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初谣悬浮的心落了地。
原来真的像岑易说的那样,她是可以生气的,大家都没有觉得她是怪人。
饭后纪明熙和从悦出去扔垃圾,顺便买饮料,纪初谣从床边的矮柜上抽了张纸巾,意外发现柜面上背放了一张纸。
她在不碰到伤口的情况下,用指尖小心把纸翻了个面。
是张奖状。
上头龙飞凤舞写着岑易的字迹。
“恭喜纪初谣同学获得寒假最佳进步奖。”
底下附了行小字:去超市给你买了一沓,以后你的奖状都由我来给。
纪初谣怔忪之后,失笑着把嘴角向上牵了牵。
昨晚两人照例奖惩式计时做题,她碰上卷子简单,运气好赢了一次,他当时说奖励保密,今天再给,没想到会是这个。
早上升旗仪式看到那么多学生上台领了那么多证书奖状,却没有一张比眼前的更让她感到骄傲。
————
礼拜五。
行政楼的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乌压压的两列人头。
纪明熙掌心安抚地搭在妹妹手背上拍了拍,领她走进。
秉持学校一贯的民主原则,学生会纪检部成员与校方仲裁老师各占一半,公平对事情做出判罚。
楼道监控没有声音,看画面是纪初谣先动手,虽然有被几个男生推拽拉扯,但相比林峡出具的验伤报告,她受到的伤害性质算轻。
紧接着纪初谣离开,纪明熙上来,将几个男生轮番挨个揍过,全程单方面吊打。
校方得出的初步结论,纪初谣和纪明熙该为此次打架斗殴负绝大数责任。
其实纪初谣只要提供她的自闭症病史报告,就可以从中争取免责,初中那次便是这么过来的,但她提议时,纪明熙径自岔开了话题,杜绝她以此解决问题的方法。
最后是向晴出示了有声音的现场视频录制,才让惩戒会的判罚反转。
诺顿中学建校以来,一直坚守儒家的中庸之道,校训中的“执中合德”便指的这点,比起学生成绩,更关注学生德行。
视频虽然无法扭转纪初谣和纪明熙打架斗殴的事实,但却把涉事的几名男生的德行判了死刑。
而林峡在惩戒会开始时就个人单方面提出想要和解,所以最后经过投票,只判出所有人全校通报处分,以及打扫学校部分包干区一个礼拜的惩罚。
会议结束,一行人陆续走出会议室。
会议室门口站了个黑色西装的男人,林峡看到这人表情很怵,怂低着脑袋,怯怯走近:“爸。”
走到跟前,林峡父亲不由分说在他脑袋重重打了一下。
力道很重,边上的老师学生都循着声音望过来。
林峡父亲板着张脸,拽过林峡的衣领,压下他的脊背,两人一同朝纪初谣和纪明熙鞠了一躬。起身后毫不客气地推林峡一把,将人一路愤怒推搡进楼梯间,气压低得恐怖。
楼梯间里脚步声杂乱,徐向笛走在最后面,踟蹰好半晌才停到纪初谣面前。
他低着眼:“纪初谣,抱歉,我那天应该拦着他们的……”
纪明熙冷呵着翻了个白眼:“除了拦着呢,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本质错误在哪儿?”
徐向笛攥攥指尖,还想再说什么。
纪初谣径自抢过他的话梢:“徐向笛,有句话一直没能清楚明白的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她说完,便拉着姐姐,径自绕过他,往下走去。
她从一开始就该坚定点的,她以为人与人之间该相互理解,于是她委婉、她礼貌、她尊重一份喜欢……但她弄错了一点,相互理解也应该区分对象的,她应该把她的温柔全部留给她爱的那些人。
纪初谣和纪明熙回班级时,正值课间,以安泽为首的几个男生齐刷刷冲她们鼓掌。
“我宣布!从今天起,妹妹正式升级为谣姐!咱们大七班有两位大姐大罩着我们了!”
纪初谣有点懵,望了眼姐姐,继而两人相视一笑。
最后学生会针对打扫的包干区分布出来。
男生们安排去了各楼男洗手间,纪初谣和纪明熙则负责学校樱花林大道的清扫。
纪明熙拿着扫把,觉得黎川给她们安排这地儿绝对有毒。
这个季节扫樱花,扫完一地天上还能再飘一地,压根没个头儿。
纪初谣伸手抓了抓空气里的樱花,没抓着,道:“姐,你有看过那个秒速五厘米的电影吗。”
纪明熙笑,把电影里那句有点中二有点文艺,又有点智障的台词念了出来,“樱花下落的速度每秒五厘米?”
这个年纪的快乐可能就是那么简单,明明没什么好笑的事,却可以笑到弯腰。
岑易和黎川站在远处,看姐妹俩比赛在空气里抓樱花。
岑易格外不爽女朋友成天被人霸占着,仇视地啧啧两声,吸溜着牛奶,蓦地扭头看向黎川道:“你说我现在打你一拳,可以罚我去跟她们一块儿打扫么?”
这个提议相当坚忍卓绝,毕竟他可是个懒癌中度患者。
黎川垂眼盯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拳头两秒:“我可以罚你去男厕。”
“那算了。”岑易能屈能伸地将拳头缩了回来。
清风徐过,阔道上像下起花瓣雨,连空气都荡出层层波纹,春光悄然而至。
那是一年最盛灿的季节,向阳温暖,而十八岁的我们,该肆意妄为,该志得意满。
然后做最嚣张的事,做最无所不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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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3月5日, imo国家集训队的第一次选拔阶段正式开始。
进入集训队的六十名学员将要在半个月的五次考试评比中,角逐出十五名,进入第二次选拔,最后选出六名国家队队员, 参加第xx届国际奥林匹克数学比赛。
第一次集训地点定在华城师范附中, 与帝都隔了两个省份。
万华担任此次国家队的教练之一, 兼任带队老师,带着岑易和高三的另外两名学生,一同飞往华城。
集训期间采取封闭式管理,白天借用附中的生化楼, 除了四次考试, 另安排了七场讲座、一次外出参观,其余时间都是学生自主学习。到晚上九点,则统一安排回酒店休息就寝。
岑易坐上飞机的时候, 收到了七班发来的应援短视频。
这帮小二货的浮夸和智障从不让他失望,视频开头还运镜转场了下,一段青春忧伤的旁白过后, 一言不合剪了段他的鬼畜视频, 应该是去年春季运动会他走在操场上被人拍的,步子来回调动,配上摩擦摩擦的背景乐, 还真的让他走出了魔鬼的步伐。
最后镜头一转,还是那片操场,七班的人齐刷刷地站那儿,后方高举“易百分家族”的红色大条幅,此外每人手上都举了迷你应援牌,什么“易生易世易起走”, “易夫当关,万夫莫开”,“尽在易料之中”……全是些扣分的谐音梗。
镜头对准众人,身后是碧空万顷,三十六张笑脸,在天光下盛亮,喊声几欲冲破天际:
“拥有你,从此我的世界多了一个亿(易)!易如反掌冲呀啊啊啊啊!”
岑易耳膜被震到,将耳机拿远了些,过了两秒,又没忍住失笑。
笑意从眼角流淌出来,化作周身的氛围场,愉快惬意。
飞机尚未起飞,机窗外天地广阔,仿佛跟他们的是同一片篮天。
岑易盯着手机看了会儿,将视频最后这帧画面截了个图,点进朋友圈,设置为朋友圈背景。
末了又没忍住将图片放大,给纪初谣截了个小图,小图上纪初谣眉眼弯弯,头上带着个“易拉罐”的灯牌,乖润得不像话。
他把图片给纪初谣发去。
【easy:摸摸被迫营业的谣谣,真可爱。】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他确实开心得很想笑,心窝被掐得软软的,魔盒里的情绪掩抑不住,满溢出来。
乘务员上前提示“飞机起飞,请乘客关闭各项电子设备”,岑易把手机调至飞行模式,熄屏收入口袋。
他舒展了下肩身,嘴角仍勾着笑,从背包里扯出一本竞赛书,拉开桌板,便全神贯注地做了起来。
因为是诺顿上课时间,纪初谣没能及时看到岑易的那条信息,直到岑易去附中报道完,一行人准备把行李放去住宿的酒店,才看到她的回信静静躺在聊天界面。
【韭菜园:没有被迫营业,我就是你的易拉罐,加油啊岑易,我永远支持你。】
苏华景这回也在国家集训队学员名单中,和另个叫褚白的走在岑易后头,两人上前分别搭过他的肩头,作势探头道:“看什么东西笑得那么开心。”
岑易不着痕迹地将手机倾了个角度,屏幕朝下,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没,就是有个粉丝,向我发表了非常热烈的爱的宣言。”
“bsp 苏华景脸上那叫做个羡慕:“搞得我也想去职业打游戏了,微博私信每天都是一堆粉丝的彩虹屁和表白,想想心情就很灿烂。”
褚白不给面子:“就你还职业打游戏?寒假跟我农药五连跪的人是谁?”
“啧,只不准我fa就有天赋呢。”
岑易没出声,任两人思路越跑越偏。
他将两只手揣进外套口袋里,初春的天气仍有些冷,附中的校道上人流涌动,形形色色,仅是攥着记有那条信息的手机,心情便不由自主地变得懒散且舒适。
第一天只是报道,万华作为教练,有很多琐碎杂事要忙,他们三个先走,去门卫处推回各自的行李箱,也没打车,沿路导航朝学校不远的酒店走去。
为期半个月的集训并不轻松,岑易第二次小考发挥失常,排名跌至第三十名,好在最后的选拔是根据五次考核总成绩进行排行,后续有条不紊地恢复节奏,状态回升,排名趋于稳定。
纪初谣偶尔会给岑易分享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后来发现他多是晚上十二点临睡觉前才会查看手机,偶尔碰上她还没睡,两人又会多聊半个小时,几近凌晨。纪初谣担心打扰到他的睡眠时间,后面都装作早早睡了,于是两人的信息基本变成隔天回复,但即便这样,他们依然对“汇报日常”这件事本身感到乐此不疲。
有时并非发生什么大事,只是纯粹出于分享的心情——碎碎念是快乐的,吐槽牢骚是快乐的,没有什么是不快乐的。
越是无意义,越感到快乐,因为那种无意义的事,他们只会对彼此做。
紧张的学习效率是可以隔着屏幕传染的。
只是准备个月考,纪初谣的认真状态就已经可以跟隔壁高三楼备战高考的学生相媲美。
偶尔安泽跟张齐正几个打闹着跑到教室后排,被纪初谣逮住问文言文,这帮人答完后瞬间玩也不想玩了,转而回自己座位跟着开始学习,然后还会不要脸地夸自己一句“真是该死的用功”。
连秦琼音都夸他们最近学习状态保持得很好,班会课上买了五个大披萨奖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