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不要!”郭仪流着泪,用尽全力地喊着,“爸爸,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放了他,与他无关,求求你,放了他……”
看她拼命地伸着手,快要从chuang上掉下来,司徒博一把抱住了她,忽然感觉到这颗怨恨她的心居然在痛,剧烈的痛……
“司徒,对不起,是我让你变得不自由……拖了这么久,我也多拥有你好些年了,足够了……去吧,过你想要的生活,找你爱的人……我只求你照顾好我们的儿子,好吗?”郭仪在他怀里无力地颤抖着,企盼地看着他。
司徒博哽咽地发不出声音,只能重重地点点头。
弥留之际能这样躺在他怀里,看到他脸上隐隐的悲伤,这一场孤独守候的爱情终于有了些许的欣慰。她真的知足了……慢慢地,她闭上眼睛,紧拉着他胳膊的手垂了下去……
“妈妈,妈妈你别走!……”突然,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冲进病房,把司徒博怀里的郭仪拉进自己的怀抱,狠狠地推开他。在英国留学的他一听到郭仪病重的消息火速赶了回来,没想到,已是这样的一幕!这个他称为父亲的人,这么多年都在无视他们母子俩,如今终于把柔弱的妈妈逼死了!
“我恨你,我恨你!是你害死妈妈的!”满面泪水的男孩冲着司徒博狂怒地吼着。
坐在地上的司徒博呆呆地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郭仪,胸口不断泛滥着快要窒息的疼痛……
难道在不知不觉中,他对这个寡言少语、温柔体贴却总是被自己视而不见的妻子有了情、有了爱吗?……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他爱着两个女人,也深深地辜负着两个女人!……
“算了,义儿,让他走吧,”站在一边老泪纵横的郭父,骤然之间老去,连声音都无力了,“别让你妈妈得不到安息……”
郭父背对着司徒博,双目猩红,冷漠地说:“司徒博,为了女儿,我放了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你走,你走,我们谁都不想看见你!”男孩拽着一脸悲痛和迷茫的司徒博,用力把他推出门外……
往事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司徒博的眼前。事隔多年,那样心痛的感觉依然未减毫分。他起身,回到书房,点上一根雪茄。
郭仪死后,虽然他尽量隐藏悲伤,可叶瑾还是察觉到了。
叶瑾知道司徒博心中有愧,也知道他对郭仪是日久生情。
她不怨他。毕竟当年是她自己选择了放弃。所以,当司徒博向她求婚时,她没有立刻答应。她要的感情很纯粹,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天,等他收拾好心情,等他明了对她的究竟是爱,还是负疚。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居然等来的是诀别。
当时司徒博想从郭氏势力里脱离出来,不再参与他们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想跟叶瑾他们过平淡的生活。可一些元老不放心,怕他脱身之后会弃暗投明,告发他们,于是下了追杀令。郭父对此不闻不问。他是答应了女儿放过司徒博,但不代表他会阻止别人对他们下手。他就是想看他们三个去死!
一时间,江湖上刀光剑影,混乱不堪。
当虎叔的人终于偷袭成功,一把刀正要插上司徒博的心脏时,叶瑾扑了过来……
叶瑾的死让这场江湖厮杀更加凶猛。郭父趁乱也插了进来,而他的目标是叶瑾的儿子,司徒信!
被歹徒绑走的司徒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弃暗投明的司徒博也被警方强制带离了香港。
后来,郭父在内讧打斗中受了重伤,临死之前他把外孙送回到司徒博的身边……
后来,那些人的恶势力被肃清……
后来,司徒博终于重新开始,卷土而来……
司徒博打听了多年,却一直没有儿子司徒信的消息。直到前不久,一个叫尤泽的人让人送来消息,告诉他要找的人在W市,在秦氏。
原来他改了姓氏,随了母姓。原来他现在叫叶信。有秦氏这么庞大的掩饰,难怪这些年自己一直找不到他。他有意隐瞒身份,有意躲着自己,是在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们母子,在恨叶瑾因为自己而死吗?……
这辈子,司徒博负了两个他爱、也深爱他的女人。同样沉重的两份爱,他再也没有机会偿还。可是对两个儿子,他还有机会,他只想把他们留在身边,好好地补偿这些年亏欠的父爱。可是,一个变得放荡不羁,从来都不正眼看他。一个视他为毒蛇般躲藏不及,根本见都不想见他!
即使现在东山再起了,又如何?他还是感受不到丝毫的快乐……
在烟雾缭绕中,司徒博拉开手边的抽屉。里面放着两张女人的照片。
一个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她美丽地笑着,可是一双大眼睛难掩凄楚地看着镜头那边的人。
一个正站在海滩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拂在她欢笑的脸上,眼眸里是坚定的爱恋光芒。
他把照片拿出来,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两张不同、却同样撕扯他的心的面容。
“你们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他们不再恨我……”
忽然,被他丢进抽屉里的手机又传来振动的声音。
司徒博放下照片,盯着手机屏幕上一闪一闪的人名,微眯起眼。
当他前去秦氏找司徒信时,却看见儿子半个死人一样躺在医院里,当时就悲痛交加、气愤难当,不由分说地让人把儿子接了回来!
听说儿子就是为了这个打电话的女人受得重伤。不管怎样,他绝不会让儿子再回到那个城市,回到那些人身边,更何况还是个让他伤够了心的人!
他拿起手机,等它不再亮了,索性彻底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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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接,还是没人接。
坐在长椅上的庄嘉儿苦恼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
发了会呆,又拨了一次。
这次里面传来提示对方已关机的语音。
没电了吗?……还是关机了?……
庄嘉儿无奈地把手机放回包里,望着远处司徒家别墅紧闭的大门,眼眶微红。
已经十天了。她来到香港已经十天了,可还是连他一根头发都还没见到。
秦晟天因为黎绯绯的离开,心情很颓废,又有对她的怨气,每次见到她都冷漠至极。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硬着头皮,天天去找他,央求他告诉自己叶信的下落。
磨不过她的秦晟天终于心软了,告诉她叶信人在香港。
来不及震惊叶信不为人知的身世和经历,她简单地给庄氏夫妇留了字条,便来到香港。当她满心欢喜地找到司徒家时,却被他们家的人冷漠地拒绝在门外。无奈她怎么哀求,怎么解释,他们就是不让她进去,就是什么都不告诉她,甚至只要在门口看见她,就来赶走她。所以她现在只能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远远地眺望着,希望能够见到他的身影。秦晟天告诉过她,司徒家的人不希望叶信再离开,所以很可能不会让他们见面。可她不会放弃,她一定要见到他,一定要告诉他,她爱他!
“叶信,你醒了吗?康复了吗?……我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求求你,让我早点见到你,好吗?……”
庄嘉儿含着泪,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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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信在花园里坐着。
头上的伤口已经拆线了,不过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疤,也许很难再长出头发了。不知是回到司徒家后开始活在痛苦的回忆里,还是那条伤疤太凶狠,现在的他,看上去不再是过去阳光又简单的叶信,变得深沉、忧郁,又难以琢磨。
“大少爷。”来花园整理草坪的佣人看到他,低下头唤着。大少爷的眉目长得极似老爷,又更加清朗柔和些,如果笑起来,哪怕是浅浅的,也肯定帅气得不得了。只是这么些天了,也没见他笑过,冷着脸,似乎收敛住了所有的阳光,让人压抑得喘不上气来。
见司徒信没有回应,她们继续往前走,准备干活。
“等等。”身后突然传来他略微沙哑但仍然好听的声音。
佣人们转过身,“大少爷,什么事?”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些天有人找过我吗?”
佣人们互相看了一眼,回答:“没有人找过您。”
司徒信垂下眼,掩饰眼里闪过的失望和哀痛。“……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
她果然没来!虽然他的手机遗失不见了,可如果她有心来找他,又怎么会找不到!她是铁了心地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了!……虽然他不是期望她来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可这样被她遗忘,他真的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