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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 审判 全
    十二尊炼狱天使雕像,对应着那高高在上的天界十二主神。当十二尊天使像齐集之日,就是天界之门矗立在这个位面云层上之时。
    这是教皇对罗格说的话。
    罗格高高立于云层之上,凝望着眼前尚未散去的淡淡空间波纹,心中有挥不去的感伤。就在刚才,他将陷入了最深沉眠的威娜送入了空间乱流,一如他对风月所做的那样。
    她们同样源于神之本原而生,同样在这个位面差点迷失了自我,从初始的殊死相争到后来携手御敌,既有为对方舍身抗敌,也无时无刻不在各个方面明争暗斗。
    只是此刻一切往事,均以随风化去。不知过得亿万年后,她们在无穷无尽的乱流中,会否有擦肩而过的那一刻。
    日落月升。
    不知在空中凝立了多久,罗格终于叹息一声,缓缓转身。他的鬓发衫角上已凝结了片片白霜。
    他现在不是无事可干,而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干。如今炼狱天使像只差一座就会齐集,虽然雕像齐聚只是迟迟早早的事。而且现在已经有十一尊雕像矗立在殿堂之中,天界诸主神威能无穷,如果他们持续地关注这个位面,或许建立天界之门根本就不需要十二尊炼狱天使像。
    但不管怎样说,炼狱天使像晚一天齐备,总是好的。
    罗格的目光扫过整个大地。他知道教皇此刻的权位已经岌岌可危,新的炼狱天使像随时都有可能炼成。尽管胖子的运气似乎一向不错,但他从来不相信运气。
    与其相信光明教会仍然会在教皇掌控之下,新的雕像不会出现,还不如彻底地消除新雕像炼成的可能。罗格如今已经知道,惟有某一方面力量达至巅峰的存在,才有可能成为炼狱天使像的原本。
    胖子遍思整个大陆。够资格成为炼狱天使像原本的存在还是有几个的,只不过其中有不少已经倒在了罗格及光明教会圣堂的屠刀之下。罗格忽然想起,也许教皇当初给他安排下这个任务,就是存了这个心思。只是不论那身居高位的老人周身充斥神威、还是与普通的迟暮老者没有分别时,在罗格眼中呈现的都是一片黑暗,不透出一点讯息的黑暗。
    罗格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他知道没有答案。
    他再次扫视脚下的大地,试图探寻强大存在的气息,不过一无所获。现在罗格知道能够作为炼狱天使雕像原本的存在,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巴伐利亚大公。至于小风月和奈菲,她们还不够完美,最重要地是她们身上属于这个位面的气息太少了。因此并不适合作为炼狱天使像的原本。
    不过自当日一别后。巴伐利亚大公即犹如突然蒸发般失去了踪影,让罗格完全感应不到他的气息。罗格心下一直存着些隐忧,不知道大公会否在暗地里搞些什么阴谋出来。不过他转念一想,反正或迟或早都要与天界一战,那么迟些早些又有什么关系?
    一念及此,罗格就此将这件事抛到了一旁,转身向远方飞去。
    圣堂的顶层不时传出丁丁当当的声音。
    小风月双手托住下颌。全神贯注地看着正忙个不停的罗格。
    罗格忙头大汗,手中握着一把大锤,正用力地敲打着一把透着强烈魔法气息的战斧。仅仅从战斧那流光溢彩的魔法光辉就可知它绝非凡品,甚至可能接近于神器。只不过罗格手中拿把毫无光泽的大锤看上去更是神器中的上品,三两下就将战斧敲打成了一根钢条。
    倒霉的并不仅仅是一把战斧而已。此刻在罗格脚边还堆放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兵器和魔法道具。绽放出地魔法光辉将宽大的房间映得亮如白昼。这些装备都是光明教会几百年来的收藏,它们当中任何一件流了出去,都足以引发一场轰动。可是此刻它们就如最廉价的兵器盔甲一样胡乱散放一地,等待着落入那似乎全然不知价值为何物的罗格的胖爪。
    丁丁当当的敲击声即脆且柔,显得十分悦耳,时时还会响起阵阵和声,声音的美丽完全能够彰显这些装备的价值。
    一件件珍贵而强力的魔法装备就这样在罗格手中变成了一根根长条。它们长短不一,粗细不均,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它们不仅形状改变,而且魔法属性也完全变了。不管这些装备原本的材质是什么,在胖子手下都会变得如面包一样柔软,一会就被敲打成型。随着地面上摆放着的长条越来越多,它们之间时时会产生魔法应和的波纹。
    在这个过程中,胖子似也显得十分吃力,每打几件,就得停下来喘息一会。过不多时,他已经是大汗淋漓。
    风月见了,樱唇微张,吹出一缕似有还无的风。风中带着些微的凉意,环绕着罗格飞舞,为他拭去了额头身上的汗水。
    胖子向小风月笑了笑,只是嘴刚一张开,表情立刻僵硬,一层青灰迅速爬上了他的面孔,紧接着,他全身上下都被一层冰霜给覆盖起来。
    风日轻轻啊了一声,目光立刻转向了别处。她力量太强,又习惯了破坏,吹岀如此温柔的风,还是有生一来的第一次。结果她一不小心,立刻把柔风吹成了罡风,而且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强,连胖子都被冰封、暂时动弹不得,若换了一般的强者,那不死也得是重伤。
    胖子哭笑不得,全身一阵颤动,将身上的冰霜通通抖落,挥舞着铁锤继续开工。他随手一抓,手上又多了一把长剑。
    长剑通体深蓝,有若最幽深宁静的夜空,剑刃上时时会游离出点点有着致命美丽的星屑。
    胖子无言地将碧落星空举到面前,凝视着那充满了记忆与诱惑的湛蓝剑峰。跳跃不定的星光将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恰似起伏不定的心潮。
    那曾经持剑的丽人又悄然在他心中浮现。她英俊而柔媚,心狠手辣,然而心底仍然存有天真的善念。她以男子姿态试图在只属于男人的权谋世界中以自己的实力谋得一席之地,可是她骄傲、自负且单纯,注定了失败的命运。她敢爱敢恨,为得到所求而不顾一切。那些与风月,与芙萝娅以及与他的情分,又如何说得清,道得明?
    此剑依在。斯人已去。
    罗格暗叹一声,手起锤落,转眼之间,这把以美丽和威力闻名大陆的神器就不复存在。既然人已不在,又要剑何用?
    风月静静地坐在他对面。她浑然不知罗格此刻心中起伏不定的波动。
    “奈菲呢?”罗格一边忙碌,一边问道。
    “她说别的事可以帮你,注定送死的战争就免了。所以她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了。”风月道。
    胖子微觉惊讶。想了一会,笑笑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说罢,他又埋头苦干起来。
    过不多时,胖子已经将所有的兵器装备都给变成了长短不一的细棍。当最后一根打造完成之后,这些极为粗糙难看的细棍突然一起泛起蒙蒙的魔法光芒,发出细微的轰鸣。一波波魔法波动在它们中不断回荡,反复增强,到得后来魔法光影的每一下波动都会引发整个房间的震动。
    风月脸上微露凝重之色。这些魔法波动相互应合,集如此多的神器力量于一体,使她也本能地感觉到有些畏惧。
    胖子手下不停,转眼之间就用这些打好的细棍搭成了一个铁笼。
    笼子不大,毕竟光明教会收藏虽然丰富,然而这些装备按斤两体积论的话,其实也没多少,所以笼子根本造不大。
    罗格敲好最后一锤后,呵呵一笑,极是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只是他期待了半天,也没有等来小风月的赞美,毕竟她几乎不开口说话。
    胖子实在压不下心中的欢喜,干脆自吹自擂起来:“看看这个笼子!融世间一切力量为一体相互循环、滴水不漏!不是我吹,这个笼子门一关,内外就完全是两个位面,不光能够阻挡内外两面的任何攻击,而且在笼内的时间几乎是静止地!什么样是神器又能做到这点呢?嘿嘿,老子光凭这个笼子,就足以名流千古,这要是放在战神之锤卖,得标个什么价呢?嗯,怎么也得拿一个大帝国来换啊!不过看起来糙了点……不,这叫粗犷!”胖子绕着笼子转了几圈,自吹自擂了半天,忽然想起还没有在如此伟大的作品上留名,立刻拿起一把小凿子,歪歪斜斜地刻下了自己的名字。胖子的书法从来不值得恭维,就算是读过了希洛之书,了解了诸多位面之秘,也无助于他改进一下自己的书法。
    只不过他的名字一刻上去,所有的魔法气息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过来看看,看看你能不能找出这个笼子还有什么独特之处。”罗格得意地向小风月道。
    风月徐徐立起,飘飞到了笼子前,仔细地看了许久。除了罗格刚才自吹的那些东西外,她实在是找不出其他的独特之处来。她又拉开了笼门,向内看了看。她的银眸已经清晰地看到笼子内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可能是笼门打开的缘故,内外的时间流动几乎是完全同步的,但仍然可以看出笼内的世界时间要稍稍的慢一点。不过这个胖子刚才也说过了。
    小风月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罗格。
    此刻她已经完全长大,除了神态表情之外,身材容貌都和风月一模一样,毕竟这是风月的本体。而在她成长起来之后,越发地透出冰冷沉静的气质,在神态上也逐渐和风月趋于一致。
    罗格心中暗叹,脸上却是一副不怀好意地笑:“你不觉得,这个笼子大小正合适你吗?”小风月吃了一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屁股上就吃了罗格重重一拍。她本能地惊呼一声,身影闪烁,瞬间前移了一米。
    咣当!
    笼门重重地关上了。
    小风月这才真正地大吃一惊,她试图冲出牢笼,可是笼内的世界自成一体,各种力量相辅相成,浑无破绽,任她如何努力,也无法打破那无形的壁障,触摸到了牢笼的钢条。
    几番努力不果,她只有望着罗格,想问问为何要将她关在这里。可是罗格的动作越来越快,转眼就化成了变幻不定的光影和色块。不止是罗格,笼外的一切情景都是如此。而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单调而无意义的尖啸。
    她知道这并非是罗格变得快了,而是笼内时间流动地越来越慢所致。小风月急速提升力量,才能勉强跟得上笼外世界的节奏。
    胖子站在笼外,看着笼中静立不动的小风月,轻叹一声,道:“就算位面毁灭,这个笼子也不会坏的。虽然你现在已经听不到我的声音了,不过……这不是属于你的战争,好好地在这里呆着吧。”他最后望了静止不动的小风月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牢笼,就转身向外行去。
    静。
    突如其来的寂静!
    在绝对的寂静之中,整个房间悄然亮起。
    罗格立在原地,面如寒霜,凝望着窗外透进的强烈圣光。圣光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的威压,那是只属于天界的威严!
    他身躯突然一阵颤抖,背后一双蓝翼不受抑制的伸展,舒张至最大,与圣辉与威严遥相应和着。
    在如潮的圣辉中,罗格屹立如山。他双手突然一伸,抓住了自己的一双蓝翼,随后,是一声声嘶力竭、带着愤怒与不屈的、野兽般的咆哮!
    罗格摇晃着,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了大厅。
    在他的身后,那一双曾经代表着高贵且傲慢的蓝翼,正躺落在地板上,犹自在微微抽动。
    不过罗格没有注意到,那本应该静立不动的风月,此刻已转过头来,正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这本是夜的世界,此刻却成为圣辉的海洋。
    柔和的圣辉有若实质,若一片片光的雪花,纷纷扬扬,从空飘落。那本该下落的夜幕则被圣辉驱逐到了角落。
    此时此刻,整个格罗里来大陆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走出了家门,敬畏地仰视着这天地间的异象,有史所载以来最广大的神迹。
    夜已经变成了昼。
    映亮了天空的圣辉并非人们寻常所见的乳白色,而是淡金与淡蓝交替出现,偶而也会有其它色彩。如此天空本应只见绚丽,只是那片片飘落如雪的圣辉中蕴着隐隐的威压,才使得人们在仰望天空时心存敬畏。
    圣辉中的威压虽然淡得几乎觉察不到,然而无论是普通的平民,还是当世的强者,心中所感应到的战栗都没有什么分别,就如同在一头远古巨龙面前时,不管是兔子还是雄狮都会同样畏惧。
    罗格立于光明大神殿的长阶上,仰望着天空中飘落的圣辉,微微张口,深深地呼吸了一次。
    他吹出的,是一缕冰蓝色的气息。
    胖子不再代仰望天空的圣辉,推天光明大神殿的大门,大步走进。
    这道长而孤寂的走廊罗格已经走过多次,每走一次,他就会多一些不一样的感悟。而这一次,从踏上这道长廊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就泛起了莫名的淡淡伤怀。那种感觉,似乎有如身处在一片荒岛上,突然失去了与另一位伙伴的联系。那是悲伤,孤独,以及些许的慌张。
    罗格加快脚步,片刻之后已来到教皇的祈祷室前。在那扇古旧的木门外,奥古斯都正立在那里,似是在等待着他。
    看到罗格到来,血天使沉默地向旁边踏了一步。为罗格让出了通路。罗格眉头微皱,来到门前,举手想要敲门。他手高高举起。最终却轻轻地落在门上,抚摸着木门上代表着岁月气息的斑驳纹路。
    这扇门已经打不开了。
    在触到木门的瞬间,罗格就已经感觉到门后是一片虚无,教皇和他地祈祷室都已经消失在无穷无尽的虚空。不复存在。这是真正的虚无,与空间乱流不同,虚无地世界中容不下任何物质的存在,就是灵魂也无法逗留。
    罗格在木门上抚摸良久,这才转向了奥古斯都,沉重地问:“陛下已经走了?”
    血天使点了点头。平静地道:“是的。陛下知道你还会回来,不过他说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因此让我在这里等你。
    罗格眉毛微微一扬,道:“他有说过什么吗?”
    奥古斯都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道:“陛下在临去前地一刻,双眼已看穿过去未来,并且穿越了遮挡住天界诸神的重重迷雾。他让我转告你的是。现在位居十二主神之首的,既是毁灭之主迪斯马森,也是救赎之主以撒。毁灭之主与救赎之主。其实是同一本体的两面而已。”
    毁灭之主,救赎之主,二者本为一体?!
    沉默片刻之后,罗格抬头道:“我明白了,原来毁灭即为天界之救赎。天界需要的是纯净。而非是包容。”
    奥古斯都难得地笑了笑,道“天界从来都只有一种光辉,何时曾有进包容?既然诸神已经为我们选出了最好地道路,那为什么还要包容呢?”
    罗格盯着奥古斯都看了半天,才缓缓地道:“亲爱的奥古斯都大人,如果我看得没错,您身上可是流动着最纯正的天界光辉。您刚才的话地确没错,可是您的语气不大对头,这完全是对天界诸神的不敬。”
    奥古斯都微微一笑,回道:“亲爱的罗格大人,如果我看得没错,您身上可是曾经承载着毁灭之主迪斯马森的光辉啊!在置疑我的不敬之前,您是否可以解释一下背上的伤是从何而来的呢?”
    罗格盯着奥古斯都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他身后的景物边缘略显模糊,似是有一片极淡的阴影笼罩住它们一样。
    长廊中似有微风流动,奥古斯都几缕褐金色地发丝悄然飞起,又无声无息地断成数截,随后在风中消散得无影无踪。就如从未出现过一样。
    奥古斯都岸然而立,如同完全没有觉察身边的变化。他既没有戒备,也没有提升力量,只是淡定地看着罗格。
    笼罩着长廊的阴影悄然消退,罗格脸上的冰霜也在同时化去,微笑道:“亲爱的奥古斯都大人,原谅我刚刚的无礼。不过我的确十分奇怪,降临或者是转生的天使应该都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对于主神的神谕惟有无条件的服从。可是现在看起来,这条规则完全在您身上不适用。”
    血天使又是微微一笑,那坚毅而又饱经风霜的脸上多了一点慈祥,道:“在最终审判之后,或许这个位面的普通存大还能够无知无觉地传承千年,直至成为遗弃之地的那一刻,然而我们这些降临又或是转生的天使,灵魂上已经打上了这个位面的烙印,除了被还原成本源的能量外,再无其它方法可以消除这种被位面空间规则所刻印上的烙印。天界从来只有一种光辉,所以在最终审判时,首先要清洗的就是我们。那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仍然存在,消失的只是一个叫做奥古斯都的意识而已。其实我与其它天使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个名叫奥古斯都的意识不想消失。所以你看,我其实没有太多的不同,只不过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而已。”
    此时窗外的圣辉再次亮起,将昏暗的长廊映得亮如白昼。这一次的圣辉是淡青色的,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在这前所未见的圣辉下,无论巨石还是墙壁都成为近乎透明的存大。
    在这一刻,整个位面没有任何角落可以供黑暗藏身。
    就在这光耀一切的圣辉中,罗格与奥古斯相对而立。依然如多年好友一样攀谈着。
    “尊敬的奥古斯都大人,什么时候炼狱天使大殿中多了一尊雕像啊?它是谁?”
    “不,大殿里还是只有十一尊雕像。”
    “那天界之门为何会出现?”
    “陛下曾经对我说过,在整个时间的长流中。变化才是永恒的主题。曾经存在地,未必会继续发生。那从未出现的,未始不会到来。我们能够看到、能够掌握的实在有限。所以出现超出我们预计的结果实在很正常。谁又规定了一定要十二天使像齐备后,天界才能起始建造天界之门呢?”
    罗格哈哈一笑,道:“这倒也是。不过尽管这世间地确有一些已经注定了结果的事。可是我偏要去做做看。”
    奥古斯都笑笑,道:“彼此。”
    罗格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看我们也没那个必要并肩作战,就各尽人事好了。时候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等一下。”奥古斯都叫住了罗格。道:“这里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这算是我个人交给你的吧。”
    血天使伸手过来时,掌心中已经多了一件东西,一件罗格曾经想要很久的东西。
    那是一个透着神秘冷峻气息的金属圆盘,盘面上雕刻着极细密的花纹。细细看去时,会发现这些花纹其实都是由一个一个细小至几乎无法分辨地符号组成,而且这些符号并非刻于盘身,而是略略浮于盘面之上的。这些符号过于细小。与金属盘面之间的距离也过于接近,就是以罗格的眼力,初看时也差点没看出它们其实是悬浮着的。罗格再凝视望去时。又发现这些细密的符号都是在缓缓流动着。从外部看,它们几乎静止不动,就算过上几十年上百年。也未见得能够移出一根发丝的距离。可是若以它们本身地大小判断,那它们就是以极快的速度在汹涌奔流。
    那一道道细如发丝的花纹。其实就是一条条波澜壮阔地大河。
    整个圆盘自成一个世界,周而复始,按照自己的规律在不停地运动着。罗格盯着圆盘,瞬间又发觉那些极细微的符号也并非是单纯的符号。若仔细看的话,似乎可以看到每一个符号又是由无数更加细小地符号花纹组成。这样看来,也许每一个符号也是一如这个金属圆盘一样,自成一个世界。
    那么构成这个符号那些更细微的符号呢?是不是也可以同样的分解下去,直至无穷无尽?
    罗格脑中微觉晕眩。他定了定神,微微凝神,这才将目光从这个金属圆盘上收了回来。胖子轻轻抚摸着这一面金属圆盘,心下暗生感慨。
    这就是罗德里格斯究其一生也要得到的空间法则吗?
    罗格向奥古斯都问道:“这东西恐怕不是能随便拿出来的吧?”
    血天使道:“为什么不能?反正守卫它的人都已经回归天界的怀抱。这东西现在就是一个无主之物而已,既然我看不懂它,不若给你看看。”
    罗格将这面记载着空间法则的金属圆盘收入怀中,轻轻叹道:“这东西对我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拿来做个纪念而已。”
    此时此刻,在这面空间法则入手之时,罗格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感慨。罗德里格斯为之付出一生心血,若他此时在场,想必也会认为颇为不值。
    空间法则奥秘无穷,若假以时日,或许可以从中领悟到无穷无尽的力量。可是问题恰恰出在假以时日上面,若想有所领悟,所要耗费的时间恐怕要以百年来计算。原本不管是当年的罗德里格斯还是此刻的罗格,都拥有近于无限的生命,百年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而已。可是在这天界之门正在建立的时刻,这个位面唯一缺乏的就是时间。而且按天界诸主神展露的威能来看,就算罗德里格斯得到了空间法则,也注定没有时间研究出什么。
    对于罗格来说,希洛之书第七页与这空间法则所包含的内容都有若浩瀚大海,他不过是立于一座小岛上,窥见了很有限的一片水面而已。不要说水下还有多么广大的世界,就是他视线所及,也不过是大海中微不足道的一小片地方。
    既然已经没有时间,既然连希洛之书的第七页都还有诸多内容没有领悟,那么多了一个空间法则,对罗格又有何用?只是既然这是罗德里格斯当年的心愿,此刻胖子收起空间法则也不过是为了完成这一心愿而已。
    罗格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血天使略一犹豫,还是问道:“罗格大人,问一个也许不该问的问题。你刚刚施展的似乎是领域之力,可是我并没有感觉您的领域有任何特殊之处,甚至连当初那破除领域的特性也消失了,现在你的领域就是一个单纯的领域,仅此而已。既然如此,你要领域又有何用?”
    罗格没有回头,只是哈哈一笑,道:“曾经存在的,未必会继续发生。那从未出现的,未始不会到来,所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的领域,就一定不该存在吗?”
    说罢,他扬长而去。奥古斯都独自留在长廊上,皱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也缓步离去。
    圣辉渐渐的散去,夜幕重新回到应有的位置上。只是在那天的正中,多出了一颗夺目的璀灿星辰。在那颗几乎堪比蓝月大小的星辰周围,有数以百计的流星在环绕飞舞着。偶尔,这颗星辰会突放光华,然后除下大片大片的光雨。在光雨洒落的地区,又惊又喜的人们发现这绚丽之极的光雨实际上由片片圣辉凝成的花瓣雨。
    在这光的花雨中,他们又听到了阵阵圣歌,以及对诸神的赞美。
    于是们们跪下,祈祷,感恩,并不敢再仰视那高悬空中、代表着诸神的星辰。
    天空中闪耀着不落的星辰,柔美的星辉和光雨时有飘落在星云且虔诚的信徒的头上。在那最灿烂的星辰的周围,数百飞舞着的流星同样的美丽。
    那些就是天使了。一些最虔诚的信众如是向身边人道。
    夜在推移。
    在夜幕下,那荣耀的星辰照耀着整个大陆。这一个美丽,神秘,如梦如幻的夜,十分的漫长。
    星辉照耀着雄山,大川,荒漠,汪洋,也照耀着一处处宁静而幽深的谷地。
    精灵谷地依然如往昔的沉静。不过在这个夜晚,这宁静而美丽的谷地静得有些不同。过往,谷地中弥漫的是安详而美丽的宁静,而这个夜晚,笼罩着精灵谷地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偶尔,会有一二昏鸦鸣叫从空中飞过,它们盘旋,似是想要在这死寂中寻找到一顿美食,然而谷地浓郁得近乎凝固的气氛令它们不寒而栗,张皇向远方飞去。
    精灵谷地那庞大宏伟魔法阵依然存在,只是所有的魔法符号都已经失去了光泽,那曾经漂浮在空中的瑰丽神殿也变成一块黑沉沉的巨石,倾斜着陷在地面里。
    清冷的夜色拂过一个个精灵的身体。这些精灵安静的伏在地面上,似乎陷入了最深的沉眠。他们姿势各异,许多还保持着生前的动作,似乎沉眠是在同一时刻降临到所有人的头上一样。在这死寂的精灵谷地中,还有一个身影在活动着。
    他一袭青袍,身影潇洒挺拔。缓缓的在伏地不起的精灵中穿行着,将倒下的精灵一一扶起。摆放成仰卧的安详姿势,并为他们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服。偶尔,他会站直身体,似是极为疲累般舒展一下筋骨。只是不知道他是心累还是身累。
    在站直身体的一瞬。清冷的夜色映亮了他的面容,清、从容,正是修斯。只是他的眉梢眼角多了些许刀刻般的纹路,为他平添了许多沧桑。
    就在此时,谷地一角一座全无窗户的楼宇大门突然打开,灿烂的光华从门中透出,瞬间映得整个精灵谷地都亮了一亮。
    在这光华中,艾非儿若风一样从楼宇中吹出。她一身精美的盔甲,盔甲上盈盈升腾起淡淡的魔法光雾,缭绕在她的身周。盔甲上伸出片片流畅的甲叶。既有装饰的作用,看上去也兼具攻防之能。随着她的动作。那淡金色的马尾也在空中舞动,飞扬而跳脱。
    艾菲儿手中持着一把长弓。弓是暗红色的,似是由鲜血凝成,弓身上十二位大精灵王的雕像也显得十分狰狞。看起来不像是爱好和平的精灵,反倒有些神似于嗜杀的血精灵。
    借着盔甲放射出的刹那光华,艾菲儿看清了整个精灵谷地的景象。她怔怔的看着已变成了一块巨大顽石的浮空神殿,以及那横陈一地的精灵,片刻之后,才望向了仍然在为那些沉睡精灵整理仪容的修斯。
    “修斯长老,您的仪式失败了?”
    修斯一边细心的将一位精灵少女凌乱的长发理直,一边缓缓答道:“还不能说是失败,不过也不知道是否成功。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将这个仪式完成,至于结果如何,我想我已经看不到了。”
    艾菲儿皱眉道:“修斯长老,您这些年来一直在为这个仪式忙碌着。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唤醒希洛呢?依我看,以我们这个位面能够凝聚的力量,唤醒希洛的可能性几乎完全没有,您完全是在为一个毫无希望的目标在忙碌着。而且话说回来,当年希洛就已经在天界主神面前失败过一次,这些年来看起来天界那些主神都没有闲着,而希洛却一直在沉睡。就算您唤醒了它,难道这样一位失败者就会使整个局势逆转吗?”
    修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略显吃惊的抬起了头。他望向艾菲儿,这全副武装的精灵女孩依如往日,美丽得清澈而简单,只是此刻的她,身上多出了一股凌厉的杀气。
    修斯轻叹了一声,道:“艾菲儿,你这并不是一位虔诚精灵应该说的话……”
    “为什么要虔诚,仅仅因为虔诚是精灵的传统吗?”艾菲儿反问道:“其实希洛看待精灵和天界诸神看待光明教徒的方式没什么不同,如果不是天界诸神占据了这个位面,恐怕千万年后希洛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精灵的。所以,我为什么要虔诚?”
    修斯长眉一竖,脸上微显怒意,目光也骤然变得犀利。可是艾菲儿清亮的目光迎上修斯的目光,毫不畏缩。
    片刻之后,修斯未然长叹一声,神情突然变得十分萧瑟和落寞。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谷地的精灵,叹道:“艾菲儿,你说的……也不能说是错。所以让我们忘记希洛吧,反正这个位面已经没有时间了。现在我们两个已经是这个位面最后的精灵,你不会想在这种时候先和我打上一架吧?”
    艾菲儿默然片刻,紧握住暗血长弓的纤长五指终于放松下来。望着死寂的精灵谷地,这简单而直接的精灵女孩双眼中也浮起无法掩饰的哀伤和迷茫。
    一层淡淡的水雾,掩住了那双如星的眸。
    “修斯长老,您……您为何要将所有的精灵都变作希洛的祭品啊?我真的不知道,您花费无数心血,耗去几百年时间准备的这个魔法阵,竟然……竟然是用作这个用途。既然终究逃不过毁灭,既然同样是绝望,为什么不让他们光荣的战死,而要死在这种虚幻的荣耀下面呢?”
    修斯挺直了身体,仰望着高远的夜空。在星辉的掩映下,他若一株屹立的古松。傲然,挺拔而又孤独。
    对于艾菲儿的问题,修斯没有给出答案。或许惟有那冥冥中的诸神才会知道。修斯是不想回答,抑或是不能回答。
    艾菲儿也没有等待修斯的答案,径自转身向山谷外走去。她在众多精灵中穿行而过,每走出一步,战甲和长弓上的光辉就会暗淡一分。那淡金色的马尾也不再跃动。而是笔直垂落,若一道凝固的金色瀑布。
    就是此时,艾菲儿的脚步突然停下。她抬起了头,微眯起美丽的双眼,向夜空中望去。
    那颗代表着神辉的星辰不知何时大放光华,在一时之间,耀动的蓝色光华完全压倒了偏处夜空一隅的蓝月。在星辰边围绕着的流星数量悄然间也增加了一倍。
    又是一阵绚烂的光雨从天而降。
    与此前降落的光雨不同,这一次的光雨要绚丽得多,在无数纷纷扬扬飘落的花雨中,那盘旋在星辰周围的流星有数十颗也随同降落。
    艾菲儿右手修长而雪白的五指一一收起,握紧了暗血长弓。在她指缝之中,似有丝丝无形的杀气透出。
    啪!
    艾菲儿束发的飘带突然炸断。淡金色的长发立刻失了束缚,在夜空中飞舞起来。
    尽管没有风。
    艾菲儿又开始迈步向精灵谷地外走去。
    修斯忽然道:“你不准备到他身边去吗?剩下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艾菲儿头也不回的道:“我知道,可是我不会去找他的。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倒下的样子。同样,我也不愿意看到他倒下的样子。所以还是各打各的,不见面的好!”
    她清脆的话声在谷地中回荡不休,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修斯望着艾菲儿身影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直至那夜幕下绚烂的光雨已然消失,他才摇了摇头。叹道:“你这孩子,为什么不肯离开呢?这既不是他的战争,也不是你的战争。这是……我的战争啊……”
    他负手而立,抬起头,仰望着夜空中那不落的星辰,若化作了一尊雕像。
    片刻,一片死寂的精灵山谷中突然响起了啪的一声脆响,听起来,似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从此刻开始,大陆的夜不再宁静。
    在大陆之东,大洋之滨,矗立着一座盘曲而上的高塔。这里是大魔导师波伏塔与他的弟子们的居所与魔法实验室所在。波伏塔脾气暴躁,喜怒无常,极端厌恶有人打扰到他的研究,所以才会选择这一片四野无人之地建造自己的高塔。
    不管喜欢与否,建造一座高塔是大陆上大魔导师们一项不成文的传统,似乎不如此就不足以彰显大魔导师的身份一样。
    波伏塔早已发现了夜空中那不落的星辰,不过他的兴趣全在异位面的元素生物上,而且一项重要的研究正在紧要关头,因此并不关心这个。
    不过他没有想到,不请自来的访客这么快就会来拜访他的高塔。
    在柔和的光辉与隐约的圣歌中,三位天使缓缓的降落在魔法高塔的大露台上。在夜幕下,他们背后的羽翼是如此洁白,白得甚至有些刺眼。
    为首的一名天使面容十分柔美,她轻轻的敲了敲露台的门。轻微的敲击声换来的是一声沙哑的怒吼:
    “是谁在外面?真他妈见鬼,居然将这里弄得这么亮!我的魔法实验全给毁了!该死的,管你们是谁,今晚都别想活着离开,我这里有几十只饿得发慌的元素生物呢!”
    伴随着如雷般的怒吼,一个手持长大魔法权杖的矮胖老头用力拉开了露台的门。待看清露台上立着的三位天使,他当场怔了一下,然后眯起了小眼睛,仔细的打量起三位天使来。
    片刻,老头就以与体形绝不相称的巨大声音道:“原来你们是直接自天界降临的天使啊!的确是令人意想不到,不过我现在对天界不感兴趣,对尊敬的至高神也谈不上信仰。你们走吧,我就不计较这次的实验失败了。不然的话,我的异界生物战斗力恐怕也不比你们这些天使差多少……”
    波伏塔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喉间突然涌起的鲜血给淹没了。他愣然低头,不解的看着自己胸口突然出现的一截剑锋。这是一把巨剑,剑锋上尚燃着淡淡的天界火眼。波伏塔的伤口周围早已化作一片焦碳,因此他感觉不到痛。
    他艰难的抬起头,用手指着面前那毫无表情的天使,口中咿呀,可是他最后的咒语永远也无法完成了。他又顿了顿魔法权杖,想要召唤弟子前来,然而也全无回应。
    “尊敬的先生,您犯了两个错误。”面前的天使以平板一样的声音道:“第一,您不该亵渎主神。第二,我们来的不止是三个。”
    一道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直到百米之高才稍减冲势。在这映亮了大海之滨的火炬中,魔法高塔轰然倒塌。
    威斯伍德是一个不大的城市,然而在奥匈帝国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小城。唯一的原因就在于威斯伍德拥有一个规模不大,但却以培养最优秀骑士而著称的骑士学院。主持学院的华西侯爵已年过八十,年轻时曾官至帝国元帅,并以拥有圣域力量而名留奥匈帝国军史。退役之后,他将全副精力都投注在这所骑士学院上。
    侯爵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因此当星辰在夜幕中出现后,他苍老的脸上也亮起了光辉。然而侯爵同时也是个地道的军人,所以这个夜晚虽然特殊,但他仍逼着所有的学员按时就寝,自己也象往常一样,向卧室走去。
    推开卧室房门时,侯爵惊喜的发现,有二为天使正飘立在他的房间中。
    “赞美天上的诸神!”老侯爵双手合于胸前,仰首向天,激动的祈祷着:“您派下天使,是来引领我进入您的国度……”
    他的话同样没有说完,就被胸口一阵如火炙般的剧痛给打断。侯爵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天使,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将突然出现的巨剑插入自己的胸膛。
    在这一刻,剑蜂的前进是如此缓慢,老侯爵甚至可以看到剑蜂上那淡淡的圣焰正将自己的伤口周围的血肉烧结!
    “神啊……这是……为什么……”侯爵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开始涣散。在他眼角的余光中,已经看见冲天的火光。
    答案并非来自面前的天使,而是来自身后一个淡淡的声音。
    “因为在诸神的国度中没有你的位置,不管你虔诚与否。”
    侯爵恍然。
    他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在陷入黑暗前的一刻,他终于想起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了。
    那是在南北决战的战场上。这个声音,属于北方的教皇,罗格。
    侯爵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空气中似是弥漫着淡淡的水雾,一切的景物看起来都显得有些模糊。圣焰巨剑商业升腾着淡红色的烟气,那是侯爵未干的血催化成的烟云。
    天使依然维持着挺剑前刺的姿势,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微露疑惑之色。他向身旁的同伴望了一眼,见他正一动不动的盯着门外,于是也转头望向门外。
    门外,夜色中弥漫着浓重的雾气,雾中罗格的身影慢慢显现。
    天使盯着那胖胖的,一团和气的身影,冷冷地道:“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送你们回天界的人就够了。”胖子笑得一脸阳光,迈着方步走进了房间。他向另外一个天使望了一眼,笑容又变得有些邪恶,补充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另一位光天使。虽然你根本无法与我所曾见过的光天使相提并论,但你既然如此美丽,一会我杀你时一定会温柔一些的。”
    与持剑的天使相比,这位光天使显得纤弱美丽得多。他们的相似之处,则在于表情的冰冷、机械和面容的精致,某种意义上,他们并不似传说中的天使,而更像天才妙手制成的魔像。
    光天使的力量看上去远胜于那持剑的天使,但一切行动的主导权却在那持剑的天使手中。
    听到罗格的话。两名天使那冰冷的表情未有任何变化。持剑的天使沉声道:“你亵渎了天上的圣辉……”
    此时光天使向地上的尸体望了一眼,突然插口道:“你既然想要反抗天界,那么依这一位面的规则,你应该出手救助他才是。”
    罗格的笑容越来越盛。他也向地上的尸体望了望,道:“他既然虔诚地信仰着天上的诸神。那么他就该死。而死在你们手上,不是一个十分合理但讽刺的结局吗?”
    持剑的天使面容一肃,巨剑指向了罗格的胸口,以机械平板的声音道:“你再次亵渎了天上的圣辉,准备接受审判吧。”
    “审判?先等一下,让我好好想想……”罗格笑了笑,以一种持剑天使无法理解的暧昧眼神打量着他的全身,那目光有若实质,似是直接穿透了他的衣服。
    看了半天。胖子才道:“……你得让我想想,天使究竟会不会痛。啊!我想起来了,天使都是不会痛得,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你变得会痛好了……”
    持剑天使眼中杀气闪动,手中巨剑圣焰大盛,势挟风雷,向罗格的胸膛刺下。只是剑锋刚前进数分,就骤然定在半空。然后他仰首向天,不可抑止地发出一声响彻夜空的惨号!
    侯爵地卧房中悄然飘起漫天地白羽,每一片羽毛上,都沾着星星点点的金色火焰。这些火焰,就是这些天使的血了。
    不知何时,罗格已然出现在持剑天使的背后。他双手紧紧抓住那双洁白的羽翼,十指深深地陷入羽毛和血肉之中,缓缓地从翼根拉到翼尖。他十指所过之处,那丰满美丽、充满柔和光辉的羽翼竟被生生剥离了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持剑天使全身颤抖不已,但始终保持着挺剑前刺的姿势,看上去已动弹不得,在这前所未有的痛苦面前,惟有惨号不已!
    罗格嘴角的微笑已经变成了狞笑,双手挥舞得越来越快,将大蓬大蓬得白羽连带着下面的血肉生生从羽翼上撕下!
    转眼间,羽翼已变成两副细细骨架,天使号叫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低沉了许多。
    罗格飞起一脚,将这天使踢倒在地,然后随手一招,那把火焰巨剑就到了自己手里。他又是一声狞笑,随手一拧,就将圣焰巨剑绞成一根钢棍。
    天使呻吟着,抽搐着,刚想爬起来,那带着厉啸声的钢棍就迎头落下,将他一下砸倒在地。
    胖子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代之以咬牙切齿的狰狞,他一边打、一边骂着,每一个字都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你……亵渎?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亵渎!妈的,这里还有一块好肉啊……现在好了!你再给我叫、叫啊?怎么不出声了……”
    金色火焰不断从翻滚着的天使身上冒出,然而一露头,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扑灭。因此本来早应该被火焰焚化的天使迟迟不得解脱,惟有在罗格近乎市井流氓的殴打下辗转呻吟。
    天使的呻吟声渐渐低沉下去,罗格声嘶力竭的低吼和喘息也接近尾声。
    终于,静了。
    罗格立在房间之中,仰首向天。不知何时,两行泪水从他紧闭的双眼中悄然落下。从这一刻起,战争已然开始。这本不是他的战争,但既然是她的战争,那么,也就是他的战争。
    光天使静静地立在一边,看着眼前这离奇的一副,似是已经呆了。
    罗格缓缓睁开眼睛,扫视着散落一地的天使尸块,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他转身,望向仍然立在一旁的光天使,淡淡地道:“你是自我毁灭呢,还是要我动手?”
    轰!
    熊熊火焰直冲上百米高空,将整个威斯伍德映得亮如白昼。小城人流如涌,纷纷逃向城外,躲避火势。如此大火,不光烧光了古老且辉煌的骑士学院,还必然会将整座城市付之一炬。
    没有人注意到,在熊熊烈焰中走出一个落寞的身影,又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见他。不去见他,见他,不去见他……
    单调的声音不住地在芙萝娅心中回荡着。她坐在危崖之巅,迎着无尽夜空、清冷蓝月以及那颗高悬的星辰。任山风拂动裙摆。她双手支颌,一双雪白的赤足悬在空中荡啊荡地。只是专注地看着面前一朵美如梦幻的魔法蔷薇。
    魔法蔷薇的花瓣一片片地飞散。化成一小团美丽的魔法光晕,逐渐消失在夜空之中。在小妖精那双深不见底的碧眸中,魔法蔷薇正一点一点地缩小,直到最后一片花瓣也消失在风中。
    不去见他。
    小妖精长出一口气,嘴角荡漾起一丝令人心醉神迷的笑意。她想了想,右手轻挥,又是一朵魔法蔷薇在手中凝成。
    “再来一次吧……”她想着。
    见他……不去见他……一切又重新开始。
    其实。她心中明白,这种古老而简单的占卜不论重复多少次,结果都会是一样,因为她做成的每一朵魔法蔷薇。花瓣都是偶数。
    所以这次的结果,仍然是不去见他。
    芙萝娅嘴角依然带着笑,似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过了半天,她的右手又是轻轻一挥,再次生成了一朵魔法蔷薇。只是这一回。散发隐约光辉的魔法蔷薇漂浮在空中,没有任何变化。
    围绕着不落星辰飞舞着的数百流星又落下数颗,看它们了飘落的方向,正是芙萝娅所处的断崖。望着这数颗飞速而来的流星,芙萝娅知道,她已经不用再为这个问题烦恼了。
    芙萝娅盈盈飘飞而起,如冰似雪的双手以某种奇妙的韵律不住舞动,似是一只正跳着凄美舞蹈的夜蝶。随着她的动作,广大空间游离的魔力都疯狂地汇集而来,在她身周集结成一个隐隐的风暴。
    流星转眼已飞至她的面前,化成三个冷若冰霜的天使。为首的天使左手持枪,右手一指芙萝娅,道:“强大的魔法师,你的力量特质是诸神可以接受的,所以你有皈依主神的荣耀。”
    芙萝娅嫣然一笑,瞬间的丽色似是将群山也映得一亮。
    “谢谢,不必了。”她道。
    这个夜,格外的漫长。
    在这永无完结的夜色中,惟有那不落的星辰越来越亮。从它的光辉中,不时会有新的流星飞出,加入到那数以百计、环绕星辰飞行的流星之中。在那几乎连成一道光带的流星中,每过一会就会有几十点流星游离而出,飞向大陆各个角落。
    尽管这个夜晚非同寻常,但大陆上大多数地方仍在沉眠,比如奥匈帝国西部的一片大草原即是如此。夜风温柔地拂过长草,偶尔,会有几只夜行的小兽狂奔而过。
    只是草原的宁静没有保持多久。
    数点流星如飞落下,化成了四个全副盔甲的天使。他们虚立在百米天空中,如有实质的目光扫视着整个草原。他们目光所及之处,一切的生命都停止了活动,这些依本能活动的生物唯一能做的,就是以颤抖来表达自己的敬畏。
    四位天使反复搜索,但是看上去一无所获。为首的持弓天使露出了疑惑之色,皱眉苦思。毕竟他们是受指派而对此处搜索的,对于他们来说,那指派之存在高不可攀、威能完全无法思议。它是不会犯错的,此时找不到目标,错一定在他们。
    持弓天使挥了挥手,四位天使即四散分开,各自向一个方向搜去。不过他们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刚一分散之时,在不远处,有一个少女正漫步在草原上。
    她淡金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飞舞着,步伐轻盈若风,又从容淡定,就似只是在这里路过而已。不论她是路过还是蓄意为之,不远处的四位天使都全无知觉。
    少女忽然转头,望向了四位刚刚散开的天使。刹那之间,她双眸中已燃起淡蓝火焰,有凌厉杀机闪过。
    四名天使几乎在同一时刻有所惊觉,一齐转身望向少女的方向!
    他们所看见的,只是一道乍现的血色电光。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少女恢复了原本的宁静美丽,从容走向远方,就如只是路过这里一样。转眼之间。她的身影已隐没在夜色里,偶尔。那跃动的淡金色长发还会在远方闪现一下。就似是不甘心就此隐于黑暗中一样。
    草原土地夜行兽都悄悄地抬起了头。它们畏惧尚未全去,仍然不敢逃走,只能偷偷地望着天空中四团熊熊燃烧着的圣焰。
    夜又是喧嚣的。
    里尔城到处是涌动的人群,到处都是高呼的口号,以十万计的火炬将整座城市都映得亮如白昼。
    在这座似已陷入疯狂的城市中,惟有城西边一大片建筑保持在黑暗和寂静之中。这里是神圣骑士团的临时总部。
    在主楼顶楼一间大房间中,奥古斯都正坐在椅中,凝望着窗外夜空中高悬的不落星辰。他的房间中没有灯火。直到看到十余颗流星向里尔城落下之后。血天使那充满了岁月痕迹、线条若刀刻的面容才微微动了一下。
    就在此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不等奥古斯都回答,房门就打开,一个年轻的骑士大步走了进来。
    “奥古斯都大人。先知拉法拉什正率领着狂热的新教徒向这里前进!他说您已经堕落,与魔鬼为伍,并杀害了传播主神光辉的穆勒等六位先知。他宣称要为天上的诸神清除您。而且……”
    年轻的骑士顿了一顿,犹豫片刻,才放低了声音。道:“……而且神圣骑士团很多骑士都受了拉法拉什的蛊惑,加入了他的阵营,所以我们现在在人数上处于劣势。”
    奥古斯都低沉地笑了笑,道:“很多骑士?恐怕所有的神圣骑士都站到了拉法拉什那一边去了吧!”
    “不!绝不是所有!”年轻的骑士激动起来,道:“连我在内,还有八十六位近卫骑士永远效忠于您!只要您的剑为我们指出方向,不管敌人有多少,我们都会让他们记住神圣骑士团近卫骑士的勇气!”
    血天使转头望向这年轻的骑士。他英俊、高大、周身充盈着浑厚的斗气,年轻的脸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
    “可是……”年轻的骑士又犹豫起来,道:“奥古斯都大人,为什么拉法拉什身边会有天使存在?他们一定是拉法拉什用魔法制造出来、用来欺骗教徒的幻影!”
    此时窗外已有喧闹声传了进来,半边天空也被火把映红。奥古斯都向窗外望了望,站起身来,走到年轻骑士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地肩,微笑着道:“看来拉法拉什至少带来了十万信徒,而我们只有八十七人,你怕吗?”
    年轻骑士激动不已,然而转眼之间他就冷静下来,毅然道:“就算只有我跟您,我也不会怕!”
    “很好,你已经是一名真正的神圣骑士了。”奥古斯都赞许的道:“而一名真正的骑士,只应该为值得的事牺牲。”
    说罢,他放在年轻骑士肩上的手微微一动,瞬间就在年轻骑士的后颈上切了一记。年轻骑士一脸愕然,但已控制不住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奥古斯都伸手一招,铿锵声中,那把已跟了他数十年地长剑就连鞘飞到手中。血天使拉开房门,走向门外的黑暗,走向了拉法拉什的十万信徒和十余天使。
    在房门关上前的刹那,在陷入昏睡前,年轻骑士看到一双羽翼正在奥古斯都背后悄然展开。
    那一双羽翼,漆黑如墨。
    罗格徜徉在人流之中,有些茫然的体会着这座城市的躁动与疯狂。
    这是一座人口众多的城市,距离里尔城十分的近,不过是三天的路程而已。也许正因如此,里尔城的骚乱与动荡也波及到了这座城市。与里尔城一样,火炬、烈酒、狂乱和呼喊成了这座城市此刻的主题。
    几乎在每一个广场,每一个酒馆,就有有人占据了高处,慷慨激昂、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发表着演讲。看着那一张张扭曲变形、口沫横飞的脸,看着台下振臂狂呼的人群,罗格忽然感觉到十分滑稽。
    他们为何如此兴奋。是找寻到了真理了吗?此时此刻,想必他们一定是这样认为的。但在这万千狂野的人群中,又有几人曾经认真的思考过,他们所被告知的理念,一定正确吗?
    罗格惟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眼前所见的众生中没有一个知道即将到来的命运。
    “魔鬼已经现形。真理即将彰显!”一个声嘶力竭的男高音穿越了漫漫空间和重重障碍。毫无损耗的传入了罗格的耳朵。胖子小吃一惊,转头望去,见一个身披长跑的男人正站在一座雕像台座上发表着演讲。他精瘦如柴,然而音量极大,声音既尖且细,极具穿透力,也正因如此,才能穿越百米距离传入罗格的耳朵。
    “诸神的使者、伟大的先知拉法拉什已经看破了血天使奥古斯都的真面目。他号召一切真神的信徒走向里尔城,去讨伐魔鬼奥古斯都!”那个男子继续高叫着,尖细的声音若一根针,在城市的上空不住的来回游走。
    “杀死魔鬼!”
    “把奥古斯都钉在十字架上!”
    “烧死他!……”
    人群了。呼喊声转眼间盖过了那男子的声音。
    罗格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他与她,以及那些看透了位面与命运之人,无数次殊死的战斗,为的又是什么?是为了位面存在,为了维护眼前这些人的生存、自由和尊严吗?不过眼前再去思索抗争的目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身上曾经拥有过毁灭之主光辉,因此无法逃脱。既然不愿屈伏,那就惟有抗争到底。何况毁灭即救赎,他屈从与否,结局都是一样的。
    胖子心念微微一动,已然出现在那精瘦男子的身后。胖子一脚踢倒了十米高的青石雕像,又随手一抓,折下了那雕像的小腿,然后轮起这根巨大而奇异的石柱,向那男子的后脑砸去!
    “我将带领你们……”男子的尖叫嘎然而止。
    罗格拎起石像小腿,刚想继续砸下时,突然怔了怔。他看了看石像小腿,又看了看原本站着那男子的地方,尽管心中余恨难消,但也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再补上几下了。
    人群骤然静了下来,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的血腥现实。不知是谁带头高呼了一声:“魔鬼!”犹如一颗火星落入油海,人群中暂息的火焰再一次燃烧!
    看着疯狂涌上的人群,罗格冷笑一声,口唇微动,吐出几个简单的音符,身周即生成一圈缓缓流动的旋风。此时的胖子已非当日初窥魔法之秘的少年,他随手施展的魔法,不论高阶低阶,都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风很轻柔,轻柔如刀。数十个当先冲上的狂野之徒骤然停下身形,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隐现数十道纵横交错的红线。前方的人停了下来,可是后面的人不明就里,依然号叫着前冲。推挤之下,最前方的数十人纷纷倒下,他们的躯体还未着地,就裂成了数十块肉块,血水四射!
    信众虽然狂野,但还未完全失去理智。那些不小心踩上了尸块的人惊呼不已,纷纷驻足。然而在他们身后,更有数十倍的人在奋勇上前,他们刚一停步,立刻被身后的人给推倒,接下来,就是无数踏上来的脚。
    在高高石像底座周围,风依然在轻柔的吹拂着,但其利似刃的风无法阻挡近乎于疯狂的人群,不住喷溅的血雾也浇不熄人们心中的熊熊火焰。罗格沉着脸,将手中的石柱高高举起,又重重砸下。
    一下,二下,三下……
    仅仅数下以后,罗格就感到了厌倦。他举目四顾,见城中各处,已有数点圣辉正依次亮起,那是天使羽翼上的光辉。罗格再看了看四周那些悍不畏死涌上来的人群,轻叹一声,抛下了手中腥红色的石柱,转身向北方行去。他身影闪动,每迈出一步,就是千米之远。瞬息之间,罗格就已远去,广场上,狂野的人们没有发现他们的目标早已消失,仍然发疯一样向石像底座挤去。
    行走在夜色之中。罗格心中涌起的不止是厌倦,还有怅然。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微妙的变化。胖子年纪轻轻时就已身居高位,无数次在生死之间的经历使得他早已忘记了仁慈这个词。胖子虽不嗜杀,但在需要的时候,他绝不惮于杀人,不管要杀的人有多少。可是过往每次杀人,甚至屠城之时。他都将对方视之为人,视之为与自己相同的族类。
    可是这一次不同。
    这些人茫然不知自己将来的命运,不过是诸神藉以吸取信仰的食物而已,犹如猪羊于人一样。他们狂野为之奋斗的,只是向着沦为猪羊更近一步。也许正因如此,罗格在杀戮时,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是在杀人,而只是在屠宰着一群群的猪羊。他已不再将这些人看作是与自己相同的族类。
    所以他怅然。
    如此的话,此刻的他与那天上的诸神,又有何分别?
    胖子苦笑乐意下,将这些微的混乱都驱逐了出去。他骤然凝立空中,缓缓转身。冷笑着看着身后正全速追来的七点圣辉。
    片刻之后,夜空下多了七团熊熊燃烧的圣焰。
    罗格立于空中,目光再次掠过夜幕下的大陆。此时此刻,有几人正和他一样,正孤独地战斗着呢?
    他摇了摇头。转向了北方,正想离去时,忽然眉头一皱,又止住了身形。在他地前方,又多出了两位天使。他们身躯庞大、气息浑然与低阶天使不同。
    罗格脸上终于露出一些凝重之色。两位力天使,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也是值得认真一些的对手。何况他们与当日安德雷奥利携来的力天使又有不同,他们是直接从天界之门踏出的,本体力量受这一位面的影响要小得多。
    胖子眯起眼睛,向夜空中那颗闪亮得星辰望了一眼。那颗星辰,即是正在建立中的天界之门了。没有人知道建设一座天界之门需要多少时间,罗格也同样不知道。他只知道环绕着天界之门的数百天使中有高阶天使存在,想要接近天界之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而且天界之门一侧连接着这个位面,另一侧则沐浴在主神光辉之下,根本不是寻常神明所能毁灭得了的。何况既然天界之门已经开始在这个位面建立,那么就算毁去一座,另一座也会接着建立。
    这一切,既然已经开始,那就必然会走到结束。
    只是从那颗星辰高挂在夜空时起,并没有过去多久,甚至于这个夜都未曾完结,就已经有力天使从天界之门中踏出,开始巡视整个位面了吗?
    就在此时,星辰又闪亮了一下,流行群中分离出数十点色彩各异的流星。只是这一次的流星没有分散,而是汇成一束,笔直向罗格的方向飞来。
    “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
    罗格并不想决战时刻如此快就到来,他在夜色下游走,就是为了多斩获几个游离的天使。
    但他也不是十分在意决战时刻的提早到来。
    胖子笑了笑,右手一抓,巨大的死神镰刀已然出现在他手中。
    只是罗格的笑容忽然凝固,再次仰望向那不落的星辰。因为在这一瞬间,夜忽然变成了昼!
    昼夜颠倒仅仅是瞬间之事,因为有一道巨大至不可思议的电光横跨过半个夜空,无声无息地击在那不落的星辰上!那刹那间的强烈光芒,不光映亮了整个天空,而且完全压制住了星辰的光辉!
    当昼再次变成夜之时,响彻天地的雷声才轰轰传来。
    那不落的星辰已暗淡了许多,而它周围环绕飞舞着的流星也有近百颗骤放光华,包裹在熊熊圣焰中,向地面坠落,如下起了一场凄美的流星雨。
    几乎不给人思考的时间,第二道电光又穿越星空,再次击在星辰之上。
    不落的星辰更加暗淡了,看上去与寻常星辰已相差无已。那些环绕飞行着的流星,因为已经稀疏了许多的缘故,受的打击要小的多,只有四五十颗燃烧着坠落。
    数十颗笔直向罗格飞来的流星当即掉转了方向。转而向电光起处飞去。摇摇望去,那升起电光的地方,即是精灵谷地。
    罗格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身前的两名力天使,以平淡无波的声音道:“接受毁灭吧。”
    与喧嚣与的大陆相比。光明大神殿所处的秘境反而一片死寂。既没有光影的流动,也不闻些微声响,看上去,这里已完全变成了一片死域。
    呆滞的月色透过圣堂主楼高高的落地窗,照在了房间正中突兀的铁笼上。笼中立着一个如梦如幻的黑发银眸少女,她极缓慢地提起拳头,作势向笼身粗大的钢条击去。但是每一次,她都似是怕碰痛了手一样。距离钢条还有一点距离时,拳头就会收回去。任谁看了这一幕,都会觉得少女的选择是正确的,她的手雪白纤丽。几乎有些透明,柔嫩得似是稍与钢条碰触就会破损一般。
    她黑发保持着飞扬地姿势,银色双眸中似是弥漫着不散地水雾,一眼望去,在梦幻般的美丽中透出难言的凄美。
    她握拳。缓慢击向笼身钢条,又无功而返,如此周而复始,似是永无停歇。
    月色渐渐明亮起来,只是在这个夜晚,说不清透进窗户的,是月色还是星辉。
    少女显得愈发的焦急不安,银眸中的水雾越来越浓,终于,水雾凝成了一滴晶莹的水滴,顺着她若凝脂的脸上滑落。这一次出拳后,她不再退缩,而是死死地抵住。
    她的面容渐渐变得苍白,唇角隐隐有一道金色的血线流下,但是她的右拳正一分一分的前进,无限接近着构成笼身的钢条。
    寂静的室中突然响起一声霹雳,笼中电光缭绕。少女似是受了重击,仰天倒地。但她的努力并非全无成果,钢笼一阵震动后,那无形的壁障终于露出了一条缝隙。这丝缝隙转眼即逝,但对她来说,这已经足够。她张开樱唇,骤然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呐喊!
    那清越的喊声瞬间冲破了屋顶,穿云而去!
    刚刚的一击和呐喊似是耗去了她全部的力量,连那飞扬的黑发也顺从地飘落,化成一匹软绸,散落在她身旁。她艰难地喘息着,不知再过多久,她才能积聚足够地力量重新站起。
    她并没有等待太久。
    无形的壁障刚刚合拢,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的身边。在这时间流动近于静止的空间,她努力睁大双眼,试图分辨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毕竟那身影极为飘忽,认真看时就会完全消失不见。
    她用力眨了眨银色的双眸,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就在此时,一个意念波动传入了她的意识,那是她曾经无限畏惧、如今却极度企盼的,风月的意识:“你没有看错,我回来了。”
    少女展颜,努力露出了一个微笑,道:“真是……太好了。”
    风月和往昔相同的冷淡语气道:“你知道我正在找寻回来的路,也知道我回来后会发生什么。为什么还要给我路标?”
    少女笑了笑,艰难地将手伸向若有若无的风月:“因为……我帮不了他啊!只有……只有你可以……”
    风月沉默片刻,终于缓缓蹲下,轻轻握住了少女的手,道:“你是无法脱离这具身体而独立存在的……”
    “我知道。”
    风月沉默,只是握了握少女的手。
    “开始吧,我已经准备好了。”说罢,她闭上了双眼。风月凝望着她,这一刻,她的微笑宁定而安详。
    时间似已完全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风月再次睁开了双眼。那一双银眸清冷如昔,如软绸般的黑发也重新垂落如瀑。
    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托扶着一般,风月的身体徐徐飘起,凝立在笼中。她只是略略向钢笼望了一眼,即以右手握拳,一拳向头顶的钢笼击去!
    一片死寂的秘境忽然微微晃动了一下,而后一记轰雷响彻整个秘境!轰鸣声中,圣堂那数十栋宏伟之极的建筑纷纷倒塌。四下飞溅的沙土与砖石,风月那绝美的身影冉冉升上了高空。
    那凝聚了罗格无数心血、令他藉以自吹自擂了许久的钢笼,早已四分五裂,埋入瓦砾场中。变成了只能供后世人瞻仰思索的遗迹。
    风月略一辨识防卫,即冲天而起。向着无穷无尽的天外飞去。夜夜空下光芒一闪之际。那梦幻般的身影已消失无踪。
    “,还真难缠!难道这就要逼老子拿出真本事不成?”
    胖子嘴里一边不清不楚地骂着,一边用力将粘在手上身上的羽毛摘下来。忙了半天,他心头怒火又起,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力天使动也不动的庞大身躯上。
    费了半天功夫,胖子才将身上收拾干净,他一把提起插在一旁地上的死神镰刀。随意活动了一下筋骨。这一个简单动作,后果就是全身上下数十处伤口一齐牵痛,特别是那个贯通了他整个胸口的恐怖伤口。
    他伤口处的血肉不住蠕动着,修补着身上的损伤。只是罗格虽然不怕天界圣焰。但这种火焰造成的伤口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修复得了的。
    胖子双眼微闭,略养一会神,右手就又握紧了死神镰刀。
    不落的星辰又重新绽放光华,周围盘旋飞舞的流星已近千颗。而此刻立于罗格面前的天使也相应的由数名变成了数十名。
    胖子双眼缓缓自天使一张张全无表情的脸上扫过,然后笑了笑。吐出一口带血的痰,骂道:“真是麻烦啊,杀都杀不完!”
    罗格骤然挺直胸膛,背后三双缀满星辰的蓝翼悄然伸展至最大,无形的尊严瞬间已扩散至百米之外!
    “你们好大的胆子,对吾不敬,即是亵渎吾主迪斯马森的光辉!”罗格那平板、机械、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每位天使的耳边。一时之间,所有的天使都面面相觑,露出疑惑的神色。
    罗格眉头略皱,身周蓝色的星辉不住扩展,又是冷冷地哼了声。
    见罗格已然发怒,为首的天使立刻抛下了手中的巨剑,曲膝在空中跪倒。在他之后,数十位天使也同时跪倒在空中。
    高阶的天使大都习惯于在各个位面征战,为适应各位面不同的环境,他们也会相应地改变自己。因此对天使来说,体形外貌都不是判断的依据,惟一的分辩手段就是气息。在这些天使的感觉中,此刻罗格身上散发出的完完全全是星辰之安德雷奥利的气息。
    六翼天使身上承载着仅次于主神的光辉,也是他们完全无法违抗的存在。
    在所有天使都跪下的瞬间,罗格突然动了!
    他身影闪烁不已,如雷如电,瞬间已围绕着数十位天使转了一圈。当胖子回到原地时,死神镰刀依然在他手心中呼啸着盘旋不已。
    而那数十位天使,已在惊愕和不解中化成了团团耀眼之极的圣焰火球。
    胖子嘿嘿一笑,道:“看来我所料不差,天使们果然都没长脑子啊!”
    “也不见得啊!”胖子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温和而悦耳的声音。
    胖子心下一惊,缓缓回身,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位天使,正微笑着望着他。
    依然是那熟悉的星眸,依然是那六只缀满星辰的蓝翼,出现在罗格身后的,正是星辰之安德雷奥利。
    看着一脸愕然的罗格,安德雷奥利微笑着道:“虽然我也不聪明,不过你若想骗过我去,恐怕要变成吾主迪斯马森才行。”
    “这好像有些困难。”罗格慢慢地道。
    “好像是的。”安德雷奥利的声音永远都是如此悦耳。
    罗格的右手悄悄握紧了死神镰刀,他向夜空中那不落的星辰望了一眼,然后道:“既然连你都出现了,天界之门相比已经建成了吧?”
    “还差一些,不过距离完全减成已经不远了。”
    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扬起死神镰刀,身周的景物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盯着安德雷奥利的星眸。沉声道:“既是如此,那就动手吧!”
    安德雷奥利笑了笑,他本就俊美无匹,这一笑更是平添魅力。出乎罗格意料之外的是。这威能无穷的六翼天使完全没有任何提聚力量的表示,他只是向夜幕下那不落的星辰一指。微笑着道:“你看。你还有很多的敌人可以选择,我也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打这一场啊,各忙各的不是很好吗?”
    胖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会是一位六翼天使说出来的话?但罗格丝毫也不敢放松,毕竟从过去的记录看,天使与恶魔一样,都是从来不讲信用的家伙。而且现在的胖子是抱着拼死一个算一个的心态来迎接这最后的战斗的。所以他依然在不停的提聚着力量,转眼之间,他体内汹涌彭湃的力量已逼近了他所能操控承受的极限。
    但罗格仍然在提聚力量!面对安德雷奥利这样的对手,无论积聚多少力量都不会过份。而罗格获胜的惟一机会,也只会出现在一击的瞬间。
    生与死,都会在那个瞬间决定。
    看到那把已变得扭曲模糊的死神镰刀,安德雷奥利轻叹道:“罗格啊,就算你想继续这场战斗,恐怕也有人会不答应呢。”
    胖子冷冷一笑。道:“谁会不答应?”
    “我。”一个清冷若冰的声音突然从罗格身后响起!
    还未等罗格从愕然中反应过来,一只若冰似雪的纤手就从他身后伸出,轻轻巧巧的将已蓄势待发的死神镰刀从罗格手中夺了过去。紧接着罗格只觉得后颈一凉,又中了她一击。她的手冰冷而柔腻,与之肌肤相触实在可以说是至高的享受,可是伴随着触感而至的还有丝丝彻骨的冰寒。这丝丝缕缕的寒气完全无可抵抗,它们所到之处,罗格的一切已然提聚的力量都会烟消云散。
    在这一瞬间,胖子心中的惊慌远远压倒了惊喜,他只来得及说一句:“风月!你怎么会回……”声音就嘎然而止,然后身体再也不受他控制,缓缓向后软倒。
    风月左手一引,扶住了罗格下坠的身体,然后轻轻地道:“因为这并不是你的战争……”
    只是罗格已然失去了意识,他已经听不到这句话了。
    风月凝望着罗格,片刻才抬起头来,银眸转为冰冷,死神镰刀向安德雷奥利一指,淡淡地道:“开始吧。”
    安德雷奥利似是完全没有听见风月地话,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风月,许久,才低叹一声,道:“虽然我们注定是敌人,可是还是那句话,你还有其它地选择,我也有事要做。所以……我们没必要战斗啊。”
    不待风月回答,安德雷奥利就缓缓转身,向远方飞去。那缀满星辰的蓝翼闪烁了几下,就此消失与漫天的星辰融为一体。
    风月黛眉微皱,她看了看夜空中那不落的星辰,又望了望怀中沉眠的罗格,刚欲离去时,安德雷奥利的精神波动忽然遥遥传来:“这个位面的信仰之源已然崩坏,所以,吾主迪斯马森的分身很快就会降临的……”
    风月默然片刻,微眯起银色的双眼,望向夜空中那颗不落的星辰。终于,她似是下定了决心,双唇微张,从那冰色的唇中,有一缕寒气徐徐飘出。
    她以死神镰刀在虚空中一划,刀锋所过之处,立刻荡漾起重重空间波纹。仅仅是一记切割,风月就切开了空间壁障。
    她左手略向前一送,罗格就如河上的一叶轻舟般,悠悠地飘向了空间波纹。
    不过是数米距离,罗格飘得再慢,也不过是数息之间,就已飘流到了空间波纹前。
    可是这数息时光,于她,又何止数年之久!
    风月的手抬起又放下,每一次都情不自禁地想要将他拉回,每一次都强行压下。她知道,此次别后,将永无再见之日。
    风月忽然一声清啸,左手向前一挥,将罗格完全推入了空间波纹,然后死神镰刀一挥,斩断了罗格与这个位面地一切联系!
    她冲天而起,若一颗呼啸的流星,向夜空下那不落的星辰冲去!
    她再没回头……
    一声呻吟,罗格徐徐睁开了双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流转不定的光影。
    罗格蓦然坐起,因为沉睡前的一切都回到了他的记忆之中!
    无数能量的乱流呼啸着从他身边掠过,这个空间,没有方向,没有时间,他已然迷失在空间乱流当中。
    罗格暗叹一声,自语道:“风月啊,你一定想不到,我还是有办法回去的。这次无论如何,都是我赢了,哈哈……”只是他发出的笑声干涩无比,完全没有一点欢愉之意。
    罗格手轻轻一挥,面前的空间乱流就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一道游移不定的空间缝隙。他举步向前,可是在踏入空间缝隙前,竟又缩了回来。如是反复数次,罗格始终不敢踏出那一步。
    他并不畏惧天上的诸神,他只是怕知道那已注定的结局。
    终于,罗格跨进了空间缝隙。
    看起来罗格并没有沉睡多久。格罗里亚大陆上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天空中多了一颗极为明亮的启明星。
    远方的地平线上,天色已开始泛白,而在大陆的另一端,残余的夜色仍不甘心放弃最后的领地。只是在天的正中,那颗不落星辰的周围,已有数千的天使在环绕飞舞着。而在那数千名天使环绕的中央,又有一团极为耀眼的金蓝银灰三色光辉在变幻不定,并且越来越亮,看上去某个伟大的存在就要在这一位面定型。
    罗格凝立空中,缓缓扫视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他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心底又有不可抑止的寒意涌出,几乎将他的血液冻僵!
    他忽然全身一震,身影闪烁不已,瞬间已穿越了千万里的距离,落在了一座冰峰之巅。
    这是整个格罗里亚大陆最高的唐古拉冰峰。
    在峰顶上,正孤零零地插着一把深黑色的死神镰刀。强劲之极的山风每次掠过刀锋,都会发出凄厉的鸣叫。
    罗格缓缓跪倒在死神镰刀前,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刀身、刀锋。指尖上传来的每一记触感都是如此熟悉,似乎,似乎死神镰刀上,仍然留存着她的残香,她的冰寒。
    天上的星辰越来越亮,渐渐显出天界之门的真面目。随着一阵轰鸣,两扇大门徐徐打开,在门开的瞬间,可以看到门后无数天使已在整装待发。
    罗格猛然站起,仰天发出一记声嘶力竭的狂吼!
    他不再多言,只一把拔起死神镰刀,然后双足用力踏下,人已如电般冲上天际,飞向了天界之门!
    唐古拉雪峰悄然出现无数龟裂,然后轰然倒塌。
    罗格紧握着死神镰刀,身周不住喷发出无形的火焰,转眼间已化作一颗燃烧着的星辰,穿越了那尚未成型的伟大存在,然后迎着无以计数、羽翼之辉已汇成天河的天使,逆流而上,呼啸着冲入了天界之门!
    在这一瞬间,天河竟也断流!
    它旋即恢复了常态,继续奔涌向前。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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