脸上抹黑么?”
    “我说正经的……”听着他开始扯瞎话,陈会宁忍不住开口要把谈话拉回正轨。
    “正经啊!你看看!”尉迟山小端着汤圆马上立正、站好、抬头、挺胸,“你看看,我哪儿不正经?”
    “我不会去。”陈会宁这一句说了一遍又一遍,尉迟山小该知道他的心思了吧!
    “哎呀,风太大,我听不见。来来来,咱们吃汤圆儿……”尉迟山小装疯卖傻着又把汤圆递到嘴边来。
    陈会宁闭眼,想哭了都。尉迟山小老是这样,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捡自己爱听的听,不想听的,听了也当没听见。一套‘你强任你强,清风拂山岗’的路数自己是软硬都不得其门而入。
    “喂……”
    热热的鼻息耳边,尉迟山小终于放下了碗,躺上床和陈会宁并排靠着。
    “睁开呗,你不稀罕我啦?”狼爪子摸上陈会宁的下巴尖,尉迟山小想这绝食两顿过后就要眼不见心不烦了么?看都不看山小哥哥啦?
    “……稀罕……”陈会宁不撒谎的。
    这两个都不是一般的人儿。一个是什么难启齿的话都敢问出口,一个是什么羞死人的答都敢往外应。
    “呵呵,亲亲。”尉迟山小听了这话有劲儿,叭叭亲在陈会宁嘴唇儿上,本以为陈会宁不想搭理他的,可这会子自己的脖颈却被陈会宁抱住了。
    陈会宁同志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深深吻下来,尉迟山小还真没有了应变,被他吻着吻着就被陈会宁压在了身下。
    吻他的唇,与他的舌尖缠绵,伸手要脱他的衣裳,陈会宁全然不管了,所有的事情都先下手。
    尉迟山小真是被吻的七晕八素了,光想着他们陈会宁对他上赶着动手动脚,身子里一股邪火噌噌的冒,还管那么多。他要的,都给他,要怎么着就怎么着?会宁兄弟您不就想剥山小哥哥的衣裳么?没问题,山小哥哥连裤子也给你剥!捏着陈会宁的手往自己腰间去,回吻在他的颈间,“脱,继续给山小哥哥脱了啊!”
    陈会宁一巴掌打在他胸膛上不争气的笑了出来,终于给了他好脸色。
    “哎哟……”尉迟山小叫得那可叫一个响亮,“疼啊,心尖儿都疼……”边喊边把陈会宁的被子撩起来,钻进去。陈会宁笑了场,裤子就劳累山小哥哥自己脱呗,三下五除二从被子下面给踢出去落到床下去了。
    翻身压到陈会宁身上,尉迟山小把被子扯起来盖好自家的‘香肩’,忽然就觉得不自在,各抓了陈会宁的手分开在两边来,才说话,“哎!不是你先动手的么?来来来,山小哥哥躺在下面啊!”说着就往陈会宁身子一边钻,一边钻还一边抱着陈会宁的腰把人弄到自己身上来。更了不得的是山小哥哥一边变换他们的上下关系,还一边手脚利索的把陈会宁的睡裤给扒了。一连几天生病,头重脚轻根底浅的,就没有能下床,身上不过是一套宽松的睡衣,这儿会扶起来诓他吃东西就披挂了厚棉衣,这会儿,枕头、厚棉衣、睡衣裤带上尉迟山小的衣物落了床四周,要多乱就有多乱。
    “你……你……够啦!”
    尉迟山小还要摆正他们之间陈会宁上自己下的关系,一手捏住一条腿儿,一用力,人陈会宁就怕跪在他身上了。身下的和身下的蓦地相触,‘你你你’的就说不清了。
    “哈哈哈……”尉迟山小笑得猖狂,在陈会宁腰上用力,把人压到自己身上服服帖帖的,还腾出一只手把被子盖好,免得做着做着,敞开了不是冷么?“不够不够,还没做正事儿呢!够什么够。”尉迟色狼可不在乎了,往陈会宁胸膛上吹热气,“我上辈子是积够德了的是不是?”说罢……省略多少字没看呵呵反正是省略了……也是脱力了,软着身子就倒在陈会宁的怀里,瞧陈会宁那汗津津的身子,心里下一阵慌,赶紧的捞被子裹人。
    待会又烧了山小哥哥可心疼!
    把自己和陈会宁裹的严严实实了,尉迟山小这才心满意足的闭眼,闭眼前瞧了瞧陈会宁早睡死过去,面上的潮红都退了一大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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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睡,再醒来外面风夹着雪刮的可厉害。尉迟山小是被树枝打上玻璃的声音闹醒的,抬眼看挂钟,俨然是下午四点了。
    不经意又看见床头的小碗,就笑了。哎哟,今天这早饭喂的,从上午十点就喂到了下午四点。
    旁边的陈会宁还没醒,尉迟山小小心翼翼的退出被子来,生怕灌进一点儿凉气惊着他的人了,绕着床捡起衣裳,套好。又看了一眼睡着的陈会宁,实在没忍住心里的痒痒,跪床沿上吻人家。
    舌尖撬开唇缝,一点一点的碰触。一开始没能被阻挡,一不留神就变本加厉。咬咬唇儿,咬咬舌尖,尉迟山小满心的成就感。
    蓦地,那双大眼睛就睁开了。没有前奏、没有预告,下了尉迟山小一跳,松口要逃,撑在床沿的手却被陈会宁抓住。
    借着尉迟山小的力,陈会宁拖下他和自己面对面,眨眨眼,轻轻吻了他,说:“山小,我不走了好吗?”
    “不行!”山小哥哥糖衣炮弹要吃,原则一点而不动摇,不愧是钢铁的好战士啊!不但如此,还嚣张的回吻陈会宁并告诉他:丫就死了这条心,乖乖的去出国深造,山小哥哥在家给你守身如玉。
    “……”陈会宁摸着唇上尉迟山小的温度,看着他穿外套的背影叹气,“尉迟山小你这是在逼我啊!”
    “……”闻言山小哥哥赶紧回头,他要看看陈会宁这兔子被逼急了要怎么咬人。
    陈会宁知道尉迟山小在看自己,一点儿也不看他,盯着天花板,说:“你要我走,我就不回来了。”
    看陈会宁面无表情,尉迟山小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维护现场的严肃气氛,其实心下里是笑得已经不行了。‘不回来了’这样的话从哪个小子嘴里说出来尉迟山小都信,偏偏从陈会宁嘴里说出来,他不信,一个字儿都不信。
    “会宁大兄弟……”尉迟山小扑到陈会宁跟前,做泫然欲泣状:“这话听了好比寒冬腊月掉冰窖啊!”
    陈会宁瞟了他一眼,又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
    “你不会这么无情对不对?你舍不得山小哥哥对不对?咱们在外面学几年,就回来么,什么不回来啊,别吓山小哥哥,哥哥很胆儿小的……哈哈哈哈哈,得了吧啊,少说这些话吓唬你山小哥哥,哥是吓大的么?哈哈哈哈……”尉迟山小把陈会宁的睡衣拿过来给他穿,伺候的可周到,“肚子饿了,去看看吃什么……”给人裹上军大衣,拖着手下楼去。
    陈会宁看他饿鬼附身的模样,心里禁不住难过:尉迟山小从来都只自己拿主意的,他要做的他便做,他不愿的你怎么都没办法让他做。于是,尉迟山小想要陈会宁怎样,谁也无法改变。纵然革命前辈前仆后继、抛头颅、洒热血推翻了压在身上的三座大山,可在陈会宁身上还有一座尉迟山小。他好像真的不懂有时候好的不是一定要得到的;就算自己喜欢他也不会对他盲目的听从;真正的相爱应该是你情我愿,而不应该是我觉得你应该……
    “啊,孙姐估么着做好中饭就走了,怎么就走了呢?不是要自己热饭吧!”尉迟山小还鬼哭狼嚎,陈会宁已经拿定了主意。
    第五十三回
    “让我抱抱。”尉迟山小给人围好了围巾,冷不丁的就来了这一句。
    陈会宁转转身朝他怀里靠,山小哥哥把人抱了满怀,脸蛋儿和脸蛋儿紧紧挨着好一会儿才松开,“走吧!”
    开了家门,外面停的是沈少游那烧包的二手大奔,分产到户这事儿被平反以后学校招沈少游回去继续读书,沈少爷鼻子里哼哼两声,不去!从此后一头扎入商海,成了最初弄潮商海的成功人士。跟咱们第三世界黑兄弟做生意,一个月百来十万是简简单单,年轻人气盛的很,扎人眼啊扎人眼。
    “会宁,过两年回来,哥们开林肯加长的接你去。今天将就了啊!”沈少爷把后备箱打开,抬下巴叫尉迟山小搬行李哪,没眼力见儿的。
    “得了你,就一二手车,得瑟成什么样了!”尉迟山小见不得他那爆发户嘴脸,哎哟他那一身书生意气的小眼睛哥们儿哪儿去了啊!
    “二手,那是因为没,爷才勉强要的,甭听他乱说,这车上个主人就没开几天,跟全新的没差。”沈少游生怕折了面子,上赶着给陈会宁解释。
    陈会宁笑,“走吧,去接晓沁,等久了又要骂你。”
    “哎……你真是太了解晓沁了,现在大着肚子就是皇太后啊!”
    不练嘴了,沈少游开着车往自家去,接了老婆大人往机场去。
    尉迟山小一直盯着陈会宁那看,陈会宁不但没害臊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沈少游在后视镜里跟老婆子眼神交流,怎么都觉得气氛不对。崔晓沁也摸着肚子开始琢磨,这俩是哪儿不对?怀着孕本来就脾气急了些,晓沁姑娘没能琢磨出来,就拉住尉迟山小奚落。说他从今后得形单影只了,还叫陈会宁放心,她一定做好监督教育工作等等,让陈会宁放一百二十万个心来。尉迟山小听了哪有不还嘴的,沈少游又岂有不帮老婆的,几个人说说笑笑到机场的路上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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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山小想,甚至连沈少游和崔晓沁都想这分别是不是太轻描淡写了。
    尉迟山小把登机牌等给陈会宁办好交给他,又把他的命根子琴交给他,这玩意儿他死也不托运只好拿在手上,然后尉迟山:“路上小心。”
    陈会宁不知道是看着自己的脚尖,还是看着大理石地面上的倒影,点点头。
    广播里通知进入安检,陈会宁和早前约过的同去莱比锡音乐学院的女生双双进了安检通道,连头都没有回。
    沈少游拍拍尉迟山小的肩:“不是说死活都不去的嘛?这哪儿像啊,这简直就是急着逃离你的魔爪啊!”
    尉迟山小打开沈少游的手,顺便用手套掸了掸沈少游摸过的地方,“你那铜臭的手简直脏了哥们的军装。山小哥哥教育的好呗,深刻知道学习深造的重要性了。怎么着?不服气?”
    尉迟山小哪会服软,虽然他心里也毛毛的,就是不嘴软。
    崔晓沁拉过尉迟山小,看着他的眼睛,异常认真的说:“你啊,一定是把会宁伤着了,绝对。好好反省,想出来赶紧认错吧你。”
    “杞人忧天。”尉迟山小嗤之以鼻,毫不在意。第二日就起身回部队,还当真大包小包的带了所谓‘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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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地科研所要人,部队要人,学院也要人。尉迟山小简直成了一块香馍馍,三边的首长坐在一块儿,您看我、我看您,暗中较劲儿拼内力。
    当事人尉迟山小同志正掸着军帽上的灰尘往会议室去,门口的小参谋看他老人家这一身土,恨不能把自己的军装脱给他。
    “我的先人哎,你干啥去了嘛!找都找不到人!”
    尉迟山小认识吴参谋,不对,话应该这样说,因为他们家陈会宁、因为在青龙插过队,只要是四川的人他都认识。
    “赚了包烟,万宝路,分你一半。”尉迟山小把烟拿出来说着就抖了半包给吴参谋,“那哥儿几个跟我来散手,不是找死么?赶明没烟了跟我说啊老乡!”还勾肩搭背上了。
    “你快进去吧!”小吴参谋看他屁股上面还有脚印,赶紧的给他拍。
    尉迟山小弓着身子从门缝里看了看,哎哟,不得了,这些老冤家怎么都来了?
    “说说说,今天人这么齐,批斗我啊?”尉迟山小不干了,要晓得清楚才进去。
    小吴参谋现在是求人的那个,只好拉着他远离门口,开始讲缘由。
    这尉迟山小原属于成都军区地对空导弹团,这是他老娘家。后来,进了二炮的三十一基地,当时是怎么回事儿只有周清歌和武昭元才知道,尉迟山小自己都不怎么清楚。再后来去了二炮的学院?……好,这么着溜达一圈以后,一直本着“雁过拔毛、人过留名”的信条过日子的尉迟山小已经相当的出名了。在部队,有将才,能领着手底下的人大出奇兵,在演习的时候让红军出大丑。在基地,是鬼才,想法多的一帮老科学家都认准了他是这个料。在学院,成了好兵头。就那么一次,被叫来顶缸带新学员,嘿,就他带的那群生龙活虎什么破事都能干,如今是无法无天只有他能收拾他们了。本来是学业一完就要回部队,结果学院的首长把这个人一借再借,怎么都不还,打得就是刘备借荆州的主意。
    谁家的小算盘都打得当当响,就要尉迟山小这个人儿了,私下里搞来搞去也麻烦,几个大首长干脆就聚了头,今儿的意思就一个:把尉迟山小给定了,到底在哪儿家,定死!
    “哦……”尉迟山小听了明白了,拍拍屁股,满脸堆笑的就进去了,“首长好、首长好、首长好!”赫然在列的还有他姑父武昭元,还是就首长好了。
    也不要各位首长费心,尉迟山小就开始表心迹,从他当年在青龙插队说起,怎么怎么的,哪样哪样的,说到最后各位首长都听清明白了。尉迟山小这小子不挪窝,要回娘家。
    武昭元就笑了,所有老首长都很郁闷。基地的老首长就很不高兴,“尉迟啊,你不会是看着云南有仗打,才不挪窝的吧!”就这小子在他们那几年,每天都恨不得弄两个弹头去人家国土上试试,真是太了解他了。
    尉迟山小被说中心事了,罕见的挺不好意思,没说话。
    他***,摩拳擦掌一十载,好容易赶上小朋友不听话要打打屁股,没自己的份儿岂不是可惜了。
    各位老首长早约定好看他自己的意愿。山小哥哥这么一说也没什么争头了。个别领导虽不死心,也只有等再一次的机会。
    武昭元姑父不负众望,带回了借出去好多年的尉迟山小,让一家都挺高兴。尉迟他爸走那年,武昭元和周清歌都没能过北京,还是后来才去凭吊的。如今终于又回来了,连周清歌脸上都有了不少笑容,常叫回家吃饭。反正部队上伙食又不行。回家吃尉迟山小挺高兴的,后来就越吃越不是滋味。回回跟家吃桌子上都多出人来,一会儿是清歌姑姑医院里的护士,一会儿是哪家亲戚学音乐的大侄女,尉迟山小算是明白这味道了,说他姑父助纣为孽后再也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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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中秋,尉迟山小请了假,提着各种节上的吃食往陈会宁家去。院子还是那个院子,老太太还是那个老太太。陈瑞金见了他很是亲热,跟老太太说这是会宁的朋友,老太太先还高兴叫小伙子,尉迟给他老人家削了个苹果啃了,回头来老太太就叫他会宁你回来啦,刚才你朋友来了,还给我削苹果呢!尉迟山小可不要脸了,连声就叫妈妈妈,还说没事儿儿子也给你削苹果。乐的老人家眼泪水儿都出来了。
    陈瑞金的儿子瞧见了就跑去跟他妈说:“妈,叔叔把咱外婆欺负哭啦!”陈瑞金一直在旁边择菜呢,摸着儿子的头说:“风扬啊,你外婆那是高兴地,尉迟叔叔逗她高兴呢!”
    尉迟山小马上就把一个削得特别漂亮的苹果递到吕风扬面前:“叫声儿舅舅,果子给你。”
    吕风扬这没出息的,为了个苹果,露着小奶牙就叫:“舅舅……”
    尉迟山小把他举起来抛,“好侄子哎!”放下孩子尉迟山小就冲着陈瑞金叫姐,咱今儿吃回锅肉啊!
    陈瑞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真应了他,转回来跟他说这样不好,尉迟山小笑眯眯的问:“姐,你说这哪儿不好。咱妈都认了的。”
    陈瑞金抬头看看老太太又向尉迟山小招手叫儿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了。从那天起,陈家便又多了一个当军官儿的儿子。隔三差五的回来,人能干嘴又甜,里里外外的把家打理的可好了。都说老陈家是积福了的,一个儿子在德国留学还不够光耀门楣的,又添这么一个,真是羡慕死人啊!
    陈会宁原来的房间一直给他留着,只要尉迟山小一来倒成了他的房间了。
    这天夜里,尉迟山小洗干净来睡觉,瞅见这桌子上放着几封信,随手看了看,这下不得了了,鞋都没穿就去敲陈瑞金两口子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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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这信……”尉迟山小指指手上的信,说不出话来。
    “哦……这信会宁寄回来,还有照片呢!我还说拿给你看的,结果忘了,是不是放会宁那屋的?”陈瑞金打开信找照片。
    尉迟山小关心的可不是照片,他关心的是,一年来陈会宁从没给自己写信,往家里却是有的,心里一下就不是那个滋味是吧……
    “喏!”陈瑞金终于在信封里拖出了照片递给尉迟山小,“他也是不定时的,可能学习也忙,很久很久才来一封信的。”陈瑞金借着灯光瞧得见尉迟山小脸上的失落,“他这人就是这样,跟人显不出亲近来,但是……”
    尉迟山小没说什么捏着陈瑞金给他的照片儿转身回房。路过小天井,尉迟山小想到那年从姑姑手里拿到那一大包信的事情,不觉心中咯噔一下,看来被崔晓沁说中了,“自己一定是做了什么事儿伤着了他,所以这个狠心的才对山小哥哥不闻不问。”
    举起照片,在亮堂的月光下,山小哥哥瞧见陈会宁这狠心贼坐在校园草地上,和他那些外国同学勾肩搭背笑的灿烂明媚。一下子刺得尉迟山小捏紧了拳头,却又找不到地方出气,甚是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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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些日子,尉迟山小开着连队的小车到看守所接沈少游。沈少爷这辈子如果不用曲折来表述简直太浪费了。沈少爷做生意风生水起,不到一年麻烦就上门了。抓他的都是哥们,哥们说少游你补交了九十六万的税,可他还是犯政策,这投机倒把罪说下来就下来了,人就锒铛入狱。可怜晓沁姑娘哺乳期都没过,男人就进了看守所,财产绝大部分被没收。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只有晓沁姑娘出来抗。沈家上下打点操作一年总算把他取保候审了出来。
    这天出来,沈少游红光满面,见着尉迟山小第一句就是“哥们号子里又认识一拨朋友,咱堂堂男子汉横行天下,关几天就怂了,不可能!我沈少游还就把话放这儿了,出来老子还做生意,这辈子都做生意!来抓我吧!”
    尉迟山小就笑他说:“你那点儿心思,晓沁全知道,你进去这一年,你们家摊子还真没停。谁敢抄啊,姑奶奶横的很,抱着奶娃跟人警察同志说要捉就一大家子一块进去,好团圆,愣没人敢动姑奶奶……”当然了,尉迟山小拉一车兵跟沈家铺子前真枪实弹站岗的事儿就不提了。
    沈少游听了得瑟的很,你也不看看那是谁的媳妇儿!
    车门拉开,小丫头片子伸手乐呵呵喊:爸爸爸爸爸……沈少游扑上去抱着媳妇、丫头就开始嚎啕大哭,全不似刚才那么得瑟神气了。
    尉迟山小看他们一家团圆了,心里挺寥落。
    他们家那别扭的陈会宁啊……
    第五十四回
    “……苏联政府声明全文:四月二十八日,中国武装力量再次侵入了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的领土。……北京首领公开声明,他们想“惩罚”越南,因为越南奉行独立政策,不仅拒绝协助中国向东南亚扩张,而且成了实现北京的霸权主义意图的严重障碍。中国上层分子不愿容忍……”
    这段声明是陈会宁在吃晚饭的时候听见的,那时候他正在魏德曼老师家的客厅里。显然魏德曼老师并不想和中国青年陈会宁讨论政治,于是他认为太吵了把电视关掉了,回过头来和陈会宁继续讨论他的琴。
    可是陈会宁的心,就像被投了一颗小石头的静湖,再无宁静可言,谈话显然不能继续。魏德曼老师不得不摊开手无不可惜的说到:“大人物又毁了我们一个美妙的夜晚!”
    陈会宁为这个事感到抱歉,但是,他真的不能够静下心来。
    尉迟山小所在部应该上了前线。
    七九年那次,尉迟山小在学校,不止一次的表示过自己战友去了而自己没去成的遗憾。这一次,他一定如愿了吧!
    想到这一点,陈会宁心惊肉跳了一宿没睡,第二天顶着黑眼圈风火火的给沈少游去信,一着急心里的疙瘩跟消散了似地,全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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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尉迟山小早上了前线,他们是地对空导弹部队,不是和越军正面交火。被布置在了广西和越南交界的沿线。越南人民仗着苏联老大哥给的威风,米格-21P侦察机如入无人之境。越南人民空军才跟美帝干完几年啊?可比中国人民空军有战斗经验多了。这一条条的算下来可真是让人不爽利。
    七九年吃了大亏,回来整个部队开始改革。这也是为什么尉迟山小这样的“老兵油子”从学校里出来不升官发财却直接下到基层连队干的原因。这一年又开战,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七大军区轮番上阵,跟检验这几年建军合不合格似地。终于等到摩拳擦掌的尉迟山小他们,山小哥哥高兴地差点儿没哭出来。
    地对空导弹部队听起来多威风啊,其实那也就是个劳碌的命。钻林子、爬山涉水还得带着重型装备。用山小哥哥的话说咱就是打苍蝇的拍子,这一句说出来的时候,跟他搭档着带兵的林卫东直接把嘴里的水给喷了出去。尉迟团长很不耐烦的白了指导员一眼,心说这孩子越来越脱离群众了,转回来又接着说:“……这个广撒网,说起来容易做着难,现如今咱们就分开……”
    “尉迟,你这……”显然对于要分别行动林政委是最后知道的,尉迟团长眼珠子瞪瞪,左右上来二人拖着林指导员就下去了,一会儿那俩小子回来和尉迟山小继续打堆。尉迟山小竖着耳朵一听,林卫东唔唔唔闷声叫着,补一句说:“捆紧点儿,别又跟上次一样让他松了。”
    旁边那小子赶紧让团长放心,林政委跑不掉,我是把他当我们老家的**蛋那么捆的。尉迟团长拍拍这小子的头说:“和大全,你小子最让我放心哈哈哈!林政委就跟着我走了。你们两个小队注意流动,老子非让他下来不可。”
    和大全就扑上去了,问团长要补给,尉迟团长白了他一眼,“老子白夸你了!漫山遍野全是肉,你还惦记后勤配的那些。”另一个小队的小队长提着枪走过来向尉迟团长谄媚道:“团长你说吧,后天咱们在c18汇合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打来。”
    尉迟山小戳戳和大全的脑门子,“看看人高远的气魄!我要吃野**,我得尝尝我们那儿家养的**和山上自己跑的有什么区别。”
    “还吃**,吃的驻地周围老百姓都不敢养**了……”和大全这老实孩子最看不惯他们团长这点儿出息了。
    “快滚……”尉迟团长拿脚踹人。于是明目张胆着违背上级命的尉迟团长,把自己的部队化整为零,在漫长的国境铺展开。本来每次作业需要三层火力,尉迟山小为了尽量长得铺开战线好逮住那鬼出神没的侦察机,全部单车作战。尉迟团长说了:要什么辅助火力,一颗就喂它狗娘养的去见马克思他老人家,虽说都是共产主义战士,可他娘的也太不听话了啊!这么说了的尉迟团长两天后还没有跟手下在c18汇合,就得知高远的小队直接轰散了一架米格。
    尉迟团长心情甚好,连夜就招呼哥几个吃吃喝喝,他们这一小队就把偷偷带来的庆功酒给喝完了。待到汇合,和大全和高远鼓着牛眼睛问他酒呢?他摸摸下巴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这时候通讯兵跟他说,首长要来慰问他们。尉迟团长赶紧跟俩左膀右臂说:“团长身先士卒替你们毁灭证据了,不然让首长撞见多不好!”说的是情真意切,听的俩手下都翻白眼儿。还想奚落团长两句,却看见他们团长叫拔**毛的同志赶快拔**毛给埋了,还一脸焦急的让同志们整理军容、给林政委松绑啊等等,事儿事儿的特别慈祥。
    提拔尉迟山小是早晚的事儿,不说他那些叔叔、伯伯照顾他,就清歌姑姑这些年也看出来了尉迟山小是如此的适合在军队。合着这件事儿正好给了几回,几大军区的地空导弹团都没高下的事儿让他办成了。他自己的部队还没有撤下来,就被紧急派往昆明,用武昭元的话说山小这是考状元考到殿试了。
    这之后又过了月余,才是四二八打响。战况最激烈的二十多天,尉迟山小和另外七位年轻军人在指挥部里无人过问。没有人告诉他们要干什么,也没有人告诉他们是否可以离开。直到十八天后收复老山、者yīn山一线,才有人对他们说元帅要见你们。
    老爷子走路带风,进来横扫一眼,尉迟山小忍不住抬头挺胸正了军姿。
    “有什么看法?”老爷子说了五个字就不再开口,凌厉的眼神像是要把每一个人都穿透。每个人都大声的开始向老爷子表达自己的看法。轮到尉迟山小的时候,他嗓子眼发干,老爷子看向他,“这只是一场老式战争的样板,却远远不是一场现代战争。”这是尉迟山小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觉得说话紧张。他说了三分钟,半个钟头以后,他的身份有了巨大的改变,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咱从作战部队的爷们直接变成技术部队的管家婆。
    没有来得及对家里人做个告别,等尉迟山小从快压死人的工作中抬起头来时,发现已经是一九八五年。他从来不知道茫茫大山里会有这么多山洞给自己钻,有这么多山峰给自己爬。这个代号‘长城’的计划被尉迟山小昵称为‘竹竿’,因为当年陈毅元帅跟人外记说美国的U-2咱们是用竹竿捅下来的。为‘竹竿’操劳这么久了尉迟山小十分急切得想回人间转悠一圈,再不出现,保管认识他的人中已经出现给他烧纸钱的了(山小:沈少游,老子说的就是你!)。休假已经批准,临走前还要解决上一次事故中不懂事儿的烈士家属。(具体解决过程请参看《多娇》番外二,^_^,广告打成这样阿踢仔你可真要脸啊~orz!!)尉迟山小特意给自己刮了胡子,好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点儿。
    这次事件解决的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直接演变成了多了一儿子。尉迟山小也不在乎,带着儿子屁颠颠的回成都,吃了姑姑家吃会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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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老太太、老头儿都喜欢这孩子哟!清歌姑婆开始算计说军区幼儿园就在咱们家后门边上,尉迟山小横挑鼻子竖挑眼说我们那儿全是教授级别的,谁跟你那几个小阿姨玩,是吧奇文儿?小江同志抱着他爹的腿被拖着玩的正高兴,连连着点头什么话都没听清吧就被他爹卖了。从小没上过幼儿园的孩子长大得有多大缺陷啊!
    陈家奶奶捏着人家脸蛋子就说会宁啊我的儿,尉迟山小就扑上去说妈你吩咐,老太太就接着说哎哟哟你看你看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可招人爱了啊!陈瑞金在边上楞没听懂他们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吕风扬可吃醋了,又哭又吼说舅舅不要他了,对江奇文是恨的牙痒痒。终于一天夜里逮着机会狠狠的在江奇文屁股上咬了一口才解气。当然,江奇文也没让吕风扬好过,左脸上从此以后硬生生多了一个小酒窝。
    沈少游那边,出来后改行开了药厂,俨然是勤劳致富的个体户沈百万了。崔晓沁得知沈家三代单传就迷上了生儿子,沈百万破坏基本国策交了罚款生的还是女儿。尉迟山小领着小江同志上门蹭吃蹭喝,让崔晓沁姑娘又气愤了,“他随便捡一个都是儿子,我们这么努力怎么生不出儿子!”
    这边尉迟山小落井下石说沈少游这辈子缺德事儿干的多了命里没儿子,那边江奇文拖着沈二小姐的手俩对望着直咯咯笑。(关于沈家没儿子的悬案,直到许多年后沈二小姐在美帝的普林斯顿大学读书,参加了一个研究项目才替他老子研究清楚了。关键在于他老子爱穿宽松四角裤,要是穿三角裤就能生儿子了。^_^)
    一切都好得很呢,却总觉得少个人。
    尉迟山小才不要谁提醒,缺的就是陈会宁。掐指算算这是他去德国的第三年,忍耐些吧!沈少游见尉迟山小抱着睡着的江奇文发愣,才想起来个重要的东西。回屋里翻箱倒柜的找出一摞信来,“会宁的,你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全都寄到我这儿了。谁料想你老人家现在也是国家秘密人员了,我也找不着你啊,也只能跟他说你老兄作孽甚多,阎王爷不收的。”沈少游说完递给他,还纠正他抱孩子的动作不对,你要把娃的头放在你的左手弯上,让他贴着你的心脏等等可专业了,不愧是俩丫头的爹。
    尉迟山小看着这信,那么久‘不知道’带给他的胆颤心惊,就在看到信的那一刻全没了。陈会宁纵然是带着气走的,可什么咽不下的气又比得过尉迟山小这个人重要呢?摸摸那些信,竟然没有拆开的冲动,尉迟山小自大又自恋,有什么看头啊还不就是我想你你好不好我很好之流,儿女情长的没意思透了。
    转天要走的时候,把封好的信交给沈少游,吩咐说哥哥现在肩负国家使命、居无定所,信还就批准你收发了,你也是为国效力了啊!口气之大,让沈少游想把正搓洗的尿布扔他脸上去。冲动归冲动,沈少游这信差隔了多少年又给做上了。
    沈百万常想要他俩是梁山伯和祝英台,自己得是那个不得好死的马文才吧?不然这辈子要为他们俩做这么多事儿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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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会宁从沈少游的信中得知他们团去了前线就一心要回中国。使馆教育处死活不同意是原因第一,魏德曼教授领团到挪威出访一定要带上陈会宁是第二。收到沈少游的安慰信后忐忑着上了路,在路上仔细研读沈少游同志详细论证尉迟山小没有为国捐躯的‘论文’后,陈会宁稍稍有了些安慰。正是这一次出访,让陈会宁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站在了世界面前。
    能够跟柏林爱乐乐团合作,陈会宁从来没有奢望过。这一次,却奇妙的实现了。
    因为冷战,柏林爱乐乐团在民主德国活动,而陈会宁所在的莱比锡学院属于东德。魏德曼教授与柏林爱乐的艺术总监赫伯特私交甚笃,对于陈会宁又是极力推荐,这才促成了这一次合作。
    当陈会宁站在舞台上拉响琴的那一刻起,整个欧洲古典音乐界便为这个中国青年倾倒了。清俊的模样、神秘的东方色彩、惊为天人的技术还有那把充满着传奇色彩的尼古拉阿玛蒂琴。
    后来陈会宁从杂志上才知道,自己手里的那把尼古拉阿玛蒂在它三百多年的生命中本生就充满传奇,曾经在二十代年出现过,后来又神秘消失在公众视野,现在在他的手里再次出现,引起的轰动可见一般。陈会宁闲来时算了算,他们所谓的消失时间大概合的上父亲回国。
    在杂志的采访中,那位漂亮的女记者叫他宁,后来这个称呼便一直伴随着陈会宁了。
    在他们离开的前一晚,魏德曼教授和赫伯特先生邀陈会宁共进晚餐。陈会宁有隐约知道二位先生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这么简单。但当他听见赫伯特先生问他愿不愿意加入柏林爱乐时,还是惊讶的张开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可是……您知道……”陈会宁想自己直的是自己的身份,还有东德和西德的关系,好像没有一项可以能让他顺利的加入柏林爱乐,“我很愿意……如果有机会。”
    “也许有点疯狂,但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魏德曼教授的话说完了以后,看着陈会宁,眼睛闪烁的光芒让陈会宁想起尉迟山小。世界上永远都不缺他这种人的,什么事儿都敢做,“宁,你觉得怎样?”
    陈会宁脑子里突然出现当年在青龙大山里‘剿匪’的一幕幕,恍如隔世。那是真的自己的话,魏德曼教授的提议对于自己来说便不是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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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莱比锡平静的进行自己最后的学习时光,又隔了许久陈会宁收到了沈少游的来信,拆开来看,陈会宁非常可惜自己以前寄那些信花的邮费。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落款是尉迟山小。
    陈会宁当即就把信纸撕了个七零八落。
    当你满怀担忧他的时候,他什么消息都没有,这时候他却蹦出来,绝对是嬉皮笑脸的说搞什么啊不好好学习搞东搞西的!
    你不抽他个大耳光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心。
    陈会宁气得跳脚,在宿舍里走了两圈,抓起笔写了三个字的回信,装到信封里趁着夜色投递了出去。
    那张信纸上赫然写的是:王八蛋。
    经典国骂,一句永流传……
    第五十五回
    主席他老人家永远不会知道,他题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八个字可以让一位年轻人抛家弃夫十余年,完全投身到艺术中去,义无反顾。
    陈会宁看着被他撕的粉碎的信纸,一时心软又把信纸粘了起来。对着这八个字儿,陈会宁首先想的是尉迟山小冥顽不灵,然后想得的是尉迟山小欠收拾,接着想得是自己白担心他了,最后想的是干嘛这么死乞白赖的……想着想着豆大的眼泪就落下来,一滴滴把信纸湿透。
    也不要什么形象了,一边哭一边骂了五个钟头后,陈会宁顶着红肿的眼睛决定:翻越柏林墙,投奔自由西德。
    魏德曼教授等人的越墙计划不是一天两天了。145米的隧道他们爬行了半个钟头,当一行人终于重见天日的时候,围在出口那边的西德人民掌声热烈,并高喊着“你们自由了,这里是西柏林!”
    魏德曼教授夫人紧紧拥抱着陈会宁,泣不成声,“哦,上帝,宁,我们自由了!”说实在的那个时候陈会宁特别尉迟山小式的思考了一分钟,“这老外也太小题大作了,爬了个隧道搞这么严肃。”
    赫伯特先生安顿下他们之后,陈会宁才开始后怕。带过来的东西不多,居然还有那张八字真言的信。陈会宁这时后怕的浑身发抖,抱着那封信,就像尉迟山小就在身边儿似地,最后才勉强入睡。
    这一去,东方青年便风生水起。
    排练、巡演、接受采访,在进入柏林爱乐四年后,制作发行了个人专辑。东方元素一用到底,选曲、封面无一不彰显东方特有的美,专辑的名字外国人读不懂、意不透——《一览众山小》。
    遍查资料终于搞懂这句古诗意思的编辑们撰稿说宁的这张专辑是中国一位大师人的诗句,意思是站在高高的山峰之巅俯瞰群山,多少带着狂傲的意思在里头。但是这张专辑会像一个无可挑剔导游那样带领你去到神秘莫测的东方国度,体味来自世界另一边的玄奥哲学与微妙之美。当然毫不吝啬的说,这是一张就像他本人一样完美的专辑,就算名称带着狂傲,也是宁能够当之无愧的。这张专辑在全球二十五个国家极为畅销,在伦敦的为皇家举办的音乐会上,女王的私人助理希望宁能够在这张专辑上签名,说某个和蔼的老太太非常喜欢你,这可能会让她开心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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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山小收到沈少游的包裹,沈少游同志说这是已经投奔美利坚很多年的峡姐专门给我们寄回来的,一人一份,你要是没有能放这玩意的东西,哥们给你弄一台去?
    彼时,山小哥哥刚给儿子开完了家长会坐着专车回基地,心说你这不就是一CD么,山小哥哥能叫手下人儿给你恢复成1和0的数据码,还有放不出来的机器?
    翻过来一看封面,人就傻了眼。手指头没能忍住覆上封面上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轻轻唤他的名字,忍不住心里骂他说投靠了资本主义世界也没见会宁兄弟你身上长肉啊?再细细看了封面,那飘逸草书来的中文名字,对于老外而言是抽象的图画,对于尉迟山小而言却像把扎上心的匕首,一下一下,捅的他心里血流成河。
    他可以甩给你脸色不声不响远走他乡,他可以顾着你的安危几乎废掉学业,他可以一下子就忘了所有的怨恨绕世界的打听你的消息,他还可以一眼看穿你去信的嘴脸并且很生气,他一生气就可以把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他对你的思念踩在脚底,跨越千山万水给你寄来一封只写着‘王八蛋’的信后从此杳无音讯。杳无音讯以后他又会从某个地方冒出来,在音乐专辑的封面上脉脉含情的笑着颠倒众生,用有你名字的诗句给专辑命名……
    尉迟山小长长的叹气,一时间思念就山崩地裂铺排而来。想说自己错了,不该逼着你远走异国他乡、惹你生气都没有地方,只能心里反反复复的想:若是你现在在我身边,山小哥哥决计不会让你有半分委屈,什么都听你的。
    全都迟啦!
    像沈少游说的那样你就勤赶着把后悔药当饭吃吧!就峡姐说的这情况来看咱们会宁现在是多少王公贵族都在后面巴巴望着的人儿啊还有你尉迟山小什么事儿?
    ……还有尉迟山小什么事儿……
    尉迟山小捏着专辑力道渐增,直到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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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瑞安娜穿上高跟鞋就比陈会宁高一些,陈会宁有抱怨过说经纪人您这样我很有压力,可是艾瑞安娜相当的“屡教不改”。原因是她喜欢宁挑眉向上看自己的样子。笑眯眯的检查宁是否有把所有的日程安排整理好,结果让她非常满意。于是她拿出一个厚厚的信件,“这件礼物来自中国,声称是你的老朋友,可是寄在了公司,显然是和你断了联系的朋友。我想你会很高兴是不是?”
    陈会宁双手捧着信封,认出了沈少游的字。惊讶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拥抱艾瑞安娜,“谢谢你,这一周我都会很高兴的,谢谢你安娜。”
    “噢……你一定是太高兴了。”艾瑞安娜回报陈会宁,“你慢慢看,我不打搅你了。”
    陈会宁盘腿坐在椅子上,满心的以为会有尉迟山小这个人的出现。结果,厚厚的信件却是青龙知青点儿得同志们十几年后再聚首。这些近来的照片和大家写给自己的信,那些欢聚在一起的家伙中,唯独缺少尉迟山小。沈少游留下自家的电话,说知道您现在是古典音乐界有名的腕儿了,求您打个电话恐怕有点儿难,不过现在咱们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面子你要给吧?陈会宁想得出沈少游那张脸,这电话是一定要打的。
    接电话的丫头跟沈少游喊爸是个男的要不要我替你盘查一下免得咱妈红杏出墙了?陈会宁没忍住就笑出了声,这丫头这么缺心少肺还真是沈少游才能教出的货色。那边沈少游来接电话了还跟丫头说咱们要对你妈充分信任,完事儿一接电话听那笑声就开始涮人,“哎哟,我说这声音这么千回百转的,陈会宁同志你这背叛社会主义的叛徒,终于给哥们来电话了!”
    沈少游同志和陈会宁同志聊着聊着时间就超过了半钟头,到最后十分不解恨的沈少游说:“你们那儿墙壁推倒了,德意志民族比咱们中华民族先一步统一了,咱们得来取经啊!我下个月去勒沃库森的拜耳制药,完事儿沈总我有的是时间到柏林参观游览,演奏家您给我腾点时间好不好?”
    陈会宁欣喜不已当然是满口答应。
    再见面人是物已非,沈少游现今沈总当着自然是有了小肚皮,不但如此,青龙镇一把手的位子也是到了手。政商一体,简直给中国基层干部的选拨搞了个最坏的开头。沈总看看我们的演奏家,时光好像在他身上没有多作停留一般,看不出多少不同来。眸子还是那时候的清亮,说话还是那时候的淡淡,当然了,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比说话的时候多的多。眼角眉梢也没有让时光这把雕刻刀给毁了多少,让沈总有种他老人家一点没变的错觉,很是嫉妒和恨。
    “还要他不?”沈总说自己的发家史说累了,冷不丁的就起了这么一句,问的陈会宁惊愕的抬着大眼睛盯着他,跟二八少女似地不知所措。
    沈总闺女都多大了,还有这等含羞带怯的心思,嗓门儿大得很,“我说陈会宁你还要不要尉迟山小了,人还为你守身如玉呢?多少姑娘都近不了身啊!”
    陈会宁抱着红茶杯,手指在杯口沿上摩挲,半响才低低的说:“是他不要我,是他赶我走的……”
    沈总他老人家直接就笑了,典型的嘲笑:“你这是没消气是吧?我说你也真够小心眼儿的……不不不,话说回来,山小也是个眼里只有自己的,我只跟你说一件事儿啊,你听不听。”
    陈会宁可是一直都在听他讲事儿,点点头,又喝了一口杯中红茶。
    “他肠子都悔青了,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你现在就是叫他跪下写悔过书那也是没问题的。那你还要不要他?你不要的话,我那生意场上干妹妹认得可多,我可就把山小哥哥扔给她们了……”
    “……”陈会宁抱着杯子看着沈少游,“你的意思我……”
    “别折腾他了,多少年了,你自己算算……我都替您们心疼这么多日子。跟一块儿得生出多少好来啊?不过……我跟晓沁一琢磨吧,觉着你做的也对,山小同志自认天资聪颖,要让他明白自己错了,很难。您这招苦肉计相当的狠,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万分有效。放过他吧!好歹是自己当年一心一意看上的人……”
    沈少游还在呱呱说着,陈会宁的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一边,他只晓得自己算了算能过去了的时间,心疼得想要时光倒回。
    沈少游说了这半晌,那边没有回应,就放宽了心。这真心相爱的人儿啊,犯起傻来可真是不简单!
    “我怎样联系他?”陈会宁不多说,直接一句问中了关键。
    沈少游赶紧的回话,“当然是让他找你,人现在身居要职,哪儿能是我们小老百姓说见就见的。哭着喊着都不一定见得着呢!给我给你联系着,你放心,就你这事儿比两岸统一在我心中重多了。”
    “……我联系他吧……”陈会宁这一时脑子里就想起自己写的三字回信了,想他们家尉迟山小同志收到了这信,心里头也是发了火的。他那样的人儿,自己这么不给他脸,是结下仇了吧?
    沈少游才不把这话听进耳朵里,硬生生不答应,起身转陈会宁的房子,只夸说看不出来会宁同志很有品位么,再不提尉迟山小半个字,成心的急陈会宁。
    陈会宁可不是尉迟山小,人家不提也不好意思再说,等到沈少游走了都没问出口。沈少游装模作样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回过头来就笑的不可开交。
    这俩的情路走向怎么都让人欲罢不能啊!
    一个知道自己错了,一改前半辈子的果断毛躁,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永失我爱,犹犹豫豫不知道要怎么做;一个早就没了赌气的心思,却是半点儿没变的薄皮小脸儿,拿给别人一糊弄就傻了眼儿,进进退退不知,只让自己心里难受。
    这样子的现状简直就是给沈少游同志演了出上等的爱情剧集,看的沈少游同志不亦乐乎,哪儿还在乎自己大小也是个领导这件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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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山小盯着电脑屏幕上面的电话号码和地址足足三个小时,身边人都替他眼睛疼。
    “老大你知不知道这是动用了国安在柏林的人,‘徇私’给您弄来的,行行好,要干嘛您动动手?”小崽子们趴在桌沿上星星眼看着他们家老大。
    尉迟山小这才从漫无思绪的神游中醒过来,说:“嘿,你们不做正事儿,盯我干嘛?”他还有理了。
    小崽子们把上面来的文件放到尉迟山小面前,一个个狗腿子似地围上来,揉肩的揉肩,捶腿的捶腿,意思只有一个那个什么柏林航展咱们这部分可以去三个人您老人家准备带谁啊?是捶腿的?揉肩的?还是千辛万苦给您搞音乐家地址电话的?
    尉迟山小把文件扫了一遍,开口点将:“老子要带会说德语的……”
    “是英语和俄语才对好不好,你以为谁在哪里卖东西多啊……”小崽子们就开始嚎。默默从后边站起来一挺年轻的小白脸儿:“英语、德语和俄语我都会。”又扑腾起一个,“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老大你是知道的。”尉迟山小琢磨不错,点点头道:“算上我三个人,刚好。”剩下一班鬼哭狼嚎后悔当初咋不练就一身英俄德法意西葡语统统能念顺口溜的外文功夫和独步江湖的好本领啊!
    三人遂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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