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深夜,宫中幽深,唯有御书房仍旧是烛火通明,熏笼缥缈升起缕缕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西域进贡来的熏香,有提神醒脑之功效,小皇帝喜爱这味道,特意为御书房御用。
金丝楠木的书案,雕刻着精美至极的龙纹,琉璃盏内烛火摇曳,映着坐立书案旁的人,他身着墨黑长袍,金色的龙纹栩栩如生,眉眼沉静,瞳色幽深,白皙修长的手执笔,却在发愣,漆黑的墨汁滴下,将面前的宣纸晕染成一团墨色。
福公公沏茶时,余光瞥见堆积如山的奏折前,摆放着一纸书信,信封上龙飞凤舞写了宋昱二字。
福公公顿悟,为何他家皇上会发了一整晚的呆,原来是国师又来信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茶壶放回原处,轻声道:“皇上,夜深了。”
沈良州回神,揉掉面前污垢的宣纸,再次拾起宋昱的信纸,又细细的看。
福公公叹息,皇上年幼时他便跟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便也最能了解皇上心中所想,只单单一封回信,他便写了那么久,又犹豫了那么久,心中郁结,可想而知。
沈良州将信又读了一遍,放置一边,神情有些恍然:“宋昱离宫多久了?”
福公公略微沉思,答道:“回皇上,过了年就六年了。”
“六年了。”沈良州呢喃:“朕托付给他的小拖油瓶也长大了。”
“那是自然,皇上也长大了。”福公公笑道。
“朕是变了。”沈良州轻声道。
“皇上,成长本身就是一个改变,是都会经历的过程。”
“该受的还是得受,生为皇室,朕很遗憾。”
沈良州叹息,许久之后执笔将信写完,递给福公公。
“明日派人请云澄过来一趟。”
福公公接信行礼:“奴才遵旨。”
周翰奇在家里巴巴的躺了半个月,就又生龙活虎胡乱蹦跶了。
青颂与沐寒再去街上听书,又遇着了他,这回一改之前对他们的敌意,笑嘻嘻的跑过来打招呼。
以前他横行的这几年里,向来说一不二,没几个人能忤逆他,见惯了唯唯诺诺的小孩们,忽然见着沐寒这样的,还真是稀奇的好玩。
沐寒觉得这人傻里傻气,没想与他有太多瓜葛,可周翰奇不这么想,黏着他非要与他交个朋友。
从秋黏到了冬季,三个小孩顶着雪花在大街上吃糖葫芦,冻得瑟瑟发抖。
新年临近之时,大街小巷到处洋溢着欢喜,宋昱难得的带他们出了趟门,去置办年货。
从小到大,宋昱带青颂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何况还是带着她和沐寒热热闹闹的买东西,买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一起。
青颂兴奋的脸蛋红润,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手拽着宋昱,一手拉着沐寒。
烤地瓜的小贩推着小车沿街叫卖,经过他们身边时,宋昱问她:“你想吃吗?”
地瓜的香甜窜入青颂的鼻子,她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宋昱摸了摸腰间,顿了下,转脸向沐寒:“师父出门忘记带钱袋了,你带了吗?”
沐寒摇摇头:“没有。”
宋昱略微思考片刻:“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拿钱袋再回来,如何?”
去而复返耽搁了些,集市人已然不如之前热闹,青颂与沐寒在各个摊贩中穿行,寻找清单里需要买的东西。
青颂跑的远些时便回头看一下,宋昱大包小包的跟在后面,似乎在这洋溢着新年欢喜的集市上,也跟着沾染了些许烟火气。
宋昱曾经说过,最不起眼的平淡,其实是上天给予的最大的幸运。
青颂不知他是说她还是他自己,起码那时,她以为他说的无关你我,只是旁人而已。
人总是在未知中,让欢乐不知不觉的溜走,青颂便是如此,因为很久之后,她再回想起与宋昱沐寒在一起的日子,恍然如繁华世间的美梦一场。
宋昱替她编织了一场童年,无忧且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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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颂:我师父许我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沈良州:少放屁明明是朕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