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非池正色道:“没有,能成为你的座驾,我的破自行车荣幸之至。”
这话听得叶钦浑身舒坦,心头残留的一点小郁闷瞬间抛诸脑后。
今天程非池穿的是他给买的一身衣服,端的是肩宽腿长,赏心悦目。这会儿天还亮着,叶钦如临大敌地四处张望侦查,哪个路过的姑娘多看一眼,他都会丢给人家一个大白眼。
就算谈的是假恋爱,他也不准别人觊觎他的男朋友。
好不容易到小区门口,叶钦放松警惕,背着手像个领导般宣布道:“这周末我没空,你自由活动吧。”
程非池问他干什么去,叶钦懒得跟他细说:“就出去玩儿啊,好久没陪妈妈了。”
程非池点头:“那你好好玩,有事给我打电话。”
“能有什么事啊。”叶钦撇嘴道。
程非池只是笑笑,没说话。
周日是外公的忌日,按往年的规矩,叶家上下都要前往祭拜。
墓立在郊外的一座山上,往来交通不甚方便,周六早上,叶钦就跟罗秋绫一块儿坐车上山。那儿有外公去世前留下的一幢小洋房,平时也作度假用。
罗秋绫提前派了人去打扫准备,叶钦到那儿就先睡了一觉,早起对他来说是世界上最劳心伤神的事情之一。
醒来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睡眼惺忪地下楼,刚踩两级台阶,听见母亲焦急的说话声:“再晚点可能会下雨,到时候就没法上山了,我们明天一早就……什么应酬?不能先推掉吗……可是你答应过我……等等,先别挂,喂?”
声音在这里停止,显然对面毫不犹豫挂了电话。
从叶钦这个位置,只能看到罗秋绫半个落寞的背影,她面向窗户独自坐着,仿佛在等待积满雨水的乌云遮盖天边最后一道光线。
兴许是下午睡多了的关系,晚上叶钦坐卧不宁。起来喝了半杯水,还是不放心,赤着脚走到隔壁罗秋绫的房间门口,待了一会儿,没听见里面有动静,回房把剩下半杯凉水喝完,躺回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第二天叶锦祥果然没来,母子二人步行上山。雨后山路湿滑,叶钦一路给罗秋绫讲自己在学校的趣事,不小心滑倒蹭破了手也没掉眼泪,笑着说外公一定不想看他哭唧唧的丑样子。
其实叶钦不太记得外公的模样了,印象中是个严肃古板的老人,身上总是带着草药香。至今还能记得的事情唯有一年级入学的时候,外公给他买过一只迪士尼的书包,可他那时候更喜欢蜘蛛侠,就把那只书包扔在柜子里一直没用。
如果知道外公会那么快离开,他一定会在开学用上那只米奇书包,并在第一个双休日背回家给外公看。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因为来得早,墓园里人烟稀少,安详宁静。叶钦拜了三拜,便把空间让给妈妈,自己到外面等着。
雨后的山间草木苍翠,山腰裹着一层薄薄的雾,混杂着湿气的泥土香被吸进鼻子,在胸腔里四处流动。
叶钦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后仰身体,越过层叠林立的墓碑,又看了一眼跪坐在墓碑前的母亲。外公和外婆的墓聚在一处,罗秋绫面目平静,正在跟他们说话。
说的大抵是些家长里短,公司规模更大了、家里又购置了几处新房产之类。从小温馨优渥的家庭环境养成了罗秋绫温婉善良的性格,她做不出撒泼耍闹的事,连怨天尤人都不曾有过,哪怕生活不如意依旧报喜不报忧。
这在旁人眼里或许是温柔贤惠,在叶钦眼里就无法忽略地有那么点认命的意思。
他猜母亲应该是后悔的,后悔当年被叶锦祥的甜言蜜语迷惑,没想到撕开那层道貌岸然的外皮,下面藏着的是这样一个势利庸俗的内里。事到如今,她甚至不敢向父母倾诉,怕他们在九泉之下因为担心女儿不得安宁。
可叶钦跟罗秋绫不一样,他咽不下这口气。要不是怕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给罗秋绫惹麻烦,他这会儿早就把叶锦祥的电话打爆了。
手机握在手上好一会儿,从昨天开始就攒在心里的一团邪火越滚越大,深呼吸都不好使了。叶钦退而求其次,把电话打给了程非池。
本想蛮不讲理地先闹一通再说,反正他也不会问原因。谁知程非池一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以柔克刚,轻轻松松将他满肚子怨气化解于无形。
叶钦像一只受热自爆的气球,耷拉着脑袋靠着路旁的一棵树,端着一丁点不甘心,勉为其难地没话找话,问程非池吃早饭没有。
“吃了,三丁包子,你呢?”
“我也吃了啊。”叶钦一起早就犯迷糊,忘记自己吃了什么,就着话题问,“三丁……哪三丁啊?”
程非池耐心解惑:“鸡丁,肉丁,还有笋丁。”
“哦。”听着让人挺有胃口,叶钦舔了下嘴唇,“那你现在去哪啊?”
“时代广场。”
“打工?”
“嗯。”
“你妈妈……一个人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