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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
作者:月神的野鬼
文案:
琅玡王家的世子是神奇的人。对着谢家大公子时,他柔弱傲娇易推倒,风吹吹就跑。谢家大公子不在时,他西北望射天狼,一个字,浪!
腹黑攻x前期落魄隐忍后期妖艳贱货受
主角:谢景x王悦
古穿今,然后又今穿古,两个人久别重逢。
从第二十六章开启古代篇章,如果不习惯,直接这章开啃,大家食用愉快!
内容标签:强强
主角:王悦 ┃ 配角:,刘隗,刁协,王导 ┃ 其它:的主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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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人活着,说不清世事有多奇妙。
深巷中的丧葬一条龙,少年正在狭小的店里忙碌,他看了眼靠着无数花圈的白墙上挂着的电子表,抬手从案前扯过一沓雪色宣纸,提笔蘸墨,一列行云流水的字似乎在落笔的瞬间活了过来。
“万古长青。”
王悦写完这四个字,笔微微顿了下,耳边响起白事店老板的声音。
“王悦,字不错啊!”胖墩墩的中年老板靠着柜台打量着这在店里打了一年工的勤快少年,眯眼笑道:“今天写挽联的老头去医院看白内障了,我还说这麻烦了,没想到你这深藏不露啊!”
这字一笔一划全是风骨啊,瞧着何止是赏心悦目。老板瞧见店里来客人,忙迎上去,路过王悦的时候拍了下他的肩,“一张八毛钱!比老头贵两毛,你别同他说啊,算我给你另加的,你好好写!”说完他朝那客人迎上去,笑道:“这位先生,有啥需要的吗?您看看!”
王悦顿了下,低头看着“万古长青”四个字,心中有些无奈。
能不好看吗?
书法家辈出的魏晋豪族琅玡王氏教出来的书法,与王羲之一脉相承的风骨,这写出来的字能不好看吗?
王悦心里头瞎琢磨了一下,这要是教他那些先生们知道,他王长豫在一千八百年后的今天竟然靠给人写挽联勉强糊口,估计那群老夫子能气到从坟墓里蹦出来骂他有伤风化。
王悦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捏着笔缓缓蘸墨。
这里的人瞧不出门道,也看不出这少年洗笔蘸墨透出一股浑天天成的清贵气质,这少年举手投足间全是魏晋数百年逍遥养出来的风流味道。
人但凡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王悦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
他清晰地记得,在一千八百年前的东晋建康城,太子西池的宴会之上,觥筹交错间,有人轻轻哼着调子,伪装成舞姬的刺客上前敬酒,将匕首一点点送进他的心窝。
东晋初期第一门阀豪族琅琊王氏世子,东晋丞相王导嫡长子,王悦,字长豫,年二十,死于一场谋杀。
再睁眼,云烟已逝近两千年。
如今的王悦不再是什么人人赶着巴结奉承的琅琊世子,也不用每日琢磨着谁想要自己的命,一千八百年都过去了,就连建康的王城都化为了万丈烟尘,所有的故人旧事恩恩怨怨都早已风流云散,只剩下史书汗青三两行。
对于这荒诞的一切,王悦错愕过,质疑过,最终在一年多的平淡生活过程中接受了这一现实。
他琅玡王家世子王长豫没死成,反倒在一千八百年后的陌生时代重生了,很巧的是,他借之重生的这名少年也叫王悦,眉眼与他有几分神似。
现代的王悦死了,自杀,自己淹死了自己。
因为父母双亡带来的家道中落让少年饱受白眼与奚落,生活担子越来越重,与此而来的还有追债者花样百出的恐吓手段,最终,少年撑不下去了。被追债者剥光衣服涂满油漆绑在小区门口的第二天,他抛弃了上初中的幼妹,投水自尽。
一抹来自异世的孤魂附上了这具身体。
除了一声叹息,王悦也不知道对这少年该说什么,人活一世难免都有些难与人道的苦楚,人死灯灭,万事皆空。他自觉担起了照顾这少年妹妹的责任,算是回报这少年成全他重生。
王悦太想活着了,前世死的不明不白,什么都没留下,想起来种种遗憾难免饮恨。活着,便还有些什么希望,王悦说不上来这希望到底是什么,但就是这股气,撑着他走到了今天。
王悦重生后,为了避开追债的人,他带着名叫王乐的小姑娘搬了家,自己辍学在这店里打工挣钱,一年多过去了,日子还算风平浪静。从一开始看着满街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茫然不已到后来渐渐学着融入其中,他熟悉现代的日子熟悉也还算可以,如今混在一群现代人中间,再也不会显得格格不入了。
也没人教,王悦自己花了一年时间熟悉生活,磕磕绊绊到如今,从新鲜趋于最终的平淡,好像日子也就只能过成这样了。
可常常就在王悦感觉自己已经麻木时,他却又会在噩梦中惊醒,头疼欲裂,逼迫他去回忆那段充满着血腥与权谋斗争的人生。
背叛、反目、谋杀、奸细、王权、杀戮、战争……
这就是他前二十年的人生,琅玡王氏世子的人生,腥风血雨,荡气回肠。
第2章 初见
今日和寻常一样,王悦起床给王乐熬了点粥做,喊了她起床。在现代久了,公子哥的贵气去了七七八八,又加上从前在军营里待过一段日子,本就不是什么娇贵的人,王悦如今做饭洗衣服什么的都干得很顺手。
短发少女慢腾腾地穿着睡衣爬起来,走到桌前坐下,睡眼惺忪地喝了口粥,觉得不好喝,丝毫不给面子地噗一声又吐回了碗里。
王悦看了眼她。
王家父母重男轻女,两兄妹自小关系就很疏离,从前王家有钱的时候,王乐一直住校,几乎和兄长没有任何往来,甚至连兄长换了个人都丝毫没有察觉。以前的王悦对王乐也没什么太深的感情,大约是也打心底瞧不上这烂泥扶不上墙的妹妹。
琅玡王家姊妹兄弟众多,王悦却没什么亲近的人,他母亲曹淑一辈子就他这一个儿子,嫡长子,唯一的一个女儿在那场有名的东晋“衣冠南渡”大逃难之中早夭。幼小的尸体裹了布条随地埋了,胡人马蹄践踏而过,尸骨遗迹什么的丁点都没剩下。后来曹淑想起这小女儿,总是念叨这小女儿福薄,早早投胎去了太平盛世过好日子了。
巧的是,那小女儿也叫王乐。
王悦对着这样一个小姑娘,确实说不出什么重话,何况这名叫王乐的少女甚至和他母亲曹淑有几分神似,他看着她的脸,真像是瞧见了当年烽火里头那王家小女儿。
王乐没喝粥,顶着头蓬松的短发,拎了书包走了。
王悦叹了口气,觉得这小姑娘脾气真是够大,确实有王家人那股猖狂劲,他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打算去店里帮忙。
今天店里没什么人,天气热,老板趴在柜台上摊着胳膊上的肉打哈欠,瞧见王悦走进来,他招了下手。
“王悦!”
王悦抬头看去,只见老板弯腰从地上捞过一叠写好的挽联,他伸手接过来。
“殡仪馆打电话过来,说是有家的老人走了,昨天夜里上的路,请店里王老头写副挽联送送他。”老板看着王悦心里暗自高兴,这帮工请得值,一个月八百块钱,使唤得太舒服,能打杂能写挽联还能兼职跑腿,他将那两副挽联用黑纸包了包递给王悦,“你把挽联送过去,赶紧的。”
“送哪儿去?”王悦接过来,心底知道这人又在偷乐着剥削他,他在现代的技能有一半多是这人训练出来的,欺负老实人这事儿我们王老板干得那是脸不红心不跳。
“我给你个地址。”王老板从一旁一大叠便利贴摸出一张递给王悦,“你赶紧送过去就行了,然后早点回来帮着打扫!你好好干,下个月给你涨工资!”
“行啊。”王悦笑了下,低头看了眼,简体字他如今认得很轻松。他放下包,拎着东西出了门。
王老板送走了憨厚勤快的“老实人”,笑眯眯地喝了口茶,悠然自得。
一旁昨天刚去看了白内障的王老头看了眼一脸油腻的王老板,低低咳嗽了声,“这天太热,叫他打个车去吧。”
“嗨!打什么车啊?年轻人,就是得有股干劲!要能吃苦,我看王悦就很不错,这能成大事啊!”老板笑出了一口黄牙。
王老头慢腾腾地磨着墨,“打个车也就二十多快钱,他两条腿得跑一上午,太老实了,总是吃亏。”
王老板嘿嘿一笑,对着那念念叨叨的老头低声道,“这你个写字的就看不出来了!老实人吃不了大亏,王悦你看着他憨,他全明白。”王老板笑了笑,摸着案上的玉莲花摆设开始慢腾腾地沙着嗓子唱曲儿,“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
深巷中悠悠的昆曲调子传出来,写字的老王心里腹诽,满身铜臭味的人,唱得倒是有几分味道嘛,随即下一刻他就被一声叫声惊得摔了笔。
“给王悦的地址拿错了!”王老板拿着张便利贴抖得满脸肥肉都在颤,“操!给他打电话快把他喊回来!”
“可、可他没手机啊!”老王慌忙去捡自己的笔,诧异地看着他。
“完了,那这小子给送哪儿去了?!”
出了门,没走一会儿,王悦就已经满头大汗。再好的脾气也耐不住这种折腾,王悦顶着大太阳走了三个小时后,终于有些想骂娘了。姓王的这回是把他往死里整啊!
地址给的很奇怪,王悦一路问过去,一直到下午两点才找到那块大致的区域,就在他没头苍蝇似的乱转的时候,忽然发现许多黑色的车从眼前陆续开过。
车上有大团的黑色花束,明显是葬礼车队。
王悦松了口气,总算是找着了!
他忙顺着他们的方向跟着走过去,结果还没进小区就给人拦住了,他解释了半天自己是来送挽联的,那保安却只是疑惑地看着他,最终让王悦先在这儿等等,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那保安打了十几分钟,电话一直没通,王悦觉得自己耐心不够用了,说了半天也说不通,趁着保安没注意,他拿着东西走了进去。
走进去不久,王悦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青色砖石为主的四方大宅院,坐北朝南,表面瞧着其貌不扬,实则无一处不耗费心思,风水地势被运到了绝佳,这种格局古称叫龙抬头,搁在魏晋那是门阀权贵独享的。清一色的保安将宅院围得严严实实,每个来吊唁的人胸前都佩戴着黑色的纱花。
王悦查看了一眼那门牌号,又对了一遍地址,没错。
谢家宅院,主人貌似是姓谢。
混在人群之中,王悦其实是很扎眼的,他没穿黑色衣裳,穿着一身用王乐的话来说土到掉渣的黄色短袖校服,这还是他上高中的时候学校发的,实在是他没什么衣裳,裤子鞋子都很旧,旧到有股很脏的感觉。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人上来盘查,王悦晒得太久了,整个人有些脱水,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他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
大约保安也没想到有人敢来这场子找麻烦,态度倒是比外头的人温和一些,细细问了几句,觉得有些对不上,正打算仔细问,一辆黑色的车开过来按了下喇叭,尖锐的声音引得所有人回头看去。
保安立刻走上去,车窗摇下来,穿着黑色裙子的高挑女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冷冷扫了眼那保安,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
那保安慌忙道歉,也顾不上管王悦,回头使了个眼色让他从后面进去,自己去给那女人打开大门。
王悦回身往宅院中走,他本想着把东西送到让人转交就行,结果没人搭理他,他莫名其妙就进去了,回头看了眼,却见那车中的黑衣女人恰好回头看了眼他。
王悦微微一顿,那女人不过望了他一眼,随即便漠然地转开了视线。但是就在那一眼中,王悦敏锐地察觉了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