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十里春风3
第二天,章夫人来了一趟玫瑰园,把离婚时她还回去的手镯给她。 今夏推辞,章夫人便说就先放这里,几番下来,今夏到底没有章夫人的本事,也就由她去了。
今夏想起章爷爷的遗愿,心里也万般不是滋味,然而章夫人不开口,她也不会主动问及。
章夫人只是笑笑,一边哄朝朝玩,一边和她聊天。无非是一些生活琐事,还提起了今夏小时候很多趣事,也勾起了今夏许多模糊的记忆。
在章夫人聊起章怀远时,今夏记起了那年夏天,她跟着盛时今去马场,不想碰上章怀远。运动上,她向来都少一根筋,更别说骑马这种有一点技术难度的运动,结果从马背上摔下来,还是在章怀远跟前。
当时挺混乱,又痛又狼狈。尤其是章怀远从马背上跳下来将她抱起,在那一刻,她都忘了要怎么反应,只想着‘太没用了’又在他面前丢脸。
可她不会知道,在章怀远那里,她只是盛时今的妹妹,再无他想。
现在想起来,有些荒谬。
但她想,暗恋一个人大抵是如此吧。
章夫人决口不提二叔一家,又叮嘱她注意休息。直到太阳西晒,章夫人起身离开。没片刻,章怀远就回来了。
今夏想,章怀远应该知道章夫人来过了。
生活没有什么变化,他回来仍是先要喝一杯热水,然后陪朝朝看小人书。今夏就拿着一本书坐在一旁,父子俩时不时发出几声笑声,朝朝稚嫩的童音,总是会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章怀远十分有耐心一一来回答。
对着这一对父子,今夏没有参与其中。但章怀远这人也挺坏,时不时拉她下水。要不是朝朝还小,今夏都要怀疑父子两人早就串通好了的,总是弄得她措手不及。
今天,朝朝看完了小人书,嚷着要看电视,保姆就带他上楼去了。一楼只有他们两人。
章怀远拿过她的书翻了几页,淡淡地问:“今天妈过来做什么?”
今夏如实说了,也表达了她不要镯子的意思。章怀远听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这是外婆和外公结婚时,外公送的唯一礼物,外婆去世后就给了妈。”
“给我不大合适。”
章怀远坐到她边上去,拉过她的手,说:“这原本就是你的,对了,向晚有和你联系吗?”
这样一打岔,今夏暂时把这镯子放一边,摇头:“我和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她怎么了?”
“没什么,对工作有做打算吗。”
今夏更惊讶了,怔怔地看着他。章怀远没有回避,也回望她,“工作是可以,我们这样的家庭,很多事都得顾及,所以分寸必须得把握好。”
今夏一时回不过神,好像不认识章怀远似的,目光紧紧地咬着他。章怀远看她沉静的眼睛里那一闪而过的波涛,心神微微一荡,靠近她故作严肃道:“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想你出去工作,好好呆家里带朝朝。”
今夏脸色微微一变,章怀远轻叹,把她捞过来,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你这人,情绪总放在心里,看起来什么都通透明白,其实什么都畏畏缩缩。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虽然我心里极不愿意你去抛头露面,但只要你觉得这样更好,我也不是一直不愿意。你又要说大男人主意了是不?我不在乎的,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没有过什么好形象,再烂一点再坏一点,指不定你印象深刻一些。”
对他的论调,今夏哭笑不得。
对于章怀远的妥协,今夏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她知道,他在让步,不管是不是讨好她。
今夏也没有和向晚联系,反而是她主动打电话过来,先聊一些她的近况,旧话重提想她回剧组,说有一部新剧,问她愿不愿意尝试。
今夏没有当即回复,只说会好好考虑。向晚也没有在追问,只表达了她很希望能够今夏回剧组。再然后向晚犹豫了一下,说:“今夏,李泽昊出国了。”
今夏不说不惊讶,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在她跟前提起李泽昊,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心尖上缠绕着的怅然坠沉沉的。她想,出国也是好的。她淡淡的答道:“是吗。”
“他最终都没有接受我。”向晚讲这句话时,言语中的失落显而易见。
今夏没办法安慰向晚,这种事你情我愿勉强不来。如果他肯接受向晚,早就好上了不是吗。李泽昊也是聪明人,不可能看不出向晚的心思。
“也好,我也不想和他最后成为怨偶,这样的结局最好,我又不缺男人是吧。”向晚说这句话时,已经笑开了,也许是担心今夏有想法,又说:“我就是心里堵得慌,想找个人说说。你也知道,我呼朋唤友,其实那些都是虚的,要么是有求于我,要么是我要拉拢的人,总之都是利益纠葛,只有你不在乎这些。”
今夏不赞同,她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乎也没有用,只能量力而行。
跟向晚一番畅聊,今夏对未来职业规划有了更明确的规划。之后,她跟章怀远略略提了一下,章怀远当场就把她给办了。
事后,他撩开她额头的碎发,亲下来,含含糊糊地说:“就这样急?”
“你答应了。”
“你求我,我要是高兴了就不会出尔反尔了。”
今夏气极,一脚踢上去。章怀远轻轻松松化解,咬着她耳垂低声说:“真话假话都分不清。”
“你有真话吗。”今夏呛他。
“你呀,小脑瓜子总是不肯转个弯。”那语气里尽是无奈。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他弄醒,今夏迷迷糊糊:“你又闹什么。”
“快起来,我们出去一趟。”章怀远直接把她捞起来,扔进洗漱间里,“快洗洗,别误了时辰。”
“到底什么事?”
“昨晚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去,别墨迹了,早去早回。”
今夏想了想,根本记不清昨晚说了什么,狐疑的望着他,他收拾得很整齐,甚至可以说隆重。
虽然疑惑,她还是快快的洗好,吃好早餐,朝朝也闹着要跟去。今夏看了看天,快下雨了,没有答应。章怀远难得板着脸一板一眼的训朝朝,像个严厉的父亲。
直到一个小时后,章怀远带着她走进民政局,今夏才了悟。只是昨晚她做了什么?她不是一直没有答应下来吗。
章怀远早有准备,在她还在恍惚时都弄好了,低声说:“把你名字写上去,写漂亮一些,我记得你有一手漂亮的小楷。”
他的声音低低的很好听,今夏回过神,低头看着他签下的字,真难认,她微微皱眉。
她想,要不就签了吧,或许他对自己没有爱情,但这年头,结婚相伴也只是因为可以相伴,拥有浪漫的爱情,婚后就一定完美吗。
今夏摇头,正打算落笔,章怀远的电话一直在响,她抬起头看他,“你不接?”
章怀远看了眼手机,当着她的面接起来。今夏低下头,想着等他讲好了电话再签吧,也不急于一时,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
是她听错了吗,章怀远说了什么。今夏蓦地抬头,不安的望着他。章怀远脸色很沉,眼神闪过了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
发生了什么事?她想问。
章怀远看了她一眼,指着外面示意他要出去讲电话。今夏机械的点头,望着他走出去。下一秒,她的电话也响起来,陌生的号码,她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有犹豫接起来,就听对方嘶哑的问:“我是商瑗的妈妈,请问你是盛今夏吗。”
“是,您找我有事?”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对方听她回答,嚎哭起来。今夏愣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对方的哭声似要撕裂她,灭顶的绝望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你找我有事?”今夏重复问。
“为什么不是你去死,为什么是我的女儿,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任你们这样欺负,你们还有王法吗。”
凄厉的惨哭,今夏的心咚一下,整个人都虚了。
章怀远回来,就看到她蹲在地上,手机一直在通话,但她只是攥在手里。脸色白得几乎透明,低低的敛着眼,听到他来了,也不动一下。
章怀远的心在这一刻,就好像被什么揪住了。他弯下腰来,抱起她,又拿过手机,看到了号码,手颤了一下,对着电话讲了两句便挂了。
今夏借机拨开他,僵硬地说:“今天还真不是个好日子。”
“你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我一直害怕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章怀远握住她的手,“我先送你回家。”
今夏深吸气:“我可以回去,章怀远,我没有她那么脆弱,不管遇到什么事,我只会好好活着。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我也不好受。听我一次好吗,我自己回去,那边需要你。”
章怀远不同意,知道跟她说不清楚,直接拽着她就走。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很沉闷。到家了,章怀远把朝朝交给她说:“安心等着我回来。”
章怀远根本放心不下她,让管家好好的看着,又交代了些事项,他才出门。
在去的路上,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甚至连盛时今的电话都给打过去了,他还没开口,盛时今就问:“今夏她怎么样了?”
“不好。”
不好你还去?盛时今很想问,但他清楚,这事必须要面对,不管商瑗现在是死是活,他们都得面对,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舒了口气:“现在这情况,你还是别去了。那里很乱,她妈妈已经过来了,哭天抢地的。怀远,这事还是我去处理比较好,不管这事最终跟你有没有关系,不管有没有,都是她的性格造成了她今天的悲剧。”
章怀远说:“她走到今天,有我的责任,就算不去,问题就在那里无可回避。”
盛时今知道他是非去不可,口气沉重了许多:“你和她早就没有关系了,所以我跟你一起去,你说我自私也好,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只想我的妹妹过的好一点。所以今天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商的结局一早就注定了的,她就像我高中的一位同宿舍的同学,为了所谓的爱情走向最后的消亡!
童鞋们也别纠结章对今夏有没有爱情,爱情我个人觉得都是浮云(PS:那货又在瞎掰)
最萌的数控文!!
最好的宠爱>
67到不了,回不去
盛今生送念安来玫瑰园,今夏看起来并无异常,她在琴房练琴,琴声也很正常。朝朝坐在一边捣乱,对于成年人的世界浑然不知。
念安抬手轻轻敲了一下门,朝朝看到念安,笑嘻嘻地张开手对她:“小舅妈。”
琴声戛然而止,今夏回头,看到念安,轻轻点了下头,把朝朝抱下凳,才笑问:“过来也不打声招呼,不怕遇不着我?”
念安笑了下:“遇不着就等嘛,我别的没有就时间最多。”
今夏下意识看她小腹,她穿得宽松,目前还看不出。也不知父母那边怎么想,咬着不肯松口。
念安逗朝朝玩了会儿,朝朝累了,保姆带他去休息。念安坐下来,望着平静的今夏,她担心不已。她越平静,自己越不安。念安轻轻一叹,“老前辈们总结的话总是对的,性格造就时运,什么性格走什么路。”
“我以为死过一次的人会很珍惜活着的机会,我没有想她会再次走上这条路。我不懂她要有多爱,要多爱他才会这样痛不欲生。念安,我甚至觉得,商瑗这是在报复我,你看,我新婚之夜她割腕,今天再一次给我同样的消息,她不是在报复我吗。她要我时时刻刻都不踏实。”
念安握住她的手,说:“一个人只求死不求生,我们谁也救不了她。我们不是救世主,章怀远也不是救世主。没有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没有章怀远也会有别人走进她生命。要我说,被她爱上还真不是什么幸事,因为心里承受力太差,经不起一点风浪,遭遇挫折就求死要活的。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不厚道,但这是我的想法,因为你是我朋友,我才这样讲。我不知道要用什么言语来安慰你,说什么不要多想,她求死跟你无关,这些都没有用。我也没有想到,章怀远断绝她的念想,她会选择这条路,这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说不好听一点,是家庭教育的失败,也是时下教育的失败,可我们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记得前些年刘德华粉丝事件吗?要不是她父母纵容她,她会跳河吗?这样的人只是一部分,很不巧章怀远遇上了。我一直在想,章怀远对她没有下很手,一直包容她,是不是也因为这样的原因?”
今夏低着眼,轻声说:“章怀远他更难受吧。”
“你不恨他?”
今夏苦笑:“恨他做什么?这就是时运。很多事求不来的,比如爱情这种昂贵的奢侈品,我们谁也求不来。他爱不爱我,现在我已经看淡了,放眼看去,有几对夫妻是相亲相爱而结合的?相爱的人在一起,有多少又变成怨偶的?我也一直在想,商瑗收获了爱情,我收获了婚姻,其实很公平。但现在她不在了,不管之前我对这个人抱着怎样一种心态,她也不过是可怜人罢了。求而不得,病入膏肓,只能走向毁灭。”
“这个人太极端了,她的生命里只有爱情,爱情一旦幻灭,她的世界也就跟着坍塌。”念安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因为她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就因为懂跟明白,她才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念安陪她到下午,章怀远回来才离开。念安离开后,今夏给章怀远泡了一杯咖啡。他看起来很疲倦,今夏自己同样疲倦,所以对章怀远,她说不出别的话。
章怀远说:“我去洗一个澡。”
今夏给他准备洗澡水,又把浴衣放在洗浴间。
章怀远清洗好出来,她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梳子也不动。走过去,她也没有反应。章怀远轻轻咳了一声,嗓音很沙哑。今夏回过神,勉强对他笑了下,问:“那边怎样了?”
“交由律师处理。”
今夏没有再问,一来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二来她没办法置身事外的想,商瑗自杀和她毫无关系。虽然念安说,商瑗这种性格的人,不管有没有遇上章怀远,她的结局是注定的。
“今天吃了吗。”在这个问题上,章怀远没有再说别的,兴许是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就挑了平日的对白,他问:“朝朝有没有闹你?”
今夏轻轻摇头,“她妈妈怎么样?”
“有看护,情绪很不稳定。”
今夏低头,随便弄了一下头发,就回卧室。章怀远也跟着进来,说:“时间不早了,休息吧,其他的都交给我去想。”
“章怀远。”今夏望着他。
“嗯?”
“好好休息吧。”话到嘴边,最终也只说了这样一句。
躺下去,今夏背对着他,一直睡不着。他松松垮垮的揽着她,大概以为她睡着了,他轻轻坐起来,走出卧室的脚步声放得很轻。
他以为她不知道,今夏怔怔地想。她知道他不好受,哪怕他没有表现,她就是知道。
今夏又躺了一会儿,忽然坐起来掀被子下床去,直接裸着脚往起居室走。没有章怀远的人,他应该在书房。
今夏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出去,廊道的灯光很暗,尽头的书房没有紧闭的房门散出一缕光线。今夏对着空荡的廊道怔怔站了一会,转身回卧室,慢慢躺会床上,慢慢的也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章怀远无事人一样,尽管昨晚他很晚回来,也许是抽了烟,他先去洗澡才回床上,小心地抱着她。他以为她不知道,以为她睡得毫无知觉了。可他一回来,她就醒了,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就这样僵着躺到天明。
那几天,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章怀远每晚都抱着她,但今夏觉得他离她很远,这种感觉又回到了他们还有婚姻关系那些日子,他明明就躺在身边却同床异梦。
关于商瑗,关于死亡,关于她的后事,两人谁也不提,就好像默契的遗忘了这一段时间。可今夏知道,商瑗就是他们心尖上的一把刀,时时刻刻都提醒着他们,在他们要去登记结婚时,有一条生命陨落。
关于商瑗的一些事,今夏也是无意中得知,她在死前留下遗书,遗书有详尽的写明她如何勾引章怀远,借子上位,后来又如何水性杨花。今夏听到这些,心情很平静。经历了这些事,她已经慢慢的学会如何掩饰自己的不堪。而那份遗书的内容,在几个小时之内,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今夏看了,也只是笑了下。
然而,半天后,那份遗书就销声匿迹。今夏也没有去理,那些发生的和没有发生的,存在的和消失的,都会随着商瑗的离开而腐朽在时间的洪荒逆流中。
而对于遗书的出现,章怀远没有料到,或许料到了有事要发生,不过来不及阻止。事实具体如何,今夏无从所知,从事发到结束也不过四五个小时。她也只能说,章怀远处理干练干脆。
事情平息后,她让盛时今载她去海边商瑗跳海的那片海域。去了她才知道,他们曾经来过这里烧烤,那时候她对商瑗只有羡慕。而此刻,她脚下这片沙滩,只有潮水来回拍打的声音。
“哥,她站在这里,在想些什么呢。”
盛时今担心地望着她,不敢有一丝松懈。
今夏自问自答:“爱一个人那么痛苦,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哥,你知道吗,曾经我有多羡慕她。尽管后来发生很多事,我也有讨厌过她,如今她就这样没了。哥,医生不是说她的抑郁症好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盛时今扳过她,让她看着自己,轻微道:“傻丫头,我们没办法为自己以外的人做选择。如今我们仅能做的是要好好的过好自己这一部分生活,因为我们不是上帝。”
“哥,我好累,我真想就这样一走了之。”
盛时今脸色微微一边,不自觉用力道:“今夏,别这样。”
“哥,我不会有事,多少风浪都挺过来了,这一道坎都过不去吗。”今夏微微扬头,微微叹气:“哥,我不是一个人,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我都要好好的活着。你知道章怀远他不会带我来这里,或许在他眼里,我不能心平气和吧。其实他不知道,我对商瑗真没什么感情,唯一的牵连就是在她还是章怀远女朋友时,我插足第三者。走的人已经走了,我希望我们都能平平安安。我也只是暂时的想离开一段时间,没有说不回来。我知道你担心我,你看,我的心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善良柔软,我很冷漠。对,就是冷漠,章怀远最恨我这个样子。”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出去走走也好,怀远同意吗?”
“你看又扯上他了。”
“你也说你不是一个人。”
今夏望望天,她的确不是一个人。
因为不是一个人,她不能随心所欲,只能一步步妥协,一次次低头。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来晚了,嘤嘤,今晚加班……
希望新故事带给你们不一样的心情……晚安
68到不了,回不去2
盛时今送她回到玫瑰园已经过六点了,章怀远等在庭院门口,看到今夏从车上下来,紧蹙的眉头渐渐放开。
待时今驾车离开,今夏回头看到章怀远,心有一丝慌乱,深怕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
未等她回过味,章怀远已阔步走向她,握住她的手,眉尖再次蹙紧:“手这么凉。”
“凉吗。”
章怀远侧头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回屋。今夏没看到朝朝,不由问:“朝朝呢。”
“他奶奶接过去住几天。”章怀远吩咐管家煮牛奶。
“我现在不想喝。”
“喝一小杯暖暖。”章怀远劝说。
今夏看了他一眼,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她上楼去,章怀远也跟着上去。今夏有心事没有留意他的异样,径直踏进衣帽间换衣服,不想章怀远仍跟其后。她不由问:“你有事。”
“是你有事。”章怀远神色肃穆。
今夏有些意外,怔怔地望着他。今夏都不知几时开始,他对自己关注如此之高?还是他知道了什么?今夏微微低眼。
章怀远扳过她微斜的身体,低头说:“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别这样好不好?今夏,看着我。”
今夏抬头,紧紧的抿着双唇。
章怀远抬起手,有些粗粝的手指在她眉眼上揉了揉。今夏不明白他做什么,僵着不敢动,感受指腹一寸寸往下沿描,身体绷得更紧。当他的手划过她胸下,今夏差点没尖叫出声,只是望见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瞳眸,忽然间就镇定下来。
他的手停在她小腹上好一会,今夏都感到他手心灼热的温度如烈火燃烧起来。章怀远才将她拉进怀中,下巴蹭着她侧脸,只听他说:“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是不是,有心事就跟我说,什么不能解决的我们一起商量。”
“你觉得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吗,真的有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事在人为。”
“你不怕我们再一次走老路?”
“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不行?今夏,我们都知根知底,最坏的日子都过来了,不会有比那更糟糕。”
今夏轻轻推开他,说:“章怀远,我懂你的意思,不会有比那更坏的结果。可我忽然不想复合了,章怀远,请给我选择一次好吗。”
“选择?”章怀远面色沉静下来,“就好像是你要离开?”
今夏蓦地睁大眼。章怀远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和她计较,然而心中那把火简直是要把他给焚了。他克制压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不会同意,更不会同意你带着暮暮离开。”
听了这话,今夏身板晃了晃。章怀远心头一紧,双手扶住她,微微低着身,一字一字清楚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我们有一辈子时间,有什么化解不开的?”
一辈子的时间去化解?
时间真是良药吗。
今夏不知,她平静的阐述:“章怀远,我们已经离婚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章怀远也不怒,手心再一次轻轻覆上她小腹,嘴角也有了一丝笑意:“放开你不是不可以,把暮暮留下来?”
今夏陡然一僵,心跳加快,这样赖皮的章怀远,她生气又无奈。
见她不说话,只是将自己牢牢地望着。章怀远心思一动,问:“为什么要放了你?你不知道吗,我们结婚那天起,我们的牵绊再也不光是我们两个人。”
今夏心烦意乱,她都不知章怀远怎么察觉到她有离开的打算。说起来,一开始就没有留下的打算,做出这个决定也并非一时冲动。商瑗出事后,她心尖上那根刺扎得更深。
她轻轻闭上眼,眼睫毛轻轻颤抖。她深深喘了口气,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用你知道,你只要知道,我们是要共度一生的人。”章怀远轻轻碰上她颤抖的眉睫,“今夏,命运把我们捆绑在一起,我们就一起去面对好吗。”
“你说得都对,我确实想要离开。”今夏平静地说。
“我知道。”
他一直都清楚,她离开之日起就没有打算回来。
过去种种,他没办法抹去,只能尽力在余生里,倾力确保她生活平静,可最后,却也因为他,她的生活更糟糕。他清楚,却没办法放走她。
今夏不知章怀远从哪里得知自己怀孕,自己也是昨天才确定。她靠着椅背,想起昨天回来章怀远脸上的笑意,胸口好像被什么割过似的。
昨天他就知道了才那么高兴,他一直在等自己‘坦白’吗。
今天他的手抚上她的小腹,听他克制的提起暮暮。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怕他发脾气。她知道,他很生气,最后他语气只是重了一点,更多像是无可奈何。
他对自己也无可奈何了吗。
她低不可闻轻轻一叹,手不自觉轻轻抚在小腹上。这里再一次孕育了小生命,虽没有第一次的惊慌忐忑,可心中那些不踏实,她不知道要怎么排解。
“好好的叹什么气。”章怀远不知几时来的,低着头将她望着。
今夏心烦,不想搭理他。
章怀远好像不在意,他笑着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蹭了蹭,说:“我想找个时间把这件事告诉爸妈。”
“不要。”
“不要?说说你的想法。”
“章怀远,我不想结婚。”
“你想暮暮没有家庭吗。”
“他有父母怎么没有家庭了?”今夏微恼。
“我要给他一个健全的家,你明白我的是不是?”
就此问题两人争执不下,谁也不肯让一步。
这一夜直到凌晨,章怀远都还睡不着。他不是不想让她,但只要退一步,再想进一步就更难了。
他太了解盛今夏。
他一直弄不明白,就这点小身子骨,为什么就不懂得柔软一点呢。
他靠坐在床头,微微低着眉,借着微弱的光线凝睇她的眉眼。想起昨天吴江告诉他说,盛小姐去了医院,约见妇产科某医生。
吴江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陪同两位远道而来的客户在皇朝就餐。听了消息,他直言说他太太身体不舒服。得到客户的理解,他走得更轻松,一路直奔医院妇产科,不想刚踏进去就听吴江说她刚离开。虽然想见她,同时也想从医生这里确认。
医生恰好认得他,便一五一十把情况全给他说了。他保持高度愉悦的心情回到家,她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他也不点破,想看看她什么时候告诉他。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她坦白,他告诉自己,没关系,他们的暮暮就在那里,在她肚子里,谁也抢不走。
然而,一天二十四小时过去,检验报告静静的躺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她一个下午都未归。吴江说盛先生载着她驶向海边。他一听暗道不好,就要追上去,当坐上车时他又放弃了,直接拨打盛时今的电话。
盛时今只说带今夏去散心,章怀远直接道出盛今夏的心里的想法。盛时今听了,沉默半晌才说:“我们要尊重她的决定。”
章怀远可没有好气度,他撂下狠话,还不忘加上一句分量级别的重头炸弹。他说,如果你不想章暮暮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你尽管由着她。
盛时今又是沉默半晌,才说:“我会把她安全的交到你手上,但我还是那句话,尊重她的决定。”
至于为什么那么肯定她要离开,章怀远用力的按着额头。她把签证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她就那么肯定他不会翻?还是她一点也不担心他看到?
他翻出签证,差点就被撕碎了,要不是早明白她的心思,他怎又会在她回来时心平气和的跟她谈话?
他轻轻的下床去,喝了一杯水,回来听到她在梦中痛苦的□。他怔了下,快步走到床边,拧开灯,她眉毛紧紧地拧着,额角隐隐有些汗泽。
章怀远捏了捏她的脸,又怕出声惊到她,自己躺回床上直接把她捞过来紧紧贴着自己。
一贴近他,今夏已经醒过来了。
她没有动,也不睁眼,就这样缩在他怀里。章怀远似察觉她醒了,轻声说:“是不是梦到我了?”
今夏不想他问得直接,心跳陡然加快,鼻息紧跟着加重。
“跟我说说,我真有那么可怕吗,就连做梦也不肯放松一刻。”章怀远稍微后倾,视线落在她头顶上,没听到她的回答,他固执地问:“我真那么可怕?”
今夏不得不支起脑袋望向他。至于他的问题,今夏没有回答,也没有解释她的梦境。
章怀远得不到她的答案,拍了下她的背说:“睡吧。”
今夏重新躺下,翻转了一个身背对着他。章怀远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环上来,贴着她的背。
今夏回想了一下,无非是梦到了章怀远不同意她离开,拿暮暮威胁她。也就那么短短几幕,她急了把手中的小包袱扔过去,撂下狠话说“朝朝暮暮都是你的了,你放了我吧。”
他轻轻松松就接住了小包袱,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对她说:“除非,你也是我的。”
她觉得是一个机会,脱口而出:“章怀远,我是你的,我们就可以两清了?”
他不置可否:“你试试。”
她几乎欣喜若狂,哪知一阵狂风卷来,漫天沙尘,章怀远和他抱着的包袱不见了,只隐约传来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她这才知道扔过去的包袱是章暮暮,她看不见前方,更看不到章怀远,只奋足朝小孩哭闹的地方奔去。哪知她刚迈一步,就跑进另一个空间里,她看到章怀远领着朝朝和暮暮在花园里捉迷藏,她想起自己是来找暮暮的,急着奔过去,眼看要靠近了,又是一眨眼,父子三人又不见了。
就在她回忆梦境觉得胸闷气短时,章怀远的手覆上她的腹部,低声问:“睡了吗,睡不着说说话?”
今夏动了下,闷声说:“你不睡我要睡。”
“可你睡不着是不是?跟我说说你心里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你知道,我不想再重复。”
“我真不清楚,你实在太口是心非了。心里明明想这样,嘴上却说着那样。其实你是恨我的吧,你看,你明明恨我又否认说没有。”
“你非要大半夜谈论这个话题?你知不知道,心情不好对孕妇影响很大?”今夏郁郁地说。
“终于肯承认了?”
“承认什么?”
章怀远用手指轻轻抵着她小腹说:“我说过的今夏,我们撇不干净的,这辈子都别想撇干净了。”
今夏再次想起那个梦境,真实的令她恐惧。她清楚自己放不下朝朝,如今……
她又想起章雪娇曾对她说的话,章雪娇说:“你怕他不会爱上你,事实上是他也不可能爱上你。”
她苦笑。那些人都在围绕着爱的命题展开论战,可爱情真就那么重要吗,没有了他就活不下去了吗。
今夏想了很久,才问:“为什么非要跟我复合?你有那么多选择,不是非我不可。”
“你想听实话还是谎话?”
“对于谎话,我还是喜欢听实话。”
“为什么?”
“谎话也只能暂时骗骗自己,纸包不住火,迟早会露馅,还是实话好,虽然不中听,但实用。”
章怀远瞧了她一眼。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不符合情人的标准,也不符合妻子的标准,但我总是朝朝的母亲。可章怀远,我不好,你知道。”
章怀远臂一捞,说:“你确实不好,性格不好,对命运不会去抗争,一味的承受。但还是可以塑造的,爆发力很强。但今夏,时运造就了我们,我们已经妥协过,结果虽然不尽人意,但我们都没有去努力,那个结果是必然的。我不是说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的责任重大。复合的话我说过很多遍,再说也就没意义了。我只但愿那些前事,都能随时间的途迁沉淀下来。”
今夏不说话,章怀远也不再说话。漂亮话说再多,也不及一个实质意义上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昨晚没有更新。
如果不希望看最终结局的,就当这是结局吧(PS:众怒;尼玛,你魂淡。某菲:我怕下面的内容不是你们所想要的结局╮(╯▽╰)╭)
不管怎样,我依然坚持这个文最初的设定结局!!!
69开始懂了
七月末,日子安定下来,盛父工作也有了调动,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今生跟念安的事,他松口了。
对这个结果,今夏不说不意外。这几个月来,父亲的态度摆在那里,她认为等父亲松口,至少要等个三年五载,不想才短短数月,他的态度就发生巨大转变,很让她意外。
后来,她从念安那里得知,父亲那么早答应,也是因为章怀远做了工作。
待父亲松口,今生却摆起谱来,今夏哭笑不得。父子两人僵持不下,今夏也懒得管了。
结婚一事上,念安不急,她更不好插手。时今也说,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
今夏想,也对啊,折腾累了就该歇了吧。
八月初,盛时今踏上新的征程。走之前,大家聚一起吃了一顿饭。念安没有来,今夏知道,她是为了避开大哥时今。
这样的关系,就算没有人点破,念安也是尴尬的吧。
那晚,时今难得喝多了两杯,就在他们吃饭的酒店开房休息。今夏放心不下,刷房卡进去。时今身上搭着一张毯子躺在沙发上,薄毯一半都搁在地上。今夏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大的人,缩在一张小沙发上,这样叫她如何放心得下?
她过去,重拾毯子轻轻盖上去。时今立时醒来,看到她茫然了一阵,才问:“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
“怀远呢。”
“他送二哥回去,二哥喝了不少。”
“你怎么不回去,我这里没事,就多喝了两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时今掀开毯子坐起来。
“哥,找一个人做个伴吧。”
时今笑了下:“你担心你哥我生活不能自理?”
今夏摇头,她只是心疼。
“一个人习惯了,也挺好的。说不准哪一天你就真有大嫂了。”
“哥,那边的气候不好,风沙大,天气干燥,空气质量也差。”
时今认真将她望着,嘴角浮上淡淡的暖意。他笑:“你都哪儿听来的?别的人都能生活,我就例外?今夏,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请你放宽心,我会很好。听话,别难过了,你这样怀远也会不好过。”
“哥。”今夏蓦地睁大眼,直直的将他望着。
时今难得皱眉:“早点回去吧,不要让他担心。司机在吗,不行的话让怀远来接你。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吧。”说着拿起手机看时间。
“哥,你累不累?”今夏认认真真望着他。
时今微微一怔,坚定的摇头。
累?这点辛苦算什么。
只要她慢慢好起来,累一点有什么关系呢。
唯一的遗憾便是从今往后,自己再也不能无忌无畏的关心她,因为他们是兄妹,永远的兄妹。
没半刻钟,章怀远便来了。今夏不放心时今住酒店,时今笑说:“这么晚一身臭熏熏,回去铁定挨训,还打扰妈的休息。”
听了时今这么说,今夏只得点头。
她和章怀远离开酒店,盛时今就站在宽阔的窗前,关上灯,拉开一个角落的帘幔,俯望整座城市的夜火阑珊。
他给自己倒了一满杯,酒是凉的,他一口喝下,喉咙是辛辣的,连带心也烫热来。
今夏让他找一个伴,可她怎会知道他没有找?他努力找过,结果不尽人意罢了。
他想,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她就活在心里,无人可以取代,更没办法去比较,也不愿意拿出来分享,哪怕是心情都舍不得。
即使那个人,只是一个奢侈的存在,但对他来讲已经足够了。
他扬了扬眉,搁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响,他看了一眼,显示李双双。他没有接,任它一直响下去。
她一连拨了两次,最后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他点开看了,李双双说,我要出国了,手续已经办妥,原想走之前见你一面。你电话没人接,我想你肯定不愿意再见我。思来想去,见面了又如何呢,该说的都说过了。这也是你不愿意接我电话的原因吧。也罢,那就这样吧。盛时今,虽然我不想说你要幸福,但在这里,我还是想祝福你,祝你幸福。
他想打几个字回复过去,却最终他什么都没做。他知道,她不需要自己的虚情假意,他也不想耗费时间陪她虚情假意。他们都是看得明白的人,即便偶尔有迷糊的时候,也总会看清楚想明白。
少许,有人敲门。他以为是今夏他们去而复还,起身去开门,不想门外站着念安。他愣了一下,立时恢复泰然,淡淡点头说:“他不在。”
“我找你。”
时今不语。念安低头,低声说:“其实也不是刻意要找你,我来只想说一句话,谢谢你的宽容。”
“你不需要宽容,念安,好好待今生,他会是你的归宿。”时今诚恳地说,也不打算请她进房。
“你都不请我喝一杯吗。”
“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他喝醉了。”时今淡淡地说。
念安苦笑:“你根本就没有失忆对不对?”
“失忆?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瓜葛,但念安,好好珍惜眼前人。那些前尘往事,不管难忘的还是快乐的,都不值得你用现世安稳去赌一把。”时今很沉稳,念安那一句你根本没有失忆对他毫无撼动力。
“我以为我忘得了。”
“没有忘不了的人和事,关键是看你愿不愿意。念安,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请注意情绪,别伤自己和孩子,今生他值得你托付终身。”时今善意的提醒。
念安顿时脸色变白。她清楚自己不是一个人,可她就想问一句,你还记得那个叫念安的人吗。如今,什么都不再重要了不是吗,在跟今生在一起后,那些前尘往事早该随云烟而去。她这样耿耿于怀,又是为了什么。
这样放不开,是置自己陷入难看的境地,还是置他们兄弟之情而不顾?念安越想越心酸,低头说:“我懂了。”
盛时今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不早了,让司机来接你吧,我喝了些酒,不能送你回去。”说着,他开始拨打号码。
“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谢谢你,时今大哥。”她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时今没有动,听她远去的脚步声。这样就好了吧,不管她是不是恨自己,他们终会幸福的。
记得也好,忘了也罢,许自己自私一回,放开她,也放了自己。
自己并不是豁达,她对今夏做的那件事,今日他仍旧耿耿于怀,却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即使没有那件事,即使不是章怀远也会是别人。他知道,一早就知道,只不过心存一点念想罢了。
而此刻的李双双,她跟梁纪坐在海边,海浪一波高过一波。
“我听说念安跟盛今生在一起了。”李双双将石子往海里扔去,拍了拍手,扭头问。
“今生一向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呢,遗憾吗,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会复婚,她又成了名符其实的章太太。”
梁纪笑笑。遗憾是有的,他也曾信誓旦旦,只是最后在她坚决的态度中,在她混乱的生活里,不愿给她带去困扰。
在他意识到自己只会给她带去困扰时,他主动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他也不愿意有人拿她为话题,他只想将她藏在心里,哪怕得不到,只要藏在心里就好了。不管她丑陋还是美好,在他这里,都是无可替代的。即使将来再遇她人,她也是最特别存在的那一个。
“梁先生,今天谢谢你送我来这里。”李双双涩涩地说:“有时候,我挺不甘心,可又不想那个人把自己看得太轻,总是想做些事引起他的注意。很傻是不是?如果他在意你,又何须惶恐求之呢。你能告诉我,你怎么做到这样纹风不动的么,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另一个人的怀里,你甘心吗。”
梁纪淡淡看了她一眼,半认真半开玩笑说:“喜欢一个人,可以将她放心里,放回忆里,不管放哪里都一样。但就是不想她为难,不想她困窘。简单点说,喜欢不是占有。至于你的那些心情,我没办法完全理解,但李小姐,如果你真想抓住一个男人,要么你就得不离不弃待他,想他所想忧他所忧,要让他觉得,你是最值得信赖的,即便有在大灾难前,你也是不会离开他。要么,你有足够的资本,让他对你停留。如果两样都做不到,又想得到更多,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无怨无悔的付出,也只是一个理想的设想,现实不可能这样。”
“如果这辈子他都不会对你有感觉呢,甚至不知道你的喜欢。”
“那就把不知道变为知道。”
李双双苦笑。她望着波光粼粼的碧海,想起商瑗最后一次问她的情景。倘若那一天,她认认真真回答,商瑗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一条路?
她曾无数次设想过,假如商瑗真嫁给章怀远,当真就圆满了?她不敢想象,商瑗嫁给章怀远的情景,每次想起章怀远,脑子出现的人从不是商瑗。她不知道是什么心里作祟,只要提起章太太,她想到的人居然只有盛今夏。这算不算先嫁为主?即使在她认知里,商瑗才是最初的那个人,在她潜意识里,章太太的头衔永远也不会是她?
李双双想起商瑗的问话:“如果要留住章怀远,什么办法最好?”
她说了什么呢,李双双难过的想,她只是说,其实你比我还要清楚,如果你们能成,他身边空仓这一年,你连乘虚而入都不能。我不是说他对你没感情,但他这个人原则性摆在那里,就算你使尽手段也不尽然能如愿以偿。
那些天,她自己也过得混乱,对商瑗的事没往心里去。当传来她自杀的噩耗,李双双真不敢相信,她觉得一定是商瑗为了留住章怀远而使出的手段。但她不信的事,眼睁睁发生了,这一次商瑗当真走了。
梁纪站起来,看了看时间,说:“你不回去?我要回去了。”
李双双抬头望着他问:“人死了真会去到另一个天堂吗。”
“这我可不清楚,你还不回去?十点了。需要跟你家里人说一声?”
她摇头:“不需要,他们不会在乎。回去吧,我心情好多了,谢谢你。”
梁纪意味深长瞧了她一眼。
“梁先生,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你们男人的择偶标准是不是上得了厅堂入得厨房当得了小三?”
听了李双双的话,梁纪扑哧一下笑出声,又深深瞧了她一眼,抬脚走人。
作者有话要说:窝来了,筒靴们快快祝我生日快乐,都到窝碗里来吃蛋糕^_^
70开始懂了2
章怀远跟今夏回到家,朝朝可怜兮兮的蹲在门外,无论谁哄也不肯回去睡觉。 直到他们回来,章朝朝也是第一次在有章怀远在场的情况下,直接扑到今夏怀里大哭。
他哭得伤心,今夏不知发生什么事,小小的人儿紧紧的抱着她的腿。今夏想要抱起他,章怀远便一把捞起他问:“不要闹妈妈。”
他一抽一抽的,看得今夏心都揪一起去了,用纸巾给他擦泪,问:“哪儿不舒服?”
“妈妈,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你不要朝朝了是不是?妈妈,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你别不要朝朝,朝朝会很听你的话。”他紧紧地抱着今夏的腿,哽哽咽咽地说。
今夏眼泪哗一下也跟着落下来,她不知道小小的他也这般敏感。章怀远揉了揉他的头,认真地说:“妈妈什么时候不要你了?自己吓自己。”
“伊甸小姐姐说,爸爸不要妈妈了,妈妈就不要朝朝了。”
章怀远侧脸瞧了今夏一眼。
“朝朝永远都是妈妈的小宝贝,爸爸和妈妈会一直陪着朝朝,还有小暮暮。”
朝朝听了,小小的个儿昂着头满脸泪痕问:“不骗我哦。”
章怀远点头:“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乖乖去吃饭,妈妈累了要休息知道吗。”
朝朝用力地点头,小小的脑袋又想到了什么,昂头问:“妈妈,伊甸小姐姐说妈妈要多吃,小暮暮也要多吃,爸爸也要多吃。”
“妈妈不饿,妈妈刚吃过了,朝朝乖,妈妈给你热牛奶。”
“我不喝牛奶,爸爸说牛奶是妈妈喝的,小暮暮也要喝,我不跟妈妈抢。”他清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认认真真地说。那表情就好像十足的大人,今夏看着小朝朝,热泪在眼眶里流转。扭头,章怀远说不清道不明的将她望着。今夏有些慌乱,不管过了多久,她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总觉得他会一眼看穿自己。
“就陪朝朝坐一会儿。”章怀远拉过她。
“不是你说不能惯着小孩子吗。”
“这哪儿是惯了,这些日子,他也够孤单了,等暮暮来了,会热闹一些。”
朝朝难得挑食,这也不肯吃,那也不愿吃。今夏还想去给他做,章怀远皱着眉说:“我怎么跟你说过的?”
朝朝委屈:“爸爸说不许挑食。可是爸爸,这好难吃,妈妈做的比这要好吃。”
章怀远本还沉着脸,听了这话也有些哭笑不得,只得说:“妈妈有小暮暮,不能受累,男子汉怎么撒娇?”
今夏叹了口气:“我去做夜宵。”
“还是我去。”章怀远说。
“我只是怀孕,适当运动更有益于健康。”
章怀远还是不同意,非要跟她去厨房。今夏也由着他去了,朝朝看他爸爸去了,也追着去。
她给父子俩做了两碗面,自己则上楼去洗澡。洗好下来,就听朝朝似懂非懂地问:“爸爸,妈妈爱不爱我?”
她脚步微微一滞,在心里默默地说,妈妈爱你,很爱很爱你。爱到想把全世界都给你,可是朝朝啊,你要慢慢长大,慢慢去了解适应这个社会的复杂。不过没关系,妈妈会一直站在你身后。
“妈妈很爱你。”
“有多爱呢。”他追问。
“比爱爸爸还要爱。”
“妈妈不爱爸爸吗。”朝朝疑惑。
“爱,但爸爸伤了妈妈的心,妈妈很难过。”
“没关系的爸爸,伊甸小姐姐说,做错了道歉就好了。爸爸,你跟妈妈说对不起吧,妈妈一定会原谅你的。”
“你小伊甸姐姐这样教你的?”
“是呀,小伊甸姐姐可厉害了。”朝朝讲得很慢,因为不懂,可他就知道是这样做是对的,但为什么要这样,他这个年纪是不会明白,只用从小伊甸那儿听来的努力记住了跟他爸爸分享。
朝朝想了想又问:“爸爸爱朝朝吗。”
“爱。”
“那爸爸更爱朝朝还是暮暮呀。”
听了这问题,今夏也是一怔,不想章怀远笑着说:“朝朝忘记了吗,你答应过爸爸什么事?”
朝朝眨着眼说:“没有忘记,我要照顾暮暮,要保护妈妈,爱爸爸。可我还是想知道爸爸更爱我还是暮暮呢。”
今夏轻轻退回去,心里好像被什么填满充实。
她知道,这一生,朝朝暮暮便是她的囚牢,随着时间往后推移,随着跟章怀远越长时间的相处,她也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以往没有发现,章怀远并不是那么可怕。而在那短暂的婚姻里,她站在自己的角落里,依着自己对他仅有的了解便认定了他是那类人。所以,自己便站在自己的世界里,理所当然的屏蔽关于他的一切。
现在想来,她一点儿也不了解他。
第二天,她去医院检查,不想碰上梁纪。
今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遇见过他,也听过二哥说他一直忙于工作,并且撤出章怀远的公司自己单干。
梁纪看到她,笑着迎上来,问:“怎么一个人?”
“司机在楼下。”
“他呢。”
“工作呢。”
梁纪微微皱眉:“工作比得上你重要,比得过孩子重要?”
今夏笑:“哪有那么娇贵?人多了反而紧张,再说我自己也会小心。”
“他陪你来是他的责任。”梁纪心里不舒服,口气也很冲。
“梁纪,我不愿意成为他的负担,这点事都做不来,活到这岁数有什么用呢。他很忙,你也知道。再说,这是生活不是拍电视剧,男主非得对女主一往情深,为女主不要江山,为了女主跟家人决裂。梁纪,我们这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一往情深,也没有为爱情不顾一切的勇气。梁纪,你说呢。”
梁纪有些懊恼,觉得她变了很多,变得他快不认识了。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她看得很透彻。人越是年长,对于爱情的要求越高,面对众多的选择,最后爱情反倒是其次。
梁纪瞧了她小腹一眼,问:“很辛苦吧。”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能伴着孩子慢慢长大也是一种求不来的幸福。”
“今生家那位要生了吧。”梁纪忽然问。
“预产期近了。”
“不举行婚礼,就这样?”梁纪又问。
“婚礼也要等孩子生下来才能办,现在这样子肯定办不了。”
“叔叔阿姨同意的吧。”
“我爸妈现在是巴望着念安过门,不过我二哥有点儿不乐意,你也知道我二哥就那脾气,人家对他不好,他可记仇了。”
提起今生,梁纪也笑:“可不是,也不知他走了什么狗屎运,现在孩子都有了。”
就在两人聊着今生时,章怀远匆匆赶来。抬头望见章怀远,今夏有些错愕,不由问:“今天不是有重要的会议要主持吗。”
“结束了。”章怀远淡淡的解释,不是重要,是必须参与。但刚开始,他就坐不住了,交代吴江,自己匆匆撤离。他对梁纪笑了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就这几天,最近很忙?要不是忙,改天我们一起吃顿饭。”梁纪说。
“行。”
“不要忘了我曾说过的话。”
章怀远不答,梁纪深深瞧了章怀远一眼,戏笑:“你运气不错。”
两人一起回到车上,今夏问:“今天的会议不是很重要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无非就那些事。”他轻描淡写。
“你也不用这样赶过来,前些天我还看到连环车祸,有两辆车撞得都面目全非了。”
章怀远给她系好安全带,握住她的手心全是汗水。
“不舒服?”
“不是,车里有点热。”
“今夏,时今明天的航班。”章怀远凝睇她。他知道,今夏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盛时今,就如盛时今最放心不下的人是盛今夏一样,他们唯一的区别,一个是敬重,一个夹带着男女之情。但他清楚,那件事发生后,盛时今心中那把火慢慢的被藏了起来。
“明天你有空吗,陪我去机场好吗。”
章怀远点头。
今夏用指腹轻轻揉着额头,忽然觉得非常累人。
“你二哥和念安今天去民政局。”章怀远将她牢牢地望着。
“今天?”
“爸发话了,他们不领证没关系,关键是孙子不能成为黑户。”
今夏慢慢回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心想,父亲这个人还真是闷骚,明明心里着急,嘴上却是事不关己。想想二哥拽拽的样子,她也忍不住发笑:“我二哥答应了?他不是撂话不结婚了吗?”
章怀远也笑。
今夏想了又想,问:“这样的话也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结婚,低调一点好。”她微微低着眼,微微思索:“念安对我二哥也是有感觉的吧,我希望他们都好。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我希望他们都好。”
“饿了吗,我们去吃点。”章怀远提议。
“朝朝会不会闹脾气?”想起昨天的情形,今夏担心地问。
“今天妈没什么事儿,就带朝朝图书馆去了。”
“朝朝现在这么调,妈带得过来吗。小伊甸也去了?”想想朝朝捣乱的活泼镜头,就有点儿发虚。
章怀远笑了笑。
最近她特别容易乏困,她靠着椅背抱着抱枕,昏昏的睡过去。直到章怀远叫醒她,她四下张望,不由问:“这哪儿?”
“洛城。”他给她解安全带。
“来这里做什么?”她潜意识排斥这个地方。
“吃饭。”
今夏轻轻一叹,“吃饭也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力气。”
“你说这里的菜好吃,我记得。”
今夏不再跟他辩驳,跟着他下车。
还是上一次的雅间,依然点她喜欢的菜式。近来,她胃口不好,他很担心,尽管他不说,她也知道。
见她吃得极少,他皱眉:“不合胃口?”
她轻轻摇头:“还不饿。”
饭后,章怀远载她去酒庄。站在酒庄廊道里,今夏微微出神。这里的设计,曾是她对盛时今描绘的构想。她不敢想有一天它会呈现自己的眼前。她忽然记起二嫂曾对她感叹说:“章怀远这个人混账是混账一点,但也还是有分寸的人。只不过,即使他精明,也有失手的时候。今夏,我不想为谁说好话,不管你跟章怀远会不会复合,我永远是你嫂嫂是你姐姐。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我也知道这样站着讲话腰不痛,可今夏,你有没有这样想过呢。你们结婚后一月有余的样子,老三在洛城大兴土建。我听说他要建最大的酒庄,你们离婚后,酒庄便不了了之。如果我猜得没错,他是要送给你的吧。最后却没有机会送出去。今夏,你知道老三这个人最好面子,你无疑在他脸上动了一刀。试问,有谁敢这样做?对于章怀远,你也是第一人。”
想起二嫂讲过的那些话,她有些恍惚。
那时,她确实不想在顾忌那些所谓的面子工程,她太累了,这样强撑下去,她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就崩溃而疯。
章怀远牵过她,说:“工期很赶,肯定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以后慢慢改。”
“为什么要带我来?”
“因为你是我太太,是我孩子的妈妈。”
今夏望着这座她曾经梦想过的酒庄,如果在早几个月,又或者在早几年,听到这句话,她的心境不会是现在这般的平静。
她知道,年纪越长,那些情情爱爱早已燃烧殆尽。他这句话分量在年轻人眼中算不了任何,孩子的母亲,他的太太,或许这些都跟爱情无关。可她不会忘记,爱情的终点是亲情。
其实,在昨天朝朝问她时,她就已经清楚,无论是朝朝还是暮暮,又或者章怀远,这一生都将是她的牢笼,牢笼并不可怕,她清楚,因为她愿意住进这座牢笼里。访问:m.hebao.net
作者有话要说:这应该算正文的完结章了吧(你们会不会说,╮(╯▽╰)╭还没完结的感觉?但我还是那句话哦,他们的故事没有完结,生活还在继续)然后会陆陆续续出一些番外!!
感谢各位童鞋对某菲生日的祝福,鞠躬!也感谢杨FFF的长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