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蜡氏派来的这个老头身上都没什么武力，既没有什么蒸汽朋克黑科技，也没有异能，也没掌握着怪异之物。
    但他一到，刑天之尸就老实了下来，成了一具真正的尸体，马正义的控尸、慧广的超度也都能奏效了，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如果刨去这个老头是个深藏不漏、而且能瞒过司马良他们五个人眼睛的高手这个无稽的选项，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礼法的力量，或者说，制度、秩序的力量。
    “蜡氏掌除骴。凡国之大祭祀，令州里除不蠲，禁刑者任人及凶服者；以及郊野，大师、大宾客亦如之。若有死於道路者，则令埋而置楬焉，书其日月焉，县其衣服、任器于有地之官，以待其人。掌凡国之骴禁。”
    帝国脱胎于周朝，以周礼为执政标准，蜡氏作为周礼认可的、掌管所有掩埋尸体禁令的官职，身上本身就带着对尸体的压制力。
    礼法代表着秩序，代表着帝国的整体力量，他们哪怕把帝国的蒸汽大军、异人小队评估的再高，也还是低估了帝国，他们最大的力量，来自于礼法，来自于秩序。
    可以这么说，只要在帝国境内，无论是国（城市）还是野（郊区、农村），只要蜡氏出现，并且想掩埋一具尸体，那就一定会成功。
    这就是礼法的力量，换句话说，在帝国境内，一切怪异都可以用这种办法来镇压，只是要专业对口，如果这次来的不是蜡氏，而是负责捕捉猛兽的冥氏，那就不灵了。
    “怪不得周礼上要有那么多繁复的官职，原来是用在这里。”对周礼不怎么了解的丰步爵嘀咕道。
    因为帮助镇压了刑天之尸，他们成功通过了修闾氏的审查，跟着环人裴旻进入了宗周大岛上。
    虽然他们的镇压近乎无用，他们也看出来了，哪怕他们不出手让刑天之尸失去行动能力，只要蜡氏一到，刑天之尸只要没有对抗帝国秩序的能力，那就得乖乖变成一具尸体。
    “似你们这样心慕王化的野人，已经不多见了，”裴旻满口的腐朽封建话语，“自从帝国一统寰宇之后，犯上作乱的屡见不鲜，不要说奴隶、庶民，就连卿大夫、诸侯都有叛乱的。”
    这不是屁话，马正义暗骂一声，庶民和奴隶如果不是活不下去谁想造反，反而是卿大夫和诸侯，为了权力随时会发动政变。
    “我这个环人，说实话只打过三次仗，”裴旻看起来对他们没什么戒心，“都是去平定叛乱的诸侯国，晋阳岛上李氏连续叛乱了两次，李家家主的妻子、女儿被一件怪异之物诱惑，要牝鸡司晨，以女子之身成为诸侯。”
    “虽然说帝国有过女皇帝，但是正常的继承和叛乱是两码事，没有皇帝册封，再有能力，也是反贼。”
    “还有一次，就是营州岛上的卿大夫叛乱，那个卿大夫原本是被帝国征服的突厥国后裔，勾结了许多野人，悍然杀死了营州伯和其他卿相。”
    “韦后之乱，太平公主之乱，安史之乱，”司马良迅速把时间线对应上了，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王朝更迭，但是一些人物跟正常历史还是惊人的相似。
    “前两次，背后是天母教，第三次背后是突厥复国会作乱，都是掌握了怪异之物的邪教妖人，这一次回来述职，又碰上了活死人墓的打手，唉，多事之秋啊。”
    “裴公，”表现的最为英勇的白泽上前套话，“我等乃是海外野人，不知天下大事，不知这天母教、突厥复国会、活死人墓是什么组织？”
    “我帝国出过三任女皇帝，都是当时天子早逝，麾下子嗣幼弱，六卿便把公主推上了帝位，还出过几次太后摄政，熊、吕、窦、王、武诸姓都曾经掌握过帝国大权。”
    “当然，最后这些人都已经归征姬氏，但当今天母教认为以这些女子执政还做的不错为例，认为女子应该比男子更强，掌握天下大权。”
    “她们得到了许多无知女子的支持，掌握着许多怪异之物，最重要的有两件，第一件是一件衣服，能把男子变成女子，第二件是一个脚印状的画卷，能让女子不行周公之礼便怀胎，而且产下的一定是女婴。”
    “靠着这一点，她们渗透了很多地方，屡禁不绝，本来还有一件怪异之物，是一个拳套，能对所有男子一击必杀，但是被司寇衙门缴获了，放在天府仓库里。”
    “突厥复国会，就是那些被灭亡的突厥王室死心不改，勾连了许多被帝国灭掉的国家遗民，四处作乱，他们倒是没什么，阿史那天狼、迎宾九尸这两件威力最大的怪异之物被毁掉了。”
    “活死人墓，就有些讲究了，他们前身是春官司徒衙门的一些史官，负责保管典籍、政令、版图，但是有一天，这些人读书读傻了，认为自己找到了对付西王母、东王公的办法。”
    “他们想，西王母是所有无生命怪异的来援，东王公是所有有生命怪异的来源，那么他们创造一批介乎有生命和无生命之间的怪异，是不是就能威胁到西王母和东王公。”
    这些学者的脑洞还是大，司马良赞了一声，虽然把西王母和东王公这两个名头安在两个怪物身上让他有点不适应，但也没表现出什么。
    “起初，天子和六卿还支持他们，但他们制造的第一批活死人战士，到了西王母面前就成了死物，无法活动，到了东王公面前就失去了控制，成了活物。”
    “所以他们的实验被禁止了，但是有一批人认为他们的道路是正确的，所以掩盖了真相，逃离了帝国境内，悄悄做着实验？”白泽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裴旻说道，随后补充道，“他们不仅掩盖了真相，而且认为他们的先驱者是被帝国迫害了，所以在杀死西王母和东王公之前，要先推翻帝国。”
    “内斗之后把锅甩给帝国，”丰步爵撇了撇嘴，“还真是一切历史都是现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