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的这一番话极有水准,从任何方面都彰显出其过人的见的与睿智,这让素来不言语的糜竺眼前为之一亮。本以为西蜀传佛已再无希望,此时却似乎突然看到了一丝曙光,望着这位尚未被人为雕琢的朴玉,糜竺心中荡起一丝涟漪。
骑虎难下的黄元心中的焦虑已到极点,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了。当年刘焉入蜀,一众蜀山弟子纷纷下山辅佐,再看现在,这些蜀山弟子几乎都逃不过堕入轮回的命运,甚至连张任这样蜀山门下的杰出弟子都不能出其右。
现在,黄元在整个西川境内基本上已经看不到认识的同门了,这些意气风发的蜀山弟子都在官场斗争中成为了牺牲品。他本想回山避难,可蜀山竟封了山,诺大的蜀山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自己根本找不到回山的路。可以说,蜀山门人想出的出不来,想进的更进不去。黄元早就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但他一直心存幻想。直到彭羕惨死,孟达降魏,黄元才幡然醒悟,看清了残酷的现实,是有人不想让蜀山踏足蜀地啊。而那个人就是权倾朝野只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蜀丞相——诸葛亮。
如果说,刘备在时,诸葛亮还有一丝顾忌,不敢明目张胆地铲除异己行杀伐之道,那么刘备死后呢?答案不言而喻。其实,黄元一直没有想到出路,他不想离开蜀地,可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将他折磨的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这个假想敌快把黄元逼疯了。但黄元当然不会疯狂到去打成都,这个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现在,他唯一的选择就只有降吴了。因为他的地理位置太靠腹地,降魏根本就不现实,也只有降吴或许还有机会。但为了遮掩自己的真正意图,黄元还是放出攻打成都的消息迷惑蜀国军方。
而此时的黄元正带着本部人马,载着一家老小、金银细软,去往南安峡口的路上。
只要出了南安峡口到了吴境自会有人接应,想到终于不用再这样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黄元一直拎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而黄元的手下却都显得无精打彩的,这些人中大多是西川土著,对于他们来说,背弃祖国远离故土去遥远而未知的东吴并不是一件好事。但黄元用计烧了临邛城,公然反叛,也断了他们的退路。而为了胁迫众将士跟随自己,黄元也不得不施以血腥杀戮,很多不愿跟随自己的将领都被当众枭首,为了活命,众将士只好跟着黄元一条道走到黑了。
通往南安峡口的官道上空旷的让人心中发慌,只有脚步和马蹄错乱的声响夹杂着铿锵的甲胄声。但这么大一枝队伍经过,也没有人有这样的胆子随意出入,附近的乡民早就躲了起来。
途经一个山林,在队伍经过的时候,林中一群飞鸟拍翅惊飞,原本绷紧的神经险些没绷断了。士兵们警觉地将矛头对准枝繁叶茂的林子伸长着脖子向林中望去,但林叶太密,根本看不清林中情形,那片未知的领域好似充满了魔力,让他们紧张地不敢靠近一步。
黄元也紧勒战马,盯着旁边的林子暗运灵识查看,却什么也没查到。
黄元又打了个眼色,几个斥候仗着胆子进入密林扫视了一圈,扫视了良久,却并未发现什么。确定无事后,紧崩的神经才松了下来。
就在黄元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一枝劲箭毫无征兆地激射出来。黄元微一错身轻松地躲了过去,但心却也跟着沉了下去。紧接着,嗡的一声箭羽激荡声划破天际,箭羽自四面八方激射出来。黄元大军登时乱了起来,混乱中,黄元只听到一声:有埋伏,快跑啊!
先前那几名斥候,早就不管不顾地向林子中跑了过去。
黄元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怒极,狠狠咒骂了句:
“叛徒!”
抽弓搭箭,抬手一箭便射穿了稍落后一点的斥候身躯,那名前哨被箭矢的冲击力击得飞起来扑倒在地。而其余人连头都没回,便快速钻进林子,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伏兵的箭矢越发密集,黄元军不得不寻找掩体伺机反击。围着几辆马车的护卫早被射穿,黄元一家老小也死伤不少。
不一会,箭雨小了些许,便听到林子里传出声音:
“太子殿下有令!投降者不予追究!不降者!杀无赦!”
先前叛逃的几名斥候也跟着齐声高喊:
“弟兄们!快投降吧!”
林子里传来树叶激荡的声响,不多时,刀枪剑林自林中穿出,伏兵的脑袋,森寒的兵锋。两名身披重甲的将领走出来,正是陈曶、郑绰,二人怒目而视,高声断喝:
“黄元,还不束手就擒?”
黄元见是他二人,全无惧意狠狠道:
“就凭你二人也想擒我?”
说罢,回头冷哼道:
“弟兄们,随某杀出一条血路!”
黄元提枪扑向伏兵的时候,一些人已经悄悄退后开溜了。不过黄元的死忠份子也大有人在,他们亮出了刀枪随着黄元扑向伏兵。在抽出刀剑的那一刻,杀戮便已经展开,血染峡口的惨剧无可避免。
不过,这一战几无甚悬念,黄元反叛本就大失民心,何况又是同室操戈。
不到半个时辰,黄元一众反叛分子便被陈、郑二人的兵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反抗的只剩下他的亲卫及一些跟随多年的将领,他们围在几辆马车前,护持着黄元的家眷,却不敢贸然出手,生怕一个动作会牵动气机将自己扎成刺猬。
很多人惊恐地望着黄元,眼光里无不是在暗示黄元投降。而黄元的脸面无土色紧紧绷着,离得稍近一点的人甚至能看到他的脸在细微的抽搐。
郑绰毕竟与黄元同朝为官,不由苦口婆心劝道:
“黄元,到了这步田地,还不降吗?”
此时的黄元也在做天人之争,过了半晌方仰头长叹道:
“郑兄,看在你我同朝为官的份上,还请保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郑绰点了点头:
“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