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特地买这种总觉得很奇怪,犹豫着最后从冰柜里取了瓶纯净水。
怕秦曦没耐心,她以最快的速度结了账从便利店出来。
飞奔回来时,却早没了那辆劳斯莱斯的影子。
初柠握着手里的纯净水,冰凉的温度顺着掌心蔓延,却仍消除不掉阳光的灼烧感,一张脸晒得发烫,头发被汗水打湿。
她抿着唇,垂眸看到自己的影子落在脚下,汗水顺着鬓角下淌,滴答砸在地砖上,晕染出湿意。
突然,有几分狼狈。
口干舌燥,她咽了口唾沫,舌尖扫过干裂的唇,握着那瓶水的手力道收紧,将不争气的眼泪逼回眼眶里。
深吸一口气,她努力调整好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
拧开水平盖子,仰头一口气喝了半瓶。
冰凉甘甜的水划过即将冒烟的喉咙,入腹时裹着夏日的清爽,冲散胸腔里升腾而出的烦躁与落寞。
下一瞬,一道阴影遮在她跟前,阻了阳光的热度。
撞上那双深邃又勾人的桃花眼,初柠僵滞了下。
看着已经被自己喝下去一半的水,她微微翕动着樱唇,一时有些无措。
秦曦穿着白色衬衣,手里举了把遮阳伞,由于身高的优势,此时居高临下般垂眸看她。
她眼眶里噙着些许水雾,长而浓密的睫毛此刻湿漉漉的,黏在一起,望过来时楚楚可怜,让人心都软了。
秦曦避开她的视线,没好气道:“不是去给我买水吗,现在自己喝上了?”
“不是。”初柠赶紧解释,“我以为你走了,所以才……”
秦曦确实刚刚已经走了,可脑海中总闪过她买完水回来落寞失望的样子,越想越难受,心上针扎似的疼着。
最后,还是乖乖认输回来了。
明明知道俩人没什么结果了,她心硬的很,连哄他说句喜欢都不愿意,他却还舍不得撒手,更舍不得她有丝毫的失落。
大概就是犯贱!
秦曦有些气不顺:“你说去帮我买水,我等了半天,结果你自己喝得理直气壮?”
“我不是故意的。”初柠一时理亏,声音弱了些,“那你能不能再等一下,我重新去帮你买。”
她作势要折回便利店,却被秦曦叫住:“初柠!”
以前大夏天顶着烈日跑着帮她买水的那个人是他。
他做的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他曾经卸下一身傲骨,卑微又可怜的乞求她,挽回她,却于事无补。
从小到大,他秦曦只在这个女人跟前低过头,折过腰。
如果不分手,他可以一直那么宠着她。
他从来不愿接受采访,可如果是她开口,他一定去。
现在呢,他还能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立场对她好?
见她停下来,秦曦盯着她,淡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初柠脊背僵直片刻,抿了抿唇扯出一抹笑,抬眼看他,状似轻松地道:“或许是命呢。”
“后悔吗?”秦曦漆黑深沉的双目凝着她,言语间带了几分认真。
初柠有些怔。
后悔吗?
她眼睫垂下去,良久之后,轻轻吐出两个字:“悔呀。”
秦曦没想到她应得干脆,自己反而有点不敢相信了。
指腹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试图从她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什么,却空白的让人什么都抓取不到。
她永远都是这副面孔,令他分不清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
秦曦松开对她下颌的钳制,凝眸注视着她,哑声道:“想邀我参加访谈是吗,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能让我满意,我就答应你。”
初柠讶然地看他,眼珠滚动,思索着他话中之意。
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满意?
按照先前的分析,秦曦显然对当初被甩的事耿耿于怀,可能挽回面子就是他现如今最想做的事?
思索着,初柠连忙鞠了个躬,态度十分诚恳。
秦曦嘴角抽了下,下意识后退两步。
眼角余光扫过她随着身体前倾而张开的领口,偏头避开,开口时声音生硬:“你干嘛?”
初柠脸上堆起谄媚的笑,直起身:“秦先生,我高中时不太懂事,做事不计后果,可能得罪了您,这几年每次回想起来都十分懊悔,一直想给您道歉赔罪来着,今天借着这个机会跟您说个抱歉,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以前的事就此揭过去,行吗?”
她看上去诚恳至极,又是秦先生又是一口一个您字,可谓拉下脸皮,卑躬屈膝了,很努力地想要帮他把当初在自己跟前丢失的面子找回来。
然而这些在秦曦眼里不仅消不了气,反而脸色越发阴鸷。
他凝着她此刻的样子,心底涌起苦涩,自嘲般扯了下唇角。
原来她想得是把以前的过往统统翻篇。
或许在她看来,那些跟他有关的过往都不值一提吧。
是啊,七年过去,他不该一个人停留在原地。
以前的事,的确早就该揭过去了。
她不把他放在心上,他一个人坚守着也没什么意思。
“初柠。”秦曦垂眼看她,握着伞柄的指节不自觉收力,“既然这是你希望的,行,以前的事我不会再记得,咱们就此揭过去。”
初柠以为他终于大发慈悲不跟她计较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到他冷声道:“采访的事我不会接受,以后不必再来。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各不相干,再也别有任何瓜葛!”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般,平静开口:“我们彼此放过吧。”
初柠脸色僵了下,还没说什么,他人已经转身离开,走得决绝。
她仍立在原地,看那抹颀长高大的背影远去,一如七年前分手的那个雨天。
脑海中反复闪过他刚刚的话: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各不相干,再也别有任何瓜葛。
——我们彼此放过吧。
初柠吸了吸鼻子,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
坐在车厢后座,秦曦的脸色始终阴沉不定,周遭气温降至冰点。
副驾上的江秘书汇报工作时,也不由得小心翼翼。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秦曦摸出手机看了眼备注,点开接听。
手机里传来韩勋的声音:“曦哥,你让我查的事查到了,三年前初柠确实去过英国,购票信息显示是六月份,不是七月份。”
“另外,电视台三年前并没有安排实习生去英国参加什么学术交流。”
秦曦眼皮跳了下,沉声问:“购票日期是哪天?”
韩勋:“六月十号,当天去隔日就回了。”
秦曦握着手机的力道收紧。
六月十号,是他们俩正式分手的日子。
他三年前在伦敦街头看到她,也是六月十号。
——“三年前为什么去伦敦?”
——“那时候刚毕业,电视台组织了英国那边的学术交流,所有的实习生都去了。”
——“什么时候去的?”
——“七月,日期不记得了。”
——“七月?”
——“是,七月。”
既然是六月十号,为什么骗他说是七月?
她到底,是不是去找他的?
秦曦心跳滞了几息,想到自己刚刚对她说的狠话,他迫不及待对司机道:“调头,开回去!”
——
车子重新驶向车库出口时,初柠已经离开了。
他下车逡巡四周,再找寻不到她的身影。
上了车,秦曦倚在车座靠背上,脑子一片混乱。
对于以前的事,她一直表现的满不在乎,却为什么在六月十号两人正式分手的日子里去伦敦找他?
见到他又为什么只字未语,慌乱逃开?
前段时间他询问她去伦敦做什么时,她又为什么撒谎,不敢面对?
秦曦越想越觉得有谜团堵在心口,压抑得他难受。
他又想到她独自一人住在星阑湾,想起她六月十号那天,一个人去隐嘉园扫墓……
六月十号,扫墓……
又是两人分手的日子,怎么这么巧?
隐嘉园里葬着的人,到底是谁?
她不跟父母一起住,莫非去世的人是……
秦曦眉头一皱,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拿手机拨通他姐秦暖的电话:“我姐夫在公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