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树根没敢往下说,有些事情,到底不是他能胡乱猜测的,刘英男倒是爽快的点了头,这些事情她可没想瞒着树根叔,到底是乡亲们的安危要紧。
“是啊,我们全家在来京的路上,遇着了劫匪,还是要命不要钱的,看样子是奔着官员富绅报仇的架势,但咱们总要小心着些才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对咱们动手呢,你说是吧?”
听到刘姑娘说他们一家在路上被劫了,郑树根吓了一跳,“那刘姑娘的家人可都好,有没有受了伤的,对了,金老爷是伤着了吧,我看他的胳膊有些不方便。”
被刘英男这么一提,郑树根倒是想起了金方业的胳膊有些不对劲儿,因为跟金方业吃过宴席,虽然当时没有过多的注意,可现在回想起来,就知道哪里不对了。
“嗯,我爹伤了胳膊,但是不太严重,再就是亮子哥伤了脑袋,倒也没什么大事儿,都养得差不多了,再就是还有两个下人伤着了,万幸都不是很严重。”
赵亮的伤郑树根是知道的,因为他伤在头上,虽然在吃接风宴的那天,他并没有露面,但后面过年的这几天,赵亮经常在外院帮忙,他倒是见着人了。
“亮子头上的伤也是那时候弄的呀,当时肯定挺凶险的。”郑树根多少有些心悸,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遇到匪人,真是要全凭自己的运气。
但他做的就是商队,路上遇到这类的险情很多次了,倒不是真的有多害怕,只是为这一家老小担心,到底不像自己的商队,都是些大男人,手上也都有两下子,寻常的劫匪可不敢动他们的脑筋。
“是啊,是挺凶险的,永乐县的赵县令你知道吧,他带着家人去尚南城任职,跟我们家搭伴同路,结果,他本人受了重伤,他夫人当时就去了。”
听到竟然有人死了,还是县令大人的夫人,郑树根这才真的害怕起来,原本想着,就算是遭了劫,刘姑娘一家拖家带口的也没伤得太重,劫匪应该不太猖狂,现在可全不是那样的想法儿了。
“赵县令的夫人被……?”郑树根简直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毕竟那可是明明白白的朝廷命官呢,敢这么公然下手,可见是没什么避讳的了。
“是啊,当时就救不活了,所以我让你们先别动身,赵大人现在正在全力缉凶,我想,很快就能把匪人抓住了,到时候你们再赶路还能安全些。”
郑树根这时候还哪有不听的,敢动手杀人的,那就肯定不是普通的劫匪了,就算不是占山为王的,也必定是亡命之徒,还劫命不劫财,财哪有命重要,这么一想,郑树根的冷汗都下来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脸怎么这么红
想明白了的郑树根,也不再跟刘英男客气了,还是在县主府再窝一阵吧,“刘姑娘,多谢你想的周到,那我们可就要继续叨扰了。”
“我就说树根叔你总是太客气,别说咱们手上有生意往来,就只说咱们乡里乡亲的,你们来京里打个转,我还能不照顾着么,何况你还是我的聚宝盆呢。”
郑树根让刘英男给说乐了,“能得刘姑娘说一句聚宝盆,我倒是成了财神爷了,借姑娘吉言,希望这一年我们都能赚个盆满钵满的。”
回去给手下的兄弟们发好了银钱,剩余的本钱和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儿,就都换成了银票,求了杏花帮忙给缝在了棉衣的内衬里。
虽然府里有侍候的丫鬟和小厮,但缝银票这事儿,到底不好找那些不知根底的,大男人对这些又都不在行,想来想去,倒是只有杏花好求了。
毕竟她也是从宁安镇上出来的,自己跟她哥哥又是以前就熟悉的,求杏花帮自己缝这个,总比去求县主帮自己动手好吧,不然也没别的人可求了。
“嗨,这点儿小事有什么为难的,几根针线的事儿,树根叔你就直说多好,还拐弯抹角的,多亏我哥不是个笨的,要不然,还不明白你要做啥咧。”
杏花性子天真爽利,特别是对于这位同乡,她可是半点不觉得陌生,在这么远离家乡千里万里的京城,能见着老乡,只有觉得更亲近的,而不会觉得生疏。
郑树根听了这话也只能讪笑,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他哪知道人家哥哥愿不愿意妹妹来帮这个忙,所以跟赵亮说的时候,就有些吞吐的。
现在被小丫头给挑明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可是个大男人,这事儿做的到底是有些扭捏了。
“我这不是觉得给你们哥俩添麻烦了么,县主虽然对我们这些乡亲不错,可到底这事不好求到她头上去,而涉及到银钱的事儿,跟丫鬟们也不太好张口,不得已才求到你这边的。”
“瞧树根叔说的,有什么不得已的,远亲还不如近邻呢,何况咱们能在京城里相遇,可不就是万金难求的缘分么,你这是出门时间太长,讲究也多了,咱们镇上的乡亲可不行这个,生分。”
就说话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杏花已经咬断了线头,把衣服缝好了,放下了针线,在缝好的地方又摸又拍地检查了一遍,觉得没什么疏漏了,杏花才把棉衣递了过去。
“好了树根叔,你看看这样行不行,不行我再重给你弄,也不费什么事的。”小姑娘仰着小脸,等着大男人的答复,郑树根赶紧把衣服接了过来。
也不知道小姑娘是怎么缝的,别说看不出有新缝的痕迹,就是用手摸,都没摸到东西,大概是把东西塞到棉花的夹层里了。
这手艺还有什么不行的,郑树根一迭声地感谢着,“很好很好,不用重弄了,谢谢杏花啊,辛苦你了,也谢谢亮子。”
看到郑树根很满意自己的手艺,杏花开心地跟哥哥出了门,郑树根一直把人送到了二门处,这才转身回来,走了几步,又回头去看,完全不见影儿了,他才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下意识地拿起棉衣又看了看,伸手又摸了摸那处被重新缝过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被缝过的衣裳,竟然让郑树根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为了家人能生活得更好,很小的他就开始在外奔波,家对他来说,是温馨的港湾,却又是不能停驻的驿站,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奔来忙去的日子。
而在这一刻,时间似乎不再流动,情感也温柔沉落,拿在手上的这件半旧棉衣,他竟然摸出了对家的期盼,有些渴望在心头悄然升起。
或许,奔波了太久,他也是有些累了,那个自己倾注了全部心血和努力的家里,兄姐弟妹们都已经成家立业、儿女绕膝了,他却依然形单影只。
对于那个家来说,他完成了曾经独自许下的诺言,也已经为它付出了足够多,那么从现在开始,自己是否也该为自己活了,是否自己也能期待,有个人来陪伴。
突然有一丝凄凉浮上心头,寂寞的人生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习惯,自己现在的生活,不只被自己习惯了,也被家人习惯了。
家人不是不感激自己的付出,但他们也习惯了自己的付出,毕竟十几年过着同样的日子,人心也会变得麻木。
就像前些日子看到的那封家信,亲人是想念他的,是惦记他的,但却没有人想到,自己这个常年离家在外的游子,也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过一过有人照顾和担忧的日子。
郑树根并不是后悔自己的付出,看着家里的亲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他是欣慰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感慨了,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遗憾。
眼前闪过那一只摆得欢快的小手,它在跟自己道别,却像是抓住了自己的心一样,郑树根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自己这是魔怔了,那还只是个小丫头呢。
轻轻的扇了自己一巴掌,没想到自己竟然起了这么龌龊的念头,大概是孤单太久了,一时的温情就让自己起了这样莫名其妙的心思。
“树根叔,我突然想到,你把银票都缝到了衣服里,是不是没有钱在身上了呀,呐,我这里有几两散碎的银子,你拿去用吧,好歹应付过这一路上。”
突然传进耳朵里的声音,让郑树根的思绪就卡在了那里,整个人都僵了,他没有想到,自己正想着的人,怎么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了,大男人的脸蓦然地就烧了起来。
“树根叔,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了呀?要不要帮你叫大夫来?”杏花一进了屋子,就看到郑树根脸红红地坐在床边,整个人僵硬得如一截木头。
第五百一十四章只为祝她一世安好
杏花紧走两步到了床前,看到郑树根脸色潮红,她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想试一下树根叔的体温,半路又赶紧收了回来,到底不是自家的人,可不能太随便了。
平时接触外人少,家里的哥哥们病了,或者是娘亲病了,杏花都是用手去帮他们摸温度的,可就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虽然半途就收了回去,却是让得郑树根的脸色更红了些。
“树根叔,刚刚不还好好的么,怎么这么一会儿就病了呢,连我敲门你都没听见,来,先喝口热茶吧,我去帮你请大夫过来。”
杏花转身去帮忙倒热茶,却发现壶里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茶水凉了,那还是别喝了,发热的时候喝凉茶可不好,我还是先帮你叫大夫,然后再去帮你备热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