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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节
    ☆、一七八,一念之间
    “聂小姐,有人举报你和这件洗钱案有关,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临讯室密不透风,一盏照明灯直射在桌面上,惨白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微微生痛。身穿刑警制服的年轻警官坐在他对面,她的头顶,就是监控摄像头,另一边,录音器正在无声的运转着。
    这样的场景,聂素问以前从来不敢想象。她不知道自己一张口,会不会就成为将来的呈堂证供,内心只是一片的空茫。
    “聂小姐,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聂素问低垂着脑袋,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与我无关,在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刑警对着监控摄像头无奈的耸肩。
    就在这时候,临讯室的门被人推开,一张熟悉的脸孔闪进来。
    刑警诧异的起身,顾淮安一身陆军军装,肩头两杠两星闪烁,他递上手里的文书,解释道:“我是中国陆军特种兵狼牙特种大队的中队长,你现在审讯的这名嫌疑人可能和军警联合调查的贩毒大案有关,上面已经调令,我可以参与这起案件的审理,职位等同于你们的大队长。”
    那名年轻刑警不可置信的拿起调令文书,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又看看顾淮安身上的肩章,同时,他的耳麦里已经传来上级指示,大约是令他离开临讯室,刑警发出一声不屑的哼笑,耸耸肩走出了临讯室。
    军警本是一家,然而在现实磨合中,公安部对部队的积怨颇深。因为警察是不可以逮捕现役军人的,但日常执法中却有军人仗着身份为难警察,甚至大打出手的,而军部实行演习,往往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征用市区警力资源,尤其是特种部队的渗透训练,常常搞得市区警力鸡犬不宁,这次连他们抓个洗钱案的嫌疑人,部队的都要来掺一脚,难怪年轻的警官心有不满。
    聂素问怔怔看着走进来在她面前坐下的顾淮安,这才发出声音:“顾队长……”
    “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我吧?”顾淮安的口气还算轻松。
    “陆铮他……知道了吗?”
    顾淮安既得知她被捕,那么陆铮应该也……
    她问着自己便先沉默下去,她可以在警察面前保持缄默,可是该如何向陆铮解释呢?其实铁证如山,她解释不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她竟然扯开唇笑了下。
    顾淮安拿出手里的资料,那些正是素问下午在茶室看过的录音带和照片。
    “你是聪明人,单凭这卷录音,他们证明不了你参与洗钱案。但是……这些照片比这卷录音带更致命。”
    他话锋一转,将那些照片一一在审讯桌上摊开。
    素问的眼神一颤,远没有当初在茶室时的淡然。她没想到这些照片现在已沦到人手一份的地步。
    其实她跟谁在一起过,那都是她自己的事,并不关这些人的事,就算公开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眼前的是她熟悉过的人,这样面对面的坦诚开来,总让她感到一丝不舒服。
    “这些照片是他逼你拍的吗?”
    顾淮安口中的“他”,正是照片里的那个“他”,郝海云。
    素问慢慢扫视着那些照片,淡淡的摇头:“没有人逼过我,是我自愿的。”
    她看见顾淮安眼睛里露出遗憾的神情,那种眼神,很难用言语去描述清楚,或者连聂素问自己也看不透,那或许是……哀其不争的眼神?
    连顾队长也觉得她是配不上陆铮的吧?
    那些照片,除了以卧室为布景的,还有不少是在素问后来租住的胡同里拍摄的,这部分照片有些模糊,有些清晰,人物均无视镜头,似乎并不知已被相机捕捉。聂素问穿着睡衣视若无睹的在郝海云面前走来走去,两人看起来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相处。还有一部分照片里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她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孔,穿着各种与她风格不搭的衣服,摆出些刻意牵强的姿势,仿佛是为了应摄影者的要求。不难想象,这个在画面外捕捉这一幕的摄影者是谁。这也是起初素问格外反感郝海云的原因之一,他会常常拿着那个女人留在衣橱里的衣服,强迫她穿上,然后模仿那个女人的神情姿势,那时候她觉得郝海云简直就是一个变态!
    可现在,她看着这些有了点岁月的照片,却觉得淡淡的怀念。照片里拥有着青春姣好的面孔,却活得冷漠而恣意的少女,竟然是她……年少轻狂的岁月,一去不复返,现在的她,活得现实,蝇营狗苟,那些年少追逐的梦想,早已被家庭,丈夫,油盐酱醋,磨灭成了记忆深处的一点泡影。
    她后悔过吗?恐怕现在连后悔这件事本身都想不起了。
    她沉溺在回忆中不可自拔,是顾淮安的问话将她叫醒:“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人的。警方盯了他十年,一直没能逮到他的尾巴,现在他更跟西南最大的贩毒集团扯上关系,这是个将盘踞在国内的毒品贩毒网连根拔起的大好机会,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不要隐瞒。”
    素问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顾淮安脸上闪过一丝焦急:“你不用担心,你说出来,我们会派人保护你的家人和你的安全。”
    他以为素问受人胁迫,或者有什么后顾之忧。
    可在她记忆里的郝海云,只不过是个有点偏执得过分了的大孩子,一个三十四岁的孩子。不然他不会人生的前三十年里都为了一个抛弃他的女人醉生梦死,然后这四年又对她不依不饶。
    有时候她回头想想,郝海云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的事情,他只是手段偏激,为人太过主观强势,相反,反倒是她,一而再的利用他,伤害他。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从没告诉过我他在做什么,也从不会带我去酒吧夜总会那种地方。”
    聂素问这番回答,等于间接承认了她的确和郝海云有过一段。于是在顾淮安心中,这句话偏袒的成分似乎更高。
    “你要想清楚,涉黑涉毒都比这件洗钱案不知道严重多少倍。”他试图最后说服她。
    “我说的都是实话。他不让我到处乱跑,我只要走出那扇门,就会有保镖盯着我,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顾淮安无奈的叹了口气。片刻后,他拿起笔,准备起身离开。
    素问叫住了他:“……我能见见陆铮吗?”
    顾淮安转过身:“要看他愿不愿意申请进来看你,你现在没权利要求见外面的人。不过警方现在手中证据不足,只要你肯如实交代,很快就能出去,不然的话,就要取保候审或者等到整件案子结了以后才能放人。”
    素问抬起的手一下子瘫了下去。顾淮安的意思是……如果陆铮不肯原谅她,她就要一直待在这等到案子水落石出?
    *
    陆铮坐在广场上供行人休憩的长凳上,不知道坐了多久。这里是繁华闹市的中心,仰面便是密密麻麻的钢铁森林,不知道有多少成功人士在这里铸就了自己的传奇,而此刻,他却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他垂着头,手肘撑在双膝上,兜着脸,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许就像个游街的怪物。
    行人在他面前川流不息,也有人停下歇息,但都会绕开他,坐到别的椅子上,或者大理石的台阶上。
    直到夜幕降临,一个人悄然坐在他身边。
    陆铮抬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燕北?”
    曾经,他和萧溶,燕北并称为铁三角。
    之后,他和萧溶闹翻,燕北回到c市。
    如今,听闻萧溶出事,他又回到了北京。
    燕北眯眼一笑:“我是不是看错了?怎么你报仇了,却还是一副斗败的模样?是谁这么大本事,能把你整成这样?”
    陆铮哑然,用掌心揉了揉脸。或许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失败。
    燕北二话不说拽着陆铮站起来:“走,去吃饭去。我刚下飞机,还饿着呢。”
    他也不管陆铮吃没吃过,事实是,陆铮从中午就什么都没吃过。只是他现在脑子里非常混乱,对燕北这个提议显然没多大兴趣:“飞机上不是有飞机餐么?”
    “那是人吃的东西么?”
    燕北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拽着他往前走。
    陆铮摸摸口袋,把手一摊:“随便你,我身上半毛钱也没有。”
    他说的是实情。出来的时候哪能想到会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的事。
    燕北无可奈何的摇头:“你这两年是越过越成葛朗台了。”
    陆铮低头走路,没有作声,忽然他停下来,若有所思:“算了,你给我些零钱,我还是打车回去吧。”
    燕北站住了,双手插在裤袋里,将脚边的一片枯叶踢进人行道旁的灌木丛。
    “你不是宁可在广场上坐着都不回去的吗?现在想通了?”
    陆铮惘然。原来燕北什么都知道,他早已看清了一切。
    他索性实话实说:“我原本是不打算回去的。不过我在这坐了一下午,想了想,避着也不是办法。燕北,你跟我一块回去,也算帮我个忙。我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怎么单独面对她。”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种事外人怎么插的上嘴。有什么话摊开来说就是,夫妻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不懂。”如果素问真的一早肯跟他说,也许事情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燕北说不清陆铮嘴里的“不懂”,是因为聂素问不是他的爱人,所以他并不那么在乎她隐瞒过什么,或者和谁有过一段过去。
    他问:“如果你老婆告诉你,她没有帮萧溶做过任何事,也没有和照片里的男人发生过关系,你信不信?”
    陆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信。”
    “那不就结了?”
    “我当然相信,我知道素素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是为她辩解啊,不管照片里的是真是假,那都是过去的事,她现在……”
    “我知道。”陆铮的反应之快令燕北诧异,“猜到和亲眼看到是不一样的!”
    陆铮快走了几步,燕北没见过天塌下来都满不在乎的他这么焦躁不安,“淮安给我看过类似的照片,那时候我以为我能容忍。我不停的对自己说,她现在是爱我的,只爱我。可是我闭上眼睛,那些照片就在我眼前,我记得那个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每个位置,同是男人,我知道那种眼光的意义,我受不了……再说,这件事闹大了,我怎么向姨妈交代?我要说服她,让她接受她的媳妇儿和一个黑道的龙头老大厮混了那么久,还拍了照片让满世界的人都有眼福欣赏?我不能不为她着想,她身居政坛那么多年,不能因我而晚节不保……”
    他想起外公去世时的情景,没多久,他就因涉嫌肇事进了局子,让整个陆家都因他而蒙羞。
    他活了这么大,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外公,他不想再拖累陆文漪。
    “你要跟她断了?”燕北不可置信的问。
    陆铮茫然的摆头:“不行,她现在肚子里有我的孩子,我不能不负责任。所以我觉得我该好好想想,最起码现在我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
    ……
    ……
    然而陆铮和燕北到家后,面对的却是空荡荡的屋子。客厅里弥漫着浓郁的煲汤的鲜香味,燕北鼻尖耸动,循着香味就往厨房钻去,嘴里还念叨着:“弟妹怎么知道我饿了……”
    厨房的灶台上,用开到最小的微火温吞炖着一只砂锅。燕北忙不迭的揭开锅盖,看到锅里早已烧得快干了的鸡汤,不禁皱起眉来。
    “弟妹到底出去了多久啊?这汤都烧干了。”唉,可惜了一锅好汤。
    他贼心不死的找调羹要去试试这最后一点汤底的味道,被陆铮一巴掌拍开:“别闹了。”
    他关掉灶台的火,看着锅里烧得几乎见底的汤,想起中午时,他们还那样甜蜜,她系着围裙手里举着汤勺,仰着脸任他亲吻她的额头。他答应过她,会回来陪她喝汤。
    可是这一走,竟然物是人非。
    他心里忽然有点乱,匆忙拿起手机拨打素问的号码,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燕北趁他不注意,又拈起筷子,撕了块鸡肉放进嘴里,鸡肉被炖得都快化了,连鸡骨头都是酥的:“弟妹厨艺还不错哈……”
    正说着,一直无人接听的电话忽然被人拿起,陆铮一怔,正准备着说辞,那边,一个陌生冷硬的男声已经响起。
    “你是聂素问小姐的家属吗?”
    “是……”陆铮无意识的答着,感觉心间忽然一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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