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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魃道 第410节
    血腥的味道瞬间压盖了身体的疼痛,我不顾一切奋力挣扎起来,在他突然试图用膝盖顶开我双腿的时候,一把抽出被他压在身下的手,用尽全力抓向他那道受伤的胸膛。
    伤口内的血随之溢了开来,染满我整个手掌,他却既没有停顿,亦没有阻止。
    只兀自将我困在他怀里,兀自纠缠着我的嘴唇,无所谓那些血,更无所谓我持续而疯狂地对他伤口所进行的□□。
    最终我只能停了下来。
    无法令他因疼痛而退开,便只能带着满手余温未散的血,我慢慢掐住了他的脖子:“滚开……你给我滚开……”
    铘无动于衷。
    清冷眼神反衬着我奋战后的挫败,而他眼里那抹暗紫仿若地狱的鬼火,毫无温度地将我由内而外,焚烧得干净彻底。
    直至最后一点声音从我僵硬喉咙里沙哑而出,他终于没再用他嘴唇继续折磨我。
    停顿下来,他松开手静静看着我,任由我不敢松懈地继续抓紧着他的喉咙。
    随后他道:“你哭什么?又在执着些什么?你现今所执着的一切,无论是关于那妖狐,关于我,关于过去、眼下、以及未来一切的一切,当到了你死去的那一天,全都会在重生的你的记忆中,被剥除得干干净净。正如无霜城一战之后,你就再也无法记起那些曾经与我携手并肩的每一天。所以,你有什么可执着?这身子甚至都不是你自己的。”
    轻描淡写,无论他的话音亦或神情。
    所以不等他把话说完,我十指用力,猛将他喉咙抓得更紧:“但灵魂是我的,感受也是我的。”
    铘纹丝不动。
    目不转睛看着我嘴唇,似在感受它们僵硬中的愤怒,然后他忽然问我:“那你可知晓一直以来我所有的感受么?”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不是你身边的一条狗,梵天珠。”
    “我从来就没认为你是……”
    “我追随你,为你压抑自己的性子两千年,本是为了当年你所做的那番承诺,而不是为了看你变成现在这副窘迫的模样。”他打断我的辩解,“当你丧失了度我回归天道的力量,你还指望我对你仍能如以往那般一样么?”
    “当然不指望。”我皱眉,为他这番话里的言不由衷:“但我也知道,你之所以追随在我身边,并不是为了回归什么天道,只是因为被那件你无法抗拒的东西束缚着。所以,你为什么要作茧自缚?”
    “你说我作茧自缚。”
    “没错。”我斩钉截铁。“既然现在那件唯一能束缚你的东西并不在我手里,既然我如你所说已失去了度你回归天道的力量,那你为什么还不离开。天大地大,哪里不是你可自在翱翔之处,若你真的那么想要回归天道,当初又怎么会轻易离开那个地方??”
    话音未落,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铘的身上涌出,压迫得我一时难以呼吸。
    因此不由用力挣扎了一下,指甲在他脖子上划出深深数道伤痕,但他对此无动于衷。只俯身慢慢靠近我,朝我冷冷一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始终能执迷不悟,在面对他的时候。”
    “什么意思。”
    “从那妖狐踏入这地方开始至今,他迟迟不愿与你相认,我想你一定知道是为了什么。看破不说破,他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当必须看着你死在素和甄手下时,不至于狠不下那颗心。而你对我这番话没有任何反驳,想必因为我说中了你心里所想,对么,神主大人。”
    我沉默。因为他说得没错。
    “所以想必你不会不明白,你在这儿存在的唯一意义,只不过是那只妖狐所等待的一个死的结果而已。”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是在逼我放弃你对么。”
    “是的。”他说话时的目光仿佛是想将我撕碎。我喉咙发涩,遂鼓起勇气继续坚持:“我说过,那件唯一能束缚你的东西并不在我手里,所以你现在完全可以不用管我。”
    “可是我却又放不下你。”
    简单一句话,细如微风飘过,让我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说什么?”
    “我放不下你。”
    第447章 青花瓷下 六十三
    铘的话让我错愕。
    本以为最后的最终, 铘会在我无休止的坚持里对我发泄出他眼里聚集许久的怒气。
    但没想到等来的会是那样一句话。
    为此有些不知所措时, 铘伸手抚向我的脸, 目光由上而下,仿佛打量一个陌生人般仔仔细细朝我看了两眼:“你知道我始终是放不下你的, 两千年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所以你可籍此为所欲为, 违背你们这些力量卓绝的神明本该所尊重的一切, 无视历史可能出现的崩塌,选择与素和甄站在同一立场, 将我困在这地方以扭转未来的一切?”
    我一口气问道。
    “没错。”他回应得干脆又直接。
    我沉默了阵,朝他笑笑:“而你这样做的结果, 无非跟那妖精一样,也只赋予了我在这儿存在的一个唯一意义。”
    “什么意义。”他手指停顿在我嘴角处。
    “如果一切真的按照你同素和甄觉得对的方向去变化,那么未来将不会再有我。我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抹去, 世上所留的,只有你们一心想要的那个我,而不是我这个作为我个体的、属于我自己的我。所以,我对你来说, 同样不过是所等待的一个死的结果而已。呵,我说得没错对么。”
    说完,见他目光静若止水,我带着嘴角残留那丝笑,重复问了句:“我说得没错对么。”
    “是。”他点点头。
    “那你们三者有什么区别。”
    他没回答。
    目光依旧清冷。
    冷得仿佛无动于衷。
    随后猝然低头,他将嘴用力碾压在了我的唇上。
    我没有挣扎, 甚至也没有抗拒,只再次朝他笑了笑,在他嘴唇底下轻轻对他道:“你吻错人了,齐先生,我不是你想吻的那个她。”
    他嘴唇蓦地一冷,动了动却没有吭声。
    “事实上,你们全都找错人了。”
    “你们总不愿意承认,你们想要的那个她早已经死了。”
    “现在你们只一心想要杀死我,去换回那个不知道飘去了哪里的亡魂。”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来这里后我曾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现在知道了,我只做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替她而活着。”
    话音刚落,我突然发觉铘的脸上闪过一丝颇为令人费解的神情。
    这神情并非是因了我的话,而是他身后忽然袭来的一股风。
    风里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味道。
    似有若无,却因为某种熟悉,所以察觉起来毫不费力。它令铘闪电般起身将他衣裳迅速裹到我身上,随后冷冷往身后那道窗户外看去。
    窗外无人,只有风吹着树梢轻轻地动。
    然而不多久后,风与树之间似隐隐勾勒出一道人身的轮廓。
    修长,挺拔,飘逸间带着一种人类无法释放出的妖娆。
    紧跟着一道话音从那方向似笑非笑地传出:“不愧是麒麟王,连当年守着瑶池的那道屏障也能轻易放出。”
    “不愧是九尾狐,连挡得住应龙的里之界也能轻易闯入。”
    突然得有点不太真实,狐狸和铘的对峙。
    一个背对着我,一个难辨踪影。
    不知是否因此,他俩终于面对面站在一起时的场面,并不是想象中那种敌意和杀戮。
    一切是平静的,和缓的。
    当然,也是针锋相对的。
    “说实话,你这会儿真的出现,多少让我有点意外。”不知过了多久,铘的话音再次打破两人间的沉寂。“在时机成熟前你不应该会出现在我面前,我知道你不是个轻易舍得打乱或废弃自己计划的人。”
    “我自然不会舍得。所以这会儿并非是为她而来。”
    “那你为何而来。”
    “诚然,她的命盘现如今已经被彻底更改,所以她对我来说已没什么用处。”
    狐狸的身影在树影间摇摇曳曳,我抬头想看他说话时的样子,但完全看不清楚。他轮廓就像一道会动的冰。
    “我得承认,在认出她之前,在由此而慢慢对你的做法理出点头绪之前,我确实未曾料想你会用这方法来与我争夺她的命。”紧跟着他又说道,语气跟他身影一样让人捉摸不定,“但这么做代价实在有点大不是么,一个身体内同时承载着两个梵天珠魂魄的凡人,逆天而行,你这么做堪比当年私下凡间的罪行,也是在亲手扼杀你其中的一个主人。诚然,活着的那个自然是你要留住的,但死了的那个,你不会遗憾么?”
    “你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个?”铘问他,目光不动声色。
    狐狸似乎轻轻笑了下,模糊不清的身影在风里轻轻晃动:“我想知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见铘沉默,他径自往下说:“你我都清楚得很,她早晚是会死的,早晚进入轮回,早晚重生出一个新的她。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节骨眼,你要用这种逆天的方式去改变她的命,阻止她原本已定好的未来。这对你究竟能有什么好处?”
    说到这儿,狐狸停顿片刻,似在沉默中看着铘那双无动于衷的眼睛。随后道:“亦或,你用了什么方式,看到了一个你所不想要的关于她的未来。
    然而,你真的舍得么,麒麟?留下一个,你势必要亲手杀死一个。
    我知道你做不到。
    毕竟,为了达成目的可不惜任何代价的那个人是我,不是你。”
    “你究竟想说什么,妖狐。”一言不发听到这儿,铘终于打破沉默。
    “我想说的,我刚才早已说过。”话音再次停顿的间隙,我感觉狐狸将目光悄无声息地移到了我脸上。
    虽然看不到他眼睛,但能感觉到他的目不转睛。那样定定朝我看了一阵,他一字一句对着铘道:“你从来无法对她的安危袖手旁观,我却可以。所以为了达成我的目的,我可以不惜任何代价,甚至她在你手上的那两条命。”
    话音刚落,仿佛天崩地裂,整个屋子在一声惊雷般巨响声中颤抖着碎裂。
    那不知是何许样一番力量,把这建筑如同棉絮般肆意撕扯和碾压,由此激起的漫天尘埃中,不见了窗外那道似有若无的身影。
    见状铘正要追出,但回头看向我,他急转身义无反顾往我身上扑了过来。
    一道横梁在他将我抱紧的瞬间,砸到了他身上。
    他身躯一瞬间变得僵硬,不知是疼痛还是抬头刹那看到了什么,但纵使肌肉绷紧如石,他始终无法推开身上那根横梁。
    “走!”于是他低低对我喝了声。
    我没动。循着他视线,我看到狐狸一身白衣高高在上,在四周诡异的气相中仿若神祗。
    原来他并没有离开。
    屋外朗朗清空下浓云翻涌,屋内平地悍雷中浓尘滚动,他站在房顶被撕扯出的缺口处,脚下踩着那根断裂横梁的残余,隔着雾茫茫一片的尘埃,用他那双清透无比的碧绿色眸子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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