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时间,就能触摸到魔网第六层,这确实是非常快。这很大程度上应该还是有奥沃指点的功劳,否则若是琼恩自己摸索,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若是换了别的巫师,听到这个消息,只怕会高兴得从梦里笑出来吧。琼恩也是个巫师,他也喜欢魔法,迫切希望能提升自己的能力……然而,现在他只想回家。
然而在这个问题上,奥沃的态度显然很坚决,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能否让我的同伴先离开……”琼恩小心地说。如果自己不能脱身,至少先让梅菲斯离开这种险地,走一个算一个,还可以让她帮忙去阴魂城报个信。
“不行,”奥沃一口否决,“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住在这里,她出去会走漏风声的。”
琼恩不敢再多说,怕触怒这老家伙。奥沃见他不再提起,也就就此带过,开始教他“法术默发”。在奥沃研究出的这三种技巧中,法术默发难度最低,最为容易掌握。而且,说到底,这其实也仅仅只是种“技巧”,并不是真正的“能力”,诀窍一说破,也就那么回事了。有奥沃这种明师指点,把握到了基本的门道,剩下来的事情也就容易。
一天时间,反复琢磨,琼恩已经大体掌握了初步的要领。“不错不错,”奥沃很高兴,“你学得很快嘛,比我预想得都好,就这样继续练习,我看再有十天差不多你就能熟练掌握了,继续努力。”
恩说。
回到房间,他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梅菲斯,少女沉默着,也无话可说。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似乎已经绝望了。
“先等等再看吧,”琼恩勉强笑着说,“我再找机会跟他说,至少先让你出去。”
梅菲斯微微摇头,“我答应过,永远跟随着你。”
琼恩叹气,也不想多说,撞上这种事情,两人心情都不好,彼此相对默坐,也没别的话好说。琼恩强打精神,取出魔法书,继续训练法术默发的技巧。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琼恩差不多完全掌握了法术默发的基本要领,接下来就是在不断的训练中熟悉强化了。这两天过得很平淡,没发生任何事情,琼恩也找不到机会向奥沃开口请求,梅菲斯安静地整天呆在房间里,读琼恩从烛堡抄录来的那本《塞尔的红袍巫师》。
这天晚上,琼恩已经回房间准备休息,一只幽灵飘飘荡荡地从门缝里穿进来,告诉琼恩:“大奥术师请你过去。”
不知道奥沃找自己做什么,琼恩不敢怠慢,连忙到了图书室,看见那死胖子巫妖正坐在宽大的躺椅上百~万\小!说。
他看的正是那几张薄金书页,银色的文字在灿烂流动,发出水一般柔和的光芒。
琼恩上前行礼,忍不住偷偷瞟老家伙手上的那几页纸。上次虽然什么都没看出来,反而头疼得厉害,但心中却一直惦记着。奥沃瞥见他神色,怪笑了声,“你还想再看看?”
琼恩连忙摇头。
“老师,”他心中一直不解,今天既然又看到这几张薄金书页,忍不住就问了出来,“为什么只有大奥术师才能看懂这上面的文字?为什么我又能看懂?”
“所以说你是天生的大奥术师材料嘛。”
“但我想总有个原因吧。”琼恩观察着奥沃的神色。
奥沃发出咕咕的怪异笑声,“这样啊,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就说给你听听也好,”他晃了晃脑袋,“让我猜猜,你对神术免疫对吧,连治疗术都不能接受,对不对?”
虽然不知道老家伙是怎么猜出来的,琼恩诚实地点头,“是。”
“想过是什么原因吗?”
“这个,可能是我天生体质特殊吧。”
奥沃哼哼了两声,扭扭粗短的脖子,“这么说吧,我这里有一本书,讲述的是帝国的历史,听说现在很流行,你有没有看过?”
他打了个响指,从空气中抽出一本厚厚的书来,琼恩接过,发现自己看过这本书,在烛堡的时候曾经翻阅,是安姆一位颇有名字的历史学家所著,讲述的正是耐瑟瑞尔帝国的历史。
奥沃吹了口气,历史书刷刷自行翻开,在其中一页停了下来,“这本书上有一句话,很有趣,”他将那句话重复出来,“大奥术师们普遍轻视神祇,认为自己是和神祇平等的存在,所以他们决不接受牧师的治疗,而宁愿去使用自己调制的药水。因为他们认为。接受牧师的治疗,就是接受神祇的帮助,这是对自己信念的亵渎,正如一位神祇是不屑于接受另一位神祇为他治疗的。”
琼恩也看过这句话,还有点印象。奥沃把这句话复述出来,是想说什么?
“琼恩,如果你是一位大奥术师,现在
了,你可以请牧师治疗,那么,你会拒绝这么做吗?
奇怪,话题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琼恩想了想,“我想,我应该不会拒绝吧。”他小心地说。
“是吗?为什么呢,说说看。”
“能够借助他人的力量,我想这并非是什么坏事,”琼恩说,“接受牧师的治疗,接受神祇的帮助,这并不意味着失败,也不意味着丧失平等地位,因此低神祇一等,这其中没什么必然联系。”
沃似乎很有兴趣地看着琼恩,“继续说,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如果受伤的时候,大奥术师不屑于接受牧师的治疗——那么难道在饥饿的时候,大奥术师也不屑于吃农夫种出来的食物吗?”琼恩鼓足勇气,大着胆子说,“受伤了,就需要治疗;正如饥饿了,需要吃饭,这其中的道理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不会种麦子,不会制作面包,这一切都要借助他人的力量,没有他们我就要挨饿,但我吃面包的时候,决不会觉得我因此低农夫或者面包师父一等;同样的,我受伤了,虽然可以喝药水,但显然牧师的治疗更快捷方便,那么我有什么理由抗拒呢?除非我身上没带钱,不想占神的便宜。”
继续。”奥沃要求。
“事实上,在我看来,因为这种理由而拒绝牧师的治疗,这并不意味着自信或者尊严,这分明是心理脆弱。如果真有自信,那么敢于接纳一切,不会畏惧外在;只有最自卑胆怯的人,才会这样过分敏感吧,这其实并不是轻视神祇,反而是因为把神祇看得太重,战战兢兢时刻警惕的缘故,”琼恩看着奥沃,“一位神祇不屑于接受另一位神祇为他治疗——为什么不屑呢?如果觉得接受对方的治疗和帮助,就是丧失了和对方的平等地位,那么我想这样的神一定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神吧。或者说,如果接受帮助,就会动摇信念,那这所谓的信念也未免太脆弱了吧。”
奥沃啪啪鼓掌,“说得好,”他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老师……”
“既然如此,你觉得是大奥术师们都错了,还是这本书写错了呢?”奥沃又问。
“这样浅显的道理,我都能够明白,大奥术师们又怎么会不懂呢,”琼恩赶快说,“所以很显然,是这本书的作者凭空臆想,胡说八道,压根就没有这种‘大奥术师从不接受牧师治疗’的荒谬事情。”
奥沃发出愉快的笑声,虽然听在琼恩耳朵里一阵毛骨悚然,琼恩,你错了;这位作者虽然是个傻瓜,但他并没有完全写错:大奥术师们,确实是从不接受牧师的治疗的。”
琼恩一怔,正莫名其妙,陡然脑中灵光一闪,刹那间反应过来,明白奥沃为什么绕这个大弯子了。
“老师,你是说……”
“我是说,大奥术师确实从不接受牧师的治疗,”奥沃怪笑着,“因为我们都和你一样,就算想接受神术治疗也办不到啊。”
短暂的震惊之后,琼恩随即回过神来。
“但是,老师,这依然只是表象,”他指出,“就和我能阅读那纸上的文字一样,这只是外在的表现,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知道了表象,自然就能推知原因,”奥沃说,“自己想明白,比我告诉你要有用得多。好吧,我再提醒你一句,琼恩,告诉我,什么是神祗的力量来源。”
琼恩皱着眉头,他对宗教学了解甚少,哪里回答得出这种问题,“是诸神所执掌的神职吧,”他最后很不确定地说,“执掌神职,就有相应的神力。”
“这不是真正的来源。”
信仰?凡人的崇拜?”
“差不多,”奥沃说,“可惜你还是没有真正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蒙对了点,不过没关系,以后慢慢想吧,”他往后靠着,将头枕在靠背上,仰望穹顶,目光仿佛能穿透这地下墓似的,直往无尽虚空,“对于神祇来说,信仰即力量。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你就自然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老师,您的意思是说……大奥术师们都是无信者,因为不信仰神祗,所以对神术免疫?”
么说,你也是无信者?”
“我……”
“大奥术师们从来就不是无信者,你当然也不是,”奥沃说,“好了,别说这些了,差点都把要紧的正事给忘了。”
琼恩这才想起来,奥沃找自己过来是有事情的,“您有何吩咐。”他赶快说。
件事情,得请你帮个忙,”奥沃在椅子上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点,“帮我当证婚人吧。”
证婚人?这肥巫
结婚了?
“老师,您又看上谁了……”
为什么要说沃瞪着眼,“听起来我很容易滥情似的。告诉你,琼恩,你老师我可是素来以专一著称的。”
琼恩连连点头,“我口误了,老师。那您这次是看上谁了?”
“就是你那位同伴呀,”奥沃轻描淡写地说,在琼恩耳中听起来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她可真漂亮,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听你叫她艾弥薇对吧名字真好听,”老家伙夸奖着,“比你那傻乎乎的名字好听多了。”
琼恩没空注意自己的名字傻不傻,他已经被吓到了,“老师,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这么严肃正经认真诚恳一丝不芶的人,会开玩笑么?”
“可是,老师,艾弥薇她并不愿意嫁给你啊。”
“你怎么知道?”奥沃瞪眼,“就算她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愿意娶她就行。”
“但您才认识她几天,并不了解她……您不知道,她的性格很恶劣的,而且是个圣武士,正义感严重过剩,动不动喜欢拿剑砍人……”
沃叹气,“不了解可以以后慢慢了解嘛,性格恶劣我会很耐心包容的,这些都不是问题啦。你不知道,琼恩,我一见到她就喜欢上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啊…了,跟你说这些没用,感情的事情,你这种年轻人是不会懂的。”
已经是我妻子了。”琼恩心一横,索性撒谎。
“是么,没关系,”奥沃很大度地挥挥手,“我不介意娶别人的妻子。”
可是我介意!
然而老家伙并没有和琼恩商量的意思,“就这么说了,”他说,“三天以后就举行婚礼吧,需要一个证婚人,就由你来担任好了了,作为我的王后,应该有一顶王冠……那么,我用那顶夏梵独角兽冠作为聘礼,你觉得怎么样?”他一边说一边点头,为自己这个想法而感到满意,“没错,那顶独角兽冠戴在她头上一定漂亮极了。”
“老师,”琼恩阴沉沉地说,“您真的已经打定主意了?”
奥沃点头,“当然,我做的决定,从来不会改的么,琼恩,难道你不为你的老师感到高兴吗?”
“我觉得您应该更慎重地考虑这件事情。”
沃盯着琼恩,“莫非我做事情,还需要听你来指指点点吗?”
“那么,希望您能如愿以偿。”琼恩说,躬身行礼,然后径直转身离开。
“他想娶我?”纵然梅菲斯再镇定,听到这个消息也微微变了脸色,“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我这么严肃正经认真诚恳一丝不芶的人,会开玩笑么?”
梅菲斯瞪着他,然后从他的眼神里确定这个消息是真的。她扬了扬眉毛,脸上微微浮起冷笑来,“好啊,”她说,“那么就让我看看,大奥术师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是不是脑袋被砍下来也不会死。”
“他是个巫妖,”琼恩说,“命匣不毁,他就是不死的。”
“那么就我死好了,”梅菲斯怒极反笑,“我是不会嫁给一具肥僵尸的。”
“我不会让你死,”琼恩按住她的肩头,“更不会让你嫁给他。听我说,艾弥薇,你是我的,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现在让我们冷静下来想办法,相信我!”
他在脑中快速回忆着自己所有学过的魔法,期望能找出可行的逃脱方案,然而一无所获;他回忆着这几天来的所见所闻,期望能找到奥沃的疏漏或者破绽,然而最终失望了;他展开奥沃给他的地图,想找出一条逃跑的路线,但最后发现这是徒劳的;他把自己怀里所有的卷轴、药水、各种魔法物品都掏了出来,摆在桌上,一件一件地检查着,想看看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但似乎全都没用。
难道真的没希望了?
琼恩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移着,脑中千万个年头纷至杳来,思维一时陷入完全的混乱。虚弱的无力感侵袭弥漫而来,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黯淡的灰色,但突然间,他的眼光被桌子上的某件闪闪发光的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他刚刚从次元袋里掏出的东西之一,因为完全没用,直接就被扔到一旁。
但此刻,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稻草一般,他看到了一线渺茫的希望。
“艾弥薇,”他说,“我想,我们可能有救了。”
好吧,快逃跑了,那么,猜猜怎么逃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