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水,当雍正十三年到来时,弘瞻两岁多会走会说话的时候,熹微坚持将这个孩子交给了已升为谦嫔,有资格带自己小孩的刘如意,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身体日益变差的胤禛身上。
三月,熹微随胤禛搬到圆明园中,他看着现在寸步不离他左右的她,心中也有些遗憾,一个人再无畏生死,总也有些伤感。
住在九洲清宴后没几天,他笑着对熹微说道:“我们搬到蓬岛瑶台去住段日子吧,以前与你一起在岛上躬耕,平淡而幸福地过日子,那时就想,与你做一对平凡的农耕夫妻,是美事一桩,只是,那时,心气太高了,如今,当皇帝十三年,每日里只是觉得累,较之以往,更没什么乐趣!”
“胤禛,不要再这么累了,让大臣们多替你分担些朝政,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好好休养才是!”熹微再次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我何尝不想放手,只是,更怕权臣当道,以后,置弘历于何地?”
熹微听了,不再言语,当初他接手的江山,满目疮痍,朝中大臣各自为政,怕是花了不少心思和时间来整顿了,所以,现在他总是放不开手脚去信任别人。
来到岛上,种瓜种菜时,胤禛是做不了多久,就会气喘吁吁,熹微只好丢开那些,说道:“我不做这些了,太累,如今,我也只是想偶尔养养花,老了,再干不动这些体力活了,让岛上的人种,我们看看,也是一样的,就是农家夫妻,到这个时候,也是在家里让儿孙养着呢!”说完,亲自搀扶着他走进正房。
胤禛的心一阵伤感,如今,他步履蹒跚,竟要靠她搀扶着,原本,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她的依靠,如今,连出去走走都让她搀着他,她反而成了他的依靠。
人生难料,世事无常,而有个人相濡以沫,白头到老,竟是这样的幸福!
夏天,暑热难当,熹微每天用绿豆熬些绿豆水给他饮用,时常亲自下厨,做些清热的菜肴,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房中的冰块,常叮嘱苏培盛及时更换,可日益操劳的他,身体还是日渐虚弱。
傍晚,有些许凉意的时候,她总是做个不懂事的女人,把他从一堆奏折中拉出来,四处走走,看看瓜果蔬菜,听取蛙声一片。
八月初,胤禛还是病了,并不是很严重,大家都不甚在意,只有熹微,心疼焦急,常以各种理由,逼着他躺在床上,陪着他,发现他很爱听她的事后,就一五一十地讲着她在现代的生活,怎样上学,怎样工作,怎么样穿越,直讲到她回到了现代,却又因为心系着他,而又回来。
他仔仔细细地听着,了解着她点点滴滴地想法,当他听到,她为了他又回来的时候,心里很感动,握着她的手说:“谢谢你!”同时也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真相,告诉她,离了她,这尊身体也能活着;告诉她,也许摘下那枚戒指,她还是很有可能回到她的世界。
随着时间地推移,八月二十三日,胤禛病仍不见起色,身体已经很虚弱了,熹微看着他,不知不觉地流泪。
被他看到了,他便问道:“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熹微一听,泪就流得更凶了,哽咽着点点头。
“你不要难过,我觉得现在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因为我死在你的前头,有你为我伤心难过。”
“瞎说什么,你要保重身体才是,我……不想你死?”
“傻丫头!”胤禛叫了这一声,竟是温柔地一笑:“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十六岁,我足足比你大了十四岁,在我心里,你就是个有点傻气,有些善良的小丫头,虽然,你大多数时候,沉闷没有生气。”
熹微笑着问道:“后悔了?原本以为是块碧绿清透的美玉,结果,却是颗沉闷乌黑的死鱼目珠子,不仅给你惹了那么多麻烦,就是现在,还让你操心着?”
“是呀!后悔了!”
她一听到这句,脸色一暗,当她不适应这个社会的时候,给他惹了多少烦恼?
他微微一笑,却又些酸楚地说:“后悔没有晚投胎,如果,和你一起生活在那样的年代,我也没有这么为难,必定能做个最好的丈夫,时刻与你并肩站在一起,相互扶持到老,而不是现在,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就是现在这样地相守,中间也还有那么多人!”
“胤禛,我也不好,即使在那个法律上规定一夫一妻的时代,很多有钱人,也在外面养了外室,我不该对你太过苛刻,不该浪费那么多时光。”
胤禛将头看向白色的窗户纸,夕阳将白纸映得有些粉红,他静静地一笑:“但得夕阳无限好,哪怕已经是黄昏!”说完,伸手拭去她脸上残存的泪水,玩笑着说道:“劳驾你扶我出去看看夕阳吧。”
熹微扶着他,细细地想着,那句话,是呀,人的一生,总难逃一个死字,如果死前快乐,又何必计较哪一天死?
胤禛和她坐在一个小土包的亭子里,看着落日一点点地西沉,当太阳再看不到,绚烂的彩霞一点点地变黑,他握住她的手说:“你看那些秋叶,或红或黄,落入泥土,平静而从容,我现在也是,微微,没有你,我必定不会这么从容。”
熹微抬头一笑,明知他的大限就在这一天半夜子时,笑容竟是那么愉悦,那么欢快,笑完后,淡淡地说道:“万物都是生生不息,我在世一天,总不会忘了你,如果,一个人太苦太孤寂了,大不了随你一起走!”
听到这句,胤禛一下子紧紧握住她的手,缓缓说道:“你手上那枚戒指,名叫镇魂戒,取下它,你或许可以像前次那样,回到现代,开始新的生活,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想让你就活在这个朝代,母仪天下,做个尊贵的皇太后,让弘历好好地孝敬你,补偿你这么多年所受的苦,自私地想让你永远记住我,可是现在我想,你总有父母亲人,如果有可能,不如忘了我,就当是场梦,你如果能回去,一定要幸福地活着。”
一句话,听得熹微的心酸酸地,却又听他继续说道:“你本来叫什么?如果有来世,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记住你的名字。”
“林熹微,我出生的时候,天微微亮,父母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这尊身体也是,算是有缘。”
“嗯,我还是可以叫你微微。”胤禛听了,竟有些欢喜。
又待了会儿,直到天黑透,熹微吩咐人抬来软轿,扶着他,和他一起坐在轿内,他竟吩咐人抬去了九洲清宴,刚刚坐定,喝了些温水,即诏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领侍卫内大臣丰盛额、讷亲,内大臣户部侍郎海望入内受命,宣旨传位于皇四子宝亲王弘历。
熹微坐在屏风后,平静地听他宣布诏书,安排后事,一说完这些,即挥手让面色凄然的众人都退下。
她从屏风后出来,坐在他的身边,伸手褪下镇魂戒,淡然地说道:“刚刚听到你和他们说话,觉得在这个年代生活了那么多年,我还是不习惯或小心翼翼、或高高在上地活着,有你,心中有所思所想,并不觉得苦闷,若是没有你,我要是活在这个处处都有你身影的地方,不知道怎么活的下去。
我爱你,请原谅我,我会用另一辈子的时间去忘记你。”说完,泪就流了下来,另一辈子,能不能忘记与放下?
胤禛伸手拭去她的泪水,说道:“那我就带着这枚戒指,死后,紧紧地攥住它,就当攥紧了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除非我们永远不在同一个年代,不然,我一定会找到你!”
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弘历被叫了进来,他早知道熹微的来历,听到他们这样的决定,眼圈一红,哽咽着说:“皇阿玛,皇额娘,既是你们的决定,儿子遵从你们的决定就是了。”
熹微叹了口气说道:“弘历,我占据别人的身体活着,不过是损人利己,为着你阿玛额娘的自私,害得她白白浪费这么多年,说到底,她才是你真正的母亲,血脉相连,她醒后,就当她失去了记忆,你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就当为你自私的父母赎罪!”
弘历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说道:“儿子记下了。”
胤禛说:“你下去吧!”说完让熹微搀扶着他坐在床榻上,靠在她的身上,精神十足地和她说着话,直到声音越来越弱,后来什么声息都没有了。
熹微看着他,一直抱着他,直到麻木地没有知觉,直到意识越来越模糊!
意识朦胧时,她听到苏培盛大声地说道:“皇上龙驭归天了!”接着传来丧钟的声音后,就再没什么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