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暂时达成了一个协议,煜对她的抵触虽没有减少,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防备。张芸芸找了个离他不远处的草堆也躺着睡了,她彻夜未归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发现,到时候又该怎么说。
她躺下的时候,煜睁眼看了她,幽黑深邃的眼眸闪烁着令人不解的光,复杂难懂。
第二天天还未亮,张芸芸就醒了,略微收拾一下,拿着昨日带来的包袱。
“今天中午我还会再来,给你带些可以存放时日的吃食,衣物。若是有人找来,你记得躲好,不过这里地处偏僻不应有人找来。”
煜昨晚睡得虽晚,环境安逸静谧,竟难得睡了这段时日的唯一一次好觉,张芸芸起身时刻他便醒了。清晨朦胧白雾中,看着人影一点点消失,连着洞穴里最后一点余温也带走了。
她挑了条小路走,路上时不时摘些树上的果子,此时的天气这些果子竟甜滋滋,不时还碰上与她一样摘果子的族人。
“小芸也早起摘果子啊。”
“是啊,这时候的果子甜。”张芸芸笑着回道。
快到家门口时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人,竟是令四,看着方向像是来找她的。
“令四叔,”待人走进,她唤道。令四是奴隶场的大管事,是族长亲自认命的,在族里也有一定的地位。
令四看着她手里提的果子微笑,眼角的褶子堆起,看上去颇像一个不怀好意的人,“早上什么时候出去的,昨晚小允来找你,说是人不在,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他随口一问不要紧,到是让张芸芸惊出一身冷汗。别看令四现在笑眯眯的,对待奴隶和奸细时,有的是残忍狠毒的手段,前不久刚将一个被捉到的奸细五马分尸,为了威严和震慑还请了全族的人观看,活生生给张芸芸吓出个心理阴影。
闻言,她笑了笑,“昨天出去寻食的,回来倒头就睡了,可能是太累了没听到吧,今天一早起来就又去找了,这有些果子,我尝了挺甜,您拿着吃。”说完,不吝啬地从袋子里拿了两三个果子在手里,把袋子给了他。
张芸芸是他捡回来的,最初也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没什么嫌疑后也就解除了监视,还因为她的算术好给了个职位,当下对她的解释也没怀疑。
其实令四的心里是藏有私心的,他最小的儿子小允至今为止没有女人,族里也有不少的人家愿意将女儿嫁到他们家,但是没有一个入了他眼的。唯独这个张芸芸,能说会道,算术好,模样还不错。
“马上就要到庆典了,这段时间还是尽量少出去为好。”多跟小允相处相处。
羲族有个一年一度的祭天庆典,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几乎全族的人都在为此做准备。令四是越看张芸芸越满意,知道她未必看得上小允,他打算在祭会上求族长为小儿子和她订婚,一来给了她张芸芸极大的荣耀,二来有族长在,不怕她不答应。
“也就是家里没点果子,嘴馋了,往后就不会常出去了。”以为令四是觉得她在逃避劳作。
话到最后,令四才说出他来的目的,原是他要跟族里的勇士出去采集一些物资,恐要用好几天的时间,这段日子奴隶场就她跟小允一起看管,另外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然后提着那袋子果子就走了。
张芸芸接了水洗了把脸,再收拾一番就去奴隶场了。奴隶场不大,除了她跟小允还有几个人外,其余人都是被看管的奴隶。她到的时候,小允已经到了。
他颇为悠闲自在地坐在土堆的高台上,看着不远处走来的女人,身姿曼妙,皮肤白皙,是一眼就能在人堆里发现的女人。想到昨晚父亲跟他说的那番话,他年纪十九,部族里的其他男人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能出来捡物资了,他却迟迟没有一个女人。
而张芸芸就是父亲给他看好的人,随着人越走越近,他嘴角轻晒,他的女人必须得是温柔娴淑,温文尔雅懂得伺候男人的女人,眼前这个张芸芸没有半点符合他的要求。
怎么配成为他的女人,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
张芸芸远远的就感觉到这股细致丝毫不避讳的打量,自她第一天到奴隶场起,小允就看不惯她,嫌弃她是个女人,甚至处处给她下面子。对于她来说,小允不过就像一个刚上大学的小男生,脾气又臭又硬,却也没什么坏心眼。以前对于这样的人她一向是以冷漠应对,不过鉴于他父亲是令四,她偶尔回应几次,不至于两人关系太尴尬。
但是这个打量的眼神,跟其他男人打量囚禁的女奴一般,让她有种被待选的感觉,着实让人不舒服。
“这些奴隶起的都比你早。”她刚一走近,小允就指着底下站着的奴隶不满道。
“今天早起去摘果子了,回家又遇上令四叔聊了一会儿,所以来的有些迟了。”相比小允毫不掩饰的指责,张芸芸就显得淡定多了。
一看到她这一副仿佛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小允就觉得气闷,不由得脱口而出的话就更加刻薄些:“听说昨晚你是睡的太沉才听不到我的唤声,”他仔细盯着张芸芸的面容,生怕错过一丝不对,“我连敲带喊,连邻居都叫醒了,你却没反应?我看,不会去找到哪家男人偷情了吧。”
此话一出,旁边几个族人看着她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似她这样的女子身边早都有男人了,她却孑然一身,现在想想那个相好的家里不会是有个母老虎吧,这样一想眼光不由更同情了些。
这么多男人,找谁不好,偏找个让自己受委屈的。
她没理那些人的眼光,也没再搭理小允。她发现,越搭理这人,他越来劲,索性道:“你爱怎么想怎么想。”脚步一跨,远离了这片地,领着她管的那些奴隶去了田地做活。
小允的脸色则变得铁青、僵硬。长到这么大,还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人敢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方才他说完也没见她反驳,难不成是真的有个男人?
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就如一汪沸腾的泉水,久久不能平静。
趁着奴隶们在田地里干活时,她在周围转悠,又摘了不少的果子。到了中午,将这些奴隶又带回奴隶场,小允一看到她就想到那个可能,脸色又耷拉下来,张芸芸只以为他是不想看到自己,交代了旁人两句就走了。
“下午我有点事,部族村东头老刘家有五亩地还未种,偏他身体不好,到时候你先带着他们去,我随后便来。”
她还未来到部族之前,这些奴隶是日出而作,月升而息,一天到头但凡有点懈怠动辄遭到殴打,死伤人数急速增加,任务量堆积。后来,她便作了个规定,将一天分为上、中、下,做活只在上、下做,没想到活量比原先还要完成的快。
她先回了趟家,拿了许多平常做的馒头和干果,令带了些被褥和衣物,趁着没人的时候找了条小路上山去了。
她走后,煜平躺在草堆上,眼神清亮,久久未能再度入睡。周围很平静,除了外间同样早起的鸟儿,这个洞穴里能听到的声音只有他的呼吸声。往常正是拿鞭子抽打他起来做活的时间,但是现在他躺在这里,那些人却还在平安的活着。
如果昨天他死了,雨照常下,鸟儿照常早起觅食,那些人照常做事,他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鸟儿,活着跟死去没有什么区别……没人会知道他,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
除了,张芸芸。
他一动不动,不知一个人思考了多久,直到嘴角翘起一抹无辜可怜又悚人的笑,一个可怖又骇人的想法开始慢慢在心里生长。
日头高升,林子里的鸟儿为了躲避晒人的日头不知到哪去了,此时偌大的山林竟连个鸟的声音都听不到,仿佛世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突然,一阵稀碎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个宁静。
会是谁?她吗?
恐怕连煜都没发现,他望向洞口时的眼神有多么渴望。好在,上天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来人正是张芸芸。她背上扛着一个麻袋,额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似乎赶路太匆忙,忘了歇息。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她喘息着将身上的袋子放下,看着躺在草堆上的煜问道。
这鬼天气,也太热了。
煜看着她,心里有了一种奇异的微妙,被人关心的感觉……
“我没事。”他道。
躺在草堆上,连动也没动过还说没事,当自己是神吗?张芸芸心里腹谤。伸手从袋子里拿出个麻布,是她自己剪的,当做他这段时日的毛巾。在他说话的当头浸湿,拿过他的手指,将上面的脏污细细擦拭。
两只手掌触碰的刹那,似是冰与火的交集,像是比物理反应还要强烈的化学反应,在心里如一根爆竹噼里啪啦。煜的身体仿佛触电般,僵硬到不知所措。眼神错愕地看着低头仔细认真为他擦拭的女人。
他这一系列惊愕的反应,没有引起张芸芸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