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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陆先生,要熄火吗?”他从后视镜里能很明显看到陆郁怀里的那位小少爷睡得很熟,暂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为陆郁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还从来没有接送过裴向雀,此时觉得非常新奇。他只是一个司机,仅仅是陆郁偶尔在车上处理事务都能感觉到他行事手段的厉害以及不留情面,没料到还有这么柔软的时刻。
    陆郁抬头看到黑漆漆的窗户,是裴向雀住的那一盏,只是现在还没有亮。他说:“熄吧。”
    司机以为他该叫醒怀里的孩子了,陆郁却没有。他轻轻地移开裴向雀的脑袋,先下了车,从窗户那将钥匙扔给了司机,再转身小心地将裴向雀抱了起来,托着头和腿弯,朝楼上走了过去。
    他的姿态珍重而亲密。
    司机跟在后头,直到陆郁停下来踢了一下门,他才手忘脚乱地打开锁,也不敢进去,只是在外面等着。没过一会,应该是安置好了裴向雀,陆郁走出来,拿走了司机手里的钥匙。
    虽然陆郁的动作很轻,但是这么一番折腾,裴向雀还没有醒,安安静静地睡在床上。他今天下午讲的那番话太过诱人,陆郁听他说过许多好听的话,可今天那几句尤为可爱。
    陆郁站在床头,眼神沉静幽深,看了半响。
    裴向雀的头发鸦黑,皮肤雪白,对比过分鲜明的黑白两色本该是有些寡淡的,可在陆郁的眼里却鲜亮极了。
    他一直克制着欲望,此时终于打算放纵一回,扯掉了领结,俯下身吻了吻裴向雀淡粉色的唇角。裴向雀的唇角又软又热,只有些微的濡湿,却异常甜美,诱人深入。陆郁原来吻得轻柔缓慢,像是蜻蜓点过湖水,只留下些许涟漪。可过了半秒钟,他发现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对上裴向雀,他的忍耐和自制几乎没有什么用处,便顺从心意逐渐加深了那个吻。
    直到睡熟的裴向雀在睡梦中都能感觉到不对劲,兴许是呼吸有些凝滞,皱着眉头朝脸颊这边挥了挥。
    陆郁慢条斯理地起身避开了,又摁住了裴向雀的手腕,塞到了被子里。
    “乖一点,我的阿裴,”陆郁的眉眼紧绷,凌厉而锋锐,可语气却是温柔的,叹息着开口,“我的金丝雀。”
    他的喉咙干渴,去冰箱拿了一罐啤酒喝了,也浇不灭从心头烧起来的火热,最后从隔壁拿了浴衣来这边冲凉水澡。冲完了澡,陆郁坐在卧室的软椅上打开电脑,满脑子都是方才的那个吻。对于那个吻,他没有半点罪恶感,说起来只是提前向自己的小麻雀讨要些利息,防止他日后债多压身,还不上来罢了。
    *
    裴向雀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他翻了个身,眼前模模糊糊的,映着坐在不远处的陆郁。
    陆郁抬眼看着他,“到现在才醒,晚上还睡不睡了?”他的话是这样说,可到底裴向雀睡了这么久,也没有叫醒他。
    裴向雀揉了揉眼,走到陆郁的身边,才醒过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软的,“晚上,晚上再说……陆叔叔,工作,还,还没做完吗?”
    陆郁处理完一封邮件,向后靠了靠,“你今天不是要问关于我的事情吗?先去洗个澡,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就慢慢和你讲。”
    裴向雀瞪圆了眼睛,回忆起了这件事,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陆叔叔,便欢欢喜喜地去冲了个澡。只不过冲到一半的时候,无意间瞥见覆满了水气的镜子里的自己,嘴角边有一个小红点,在白皮肤上格外明显。
    明明回来之前,他在车窗上还没有看到的。
    裴向雀忍不住摸了摸,不疼也不痒,碰到的时候却像触了下电,指尖一顿,又放下来了。
    他出了浴室的门,径直朝陆郁走了过去,坐在陆郁的身边,细声细气地抱怨着,“家里是不是有虫子了?这里被咬了一个包。”
    陆郁看向旁边,裴向雀正微微皱着眉朝自己这边偏过头,他才洗了澡,整个人似乎都是湿漉漉的,翘起的睫毛上像是有雾水凝结,细长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嘴,天真地问着自己问题。
    他方才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欲望,似乎又无止境地燃烧了起来。
    真想再亲一次。
    谁会那么傻?只有他的小麻雀,连这么明显的吻痕也认不出来。
    陆郁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唇角那一小片皮肤,甚至伸手摸了摸那里温暖的触感,又装作漫不经心地糊弄他,“不知道是什么虫,等过几天买打虫药回来试试?”
    他还是头一回把自己比喻成虫,挺新鲜的。
    裴向雀对陆郁的话向来是没什么怀疑的,很快就放下了这件事,等着陆郁处理完公事。
    他方才睡了好久,此时精神头很好,可并不像其他这的大的孩子总是待不住,裴向雀虽然活泼,却很能待得住,什么打发时间的取乐手段都不需要。
    陆郁敲完了最后一行字,摁下按钮,关了电脑。
    他撑着脑袋,裴向雀正好奇地盯着自己,现在同往常已经不一样了,他对于陆叔叔的事情已经很好奇,很想要了解了。
    “嗯,”陆郁沉思了片刻,轻笑着说,“我还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自己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雀:今天被咬了一个包,哭唧唧qaq
    大裴:哭啥,不疼不痒的,还要和陆叔叔撒娇!
    陆叔叔:……
    我们陆叔叔没有脸,他的脸呢( ̄▽ ̄)/
    第48章 从前
    夜是很寂静的,窗外有万点星光,窗内的一盏是裴向雀和陆郁两个的。
    这叫人不由的心生温暖。
    陆郁从没和人提起过他年幼时的事情,即使是贺原和心理医生,甚至是前世的裴向雀都没有。那时候他们虽然很亲近,耳鬓厮磨,可相互并不了解,所以最后有那样的结果不令人意外。
    他的病在差不多十岁才显出端倪,那时候他身在国外,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等到陆郁的病严重到被贺原发现到不对头的时候,他已经长到了十六七岁,被强压着看心理医生,也没有哪个能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出病因。
    至于童年和母亲秋子泓,那是非常久远的记忆了。
    不过陆郁的记性很好,从小早熟,以前的事还记得清楚,此时面对裴向雀充满求知欲的眼神,颇有闲情逸致地回忆起了从前,“我的母亲,她死得很早。”
    不知为何,每当想起秋子泓的时候,陆郁总莫名地想要抽支烟。
    裴向雀的眼睛眨了眨,他对自己的母亲感情很深,所以听到陆郁的母亲也去世得很早,心里也难过起来了。
    陆郁似乎是笑了笑,不经心地说:“别这样,阿裴。我和你不同。她是在我九岁的时候死的,比你的母亲要迟一些。而且,我对她没什么感情,也不难过。”
    他打算把这段事当做床头故事一样讲给裴向雀听。
    “他们的结婚源于一场来自意外的爱情,”这里的“他们”指的是陆成国和秋子泓,陆郁连一个称呼都懒得说,“莫名其妙的,突如其来的爱情。”
    裴向雀仔细地听着,只是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陆成国和秋子泓相遇在大学里。在这之前,陆成国是处处留情的花花公子,似乎是着了魔一般地喜欢上了模样漂亮,成绩出色的秋子泓。他追求了两年,才哄得秋子泓同意和他交往。过度的兴奋和征服欲冲昏了陆成国的脑子,他甚至在大学一毕业就和秋子泓结婚,只是婚后的生活却并不美妙。
    秋子泓出生于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师家庭,她不明白所谓豪门的生活是怎么回事,没有朋友,也不愿意交这些背后嘲笑自己的朋友,无所事事的秋子泓只好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陆成国的身上。
    投入得越多,爱得越多,秋子泓越来越无法自拔地爱上陆成国。
    而陆成国和学校里不同了,他长大了,该承担家业了,秋子泓却不能帮他负担这些重担,还要无止境地打电话,询问他的行踪,他烦极了。
    他开始后悔了,后悔那么年少轻狂,不顾父母的反对娶了秋子泓。
    爱情就是这样,遇到不对的人只会彼长此消,最后两相折磨。
    陆成国厌倦了这种生活,厌倦了秋子泓,又开始在外头招惹花花草草。秋子泓的爱情得不到满足,她也没有能力满足自己的欲望。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又找不到缘由,正好陆成国给了她一个现成的,因为她生不出孩子,所以他才会有情人,有私生子。所以秋子泓又去折腾孩子,千辛万苦生下了陆郁。
    可陆郁出生以后,陆成国也没有半点回头的迹象,他连陆郁也不喜欢,因为觉得他是由一个疯女人生下来的。
    陆郁轻描淡写地接着说:“所以,她就真的疯了。”
    在长期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原本可能就有精神方面问题的秋子泓真的疯疯癫癫了,她倔强而固执,觉得自己没有一点错,可又舍不得责怪陆成国,所以只好怪到了陆郁身上。
    谁让他来的那么晚?才让自己失去了陆成国的爱情。
    裴向雀身体抖了一下,向陆郁那边靠了靠,吞吞吐吐地问:“那,那后来好了没有?”
    “没有好,到死也没有。”陆郁轻声回答。
    或许精神当年的疾病是可以控制治疗的,可没有人愿意让秋子泓去看医生。陆成国丢不起脸,让外界知道自己有一个真的疯了的老婆,他的情妇和私生子乐见其成,而秋子泓自己也不承认自己疯了。
    陆郁回忆了片刻,“她总是发脾气,睡不着,和所有人争吵,最喜欢骂我,因为希望我比其他的孩子出色,还要出色得多。她发疯的时候会想杀了我。小的时候学过绘画,书法,很多东西,”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清点了很多才艺,似乎有点可惜,“只不过没学音乐。如果当时学了钢琴,就可以为你伴奏了。”
    裴向雀摇了摇头,他其实并不很能明白别人说话时的感情,可却忽然从心底升起一阵难过。
    陆郁一怔,朝裴向雀凑得更近些,“她偶尔也会好一些,清醒过来,那时候她会叫我离她远一点,不要接近她。”
    只有那种时刻,陆郁才能稍微地感觉到,她是自己的母亲,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
    可温存清醒的秋子泓实在是太少了,就如同清晨的薄雾一般,风一吹太阳一照,便散得了无声息。
    裴向雀揪紧了软椅上的棉垫,他的嘴唇张张合合,像是思考了很久,却不能说得出话。
    这一番往事,是陆郁刻意说给裴向雀听的,一句话也不假,只是模糊了许多秋子泓对待他的细节。
    他想让他的小麻雀为了他笑,为他哭,也为他难过。
    或许对旁人来说这本该是痛苦的回忆,可陆郁好像生来不同,体会不到似的。
    “最后,她疯的太厉害,只能自杀了。她死了,在我九岁的时候。”
    秋子泓确实是自杀,可却选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她那晚在全家的饭菜里都下了安眠药,然后吊死在了陆郁的床头边。陆郁睡得很好,他在清晨醒来,外面是深冬,还下着雪,周围都拉着厚厚的窗帘,他刚下床,却看到一双摇晃着的腿。陆郁抬起头,看到一张惨白的脸,他没有尖叫,绕过了秋子泓的尸体,反而跑过去敲响了陆成国的门,说秋子泓死了,尸体挂在自己床头。陆成国不相信,以为陆郁在开小孩子的玩笑,继续和陆辉说话。陆郁没有办法,便找管家去了房间,管家差点没吓晕过去。
    在秋子泓的葬礼上,陆郁也没有哭,他表现得若无其事。陆成国有些惊悚地发现,陆郁好像和他的母亲一样,脑子都有病。所以在葬礼结束后,就迅速送陆郁出了国,最好一辈子不见。
    陆郁在葬礼上想过,秋子泓死的时候是清醒的,还是疯癫的。不过他想不出答案,无论是清醒的还是疯癫的,她都吊死在了自己的床头。
    结果都一样。陆郁开始睡不着了,才开始只是睡眠轻,有细微的动静就会醒,到了后来愈发严重,入睡越来越困难。
    不过这可不能和裴向雀说,要不然就从床头故事变成了惊悚一刻了。
    陆郁撑着额角,似乎有些头疼,“后来到了国外,才发现我可能遗传了她,也患上了睡眠障碍。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有用,不过,幸好遇到了阿裴。”
    他必须要克制自己绝大部分的欲望,轻轻地抓住了裴向雀的手,十指合拢,认真地像是告白,“那时我担心过,会不会也像她一样,病情一步步加重,最后死在这个病上。我的运气好,遇到了你。”
    可惜裴向雀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前半段话上了,没听到情深意长的后半句,紧紧地握住陆郁的手,指尖紧绷,掌心满是汗水,喘着气,急促又结巴地问:“怎么,怎么会死?看病,病医生说什么了?”
    这种语气在裴向雀身上是很不同寻常的,陆郁反应过来,刚刚大约是逗急了,只好弥补,“不会的,现在不会了。你想,我的母亲才开始是因为睡眠障碍,后来才发展成重病。可我现在睡得着觉了,小麻雀,你为我唱歌。”
    裴向雀在激动的时候,更难听得懂话,陆郁重复了几遍,裴向雀才眨着眼,小心地问:“我,一直唱歌,陆叔叔的病就,不会严重了吗?”
    陆郁郑重地承诺,“不会的,永远不会。只要你陪在我的身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郁的确很像秋子泓,陆成国没有说错。他遗传了秋子泓的执着、固执、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裴向雀,陆郁的金丝雀,笼中鸟,他最心爱的禁脔。
    陆郁曾经用最极端的方式满足自己的占有欲,可现在不同了。裴向雀死过一次,陆郁自己也死过一回,重头来过,他好像能够克制这种执念,至少现在,他还可以。
    虽然陆郁安抚了很久,可裴向雀似乎还是被他的话吓到了,急急忙忙地催陆郁去睡觉。连对面的房子都来不及赶回去,而是让陆郁上了自己的床,并且在睡前唱了很长很长的歌。
    陆郁本来想等裴向雀睡着后再睡的,可裴向雀的歌声太清澈绵软,他抑制不住困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向雀总算松了口气,伏在床头看着陆郁侧脸的轮廓,心里一阵安宁。他想,以后不能再任由陆叔叔那么任性了,明明知道自己生病了,还经常熬夜工作。
    他希望他的陆叔叔能长命百岁,顺遂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小雀:想要陆叔叔亲亲,抱抱,举高高!啾啾啾!
    大裴:……你的脸呢!!!
    小雀:难道你不想?
    大裴:还是……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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