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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节
    “不好,唐人要变卦了,我等要糟了!”
    ……
    唐军如此大规模的调动所闹出的动静自是小不到哪去,正聚集在连儿湾中心高台上议事的一众头人们自不可不被惊动,这一发现李贺所部铁骑军轰然冲出了大营,登时全都慌了手脚,七嘴八舌地瞎嚷嚷了起来,尤其是那些曾归附房当部族的小部落头人们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放屁,殿下若是要杀我等,先前便能动手了,何须等到现在!谁再敢胡言诬蔑殿下,老夫一刀子劈了他!”
    推举盟主的进程相当之不顺,各大小部族头人们意见乱得很,这令原本以为自己一准能轻松登位的顿宁阿极之恼火,再一听一众头人们在那儿胡言乱语,更是担心李显见怪,这便气恼万分地一把抽出腰间的横刀,猛地一挥,恶狠狠地骂了一嗓子。
    “仆固老弟,你这是何意?大家伙也不过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何须如此刀兵相向的,殿下都说不以言罪人的,莫非仆固老弟真要违了殿下之令么?”
    明祈也是想着能登上盟主之位的,他可算是看清楚了,李显要的只是个听话之人,至于谁呆在那个位置上么,李显显然不是很在意,若不然,也就不会任由一众头人们自决,大可直截了当地让顿宁阿顺势登位便可了事,这一见顿宁阿举止失态,立马抓住机会,猛攻了顿宁阿一把。
    “明祈老儿,你说谁来着?找死么?”
    顿宁阿对明祈这个战时不出力,战后却可着劲地争战果的家伙最是恼火,这一听其出言讥讽自己,登时便恼羞成怒了,大骂着便扬刀要追砍明祈,这么一搅合,高台上登时又乱成了一团,一众头人们拉的拉,劝的劝,打太平拳的也混水摸着鱼,自是再无人去关心唐军究竟往何处去了……
    第四百八十章追歼黑风盗(二)
    临洮地处黄土高原,乃典型的黄土地貌,多深谷沟渠,尤其是与天水接壤处,更是沟壑众多,有若蛛网一般,三道沟便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地儿——因着有三条巨大而又蜿蜒的沟壑在此处交汇,故得名三道沟,当然了,三道沟所有的并不只是三条大沟渠,实际上,每道巨沟都有着无数条支渠,组成了座巨大的天然迷宫,若是不熟悉地形者,极易迷失其中,从连儿湾逃将出来的“黑风盗”主力便躲藏在此处的一个隐蔽山洞之中。
    河西的四月已是初夏,天热得很,尤其是正午时分,日头更是火辣得紧,以致空气里都因之颤抖出水状的波纹,然则通风良好的山洞里却是一片凉爽,令人心旷神怡不已,只是孙全福却显然是无福去享受这等难得的凉意,这会儿正心情忐忑地在山洞的深处来回地疾走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因总有种大祸即将临头的悸动在心里窜动不已,令其怎么也无法安下心来。
    太顺利了,一切都太顺利了些,孙全福怎么也不敢相信己方一行居然能如此顺利地逃出李显的伏击,在孙全福看来,这一切实在是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己方主力能趁黑夜撤离,或许还可以归功于他孙全福的当机立断,可连已被当成了弃子的刁三等人也顺利地逃出了唐军的伏击圈,这就令孙全福不得不怀疑眼下的一切会不会是李显安排好的一个圈套,毕竟他吃李显的亏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该不该再换个地儿?孙全福心中着实有些子委决不下——自接应到刁三一行之后,孙全福已是率部连换了两处落脚点,可每回一停将下来,危机感便没来由地冒了出来,却又愣是想不明白问题会出在何处,逼迫得孙全福几欲抓狂。
    “来人!”
    好一阵子的疾走之后,孙全福猛然顿住了脚,霍然抬起了头来,断喝了一嗓子。
    “大人。”
    孙全福话音一落,一身黑衣的关老大已如鬼魅般闪了出来,对着孙全福微一躬身,紧赶着应了一声。
    “关大,可有令师的消息了么?”
    在危机感的压迫下,孙全福已是下了决心,打算再换个地方藏身,只是见到来者是关大,却又有些子犹豫了起来,这便沉吟着问了一句道。
    “还没有,老二老三已分头去寻了,尚未见消息传回。”
    关老大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满脸子沮丧之色地回答道。
    “老仙长吉人自有天相,理应该是无恙才对,唔,某家眼皮总是在跳,这三道沟怕也有些不周全,不若先行退入天水好了。”
    孙全福对清虚老道还是挺忌惮的,不单是忌惮清虚老道本人的鬼神难测之能,更多的则是对明崇俨这个武后面前的大红人有着极度的谨慎与小心,他实在是不太敢弃清虚老道于不顾,可又不想继续呆在临洮这么个险地,这便以商量的口吻说了一句道。
    “大人,家师尚下落不明,此时若走,万一两相错过,怕是不好罢。”
    关老大心系清虚老道的安危,自一回到“黑风盗”便即令其两个师弟前去寻人,此时一听孙全福已表露出不想等清虚老道之意,登时便有些子急了,这便紧赶着进言道。
    “唔,也是,不若这样好了,某家派些人在此接应,倘若老仙长到了,也不致有错失之虞,尔若是不放心,大可与陈五一道留下,待得接到了老仙长,再一并到狼牙岭会合可成?”
    孙全福沉吟了片刻,还是觉得心悸难平,实在是不想在原地多呆,这便迟疑着给出了个建议来。
    “这……”
    一听孙全福还是执意要率主力离开,关老大心中难免有些子不悦,奈何上下有别,不行的话实也难以说出口来。
    “娘娘可是有交待的,当以全军为上,只消有军在手,万事大有可为,尔且放心,老仙长乃堂堂一代宗师,断不致有事的,孙某实不敢弃老仙长于不顾,定当在狼牙岭恭候老仙长之大驾,这事便这么定了。”
    孙全福已是铁了心要离开,自是无暇去顾忌关老大的感受如何,不过么,表面功夫却还是做得光鲜无比。
    “既如此,属下遵命便是了。”
    孙全福乃是武后一系在河西的主事者,他既已下了决心,关老大自是不能再坚持,无奈之下,也只好不甚情愿地领了令。
    “好,来人,将沙万里叫来!”
    这一见关老大总算是领了令,孙全福暗自松了口大气,自不敢再多耽搁,这便提高声调嘶吼了一嗓子。
    “属下见过孙公,不知您老可有甚吩咐么?”
    沙万里原本正紧张地等待着唐军那头传回来的消息,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孙全福的召唤,心中有鬼之下,自是虚得慌,尤其是看到关老大正面色铁青地站在一旁,脸色不由地便有些个泛白了起来,表情极不自然地走到孙全福的身前,讪笑着行礼问了安。
    “沙万里,某令尔率本部兵马留驻此地,与关大等一并等候老仙长的回归,会合后,即刻启行,尽速赶到狼牙岭,不得有误!”
    孙全福如今已是彻底掌握了整个“黑风盗”,沙万里这个原先的大当家于孙全福来说,已基本失去了利用之价值,似这等留守的危险活计,自是毫不犹豫地便往其身上推了去。
    “啊,这,这……”
    沙万里已是受够了孙全福的淫威,早前暗中联络李显,为的便是除去孙全福,当然了,沙万里其实并没有真打算归附李显,毕竟其一向可是自在惯了的,又怎可能真儿个地放下刀枪回家务农,按其原先的计划便是想着战乱一起,他便趁机率旧部逃之夭夭,以备来日再卷土重来,如今箭都已在弦上了,却猛然听闻孙全福要溜,立马便傻了眼,目瞪口呆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怎么?沙老大有甚不同意见么,嗯?”
    孙全福此际一门心思想要走人,自是无心去细想沙万里脸色怪异的缘由之所致,只是以为沙万里对自己的命令有所怀疑而已,概因孙全福此举本就有着蜥蜴断尾的用心在内,自是不疑有他,这便脸色一板,假作不悦状地冷哼了一声道。
    “没,没,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被孙全福这么一吓,沙万里三魂险些丢了俩,哪敢再多犹豫,紧赶着谄笑了起来。
    “没有就好,去罢,务必将老仙长给等着了,若不然,小心你的皮子!”
    孙全福心里头同样有鬼,自是不想让沙万里当着关老大的面胡乱发问,敷衍了几句之后,便即将沙万里与关老大一并打发了去,自个儿却紧巴巴地召集了一众心腹手下,冒着午时的烈日急忙忙如丧家之犬般地向南窜了去……
    “快,加快速度,跟上!”
    在炎炎烈日下赶路,实在不是件令人舒爽的事儿,纵使是训练有素的唐军铁骑,在这等时分一路疾驰,却也难免有些子人马俱疲了,然则李贺却丝毫不敢有所松懈,不断地催促着手下众军纵马疾驰,只因他很清楚剿灭“黑风盗”这个心腹大患对河西的重要意义之所在,自是不想让“黑风盗”有再次脱逃而去的机会。
    “报,将军,前方拿住一‘黑风盗’探子,自称是二当家呼延铁心,说有重要情况要面见将军!”
    就在李贺挥军狂奔之际,前方撒出去的一名游骑兵急冲而回,兜转着绕到与李贺并肩处,边策马前冲,边紧赶着出言禀报道。
    “呼延铁心?”李贺没见过呼延铁心的面,但却从李显处得知了此人已是内定的亲卫之人选,也是此番剿灭“黑风盗”的关键人物之一,这一听其竟在此等时分赶了来,立马明白情况恐是出了意外,心不由地便是一沉,皱着眉头呢喃了一声,旋即便扬起了手,断喝着下令道:“全军止步,就地歇马!”
    李贺所部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命令方一下达,全军上下四千三百余人立马整齐划一地停住了胯下的战马,由极动瞬间便转为极静,数千人同时翻身下了马背,但却不曾乱了队形,只是安静地列阵道中,保持着随时能上马作战之姿态。
    “呼延铁心参见大将军!”
    李贺所部停下不久,便有数名游骑兵押解着被捆扎上了双手的呼延铁心行到了近前,但见其并不挣扎,也没急着抢上前去,只是在原地一躬身,不亢不卑地高声问了安。
    “嗯,说罢,如此急地来寻本将军究竟何事?”
    这一见呼延铁心虽被反剪着双手,可神情却从容得紧,李贺心中不免对其生出了些好感,也没去盘根问底,只是一挥手,示意游骑兵们为呼延铁心松了绑,而后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道。
    “敢问可是李贺将军当面?”
    呼延铁心并没有急着回答李贺的问题,而是谨慎地反问道。
    “不错,本将军便是李贺,军情紧急,尔有甚话便请直说。”
    李贺显然很是欣赏呼延铁心的谨慎,并未发作于其,而是温和地点了点头,自承了身份。
    “禀李将军,孙全福老贼已离开了三道沟,正在向狼牙岭鼠窜了去,沙大哥奉命留守三道沟,以待清虚道长之回归。”
    确认了李贺的身份之后,呼延铁心自是不敢再多耽搁吗,这便紧赶着将敌情变化简单地禀报了出来。
    “什么?狼牙岭?何时的事?”
    这一听孙全福居然再次转移了,李贺的脸色立马便有些子不好相看了起来……
    第四百八十一章追歼黑风盗(三)
    “回将军的话,半个时辰前,孙全福突然下了开拔之令,旋即便率众匆匆离去,只留下我部原班人马陪着关老大、陈五一道候着先前派出去寻人的张二、孙三人等,事发突然,沙大哥无法拦阻,只能令属下急赶来禀明将军。”
    一见李贺面色难看,呼延铁心也不免有些个悻悻然,只因他很理解李贺的担心之所在——临洮地面之所以会如此混乱,除了当地官府的不作为之外,又何尝不是因周边的地形太过复杂,难以用有限之兵力尽剿各处为乱之众的缘故,就李贺目下这近五千的兵马而论,看起来是不少了,可要想逮住一心只想逃窜的孙全福所部,实在是有些个勉为其难了的,除非能有孙全福所部的准确位置,否则的话,十有八九将会是一场徒劳无功的野外拉练罢了。
    “地图!”
    李贺没再接着往下问,而是一扬手,招呼了一声,自有一名亲卫匆忙从行囊里取出了大幅的地图,将之摊在了地上,李贺蹲下了身子,飞快地找出了狼牙岭所在的方位,手指轻轻一点,细细地端详了起来,这一看之下,眉头便即皱了起来,眼神里隐隐有着精芒在闪烁不已。
    “尔确定孙老贼说的是狼牙岭?”
    李贺沉默了好一阵子,霍然抬起了头来,一双眼迥然地死盯着呼延铁心,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了一句道。
    “确实不假,狼牙岭处设有一偏寨,早些年我部实力不足时,没少到此处暂避强敌,近年来虽已少用,却依旧存有米粮于此处,以备不时之需。”
    一听李贺此言问得蹊跷,呼延铁心不由地便是一愣,可也没去细想,直截了当地将所知情形说了出来。
    “嗯,狼牙岭地处偏僻,易守难攻,倒也算是藏身的好去处,只是此处道路难行,好进难出,真藏身于此,要想走可就难了,一旦受攻,唯剩死战一条路,孙老贼既是连连转换藏身所,想来对我军之围剿已是有所猜疑,当不致自陷死地才对,这狼牙岭他一准不会去!”
    李贺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地将所知的各种消息综合起来推断了一番,末了,言语极之肯定地给出了个结论。
    “这……,可那孙老贼确实是如此吩咐的,在下实不敢虚言哄骗将军。”
    呼延铁心一听李贺说得如此肯定,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起来,赶忙出言解释道。
    “本将相信尔不曾说谎,嘿,孙老贼狡诈过人,此不过虚虚实实之道罢了,算不得甚稀奇。”李贺一挥手,止住了呼延铁心的解释之言,咬了下唇,接着往下问道:“从三道沟一路往南,可还有甚偏寨否?”
    “将军明鉴,孙老贼走得匆忙,并未携带多少干粮,若是其不去狼牙岭的话,那就只有铁背山一处可供歇兵,除此之外,那便得到了天水方才另有数处落脚点。”
    呼延铁心虽不是很相信李贺的判断,可却不敢再多废话,这便眉头微皱地回答道。
    “铁背山?那便是在此处喽。”李贺闻言,眉头登时便扬了起来,再次伸手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找到了铁背山的所在。
    “不错,正是此山。”
    呼延铁心凑到地图前,端详了几眼之后,点头肯定道。
    “嗯哼,一个时辰的路途,不算远!”李贺没再多问,缓缓地站起了身来,拍了拍手,自信满满地一挥手,高声断喝了一嗓子:“李耀东!”
    “属下在!”
    李耀东武功虽高,可于军略之道却仅仅只是略通而已,自不会凑上前去参与议论军事,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这一见李贺呼唤,自不敢怠慢了去,忙大步行上前来,一躬身,紧赶着应答道。
    “本将令尔率本部人手并五百兵力前去三道沟,务必将关大等人擒拿归案,不得有误!”
    李贺没甚客套,直截了当地下了令。
    “诺!”
    李耀东与“黑风盗”有杀甥之仇,本就想着要找陈五等人报此血仇,这一听李贺让其率部进剿三道沟,自是正中下怀,紧赶着便应答了下来。
    “将军,我家兄长已是降了殿下,并无二心,还请将军手下留情则个。”
    呼延铁心虽长相粗豪,却并非愚鲁之辈,这一听李贺话语里并不曾提及沙万里,立马便猜知李贺这是打算将沙万里也一锅端了,冷汗登时便狂涌了出来,一伸手,拦住了正要去调兵遣将的李耀东,紧赶着出言求情道。
    “这个自然,军情紧急,就请铁心老弟赶紧带路,我大军即刻直扑铁背山!”
    李贺倒是无所谓沙万里的死活,不过么,本着除恶务尽的原则,他却是不打算让沙万里逃过此劫,此际见呼延铁心当面揭破此事,却也并不在意,打了个哈哈,对着李耀东使了个眼神,而后便即催促着呼延铁心赶紧上马赶路。
    “诺!”
    呼延铁心实在是有些子信不过李贺之言,可却不敢违了军令,没奈何,只能是苦着脸摇了摇头,翻身上了马背,当先领着路向铁背山方向纵马狂奔了去……
    “关兄,这天贼热,在外头多站会,怕是得中了暑气,呵呵,小弟在这洞里窖藏了些薄酒,正好解解暑,若是关兄不嫌弃,不若同饮两樽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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