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46、
几乎没有停顿,苏南踩着油门到了留园。屋外只看得见微弱的灯光,在黑夜里,那一点光亮直透心房。苏南重重一颤,迈开步子便朝里跑去。
二楼卧室里,夏之桃躺在床上,像是梦呓一般说着胡话,纵使病得这样严重,她却一直挣扎着想坐起来。芳姐在旁边不停地劝慰着她,又不时地将她摁进被中。
苏南推开门,喘着气一把将夏之桃抱起来,转头朝错愕不已的芳姐说:“换到我的房间睡。”
他沉着脸将夏之桃放在自己床上,见她闭着眼无力地挣扎,心中忍不住狠狠地一抽,一股苦味沿着口腔蔓延开来。他轻轻地在她耳边软语道:“别怕,我们换了房间,你睁开眼看看。”
夏之桃迷迷蒙蒙地睁开眼,不过须臾,又无力地闭上。
不知道是真的看到房间换了,还是因为苏南的话起到了作用,再次躺下来以后,夏之桃终于不再挣扎。
“医生来了没有!”苏南摸到她滚烫的额头,又怒又急,一旁的芳姐忙说:“来过了来过了,打了针就走了。”
“再打电话。”苏南低声道。
芳姐忙答应了一声,小跑着出门。
床上的夏之桃,双颊绯红,双眉紧蹙,额上不停冒着冷汗,睫毛一跳一跳,显然睡得极不安稳。苏南从未有过照顾人的经验,动作笨拙地替她掖好被子后,便只能尽量软语安慰她。
芳姐打完电话,小跑着上楼:“苏先生,欧阳医生说让您别着急,针已经打过了,今天不能再做别的治疗,晚上的话只要好好休息,多喝热水就行了,明天一早他就过来。”
苏南点了点头,过了许久,又问:“白天……她一直坐在阳台?”
芳姐支支吾吾地点点头,害怕苏南责怪她,忙不迭解释:“我有劝过她,她就是不肯回房,后来还是我硬搀着她睡下。”
“白天有没有吃饭?”
“吃了……不过吃得很少,她说没什么胃口。厨房里我熬了粥,夏小姐晚上醒来要是饿的话可以吃点。”
苏南揉了揉太阳穴,朝芳姐笑笑:“你回去休息吧,晚上我看着她就行了。”
“苏先生……”
“明天上午我还要去公司,你去休息吧,白天还要麻烦你。”
芳姐点点头,慢慢退出房间。关门时,她看到苏南坐在床边,眼睛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人,灯光下,他眼底的血丝一览无遗。
……
折腾了一个晚上,夏之桃的烧总算是退下来了。早上,她是被热醒的,睁开眼一看,自己正被两床被子包得严严实实的,而苏南一直胳膊霸道地压在她上身上,她想动都动不了。
“好热……”
苏南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你让开一下,我好热……”
他“唔”了一声,没有让,却抬起手去摸她的额头。
夏之桃忙将头往旁边一偏,快快地躲开了他的手。
苏南的手堪堪僵在半空,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放下来,坐起身,帮她掀开被子,又从一旁拿了一件长袖递给她:“穿上,不要又凉到了。”
夏之桃接过衣服披在身上,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苏南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病愈后苍白的脸色,还有眉中间那化不开的郁结,心头的火气忽然就一下子飞泻,最后只剩下空洞洞的一片,仓惶着不知该如何反应。
夏之桃绕开他,想要从床尾爬下床。脚刚着地,身后的他便一把扳过她的身体,将她一把拉入怀里。
“桃桃……”
夏之桃轻轻地挣了挣,拉开了一点和他的距离,冷眼看着他,刚刚恢复清明的眼里,已经浸满了防备。
苏南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感觉到怀里的人全身都紧绷着,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地看着自己,他张了张嘴,却没说话,过了许久,他轻轻放开她,垂着眼眸说:“今天我要回公司一趟,芳姐会陪着你,开完会我便回来。”
夏之桃慢慢朝外挪了一点,低低地“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苏南的眼神彻底暗淡下去,他没再看她,径直起身走下了楼。
到了公司,准时召开会议。底下人看到苏南黑沉的脸色,都不敢发言,整个会议室陷入一片寂静。
“平日里这么雀跃,一到开会就哑巴了?”苏南将手里的调研报告拍到桌上,“啪嗒”一声脆响,坐在他下首的齐总惊得抬了抬眉。
“苏总,”齐姝忽然出声:“王特助几次来公司找你,你都不见他,这样我们的工作很难开展。”
“齐姝!”齐总压低眉头轻轻吼了一声,后者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昂着头看着苏南。
“不走关系你们就束手无策,那公司请你们来有什么用?”苏南笑了笑,目光炬炬地看着齐姝。
“有这层关系,为何不走?这样我们可以比别家公司少费很多心思!”
“不用说了,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结论,政府那边按照普通的流程走,该交报告的交报告,该有的公关活动照常进行,其他的关系我不会用,也不允许你们用。凭实力拿项目,这个道理我想不用我再重申了吧?”
齐姝愤愤地坐下来,心里满是不平,可是苏南脸上那淡淡的笑容却让她找不出再开口的勇气。
到了散会,齐总自然又将齐姝叫到一边,半是训斥半是规劝:“苏总身份特殊,他很反感别人拿这个说事,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又不是要他去找苏书记!”齐姝咬牙切齿:“他明明和那个王特助达成了协议,现在临时反悔,连向县的项目他都不管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还不是为了那个夏之桃!”
“你小声点!”齐总忙将齐姝拉进办公室里面,恨不得将自己妹妹的嘴巴缝上:“不要在他面前提夏小姐,早上高秘书的教训你还没看到?!”
“不就是个女人吗?!”齐姝甩掉齐总的手,一点也不示弱:“我调查过,这女人结过婚,还有过小孩,苏南看上什么人不好,偏偏看上一个离婚的女人!”
齐总皱着眉没说话,过了许久,才朝齐姝抬抬手:“这件事情不要到处乱说,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就要学会忍耐,学会等待时机,你放心,先让台面上的人去争,最后她们打得头破血流,你想做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
齐姝看了眼齐总,怀疑地“哦”了一声,问:“那现在我什么都不做?”
“也不是。”齐总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王景行的电话,等会儿你用秘书室的座机打给他,约他下班到公司来和苏总见面。”
齐姝愣了愣,过了半天,才笑眯眯地答应了一声,临出门还在齐总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到了下班时间,苏南还在看文件,高秘书先下班。过了半小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苏南随口说了句“请进”,等到看到推门而入的王景行,他挑了挑眉,朝椅子后面一靠,话里已经满是讽刺意味:“王特助,有何贵干?”
王景行直接关门,走到沙发上坐下。
“苏总,约了你几次,秘书都说你在外地,看来你连送上门的项目都不想要了?”
“王特助真会开玩笑。”苏南看了眼手表,笑着说:“不如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谈,今天我还有事。”
“苏总。”王景行站起来,走到苏南面前。
两人身高几乎一样,相对站着时,都可以看到对方的眼睛深处。谁也没退让,谁也不示弱。
“我们当初的约定似乎并不是这样。”
苏南笑了笑,两手朝外一摊:“你也说,那是当初的约定,既然只是约定,我便有反悔的权力。王特助,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桃桃既然在我身边,我自然会将她照顾好,这个不劳你再费心。”
“照顾好?!”王景行忽然暴躁起来,刚刚的温吞全部消失不见:“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苏总,你应该知道她不可能跟你,当初我们也说好了,我帮你拿到向县的‘博物馆城’,你将平平安安的她送到我身边来!现在呢?!”
“我的女人,轮不到你插嘴。”
苏南瞥了眼站在他对面盛怒的男人,轻轻地说:“王特助,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没有带她走的勇气,就不要以情圣自居。她好不好,从头到尾都与你无关,至于她肯不肯跟我,由不得她,更加由不得你。”
王景行被苏南的话刺激得咬牙切齿,他忍不住拔高声音嚷道:“苏总,以权压人这样的事情,你倒是做得淋漓尽致!”
苏南笑了笑,一点也没有被王景行惹怒,反倒是轻挑起眉毛,淡淡地说:“手里拥有的东西,自然不能浪费。”
王景行闻言,双手紧握成拳,手臂上青筋毕现。他站着没有动,眼睛低垂着盯着地上某一点,心里虽然早已翻江倒海,可是理智却告诉他此刻不能和苏南闹翻。他躁动的在办公室走了几步,转过身来,沉沉地说:“苏总,你的意思是,你要将小桃留在你身边?”
苏南笑笑:“从头至尾,我都没有打算过放开她。”
“小桃的个性刚烈,属于那种一旦到了临界点,便会不顾一切杀了你再自杀的人,苏总,你可要注意好了。”
“不劳费心。”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一个眼中带笑,一个带着不甘和愠怒。谁都知道对方的心思,可是谁也没有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
第四十九
苏南回到留园时,夏之桃正在吃晚饭。
芳姐忙起身,笑着招呼他:“回来啦,快些来吃饭!”
苏南“唔”了一声,洗了手后径直拉开夏之桃右边的凳子坐下。
她一直低着头,也不看他一眼,只静静地吃着。
“我吃饱了。”放下筷子,夏之桃想要站起来。
“怎么吃那么一点?”苏南皱了皱眉,拉住她的右手让她坐下:“我不会吃了你,你好好坐着把这碗饭吃完。”
夏之桃迅速地将自己的手抽回,过了几秒,才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看着你我吃不下。”
苏南闻言,面色慢慢变沉。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和孱弱的身体,心里隐隐发疼的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
芳姐看了眼苏南的脸色,急得两手攒紧了衣角,生怕他暴怒起来,她刚准备开口为夏之桃说话打个圆场,可是没等她出声,苏南便开口说道:“那你在这里吃,我出去。”
说罢,他真的站起来,拎起外套便朝门外走去。
“苏先生!”芳姐跺了跺脚,朝前追了几步:“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呀!”
回答她的是轰鸣一声车响,转眼间,便不见了车尾的踪影。
“夏小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先生这段时间来也不好受,你可不能这么和他说话呀。”
夏之桃轻飘飘地说:“哦,他也会难受啊,那还真是荣幸。”
“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怎么不会难过!”芳姐叹了口气,在夏之桃对面坐下:“你那段时间在医院,不知道先生的情况。出了事那晚他赶回来的时候,我和曹阿姨都被他赶出了门,那眼睛红得,好像要把我们烧起来!那晚他从医院看了你回来,就一直站在出车祸那个地方,站了一晚上……”
夏之桃不为所动,心中想的却是那个她用一条小生命换来的光盘。
她记得,自己被那辆车撞飞时,光盘和资料全都飞了出去,那时候她的意识模糊,只隐约感觉这些东西都掉在她的身边。如果这样的话,那个撞了她的司机完全可以下车将光盘和资料捡起来交给苏夫人他们,然后再通知救护车。
揉了揉太阳穴,夏之桃疲惫地叹了口气。
算了吧,他们肯定都是精打细算好了的,不可能会让她拿到那张至关重要的证据。
芳姐还在絮絮叨叨:“那以后啊,先生就医院和公司两头跑,虽然他不说,可是每回看到他,我都看得出来他的痛苦,我照顾了他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他这样!连着几晚没睡,胡渣拉撒的,一晚上烟灰缸里面的烟头堆得老高……”
她怀孕以后,他似乎就没当着她的面抽过烟了。听芳姐这样说,她倒是确定了一点,他对这个无缘的孩子,倒是真的重视得很。
既然苏家通过这样的方式弄掉他的孩子,那么……他知道后会怎样?
夏之桃想起那一晚在医院,他红着双眼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再想想自己赌气的回答,此刻她只想抽自己一巴掌。为什么不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他!不管他信不信,至少能够离间他和苏家的感情。
乐乐的仇还未除,又多了一个孩子,他们已经将她逼得没有退路了,如果不能让他们得到报应,那么她的孩子们一定不能安息。坐在座位上仔细想了一会儿,夏之桃心里的怨恨在理性面前开始慢慢消退。联想到这几日苏南的退让,她慢慢在心里盘算起来……
只是,她的如意算盘却没那么容易实现。
这一晚,她躺在床上一直等着他回来,可是到了一点多,楼下仍是安静一片。等到她终于敌不过睡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早上醒来时,才发现他躺在旁边。
房间里满是浓烈的酒味。夏之桃皱了皱眉,将他搁在她身上的手臂拿开。低头一看,他就那么和衣睡着,也不知去哪里喝酒喝了一夜。
虽然他脾气古怪,可是生活上面却是典型的自律者。自从和他住在一起后,她便知道他不怎么沾烟酒,每天有晨跑的习惯,饮食也是十分健康,至于个人整洁程度,她觉得自己还不如他,因为似乎从没见过他不刮胡子,不修边幅的样子,更加谈不上像现在这般喝得酩酊大醉,一身臭味地躺倒就睡。
夏之桃轻轻地推了推他,后者马上警醒地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床上的她,他过了许久都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盯着她看。
“我去叫芳姐放水,你去洗澡吧。”她不自然地说完这句话便想下床,刚爬了两步,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他嘴里的酒气迎面喷在她的脸上:“怎么,是不是看到我,连觉也睡不着了?”
夏之桃愣了愣,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影射昨天晚饭时她说的话,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好笑之余,又觉得颇为无奈。
无奈的是,最终她还是只能选择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一条道路。
“快去洗澡吧,今天不用上班吗?”
苏南挑了挑眉,似乎对她忽然发生的态度转变有些玩味,他没说话,手却直接伸到她的衣服里面。
夏之桃条件反射般地朝后躲了一下,可是又马上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躲避便变得迟疑起来。
苏南见到她居然不躲开自己的触碰,手一下子僵住了,过了几秒,他抽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柔声说:“今天不去公司。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带你去。”
夏之桃绞尽脑汁想将话题往车祸上面引,却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一时之间说话也有些不在状态起来。
“要好好吃饭,好好调理,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苏南皱皱眉,继续说:“像那天那样坐在阳台吹一天风,健康的人都会受不了,何况你的身体还未痊愈。”
夏之桃眼睛一亮,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慢慢语带委屈地说:“我也不想坐在阳台,可是……我不敢睡到床上。”
苏南过了许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曹阿姨以后不会再来,你安心待在我身边,以后……我不会让你有事。”
夏之桃疑惑地想着他的话,过了许久,才震惊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问他:“你……全都知道?!”
苏南没说话,只翻身坐了起来。
夏之桃也跟着“腾”地坐起,下床走到他面前。
“那你应该也知道,孩子不是我故意弄没有的,全都是她们!又是她们!”
“桃桃。”他拉着她坐到自己怀里,手掌在她背后轻拍,宽抚着她的情绪:“我都知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夏之桃挣脱他的怀抱,几乎有些竭斯底里:“你明明知道孩子是谁害死的,为什么什么都不做?!乐乐是我的孩子,你可以视而不见,但是……那个孩子是你的,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轻轻松松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
“桃桃!”苏南猛地沉下脸,命令道:“过来。”
夏之桃摇摇头往后退了两步,眼里满是痛苦,她不停地喃喃自语:“是他们害死孩子的,他们是杀人凶手……”
“夏之桃。”苏南走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计划是他们设的,可是也要你肯钻进去。我早就说过,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待着,没人能拿你怎样,你偏偏抱着那个念头不放!怎样,想置我于死地,没想到却害了自己,也害死了孩子吧?”
她甩开他的手,眼泪汹涌而出:“我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和你无关,她是你妈,你当然会偏袒她,我想为乐乐报仇,也只是想让她们受到法律的制裁,我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要对付你,我都有你的孩子了,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你还怀疑我吗?!那个孩子……都快四个月了,已经成型,明年春天,原本你就可以做爸爸,都是她们!她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偏袒她们!为什么!”
夏之桃像是疯了一般在苏南怀里挣扎起来,苏南大吼了一声她的名字,可是她的挣扎却越加厉害,手脚并用,头发蓬乱一片,脸上满是泪水。
也许女人到了濒临崩溃时,力量会空前强大许多,尽管苏南一直紧紧地箍着她,可是下一秒,她忽然挣脱出他的束缚,没等他反应过来,她转过身便朝阳台跑去。
“桃桃!”苏南大骇,心跳猛地加快,直到她跑出两步,他才反应过来朝前追去。
夏之桃一边哭着一边翻上阳台的栏杆,整个人悬空地骑在了栏杆上。
“你不要过来!你走开!走开!”
“桃桃,你乖,快些下来,下来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
夏之桃使劲地摇了摇头,泣不成声:“我已经死了很多次没有死成,反正她们也想让我死,我成全她们就是。”
“夏之桃!”苏南狠狠地吸了口气,朝她伸出手:“下来!不要胡闹!”
夏之桃笑了笑,身体慢慢朝外挪了一点,瘦弱的身体在空中摇摇欲坠。
苏南只觉得心里翻腾的血液快要将他淹没,他大口地喘着气,在看到她动腿朝外迈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说:“我不会偏袒她们,你放心,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白白没有,下来,我告诉你我的打算。”
夏之桃摇摇头,空洞的眼里看不出一丝眷念生存的情绪。
“你骗人,你骗人……”
“桃桃!”
苏南忍不住大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仔细想想。”
夏之桃果真低着头开始思考。趁她愣神的这一瞬间,苏南大步跨向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大半个人拖到自己怀里。
夏之桃反应过来后,拳打脚踢地挣扎着往外,可是苏南哪里还给她机会,他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抱起,直接狠狠地箍在了自己怀里。
“你放开我!放开!”她大哭着挣扎,他却像是劫后重生一般,将她按进怀里,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浑蛋!骗子!走开!”
苏南抱着她,走了两步,忽然腿软了软,一下子蹲在地上。
她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抬手抹了抹她的眼泪,喉咙里涩涩的似乎马上要将他吞噬。
“我从来不会骗你。”他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反倒是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笑了笑,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闭上眼,轻轻地在心里叹息一声。
即使知道这一次她还在骗他,他也甘心认了。
只因为看到她冲出去的那一秒,他看到了自己的惊慌,看到了自己的失措,同时……也看到了那些久久隐藏在他心底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最近好忙好忙,累得都木有时间睡觉了TAT
每星期都会更新差不多两万,只是可能不能日更,像今天这样双更什么的……希望大家见谅,嘤嘤嘤嘤……
☆、47
47、
夏之桃闭着眼睛大神嚎哭着,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苏南索性坐在地上,将她放到自己腿上抱着,也不劝她,一边看着她哭,一边苦笑着给她擦眼泪。
门口传来响亮的敲门声,芳姐在门口着急地嚷嚷:“发生什么事了!先生啊,你让着夏小姐一点,哭这么厉害,这是怎么了?!”
苏南忙答应了一声,说:“没事了,我会让着她。”
芳姐还在门口嘀嘀咕咕,苏南笑了笑,打趣道:“还哭呢?也不怕芳姐笑话你。”
夏之桃完全不理会他,犹自抽噎不已。
苏南叹了一口气,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记,不知是在劝她,还是在劝自己:“把身体养好,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就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好不好?”
夏之桃闻言,原本逐渐小声下去,一下子又变得痛哭起来。
苏南看着怀里这个大病初愈的女人,心中不知怎的久久难以平静。
出车祸以前,她的气色很好,白白嫩嫩,全身散发着健康孕妇的气彩。而现在,车祸加上一直持续的抑郁,还有这两日的感冒,她整个人早就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形容憔悴,哪里还有当日的一点精神。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情形。
她躺在病床上,眼底没有一丝生存的光彩,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灰暗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小忆、乃至苏家,对她造成的伤害有多重。只是那个时候他与她毕竟只是陌生人,他站在一边,看得到她的痛苦,却不能感同身受。在家族的利益面前,善良永远是微不足道的。
现在呢,为何刚刚他会那样冲动地将那番话脱口而出?
抱着哭泣的她,苏南忽然觉得有些疲倦,心里压抑着的痛此刻也被勾带出来,向他大声宣泄着。
夏之桃终于慢慢止住了泪水,她抬起头看了眼一直皱眉的苏南,双手紧紧搂住他,瓮声瓮气地说:“我只是说气话,其实我也知道……他们是你的家人,你怎么可能背叛他们……”
“桃桃。”苏南轻轻帮她拭泪,温柔地说:“我不喜欢被要挟,也不喜欢抉择。”
夏之桃低垂着眼睛,过了好半天没说话,眼泪又开始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好了,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他叹了口气,将她的脸抬起来面对着自己:“多余的事情我不能做,也做不到,我答应过你的,孩子的事情我会追究到底。但是我要提醒你,曹阿姨是小忆的乳母,我父母都很亲近她。”
苏南没有明确地将下面的话说完,夏之桃也正处在冷静不下来的阶段,这个时候,她只恨不得将那个设计她车祸的人狠狠撕碎,让那个人也尝尝切肤之痛的感觉。既然苏南松口说不会坐视不管,那她除了求之不得,哪里还会去想追究曹阿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这一场大闹之后,夏之桃整个人都恹了下来。苏南又开始忙得不见人影,她只有在夜晚睡得迷迷糊糊时能感觉到他躺在身边,早上睁开眼时他通常早就不在。
正在她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躲着她,以敷衍那一天的承诺时,曹阿姨出事了。
还是芳姐告诉她的。
“曹阿姨前些天说要回老家,我正觉得纳闷呢,今天刚知道,她儿子被抓起来了。”
夏之桃整个人为之一振,挺直身体问:“怎么一回事?!”
“我听大院那边的人说的。”曹阿姨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前些天苏先生回家,在书房和他父亲说了一下午的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晚上老先生就让曹阿姨收拾东西回老家。大院里做事的人都在背地里嘲笑她呢,平时做什么都是横着走,没想到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被主家亲自赶走……”
“这还不算,她前脚刚走,隔了几天她儿子就被抓。你不知道,她儿子从小到大都是苏夫人养着的,工作也是夫人安排的,好像职位还挺高,一个什么企业的经理,说起来,我也见过几次,比苏先生大了三四岁……”
夏之桃重新窝回沙发里面,伸手去端茶杯,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微微地颤抖。
他说不会骗她,消失的这几天,他原来真的在为她做这件事。
曹阿姨只是替罪羊,他们都知道。只是她更知道,即使是替罪羊,也是导致她的生活支离破碎的刽子手之一。敌人除去一个便是一个,她还没有到达妄想苏南为了她和苏夫人翻脸的地步,不过至少没了曹阿姨,苏夫人一个人再难掀起之前那样大的波浪,况且……苏南为了她打击曹阿姨,他和苏夫人母子之间必定会产生不少的嫌隙。
想到这里,夏之桃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她站起来,冲着芳姐露出灿烂的笑脸:“芳姐,阿南晚上回来吃饭吗?我来做菜好不好?”
芳姐还在唏嘘感叹着曹阿姨的事情,听见夏之桃这么说,一时半会儿还未回过神,过了半天,她才乐呵呵地说了声“好”,然后转身便去打电话给苏南。
夏之桃许久没有下厨,速度变慢了许多,切一根红萝卜,不仅速度慢,而且将自己弄得腰酸背痛。芳姐忙把夏之桃手里的刀接过来,说:“你负责炒菜就行了,洗啊切啊还是让我来吧,苏先生说了六点准时到家。”
夏之桃不好意思地看着芳姐笑了笑,走到一边打开火准备炒菜。
苏南回来的时候,夏之桃正在热火朝天地做着土豆烧牛肉。他走进厨房,夏之桃听见响声朝后看了一眼,又笑着转回身继续做菜。
“好香。”他走到她身后,顺势搂着她的腰,低头将下颚放在她的肩膀上:“牛肉?”
“嗯,给你尝一口先。”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仔细吹冷,微微斜过身子喂到他嘴里。
“好不好吃?”
“唔……”苏南一边吃着,吃完皱了皱眉头,却就是不说话。夏之桃忍不住锤了他一拳,凶巴巴地说:“有那么难吃吗?!”
他哈哈大笑了几声:“没尝出味道,再给我吃一块。”
“不给你吃,等会儿你就看着我和芳姐吃,馋死你。”她关了火,正准备将锅里的菜盛出来,冷不丁被他挠了一下痒痒,痒得她身子一斜,整个人倒在了他的怀里。
“喂……”夏之桃笑着叫唤了几声,他却弯腰咬了她一口,扰得她没办法直起身来。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芳姐正好走进厨房,嘴里说着:“好了,差不多可以开饭了……”一进门便看到苏南抱着夏之桃,两个人眼对着眼,鼻对着鼻。
芳姐马上转身就走。
“还不放开!”夏之桃小声斥了他一声,脸上红通通一片。
苏南笑了笑,放开她,走出厨房。
一大桌子菜,许多都是苏南爱吃的菜色。芳姐在一边不停地夸赞夏之桃:“从下午就开始忙,知道您爱吃清淡,这些菜啊都没放什么辣椒。”
夏之桃有些不好意思,只埋着头吃饭,苏南一边听着芳姐夸她,一边笑着将菜夹到她碗里,一顿饭就这么其乐融融地过去了。
苏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夏之桃原本帮着芳姐收拾厨房,被赶出来后她也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抬头一看,他正在看本地新闻,电视里的主播有几次都提到“苏漠北书记指示”,夏之桃偏头一看,他看得十分认真,脸上的神情严肃且平静。
“你和你大哥的关系很好?”
他“嗯”了一声,偏头看了她一眼后又转过头去看电视。
“那……你妹妹呢?”
苏南微微皱眉,过了一会儿,他稍稍偏过身子将她拉到怀中半抱着,淡淡地说:“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将我送到爷爷奶奶身边,大哥也是,所以我们兄弟的关系很好。小忆一直跟着母亲,大哥与她不太亲近。”
夏之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神情淡淡的,就像是在谈论着别人的事情一般。她“哦”了一声,想起以前他说过的,乐乐出车祸那晚,正是苏夫人正式回到苏家的日子。苏漠北如今在苏家应当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他自然不会喜欢一个破坏自己家庭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只是苏夫人棋高一着,将苏南早早地放在了苏家,苏写忆没那样好的命,便只能在苏家人齐聚的时候,以酒消愁。
这么说来,乐乐的死,除了苏写忆,苏夫人的功劳算是最大。
夏之桃努力回忆着唯一那一次见到苏夫人时候的情景。她只记得那是一位穿着高贵的女人,岁月在她身上刻画下来的似乎不是沧桑的痕迹,而是一种历经过沉浮的魅力。苏夫人和苏南长得并不十分相像,可是没有表情时,两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如出一辙。相反的,苏写忆长得和苏夫人更像,都是五官精致的南方标准美女。夏之桃心想,苏南应是随了他父亲的基因多一些,苏家人这样乐于接受他,恐怕也有这个原因。
正在胡思乱想着,苏南的手机忽然“嗡嗡”直响起来。
夏之桃窝在他怀里没动,他接电话时,她的耳朵就在旁边。
那一边的咆哮声十分之大,连她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小忆出事了!曹阿姨将氧气管拔掉……!
后面的话她还没有听到,手机早已“噼啪”一声掉落在地。
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瞬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抬头看了眼苏南,他一脸铁青,紧抿着的嘴唇微微下陷,整个人只呆呆地坐着。
“阿南……”她叫了他一声,他仍是没有动静,只是眼底的猩红却透漏出他此刻的情绪。
客厅的座机冷不丁响了起来,夏之桃吓了一大跳,转回头时,只来得及看到他急速站起的身影。
“苏南!”夏之桃忙爬下沙发,鞋子也未来得及穿,大步朝他追去:“我和你一起去!”
苏南大步朝院里停着的车走去,走到车边,忽然停住脚。夏之桃跑到他面前,还没说话,便听见他镇定的声音:“回去穿鞋子。”
她朝屋里大声叫了声“芳姐”,一手紧紧拽着他的袖子。
他在微微地发抖,呼吸又急又重。
夏之桃的心里忽然紧紧一抽,看到他眼前那抹镇痛时,她的喉咙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48
48、
停好车后,苏南坐在yīn影里一直没有动,黑暗中,能够清晰地听到他沉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像是拉着的一根弦,紧紧绷住,即将爆发。夏之桃忽然有些不忍,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他放在一边的手掌。
刚听到苏写忆出事,她明明心中轻轻跳了跳,有一种类似于“终于得到报应”的感觉,只是现在,她的心情却十分复杂。站在旁人的立场,她自然是同情苏写忆,甚至苏南的。只是她却不是一个与之毫无瓜葛的人,所以她的这份同情,就十分的微妙:有一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轻松感,也有一种仇恨迅速流泻的畅快感,更重要的是,她觉得十分迷茫。迷茫的是,直接凶手终于遭到报应了,可是她的心里却不知怎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过了许久,才听到苏南轻轻地说:“走吧。”
她答应了一声,下了车紧紧跟着他往里走去。
他直接朝着一楼苏写忆的病房走。走进走廊时,夏之桃看到走廊端头已经守了几个彪形大汉,整个一楼的左端都十分安静,看不见一个人影。
苏南带着她径直走了进去。越靠近病房,他的脚步却越加坚定,已经丝毫不见刚刚在车中的踟蹰。
走到门口,苏南伸手直接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面站了几个人。夏之桃扫了一眼,除了眼睛通红的苏夫人、一身狼狈的曹阿姨和立在一旁两个看似保镖的男人之外,还有一个有些年纪的男人,面目轮廓和苏南十分相像。夏之桃不由得多看了这位第一次见面的苏南父亲一眼,这位家喻户晓的昔日省长气度十分儒雅,一头黑发,除了脸上悲怆的情绪外,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失控的迹象。
众人见到苏南,都没有说话。苏夫人忽然掩面小声哭起来,脚步踉跄地朝一旁倒去。苏父先一步扶住了她,轻轻在她肩头拍了拍。
“叫阿健带你去看看你妹妹。”苏父开口说道。
站在角落的曹阿姨忽然yīnyīn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杀人凶手!”苏夫人不顾形象地朝前冲去,一把抓住曹阿姨的头发就往墙上撞。曹阿姨也不挣扎,头颅撞击在墙壁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阿月,”苏父开口:“冷静一点。”
一旁站着的保镖马上走上前去将苏夫人拉开,而曹阿姨早就软着身子顺着墙壁瘫坐在地。
光线照在曹阿姨脸上,夏之桃才看清此刻她的状况。刚开始只以为她一身狼狈而已,这会儿一看,她的脸上有数道血淋淋的伤口,额头上还在往外渗着血,格外吓人。
夏之桃不由得缩了缩肩膀,朝苏南背后躲了躲。
苏夫人捂着脸大声嚎哭起来,而曹阿姨似乎完全神游在其外,只yīnyīn地看了转身欲离开的苏南一眼,“呵呵”笑了两声,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尖锐:“这个世上只有我最疼小忆,你们这里没有一个人比得过我……我要让她解脱,不让她再受苦。”
苏父朝保镖示意了一眼,两个保镖马上上前拖住曹阿姨往外走。
路过苏南和夏之桃身边时,一直神神叨叨念着什么的曹阿姨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几秒钟内竟挣脱了两个男人的制服,一把倒在苏南脚边,扯住他的裤腿再也不放手。
“阿南!你看清楚,迟早有一天你会被这个女人害死的,你父母也会被她害死!”
曹阿姨的声音像是带着血,嘶哑中满是凄厉。苏南一脚将她踢开,冷冰冰地说:“拖出去。”
夏之桃从未听过他这样的语气,蓦地打了一个寒颤。
“阿月!”曹阿姨疯了一样地在两个保镖的手下扭动,大叫着苏夫人的小名:“一开始你准备杀了这个女人,是阿南将她要走!你还没看清楚,他早就和你不是一条心,他把她放到身边就是为了保住她!什么要她生不如死,都是骗你的,她过得比谁都好!”
“还愣着干什么?!”苏南大声朝呆立在一旁的保镖怒道,后者抬头看了眼苏夫人的脸色,没有动。
曹阿姨爬到苏夫人脚下,拉着她的裤腿大嚷:“我为什么要带走小忆,因为我疼她!我比谁都疼她!我恨不得要这个女人粉身碎骨,可是阿南处处都保着她,你想想,那一次我叫林总强.奸她,是不是阿南出来阻止的?!还有魁叔那一次,明明抓了她,最后将她放了,阿南还冲撞你,把你困在酒店里一天一夜!这一次也是为了她,阿南要挟先生,最后把我儿子送进去。阿月,这个女人给阿南下了毒,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
夏之桃直直地看着地上的曹阿姨,脑中一片空白。
“他还要她生孩子,孩子生出来,她就更加嚣张了,我可怜的小忆,到最后还是要被她害死!”
“说够了没有?”苏南冷冷地开口,抬起头来朝苏父说道:“爸,小忆不在了,我希望能给她一个正式的身份。”
原本发呆的苏夫人也马山醒悟过来,抓着苏父的手连连点头:“对对对,要给她身份,要身份,她是你女儿,从生到死不能都不承认她。”
苏父看了苏南一眼,眼神又虚虚地在夏之桃脸上扫了一圈。
“一件一件来。”苏父挥挥手,两个保镖马上将曹阿姨的嘴巴封住,拖出了病房。
苏父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朝站着的三个人努努嘴,示意大家全部落座。
夏之桃还在震撼中没有缓过神,苏南伸手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了下来。
“小忆的身份,我会和漠北还有他爷爷商量,问题不大。”苏父看了苏夫人一眼,声音依旧威严不带一点感情,似乎将屋里的人当做了昔日他做报告的对象:“第二件事,曹阿姨是你带过来的,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第三,”苏父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苏南和夏之桃,锐利的眼神直指着她:“将她留下来祸患更大,要怎么处理,我想不需要我再说一次。”
夏之桃下意识地马上转头看苏南。他铁青着脸,毫无表情。
苏夫人早就恢复了常态,听到苏父发话,她马上附和:“对,曹阿姨这一点没有说错,如果这一次你不是为了这个贱女人这么冲动要整她儿子,小忆也不会出事!”
夏之桃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朝苏南挪了挪,紧紧抓住他的手。
苏父位高权重,苏母心狠手辣,门外走廊外站着不下十个保镖,她一点都不怀疑,凭她自己的力量,根本连踏出房门一步的机会都没有。
曹阿姨刚刚那番话还在她心中翻江倒海,她只觉得不可思议,震惊还没来得及褪去,便被苏父的话搅得无法冷静。她只能紧紧地抓住苏南的手,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这个问题不需要再讨论。”苏南冷冷地说:“我的事情你们最好不要插手。”
“阿南!”苏夫人大声叫道:“怎么和你父亲说话的!”
“他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和我说话。”苏父扬扬手,笑得有些淡:“看来曹阿姨这一点倒是没说错,这个女人真正将你迷了心智了。阿南,你一向聪明,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不能做,那天在书房,我也已经和你说了很多,怎么做,你自己最清楚。”
苏夫人没有苏父沉得住气,站起来焦躁地冲到苏南面前,大声说:“我一开始就不该信你的话,让你来处理这件事。小忆是你亲妹妹,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妹妹走了,你看都不去看她一眼,竟然坐在这里为这个女人辩护,阿南,你太让我失望了!”
“是么?”苏南朝后一靠,“你们似乎忘了,小忆是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又是为什么被曹阿姨害死。我不想做无谓的相互指责,只是我也不得不赞成曹阿姨的那句话。”他笑了笑,痛苦地闭上眼:“你们根本不配做她的父母。”
“啪”的一声,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苏夫人看了看自己麻掉的右手,颤抖着声音,恼怒和痛苦并存:“你说什么?”
苏南抬手抹了抹嘴角,越加笑得灿烂:“没有人做母亲像你这样,将儿子当做权欲的筹码,将女儿当做多余的废物。也没有人做父亲像你这样,为了风光要儿女隐形。你们扪心自问,小忆最喜欢什么,她每年生日是怎么过的?她为什么会得抑郁症,那晚又为什么会喝醉发生车祸?一年到头,她恐怕连见你一面都难,每一次看见我,都问我为什么爸爸这么忙,而你呢,只会苛求她让她去学那些她不喜爱的东西,为的就是让她达到苏家人的标准,让她得到苏家的承认,好让你早日进苏家的门。”
“啪”的一声,苏夫人用力地在苏南脸颊上再次甩下一个巴掌。
“滚!你滚,带着这个贱人给我滚出去!”苏夫人像发了疯一样扑到苏南身上,又抓又踢,完全没了理智。
苏南冷冷地将自己的母亲推开,站起身,拉着夏之桃便朝外走。
门关上,他的脚步顿了一秒,然后毫不迟疑地朝太平间走去。
☆、49
49、
走了两步,苏南顿了顿,朝身后跟着的夏之桃说道:“去车上等我。”
夏之桃不敢一个人出去,可是更加不敢去太平间看苏写忆,一时之间僵立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去吧。”苏南转回身,将车钥匙放到她手上,然后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抬起头看他,只见到他满脸疲惫,眼角似是有许多说不出的沉重,未等她说话,他已经转身朝前走去。
拿着钥匙,夏之桃提心吊胆地往门外停车场走。幸运的是,门口的保镖并未为难她,安全的走出了医院门以后她拔腿便朝停着的车子跑去,跑到车上坐好后,马上将车门反锁。
喘着粗气,夏之桃抬起手捂住砰砰直跳的胸口,将自己埋进坐垫之中。
不可否认的,刚刚苏父将矛头直指着她时,她心里是十分恐慌的。她不知道不知道苏写忆的死会不会牵连到她,让苏南做出迁怒的举动。还好……她很庆幸,在最后,苏南没有将她交给苏家。虽然冷静下来细想,他多少是因为对父母的愤怒和对妹妹的伤痛,但是现在,她第一次对他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感激。苏家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陷阱,她深陷其中,周围全是对她虎视眈眈的人,只有他,是她绝境里的一根救命稻草。
忽而又想起曹阿姨那一番血泪控诉的话来。
那一次魁叔要将她置于死地,竟然是他救了她?还有那一次差点被地中海强.奸,竟也是他出面阻止……
夏之桃有些不知所措。一直以来,她都是将苏南与苏家等同起来的,在导致乐乐死亡、她的人生全面崩塌的这件事情中,他从来都是首当其冲的执行者。忽然有人告诉她,哦,原来这个人并没有那么的坏,当初误以为这个人做的事情,却原来都只是误以为而已。她知道那么多,却也还有那么多的不知道。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会儿,苏南的身影出现在医院门口。夏之桃忙下车朝他迎过去。
他走得很慢。几乎是一步一步慢慢地朝车这边挪过来。因为低着头,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黑夜中,只觉得那个颀长的身影分外萧瑟。
夏之桃的喉咙有些难受,深吸了口气,她朝他走过去,走到他身边伸手想要搀扶住他,他却微微抬了抬手,挡住她的帮助。站在他的旁边,好像可以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可是待她仔细去听,才发现他的呼吸很轻,在静谧的夜里根本无法听清。
“阿南……”
苏南似乎没听到她在叫他一般,只固执地朝前走着。
一小段距离,花了好几分钟才走到。坐进车里,苏南直接整个人靠在了椅子中,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夏之桃知道他难受,所以坐在一旁没有催他,也尽量保持着不发出动静,以免打扰到他。
过了许久,苏南低沉的声音才在狭小的车厢内响起。“也许曹阿姨说得对,这样走了,总比躺在那里不人不鬼要好。”
夏之桃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发言权,即使想要安慰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没办法开车,打电话叫司机来吧。”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坐起来朝夏之桃说道。
夏之桃看了他一眼,拿手机打给司机。
“曹阿姨……”她吞吞吐吐地说:“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么?”
苏南没说话,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车内又陷入沉寂。
“那……她……怎么没人拦着?”
“护士冲进去的时候,氧气管和检测仪已经被拔掉,她手里拿了刀,趴在小忆身上不让人靠近。”
沉默,长久的沉默。
夏之桃忽然想起那一次在病房见到的苏写忆。眼眶深陷,稀疏得快要掉光的头发,还有那个歪曲变形的鼻子……光是想想,她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如果苏写忆不是撞死乐乐的凶手,她很想说,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力,况且医生没有宣判苏写忆不能苏醒,那么就总是还有一线生机。只是也不能说苏写忆醒过来会是最好的情况。昔日美丽的女孩子,如今面目全非,再加上心理上的疾病,即使醒来,可能也不是她自己想要的,那个时候,也许苏写忆还有爱她的亲人都会更加痛苦。
夏之桃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到现在,事情发展得有些超出她的预料了。之前一直想的就是忍受折磨,待在苏南身边,趁机找到机会拿证据,用法律的手段惩罚这些应当受到惩罚的人。可是现在,苏写忆死了,苏南之前做过的某些事也与她认知中的有出入,此时此刻,她忽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司机很快赶过来,苏南和夏之桃坐到后座。车厢里继续沉默,直到到了留园,苏南一个人进了书房。
夏之桃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也睡不着。打开灯一看,已经凌晨三点多,苏南还未回房。
她起身穿鞋朝楼下走。书房的门底透出光线,她倒了杯水,走到书房门口,轻轻地拧开门把。
他靠坐在椅子中,听见响声,只轻轻地动了动。
夏之桃慢慢走过去,将水放到他手边,轻声说:“喝点热水,早些休息吧。”
他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过了半响,忽然起身将窗户打开,满室的烟味瞬间消散。
这种时候,似乎任何安慰都是多余的。夏之桃看着他站在窗边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触痛,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乐乐刚走的那段时候,她躺在病床上,偶然醒来,迷迷糊糊中总能在床边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辗转间,才知道那是父亲的背影。
亲情是这个世上最无法解释的东西。与生俱来,伟大,也难以消逝。
夏之桃默默地退出房间,随手将门关上。
第二天是一个大晴天。夏之桃下楼时,芳姐已经做好了早饭,见到她,忙担忧地拉着她的手说:“苏先生没吃早饭,四五点钟就开着车出去了,刚刚秘书打电话来找他呢……”
“没去公司?”
“没呢,他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会去哪里呀!”
“高秘书他们已经出去找了吗?”
“去了去了,不过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我怕让你担心,就没去叫醒你……”
“没事。”夏之桃皱着眉头,打苏南手机,自然是关机。她这才发现自己除了通过他的手机号码找他,还真的是没有别的任何方式了。
等到快到中午,高秘书的电话姗姗来迟:“夏小姐,苏总这段时间不在国内,他嘱托我将您送回家,如果您有什么事情,这段时间可以直接来找我。”
夏之桃“啊”了一声,过了半天才问:“他人呢?”
“不好意思,夏小姐,我现在也联系不上苏总,刚刚接到他电话,公司的事情都委托给了齐总,您这边苏总有特意交代,说您想去哪便去哪,过去的事情,他等回来了再向您解释歉意。”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夏之桃愣在了原地。
这一次,她终于听懂了高秘书的话。
苏写忆死了,存在于他们之间的仇恨大半都化解不再,而他,选择了离开,也许是苏写忆的死触动了他,也许是这些时日他们之间的相处让他良心发现,总之,他走了,也准备放她走。
高秘书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回音,不禁问道:“夏小姐?”
夏之桃下意识的“啊”了一声,那边又说:“您什么时候回去,我派车去接您,还有,您记得了,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打我电话,方便的话,您可以将我的号码告诉伯父伯母。”
夏之桃木木地答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他走了,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走了。
夏之桃回头朝书房方向看了一眼。凌晨的时候,她还站在那里,看见他坐在椅子里,眉头紧皱,神情淡然,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不过几个小时,他就忽然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她觉得有些震惊,震惊过后,又有些难以解释的气愤。
昨天,她还在迷糊着不知道如何走下去,今天,他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一走了之。难道他觉得苏写忆的死可以完全弥补她的伤痛吗?她经历丧女、失婚、再流产,遭受无数次的侮辱和折磨,苏写忆死了,这一切就一笔勾销了?
手紧握成拳,热气冲脑,夏之桃觉得内心沸腾,完全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往事一幕幕从脑海划过,她的身体也忽然神经质的抖了一下。
苏写忆是直接凶手,却也只是一个可怜的牺牲者。如果可以选择,她更希望收到制裁的是苏父苏母,甚至是这个说走就走的苏南。
不到一小时,高秘书匆匆走进门。夏之桃还坐在沙发里,前者诧异地看着她,问:“夏小姐,您不是说下午回家吗?我开车送您来了。”
夏之桃“哦”了一声,扯出一抹笑容,站起身来问道:“苏南什么时候回?”
“这个我不太清楚……”高秘书面露难色,看到夏之桃脸色苍白,似乎有些不忍,又补充:“苏总的行踪一向不会和我们说的。”
夏之桃无奈地笑了笑。在这些人眼中,此刻的她应该就是“下堂妻”的角色了,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被金主玩厌倦的落魄情妇,也许还是一个死缠烂打不肯放手的女人。
走的时候,夏之桃只拿走了自己的皮箱。回头看了眼这个住了几个月的房子,她转身坐进了车后座。
还记得一年前,她只身一人,提着一个箱子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心中怀抱的是刚刚丧女的失落和对新生活的踟蹰。一年以后,物是人也非,只是离开的时候,她依旧一个人,带着一个破旧的皮箱,昔日的心情却不再,她的心底里,只满载着那些复杂难言的情绪。
☆、50、
50、
转眼间,夏之桃回到家已经半个多月。这半个月中,她每天就是在家帮忙做家务,等着父母下班,还有弟弟放学。
夏父没有问过她为何突然回来住,后母倒是有旁敲侧击过几次,只是每一次夏之桃都摆明了一副不想谈的口吻,渐渐地后母也不问了,不过却总会表现出惋惜的神情。
期间王景行来看过她几次。他不像夏父那样愁眉苦脸,也不像后母那般探听不停,每次来,都是微笑着和她聊天,聊以前,聊以后,就像失散多年的好朋友忽然重逢,有说不完的话一样。最后一次王景行来的时候,夏之桃没怎么说话,到了夏父快下班,王景行准备告辞时,她才站起来,郑重地说:“景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感谢过去你对我的帮助,还有一直以来的支持……”
王景行要说话,夏之桃抬抬手阻止他,继续说:“越往前走,我越发明白我选择的这条路有多艰险。但是我也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不会动不动就脆弱得要倒下,动不动就要寻求你的帮助,既然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就只能一个人走下去。”
“小桃!”王景行捉住她的手,面色晦暗:“这样的话你说过很多遍,我也重申过很多遍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如果接下来你还打算重新回去,我一样的不会离开。不过……苏写忆已经不在了,你为何还要回去?这样很冒险!”
夏之桃没说话,王景行叹了口气,望向窗外。
“就像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不去想以前的事情,好好的过下去,小桃,这种生活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她转头看向他。他的眸子里带着一股热切和憧憬,像极了以前的自己。那个时候,她也是这般,对于安定温暖的生活怀抱希望,奋不顾身地将自己完全投入,可是……换来的是遍体鳞伤,还有心中永远无法恢复的创伤。这样的她,还有资格再过那样安逸的生活吗?
沉默许久,王景行站起身,说:“明天下午我一样会在这个时间过来,这一天时间……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如果你还在这里等我,那就是默许了我的话。如果……”他顿了顿,脸上扯出一抹笑容:“小桃,考虑清楚。你的一念之间,可以决定前方是天堂还是地狱。”说罢,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转身朝外走去。
夏之桃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方,过了许久,才将自己的眼神收回来。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有无数次她可以停下脚步,朝另一条轻松许多、快乐许多的路上前行,可是她却没有止步,只一条道路走到底。也许这就是她的命,注定这一生都与幸福无缘。
打开抽屉,里面有一个四方形的铁盒。大红色的外壳已经斑驳不堪,许多地方脱了漆,生出铁锈。夏之桃用了点力气才将铁盒打开,掀开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浸满少女时代印记的物什。
有许多小挂件;还有一些大头贴,每一张都被她用塑料细心包裹起来;更多的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诸如丑陋的动物小模型、几套芭比娃娃的小衣服等等。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和那人手牵着手,笑语晏晏,满脸爱恋的红光。他们一起走过了彼此生命中最美丽的时代,留下这些纪念品,也刻下了难以忘怀的回忆。
夏之桃拿起一张大头贴。里面的情侣面容青涩,却笑得很灿烂,模糊的相片里,似乎能看到这两人眼底的脉脉。这样的一幕如泉水般叮咚流泻进她的心里,瞬间让她的心脏猛然一缩,一股泛着苦味、酸味的情绪直直地涌上了她的鼻腔。
“啪嗒”一声,一大滴泪珠毫无预警地低落在塑胶纸上。
她忙放下手里的大头贴,手忙脚乱地拿卫生纸擦掉上面的泪珠。
回不去了,过去的已经不再,以后也不可能再复制同样的生活。
夏之桃颤抖着手擦着大头贴,泪水却像断了线一般纷纷朝外涌,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却仍是抑制不住发出“呜呜”的哽咽声。她很想告诉自己,收起眼泪,勇敢的和过去道别,可是……她觉得心里很痛,痛得让她快要不能呼吸。
落日在天边留下余晖,将半边天空照映得红彤彤的,她就这样坐在桌边,眼泪干了又湿,心中百转千回。
后母回来时,夏之桃已经收拾好自己,正在厨房做饭,后母风风火火地闯进厨房,一脸不忿地压低声音道:“真是不知羞耻!阵仗搞那么大,生怕别人不晓得他们家有喜事!”
夏之桃“咦”了一声,问:“怎么了,谁家有喜事?我今天都还没出门呢。”
“你别出去!”后母急道:“王一川结婚呀!迎亲的车在县里面转了一大圈,每个角落都转了,喜糖逢人就发,还是进口糖,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夏之桃愣了愣,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苦涩,她默默转回头去,盯着锅里吱吱冒烟的菜。
“你不要出门也好,那些人喜欢嚼舌根,让她们嚼去,过个几天有了新话题了,她们也就不说了。”
夏之桃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动作利落地将菜盛出来,端到餐厅。
“桃桃啊……”后母亦步亦趋跟着她,吞吞吐吐地说:“你爸在家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现在没回来,我才敢和你说呀,你看看,女人和男人就是不一样,离了婚,男人不管年纪多大,家里条件好的,轻轻松松就可以再找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可是女人不行啊!没有哪个男人会不计较她离过婚生过孩子,年纪也不小……”
“妈,”夏之桃打断后母的话:“我知道,明天我会回A市找他。”
后母张着嘴愣在原地,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脸微笑地跑进厨房做菜。
吃完饭,夏之桃一个人回了卧室。
窗外夜空清朗,满天繁星预示着明天的好天气。在远处,有县里最高的楼,照射灯在夜空中来回穿梭,彩色灯光将黑夜照得透亮。她靠在窗口,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眼睛一瞥,毫无悬念的看到了远处的那座大厦,她心里便也忽地紧了一下。
她和王一川结婚时,便在那里摆的酒席。今天,仍旧是那个地方,仍旧是那个新郎。
她只是不知道对于王一川来说,之前的那个家庭算什么。至少对于她,那是独一无二的,也是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从她的生命中剔除的。因为那个家庭,有她最爱的女儿乐乐,有她付出努力经营的关系,也有她对未来、对生活的期待和托付。即使后来她的梦碎了,家庭也破裂了,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完全置身事外。
笑了笑,夏之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背过身去,不再看窗外。
距今六年、五年、一年。分别是她与王景行分手,与王一川结婚,还有和乐乐永别。时间这样的快,仿佛眨眨眼,便是几年。
叹了一口气,夏之桃慢慢踱回床边坐下。
并不是伤心或嫉妒,只是单纯地觉得心酸。
她以为,即使她和王一川不再是夫妻,可是也会独自站在角落,艰难地为同一个目的而奋斗。她从未放弃过那个目标,可是他呢?他还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吗?
也许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她与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诀别,也与她曾经的回忆划清了界限。过了今天,她又要开始艰难地跋涉,独自一人。
朝后一倒,夏之桃将自己扔进了床中。
第二天,夏父一早出门上班,夏母磨磨蹭蹭许久,等到夏父出了门,才拉住夏之桃,交代她记得去A市找苏南。
夏之桃嘴上答应了,背着包坐上了去A市的汽车,到了A市,高秘书给她的答复仍旧模棱两可,她挂了电话,一个人在偌大的城市转悠,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第一次住过的梧桐小区。
门卫还认识她,给她开了门。她沿着小路走了一圈,脚步停在了苏南的别墅门外。
还是那栋红色的双层小楼,还是那个翠绿如茵的小院,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夏之桃静静地站在门外,仰起头,看到了楼顶的天台。
她还记得,刚刚住到这里,晚上一如既往的做了噩梦,苏南将她叫醒,带着她爬上天台。那一晚她无数次的想起乐乐,同时也以为自己碰上了好心人。
夏之桃的视线从楼顶缓缓落下,停留在第二层的卧室阳台上。那是苏南的卧室,黑色的窗帘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艳丽的大红,阳光照射在上面,显得格外刺目。
她的视线往下走,还未落到一楼,余光便看到二楼苏南卧室的落地窗被人推开,一个人影朝阳台迈出。
她吓了一跳,忙朝角落躲去。
狼狈地躲到花坛边,抬头看去,一个穿着大红色丝质睡衣的女人站在阳台上,一头长发随风飘逸,格外风情万种。
苏南那一次叫她搬去留园,说这边要重新装修,难道真的是换了新主人?
夏之桃狐疑地收回眼神,刚刚抬脚准备朝前走,再一抬头,竟看到苏南从屋内走出来,那个穿着艳丽的女人转过身去,柔弱无骨般地依偎在他怀里。
夏之桃的脚定在了原地,眼睛也一动不动地看着楼上的那一幕。
许久不见,他和先前相比并没什么大的变化。容颜照旧清俊,身形依旧颀长,只是她却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从未见过的柔情。他看着那个红衣女子,抬手轻抚她的长发,然后低下头,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记浅吻。
夏之桃低下头,木然地盯着眼前怒放的花朵。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有写过作者有话说了……
最近实在太忙了,心情也很糟糕,事情忙不完,倒霉的事情还一件接着一件来,真是扛不住啊TAT
PS:快到光棍节了~过节那天我一定会更新的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