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将聂青婉抱到卧室里,拿毛巾给她擦拭身上的水珠,伤口那里沁了水,但刚刚已经擦干了,现在看着也没事,但殷玄还是不大放心,去拿了上回王榆舟开的那么多的药膏,那些药膏都是治淤伤的,以前她伤口的痂子结的轻,不敢用,现在倒可以用一用了。
殷玄去拿药膏的时候,聂青婉拿了床边的衣服先穿,还没穿好,殷玄就拿了药膏过来,他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将她已经盖住伤口的衣服又给拉开,低声说:“先涂药膏,涂好了再穿。”
聂青婉伸手拿药膏,说道:“我自己涂。”
殷玄道:“我来涂,你躺着。”
聂青婉问:“不用再裹纱布了吗?”
殷玄道:“不用了,现在让伤口敞着最好。”
聂青婉哦了一声,伸手夺过殷玄手上的药膏,自己涂。
殷玄没勉强再夺过来,他将身上刚刚因为抱聂青婉而也弄湿的衣服脱掉,又去衣柜前取了一套干爽的里衣,站那里换着。
换衣服的时候他一直在看着坐在床上低头涂药的聂青婉,他想说他让王榆舟回帝都怀城了,以后都不用再喝药了,可又怕她问为何要让王榆舟回去。
虽然殷玄知道,她今日看了信,一定知道了拓拔明烟被聂北伤了一事,就算他现在不说,明日王榆舟不来,她也会问。
殷玄想了想,麻利地将衣服换妥当,走过来往床沿一坐,看着她,还是将王榆舟回帝都怀城的一事儿说了。
聂青婉没什么反应,只听着,没应话,就专心地给伤口涂药,药涂在痂子上面,很快被吸收。
聂青婉看了一眼,收起药瓶,放在床上,她将衣服穿好,起身去洗手。
洗好手过来,放在床铺上的药已经被殷玄收起来了。
聂青婉看了殷玄一眼,他正坐在床沿,等着她,看到她走过来了,他伸手将她抱到怀里,然后往床上躺了去。
聂青婉不应话,不搭话,殷玄也不再提这事儿,他只是不想隐瞒她,该给她说的就给她说,她不愿意提,他也就不提。
待二人躺好,殷玄抬起手,用内力熄掉了屋内所有的烛光,然后指尖一点,那墙壁上方遮挡窗户的遮帘就往两边散开,露出了窗户,月光从前后窗户里洒进来,仿佛那一刻,头顶坐落在月宫之中,而他们躺在月色之上,非常有情调的一幕。
聂青婉躺靠在殷玄的肩头,殷玄躺靠在床头,二人就那么依偎着,欣赏着这极致的美景。
聂青婉道:“我爹今天的信中说,明贵妃被聂北伤了,似乎还伤的不轻,刚刚李东楼也对你说这事儿了吧?”
殷玄嗯了一声,手臂使力将她又往怀里搂了搂,低声道:“说了,我让王榆舟回去就是给她看诊的。”
聂青婉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知道他担心拓拔明烟,但聂青婉也不说,她只是道:“明日再休息一天,后天就回去吧,或者你明天可以先回去,看看她,我如今也没事儿,我娘和我哥哥也在这里陪着我,还有李玉宸,她也在这里,我这边人多,照顾我的人也多,可明贵妃如今连个太医都请不起了,想来她很盼望你回去,你大概也忧心她,呆也呆的不安稳,不如早点回去。”
殷玄抿唇,不冷不热地道:“我想陪谁就陪谁,不用你操心,我是去还是留,也不用你管。”
聂青婉一听,心里莫名的不舒服,她冷哼道:“谁管你。”
说完往下一躺,又翻个身,睡了。
殷玄一时气闷,看着她翻过去的后背,想着你就只知道把我往外推,再抬头看那窗户外的月光,本来想跟她好好赏一赏月的,她偏这么不解风情,老是喜欢提一些不相干的人来大煞风景。
殷玄也气的躺下去睡了,这回也不抱她了,他也是有脾气的。
睡之前还是将遮帘给放了下来。
只是睡着睡着又转过身,霸道地将身边的女孩往里一按,吻着,欺负着,直到把她欺负到了哭,他才解气,然后又抱着怀里的女孩儿亲着哄着吻着,慢慢的享受这夜晚里她磨人的刁难以及这肆意的肌夫相亲。
李东楼带着殷玄的懿旨连夜赶回帝都怀城,而他在往帝都怀城赶的时候,聂北还在刑部衙门忙碌,勃律劝聂北:“少爷,很晚了,回去吧,剩下的明日再来处理。”
聂北道:“反正就剩一点儿了,处理完了再回去,反正回去了也没事。”
勃律嘟哝:“皇上这就是想累死你的节奏。”
虽然勃律的咕哝声很小,但聂北还是听见了,聂北抬了抬头,笑着看了勃律一眼,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即便知道,我也还是得做,不过,累是累了些,但离累死还远的很,殷玄想累死我,也没那么容易。”
勃律哼道:“就不能称了皇上的意。”
聂北道:“嗯。”
聂北嗯了一声后勃律也不敢再打扰他了,就守在他旁边,看他忙碌,半个钟头后,聂北终于将今天的事情全部理完,然后松了松筋骨,又揉了揉眉头,这才将起身,喊上勃律,回家。
出了刑部衙门,外面已经一片漆黑。
刑部衙门和吏部衙门是分布在一条街上的,天子街除了西街是市街外,其它三街全是官街,分布着许多衙门,不管白天还是晚上,行人基本不往这边来,当然,天子西街之所以被割列成市街,也是为了方便其它三街的官差们吃饭,距离近,跑腿也快,不怕饿肚子,也不怕耽误事情。
官街上没人,就门口挂了两盏大灯笼,可出了门,街道上就没灯笼了,还好月光不错,已经七月二十七号了,再有半个月就八月十五了,这段时间的月色格外的好,虽然远景黑成了一团雾,可脚底下有星光与月光铺洒,倒还看得清路基。
聂府座落在揽胜街,从天子北街走过去,得经过很多条路,聂北和勃律慢悠悠地走着,一边走着,二人一边聊着当下时局之事,拐到西市的闹市街了,二人就随便找了个灶铺,吃夜宵,吃完夜宵又半个钟头过去了,二人便不再耽搁,一路直奔聂府。
元令月下午去了陈府,亲自见了陈璘,说了暗月楼杀手晚上必然会到,让他不要着急,往后也不要再给她发书信。
暗月楼的规矩是,谈成了买卖,买主和卖主就各归各,互不再联系,在谈定的时日之内,若暗月楼杀手没有完成这桩人头生意,那她这个楼主会亲自现身,见买主,归还双倍的买金。
而没有完成的意思就是她暗月楼的杀手失利了,而对于杀手界来说,杀手失利的意思就是,杀手死了,若杀手没死,不管对方在哪里,杀手也一定会穷追不舍,直到完成他的任务为止。
当然,杀手界的规矩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若一个杀手死了,还可以再派下一个,再下一个,直到将这桩买卖顺利达成。
但元令月这回派出的是暗月楼的最顶级杀手,若九井失利了,那她暗月楼就没有别的杀手能完成,也就是说,这桩生意做不成了,她自会现身,说明原因,归还买主双倍买金,这是交涉前就讲好的,双方都明白。
若这桩人头生意做成,那就更不用见,既然是从江湖上买杀手来行凶,那就说明这件事是暗事,陈府不愿意向外说,亦不会希望暗月楼的人找上门。
元令月离开后,陈璘只好沉住气的等。
九井是下午申时到达的帝都怀城,到了之后就跟元令月联系了,然后元令月就去暗中秘探聂北的行踪,九井去聂府周边逛了一圈,觉得在聂府周边行动不妥,因为聂府里有两个血浴过九州的将领,随便一人出来,那都不是闹着玩的,指不定九井没有杀成聂北,反倒自己人头不保,所以,九井在从元令月那里得知了聂北回府的路线后,他在小南街上行动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之夜,陈温斩为了抓住这个时机,当天晚上吃完饭,又去了宫里,可前脚离开,后脚他就一个纵飞,消失在了皇城街头。
他去了哪里,无人知道。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温斩从陈璘嘴里得知了暗月楼楼主现身过陈府一事,还知道暗月楼的杀手当夜就会行动,故而,他哪还有心情去宫里了。
今夜一事,关乎到聂北的性命,亦关乎到陈府全府人的性命,若聂北真有个三长两短,小祖宗不血洗陈府才怪了。
王云瑶在吃饭的时候听到华图说冼弼今日去给拓拔明烟看了诊,还知道当时是李东楼接住的拓拔明烟,王云瑶把这二人都怨上了,故而,饭碗一丢,她就擦了擦嘴,先去冼府找冼弼理论,等理论完,她再去李府找李东楼。
冼弼昨天有说今夜请王云瑶喝酒,但昨天王云瑶碰到了李东楼,也上去跟李东楼喝酒了,冼弼想着王云瑶昨天喝酒了,今天就不要喝了吧,歇一天,明天再找她,故而,吃饭的时候冼弼就没去喊王云瑶。
他还是跟丁耿在外头吃的饭,想到明天要陪王云瑶喝酒,冼弼今天就没喝酒了,吃完饭就回了府。
刚坐在凉亭里歇个晌,王云瑶就来了。
冼弼微愣,还以为王云瑶是来喊他喝酒的,见丁耿将人带到凉亭来了,他立马站起身,好笑地冲往这里走的王云瑶说:“你昨天不是喝酒了吗?今日非得还喝?”
王云瑶没好气地哼他一声,快速地走过来,往椅子里一坐,说道:“谁来喊你喝酒,我是来找你算帐的。”
冼弼不解,眨了下眼,咦了一声:“算帐?算什么帐?”
丁耿也好奇,要凑过来听,冼弼却不让他听,让他去给王云瑶泡壶茶来,丁耿无奈,只得先下去泡茶。
他在泡茶的功夫,王云瑶将自己要算的帐跟冼弼说了,还说冼弼多管闲事,这是一脚想踩多少条船,冼弼可以容忍她骂自己多管闲事,却不能容忍她骂自己一脚踩多条船,这词多难听呀!
冼弼自己很清楚,他效忠的是谁。
至于早上为何会去给拓拔明烟看诊,那完全是他身为医者的仁德之心,还有,当时红栾跪在地上头都磕流血了,他若不去,红栾可能会一直磕,身为医者,在那个情形之下,他也着实没办法见死不救呀,再说了,他跟红栾并没有生死大仇。
冼弼将当时的情形解释了,王云瑶不听还好,一听越发的来气,她阴阳怪气道:“你倒是很会英雄救美,你这么心疼红栾,那你直接去侍奉明贵妃好了,那样你就能天天见着美人了,至于我家娘娘,往后多的是人巴结,不少你一个。”
她说完,站起身就走了。
冼弼兀自琢磨了一下这句话,觉得不对劲,连忙追上去,扯着她的衣袖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云瑶不理他,推开他的手,几步就往门外去了。
冼弼没武功,被王云瑶生气之下用力一推,险险没站稳,等站稳,王云瑶已经拉开了门,气哄哄地走了。
冼弼当时想都没想,直接追了出去,追出去也不敢上前了,就跟在王云瑶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一句接着一句的说话:“什么叫英雄救美,我不是英雄,红栾也不是美人。”
“我当时去给明贵妃看诊,也不是冲着红栾的情面去的。”
“是,当时红栾磕头磕的有点吓人,我是生了恻隐之心,但当时的情形是,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在那里指指点点,我若不把她带出去,太医院就做不成事儿了。”
“还有,伤明贵妃的人是聂北,不管聂北是出于何种理由伤了明贵妃,这理由放在了皇上那里,皆不能成立,若明贵妃真有个三长两短,那聂北就麻烦了。”
“婉贵妃不在,我虽然人微言轻,势单力薄,也没什么能力,但我绝不能让聂北出事。”
“你不用讽刺挖苦我,我这一生只效忠一人,既效忠了,就绝不会变。”
说完,见王云瑶一直不理他,冼弼顿了一会儿,这才又问一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王云瑶听到这句话,倏地一转身,瞪着他:“你到底是喜欢我家娘娘,还是喜欢红栾?”
冼弼真是吓一跳,啥?喜欢太后?他就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呀!至于红栾,怎么扯也扯不到喜欢上面去呀!
冼弼木讷地摇了一下头:“我对娘娘是忠,你这么问我就是对娘娘大不敬,以后这种胡话可莫再说了,至于红栾,我压根不喜欢她,你完全放心。”
王云瑶冷哼道:“你喜不喜欢管我屁事,只要你不肖想娘娘,我管你喜欢谁!”
冼弼想着,你不管,可你干嘛生气?
冼弼笑着上前,与她并排走,侧头看了她一眼,说道:“那你不生气了?”
王云瑶甩甩袖子,说道:“我是气你多管闲事,明贵妃与娘娘不睦,你既忠娘娘,就不应该去搭理明贵妃。”
冼弼道:“我这不是冲着帮助聂北去的嘛。”
王云瑶挑眉道:“这就更奇怪了,你难道跟聂北还有交情?”
冼弼明显一噎,想着我跟聂北没有交情,可婉贵妃有,要怎么跟你说,婉贵妃就是太后,而太后是聂北的妹妹,这不单有交情,还交情匪浅呢!
冼弼没办法对王云瑶说这里面的内情,只得扯了个谎,说道:“没啥交情,但聂北代政,在皇上没回来之前,聂北也不能有事不是?”
王云瑶冷笑一声,揶揄的口吻说:“你官不大,操的心可够多的!”
这句话冼弼没应了,该适可而止的时候冼弼也知道得适可而止,说的越多,他会越来越对不上话,于是,眼眸一转,发现王云瑶是要往揽胜街去的,就问道:“要去哪儿?不是去喝酒?”
王云瑶道:“喝什么酒!我找李东楼去。”
冼弼一听王云瑶这么晚了去找李东楼,有点儿不大高兴地问:“不喝酒你找李东楼做什么?”
王云瑶道:“找他也算一算帐。”
冼弼听了,顿了顿,说道:“那我回去了。”
王云瑶一把拽住他:“回什么回,都跟到这里了,陪我一起去,这大晚上的,你让我一个姑娘家去敲李府的门,人家还以为我有问题。”
冼弼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也知道这是大晚上,那你不也一个姑娘家敲了我的府门。”
王云瑶死乞白赖地拽着他,往前走,边走边说:“你府上没家仆也没长辈,就你跟丁耿两个人,我怕什么,但李府的人就多了,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冼弼想着,你就欺负我穷,又无长辈镇宅,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冼弼虽然是男人,可他打不过王云瑶,王云瑶稍微用点儿内力,他就挣脱不开,于是只能陪着王云瑶一起,去了李府。
但去了李府才知道,李东楼今晚还没回来。
王云瑶冷冷地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等明天她再来,非要跟李东楼算一算帐不可!
没找到人,王云瑶也不在大晚上的踩马路了,她回华府去睡觉,冼弼送她,二人走到小南街,遇到了最惊心的一场刺杀。
小南街是姻缘街,每天晚上吃完饭后这条街就非常热闹,但再热闹,入了夜也会安静下来,此刻夜深人静,小南街的居民们大多家家户户都关了门,熄了灯,入睡了,偶有几家依然亮着灯火的门户,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也不敢开门,吓的立马将灯给熄了。
月光铺照,如敌人手中的利刃,泛着惊心的冷光。
九井在小南街上堵住了聂北,几乎一句多余话都不说,出手就是杀招。
聂北和勃律完全没想到拐入小南街后他二人会遭遇到伏击,聂北和勃律正一言一语地搭着话呢,过了小南街的东头,就是揽胜街了,二人神情放松,偶尔还会调笑几句好笑的笑话,可正笑着,头皮陡然一阵发麻,后背发冷,头顶的月光似乎被利刃切割,下一秒就有灭顶的危险兜头罩来。
二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似乎就有白光一闪,一个黑色的影子自那被切割的月光中走来,人尚未完全现身,那庞大的内力就裹着惊心的杀气,形成了一股实质的冰刃,迎头砸来。
勃律大惊失色,快速地伸手把聂北往后一拽,当即抽出腰间长剑,贯注内力一挡。
铿锵一声兵刃交接,勃律被震退数十米。
还没站稳,一记刀光自黑衣人的方向射出,直击一边的聂北。
聂北没有戴剑,身无利刃,不可能徒手去挡,只好先闪身一躲。
躲开后,九井冷笑了一声,下一瞬他就如鬼魅一般消失在眼前,但眨眼的时间不到,他就忽然现身在了聂北的后方,利爪一伸,要抓聂北的后肩。
勃律终于站稳,一个跟头翻过去,以长剑直刺九井的心脏。
九井一手去抓聂北,一手凝聚起内力去抵挡勃律的剑。
勃律的武功也算不错的了,可对上九井,完全不顶事,剑被九井用巨大的内力毁破不说,还受了九井一记夺命般的拳头,勃律被打的吐血飞了出去,跌在地上,久久地爬不起来。
聂北眼见来人凶神恶煞,知道不能恋战,立刻要逃,可九井能让他逃吗?
九井今天势必要将聂北斩杀于此。
可聂北太聪明了,知道自己打不过,就不停的逃,不停的躲,九井的每一个招式都落空后,气的一指抵开腰间封印的大刀。
刀在启封的瞬间,一道天井从空中落下,直砸向聂北头顶,这要是没有躲开,必当场丧命。
隐在暗中窥视的陈温斩伸出食指,轻轻地扣在了佩刀上面,黑暗中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战场,一是找准最有利的时机出击,一是观察九井的刀法。
天井带着刀气砸向聂北,聂北还是成功躲过去了,这一回躲过去之后聂北开口说话了,他已经有些气喘,但还是一字一句清晰地问:“你是谁?为何要杀我?我们有仇?”
九井不应话,刀既出了鞘,不见血,那就对不起他九井的名声。
九井扬起刀,朝聂北劈去,劈去的同时,他整个人也向疾冲的闪电一般冲向聂北。
聂北连连后退,就在刀气要砍上面门的时候,他往侧边一闪。
九井就一直在注意着他呢,九井发现聂北身上没有兵器,但聂北此人极聪明,没有兵器与他对抗,又自知打不过他,所以从不正面出击,亦不还手,他只是找准时机不停的躲闪,而躲闪的方向也是往某个地方去的。
那个方位,不用想,肯定是聂府所在的方位。
九井心想,不愧是享誉大殷帝国破案第一的男人,这头脑反应真快,且在这么不利的情况下还能迅速冷静地作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反应策略,也真没谁了。
但是,再聪明也没用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小聪明是不顶事儿的!
九井的一字井刀出手,被聂北躲过去了,他又使出一招八面围拢,九井的名字来历一是数字,二就是他的刀法,数字是实力的证明,刀法是他立身杀手界的不变真身,井之一字,来自于刑狱,井字刀法换言之就是刑杀,九井原身是死罪之人,原身是哪国人,谁都不知道,但他所习的刀法就是依据死刑犯们头上所架的那道刑具而来的,所以,井字刀法就是专业的杀人刀法。
井字刀的每一个招式都是杀人的招式,毫不留情,且每一招都与井字有很大的关系,如今聂北就如同井字中的那个口,被四周的横竖杀气围拢。
聂北就算逃功第一,也逃不出去了。
这一招要是真挨着了,那身子必然要被切割成三六九块,死的没边没际。
聂北心惊,左蹿几步,右蹿几步,后退几步,前进几步,可就是找不到一个出路,每一个方向都有危险。
眼见躲不掉,聂北只好提起浑身的功力,找准一个方位,试图打开一个突破口。
聂北的武功比不上聂不为,比不上聂西峰,可多少也算武功上乘之人,提起浑身功力直击一个方位,哪怕被对方的内力震的口吐鲜血,他也迎头而上,往后方冲了出去。
还好,虽然吐了一路的血,可好在冲出来了。
但是,冲出来了也没有解除危险。
这么一冲,他的内力消耗巨甚,想要再像刚刚那样灵活地躲避九井的攻击就不大容易了。
大概九井也看出来了,所以在聂北冲出井字围拢的杀阵之后,他一个弹跳而起,挡在聂北的面前,不等聂北反应过来,迅速一个腿功踢出,直挺挺地击向聂北的前胸。
聂北迟钝了一秒,就这一秒的时间,那含着内力的一记腿功就打向了他的胸口,把他打的惨叫一声,嘴中鲜血喷出,整个人如打出的肉包子一般被跌出数十米,堪堪摔在了勃律的前方,跌地的那一刻,聂北只觉得五脏六腹都错位了,骨头都散架了,他吸了吸气,一时竟起不来。
可他知道,他必须得起来,不然,真得死。
可还不等他撑起手臂起身,眼前一记刀光如疾风闪电,拐着弯地朝他脑门罩来。
聂北骂一句你娘的,就迅速起身,只是,尚没有爬起来,那刀光就在半路的高空中被另一道刀光挡住,然后两记刀光直坠而下,在地面上打出一个大窟窿。
聂北深吸一口气,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他以为是陈温斩,却没想到,是谢右寒。
聂北心想,也是,陈温斩这两天都在烟霞殿值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陈温斩也不知道他会遭袭,又是在这条街上遭袭,哪能出现的这么及时。
谢右寒因为殷玄和聂青婉去了大名乡的关系,出宫住在了华府,若是谢右寒深夜逛西市,回府的途中碰到他遭人伏击,出手一救,也正常。
确实,谢右寒既出宫住在了华府,那就不可能乖乖地呆在府上不出门,晚上他跟王云峙一起出门了,但王云峙半道上遇到了故人,所以就把他撇下了,还好,二人是吃过了饭,也喝过了酒,王云峙不陪谢右寒逛,谢右寒就一个人随便逛了下,然后回府。
这才刚转到小南街上呢,就撞上这等杀局。
眼见聂北有难,谢右寒自不能视而不见,也不能不出手相助,虽然谢右寒不知道这个杀手是谁,为何要杀聂北,但身为御林左卫军统领,看到有人要杀当朝大官,他焉能不管?
既出了刀,就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挡住了杀手的那一刀后,谢右寒将刀收回来,握在手中,他冷眯着眼,盯着九井,说道:“你是谁?为何要半路拦杀聂北?”
九井也收回刀,对谢右寒说:“别多管闲事。”
谢右寒道:“今天这闲事我是管定了,不管你是谁,因何而来杀聂北,我都不会让你得逞!”
九井冷笑,轻蔑不屑的语气:“就凭你?”
刚刚二人过手的一招,九井就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他的对手,九井要杀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聂北,除了聂北,他不会再多取第二人性命,所以,为了阻止这个男人坏他好事,他只能打伤他了!
九井想到就做,因为时间不等人,而且,也不能耽误太久,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九井直接出刀,先攻为上,砍向谢右寒,谢右寒抬刀抵挡,二人的大刀在空中交接,铿锵一声巨响后,谢右寒面色一寒,嘴中喷出一口血,他原本是一手握刀,现在改成两手握刀,两手握刀后,力量就提升了不少,可依然被九井的刀打的两手发麻,险险支撑不住,谢右寒这才发现,杀手的功力竟是如此强悍!
九井好心地劝道:“小子,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快滚!”
九井一腿踢出,本来是要将谢右寒踢出去的,可谢右寒也是个不服输的主,九井刚踢出腿,谢右寒也跟着踢出腿,二人的腿在半空中斗的你死我活,如此一来,腿上分割了内力,手上就有点架不住,谢右寒趁势一个猛攻,然后急速往后一撤,退出数十米。
谢右寒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气息有些喘,刚与九井斗武的那只腿也在隐隐地打颤,险险站不稳。
谢右寒的脸色极度难看,握着刀的手青筋都凸出来了,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当初在闲云居外面的宫道上,他被陈温斩如何的一指碾压,如今这个杀手虽然没有一指碾压了他,可他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谢右寒很清楚,他打不过这个杀手。
但是,男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这个时候他非常清晰地知道,再对战下去的后果很可能就是死,他也不能退缩。
谢右寒深吸一口气,对着天空看了一眼,对着华府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破釜沉舟,在九井转身往聂北走去的时候,一刀飞起,连带着人一起朝九井刺了去。
九井不耐烦了,察觉到身后的男人又攻了过来,他直接一拳抬起,配合着大刀,双管齐下,在谢右寒快要近身的时候一刀穿了谢右寒的左胸,一拳打向了谢右寒的脸,直接将谢右寒打的倒飞出去,砸在了青石板地上,把地都砸的塌陷一角。
谢右寒血肉横飞,直接晕死了过去。
聂北躺在地上看着这一幕,眼睛通红,在九井快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也不挣扎了,他平静地道:“在我死之前,你能告诉我,是谁要杀我吗?我死可以,但我要做一个明白鬼。”
九井还是不应他的话,这是暗月楼杀手的规矩,杀手可以跟别人说话,但唯独不能跟这个‘商品’说话。
九井抿住唇,月光下一双冷黑的眼看着聂北。
九井穿着夜行衣,夜行衣是一体的,从头到脚,甚至是脸,都全部被蒙在暗影里,除了那双眼睛外,再也看不到他的一丁点容貌。
九井离开暗月楼的时候拿了暗月令,暗月楼的杀手在完成了使命后会在‘商品’们的左肩膀处烙上暗月令的形状,以此来证明此单生意完成。
但‘商品’们不死,暗月令就不出手。
故而,聂北完全不知道此人是谁,又是因何来杀他。
当然,聂北这么聪明,只肖想一想现今的时局,他就能猜测到这个人是谁派来的人,除了陈府,没有别人了。
可这也只是猜测,聂北得从这个杀手的嘴里得到实证。
可杀手的嘴巴太牢固了,问他什么他都不说。
九井不应话,只举起刀,刺向聂北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