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卫简怀沉声道。
叶宝葭迟疑了片刻,往他坐的地方挪了挪。
马车颠簸了一下,叶宝葭身子一歪,蹭在了卫简怀的身上,卫简怀趁势一搂,将她抱入怀中。
温香软玉入怀,自那日开始冷战后便一直憋闷的胸口仿佛瞬间便通畅了起来。
想狠狠教训这胆大的女子一顿,却舍不得伤她分毫,只好将自己关在南书房中自伤。
想把事情摊开来好好问个究竟,却怕听到让他失望的回答愈加伤心,更怕她虚与委蛇,说些哄他的漂亮话。
“陛下这几日为何生我的气?”叶宝葭仰起脸来看着他。
卫简怀轻描淡写地道:“朕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
叶宝葭有些失望,略略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卫简怀却手中使力,将她困在臂弯中:“这里颠簸得很,靠在朕身上别摔了。”
这显然就是避重就轻。
叶宝葭无奈,那是天子,她总不能像个泼妇似的抓着人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吧?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卫简怀抱了叶宝葭一路,却都不约而同没怎么说话,末了,叶宝葭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瞌睡。
醒过来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她揉了揉眼睛,却见卫简怀紧盯着她,眼神中居然透出几分紧张之色。
“怎么了?”她纳闷地问。
“没什么,”卫简怀闷声道,“要见谢爱卿了,朕有些心慌。”
叶宝葭勉强笑了笑,心中暗忖:从前人活着的时候整日里神气活现的,现在人都不在了,心慌个什么?
被卫简怀抱下了车,叶宝葭定睛一看,马车已经到了北山峰的山脚下,谢家的祖坟便在半山腰上,从山脚到山腰,是谢家修的一条青石板路,沿着石板路拾阶而上,不一会儿便到了谢隽春的坟前。
许是清明刚过不久,这里收拾得十分整洁,坟头的青草锄得一干二净,新土堆得老高,墓碑上的朱漆也是新描的。
谢汝庭为了掩人耳目,倒也把表面文章做得不错。
李德和卢安上前,将食盒中备好的瓜果点心小菜摆在了墓碑前,又一一备好了碗筷酒盅;而卫简怀盯着墓碑上“谢隽春”的三个字看了半晌,转头朝着叶宝葭笑了笑:“说也奇怪,朕总觉得谢爱卿没死,一直陪在朕的身边。”
叶宝葭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面上却神情自若:“陛下对谢大人情深意重,谢大人泉下有知,定然感念在心。”
“是吗?”卫简怀似笑非笑地道,“过来,和朕一起给谢爱卿上柱香,给谢爱卿瞧瞧朕的皇后。”
捻了三支清香,卫简怀亲手点燃了递给了叶宝葭,叶宝葭接了过来,心中略有些尴尬。
这世上怕是没有一个人,会自己替自己扫墓吧。
她屏气凝神,抛开了杂念拜了三拜,将香插在了坟前。
青烟袅袅,徐徐而上,在半空中轻舞了一瞬便消失不见了。卫简怀怔怔地看了片刻,轻叹了一声道:“你说,朕既然是天子,若是焚香以告,会不会得上天垂怜,让谢爱卿活过来呢?”
叶宝葭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陛下节哀顺变。”
卫简怀瞟了她一眼,在蒲团上坐了下来:“过来,陪朕和谢爱卿一起喝杯酒。”
李德正要上前斟酒,卫简怀摆了摆手,示意身旁的人都退下。
青山寂寥处,鸟鸣山涧中。
一时之间,让人仿佛有种错觉,这清幽的山谷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卫简怀斟了三杯酒,将其中一杯洒在了坟前。
“谢爱卿以前总是告诉我,酒能伤身,更能乱性,切切不可贪杯,”卫简怀嘴角带着微笑,目光落在不知名的远方,“朕却总想着快意恩仇,觉得她唠叨烦人,今日在她面前喝上几杯,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朕。”
叶宝葭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回宫去,好半天才道:“应当不会吧。”
“是吗?”卫简怀笑了笑,举起杯来一饮而尽,“其实谢爱卿胆大得很,成日里对朕管东管西,还胆大妄为想要把持圣意,更做出了欺君罔上之举。”
叶宝葭愕然,这罪名可真够大的,她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做过什么把持圣意之举,而欺君罔上的话,除了女扮男装这件事骗了卫简怀,其余的她也没做过啊。“这……谢大人居然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吗?”她忍不住问。
“是啊。”卫简怀淡然又喝了一杯。
叶宝葭说不出话来,算了,他高兴就好。
“怎么不说话了?”卫简怀一连喝了几杯,斜睨着她,“是在心里替谢爱卿打抱不平吗?”
“怎么会,”叶宝葭柔柔地笑了笑,“陛下是天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卫简怀笑了笑,忽然便不出声了,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
叶宝葭怔了怔,轻声道:“陛下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长了花了吗?”
“宝葭,”卫简怀的声音氤氲,仿佛染上了一层薄醺,带着几分缠绵,几分期盼,“可不管谢爱卿做了什么,只要她能开口对朕说了,朕便什么都不怪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犯难了,宝葭这是坦白还是不坦白?
第70章 田黄冻印(十三)
这一刹那, 叶宝葭猛地有种错觉, 仿佛卫简怀早已洞穿了她的身体,看到了她曾经是谢隽春的魂魄;她张了张嘴,几乎有种冲动,想把一切和盘托出。
可那怎么可能?
谁能想到这世上居然会有这么离奇的换魂之事,将她一个年方十五的柔弱女子和曾经的中书令大人联系在一起?
若是她坦诚了, 卫简怀会不会信?又该如何解释这些日子来的欺瞒?原本两人之间的关系单纯, 若是横插了谢隽春一脚,卫简怀会如何看待她?会不会视她为怪胎异物?
前尘往事,既然已经烟消云散,又有什么必要再去提起平添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