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繁花落尽时,也许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或许,人物皆非。
冷宫某处,萧黎望着一轮圆月,默然不语。
这里,是她的母亲度过大半生的地方,不,也许并不能这样形容,毕竟母亲去时才比现在的自己大几岁。二八年华,被当作礼物送给一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男人,然后,把身为女子最珍贵的韶华葬送在这冰冷的后宫之中,默默地忍受背井离乡的痛苦,承受冰冷的孤寂……
而自己,也陪同母亲,在这毫无人气的冷宫待了十年。十年,看尽了人世的冷暖,尝尽了苦辣酸甜,终于长大了,不止是年龄,长大的还有心,或许,更应该称为苍老吧。
想起那日,云德妃气势汹汹的率人而来。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人,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当着众人的面,硬生生的摔了母亲一个耳光。
她们,是来捉奸的!
而自己的母亲,竟然赤身裸体与一个男人同床共枕。
而那个男人,就是一年多来,与自己朝夕相伴的情人;就是那个对自己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人。
原来,一切都是戏。
呵,人生,可不就是一场场戏吗?只是自己现在才明白罢了!
后来,年迈的父皇拖着年老衰弱的臃肿身子来了。呵,真好笑,同住一起的父女,多年不见,原来只有在这种情况下相见。以为会陪自己至死不渝的爱人,不过是深宫棋局中一颗卑微的棋子,一条早已潜伏的毒蛇。这世界还真奇妙啊!
清白,从来只有女子该注重,而为了证明它,为了留住它,女人就必须死。
于是烈火焚身,鲜血横流……母亲就这样屈辱的走了,再也看不到故国的季荷,连在这深宫中默默怀念的权利都没有了。自己的爱换回了什么?真可笑,原来自己还曾相信过真爱。呵,即使曾有过,也被他们和自己,亲手扼杀了吧……
深宫之中,终究容不得白兔般的弱者,因为这里,是蛇蝎聚集的地方……
“殿下,”拉瓦沉稳的呼唤打破了萧黎的思绪。
“噢,拉瓦,怎么样?”萧黎凝视着拉瓦,平静的问道。
“玉玺在此,拉瓦幸不辱命。据十一相报,东门之事已成。”拉瓦一字字相报,惜字如金。
“那就好。”萧黎轻轻笑道。
那笑容,包含着自信与胜利,像一道烟火划过凄冷的夜空。
胜局已定,接下来,就是亲手实现那完美的胜利。
萧黎静静合上眼,该休憩了,明天,朝堂之上,还有最后一场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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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之,”云德妃兴冲冲的奔进寝宫。
“阿云,怎么了,又像个孩子。”男子虽是轻声责备,却是语带柔情。
“她死了!哈!彦之,她死了!我们赢了!”云德妃虽然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的兴奋。
“谁?”男子一皱眉,忽的明白,“你是说萧黎公主她……”
“是,彦之,刚才东门差人来报。在途中,就把她给作了。心腹大患已无,彦之,一切已定……”
“阿云,此时非同小可,你,你可确定?”相比云德妃的兴奋不已,男子面色凝重,缓缓而问。
“不会错的,彦之,拉瓦,那个剑圣特有的佩剑已经被确认无疑了。不过可惜,被他逃了,但没关系的……”云德妃絮絮的说着,显然未从兴奋中平静下来。
“拉瓦,逃走了……”男子低喃道。
“别想了,彦之,萧黎那贱人刻薄寡恩,谁会心甘情愿的为她卖命!更何况,就算她还没死,明日就是招魂的最后一日,她,也进不了朝堂……只要明日一过,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听着云德妃喋喋不休的对以后的幻想与憧憬,男子顿觉黯然,再无心思顾他。许久,男子略微哽咽的开了口,“阿云,”
“嗯?”云德妃笑着看着她心爱的男子,宛若一朵盛开的牡丹,阳光、灿烂。
“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任性……”男子已然说不下去。
“彦之,怎么突然说这些?你,呵呵,宠我一辈子不好吗?”云德妃略一蹙眉,随即便舒展,重新扬起了甜美的微笑。现在,无论什么,都不能冲淡她对即将与情人相知相守的喜悦之情。
“没事。明日还要上朝,早些睡吧。我去看一眼小皇子。”
“嗯,我等你回来。”
“好。”
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男子仿佛看到了那个在星烁皇宫的御花园中欢快的奔跑的她。那时的她,宛若小鹿般静美,也是这样发问“彦之,以后,我就嫁给你。你,你要宠我一辈子!”说完,面若春桃,羞答答欢快的跑开,只留给男子一个鹅黄色的背影。
你要宠我一辈子!
阿云,那时,我不能回答你,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
因为今日,我已经不能回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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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余斤黄金雕刻而成的玄金龙椅上,赫然坐着一个十岁的孩子。贴身制作的织锦明黄色龙袍,竟也将这痴傻的孩子装扮出几分尊贵。
朝堂之上,文臣在左,武将列右。朝堂上的诸臣无不低首,默然而立,噤若寒蝉。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陛下突然离世,公主不知所踪,本宫今日之举亦是无奈之举。”云德妃面含悲意,站在龙榻右侧,说着说着,竟然泪如泉涌,“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儿现在是皇室仅存的血脉,虽然年幼无知,但也不得不继承大统……众卿家意下如何?”
“哼,若真是年幼无知也就罢了。皇子如此资质,恐怕不能胜任吧!”右列之中,顿时有一武将出言讥讽。
“那位将军有异议,不妨出列直言。”云德妃虽略显恼愠,亦强迫自己放柔声音,朗朗而道。
“是我又怎样!”一身穿金锐甲的黑面武将应声出列。
“人人皆知,小皇子他状若痴傻,让他即位,也不怕其他几国笑话我国无人!更何况,陛下早有意将皇位传给公主,末将以为,公主是得继大统的不二人选!”说罢,武将一双虎目直视云德妃,毫不避让。
听闻此言,朝堂上一片哗然,众臣侧目以示,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可不是,皇子如此……怎能继承大统……”
“不然。不然。公主一介女子,怎好为帝?”
“皇子日后若有所出……况且公主放浪形骸……”
“够了!”云德妃大喝一声。
朝堂为之一震。就当众人准备意接受料之中的大怒时,云德妃出人意料的哭了。如涓涓细流汇聚成海,云德妃嚎啕大哭。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本宫亦知,皇儿他,当不得重任。”云德妃轻描淡写,立时语义一转,“但此时此刻,除了皇儿,又有谁能即位?公主她,虽说不知所踪,但极有可能已被奸人害死……陛下已逝,举国已失一擎天巨柱,国之不国,如此紧急之时,列位臣公就不能不争吗?难道连本宫一介妇人都明白的道理,列位臣公还不明白吗!”
云德妃拭去了虚伪的泪花,徐徐道出,“还是,有人觊觎我日煚国的皇位,想要改朝换代呢?”
一席不咸不淡的话立时让众大臣吃瘪,纷纷跪拜,口中呼道“臣等不敢。”
“喻老将军,您说呢?”云德妃瞄向右侧一直不曾言语的重量级权臣。
“……”面对咄咄逼人的云德妃,身经百战的将军沉默了。是啊,公主已死,除了这个痴傻的皇子,又有谁能即位!
“难道是本宫和圣上令老将军为难了?”云德妃有恃无恐,直呼自己的儿子为圣上。
“老臣……”喻老将军着实为难。本来皇子即位亦是皇家血脉,无可厚非。但若是让云德妃身后代表的他国势力渗透本国,终将国之不国……
“知道将军为难,娘娘又何苦相逼呢?”伴着一声轻笑,萧黎从柱后的阴影中走出。
“是你?”云德妃失声大呼道。
“没错,是本宫,娘娘没想到本宫还活着吧?”萧黎脱下黑色的斗篷,露出杏黄色的秋装,平静的走上大殿。
“公主说笑了,本宫,本宫听闻公主遇刺,亦是心中焦虑无比,现在看到公主平安归来,深感欣慰,这也是陛下的洪德荫泽子嗣啊。”云德妃立时平复了自己内心的惊讶、忿恨、敌视、不甘……不痛不痒的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萧黎看着这个久经风雨的女人,忽的笑了。也许母亲有她一半的狠毒与世故,就不会死的那么惨吧。
“娘娘真这么认为?”萧黎边说,边一步步走向大殿正中央的龙椅。
“当然,不然公主殿下以为呢?”云德妃看着一步步逼近的萧黎,心中突然升起一道巨大的阴影,某种不祥的念头瞬间生出。
萧黎盯着阶梯上强作镇定的云德妃,并不急于揭穿,悠然的和她打着太极。那是她的猎物,多少年了,都已经等过来了,还差这点时间吗?更何况,胜利的喜悦,更应该慢慢品尝,不是吗?由刻骨的恨酿造的苦酒,更应该让这个女人也慢慢的品尝。
萧黎压制住内心复杂纠结的情绪,一步步走向高台,一步步接近了那个女人。
“公主这是作何?”云德妃大声呵斥。
萧黎一顿,又继续向上走去,“娘娘何必如此着急呢?这么怕萧黎揭穿吗?那又何毕做这么多事!”
“本宫做了什么,让公主这么……”云德妃暗自思赋着,即使萧黎还活着,但这是宫中,自己还有胜算,还有!可她既然能混进来,就证明……不!不会有事的!皇位……星烁……彦之……心头晃过种种念头。
“不要紧,娘娘做过什么,忘了的话,就让萧黎当着众大臣的面一一道来好了!”萧黎毫不客气的打断云德妃。
赫然站立在高台正中央,萧黎俯瞰众臣,一字字吐道:“毒杀父皇,刺杀本宫,事到如今,娘娘还不认罪吗?”
堂上为之一惊。
“公主殿下可有证据?”左列文臣之中早有人按捺不住。
“是啊,公主凭空诬陷本宫,可不大好!”云德妃似乎毫不在意萧黎所言,“公主这般颠倒黑白,为了皇位,竟然狠心设计自己的弟弟和皇上,不怕陛下九泉之下的冤魂死不瞑目吗?”
“哦?德妃娘娘又有何证据?”这次发问的是两朝老臣————太尉于谦。
萧黎闻言眯起了眼睛,唇上勾着的笑戛然而止。
“陛下,陛下他早有所料。陛下早就看出公主狼子野心,容不下皇儿和本宫,所以留有圣旨,将皇位传给皇儿,谁知公主得闻,竟将陛下害死……本宫原想,公主不幸遇害,不忍再将此事公之于众。但公主步步紧逼,竟毒杀了陛下后,栽赃于本宫……”
云德妃演绎的声情并茂,哭得梨花带雨,让人见之闻之不忍。
萧黎面不改色,冷笑着看着闹剧般的演出,抿唇不语。
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以后即位,可不容易再看清这些臣子的心了。
“公主有何说辞?”
“本宫,呵,本宫还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呢?”萧黎轻笑一声,“父皇早在本宫十九岁那年就将本宫立为皇储,本宫何必多惹是非呢?”
“那是因为陛下不曾看清你的阴险狡诈!陛下早就要改立皇儿了!什么也掩盖不住你毒杀陛下的事实!”云德妃大声嘶喊道。
“是吗?”萧黎显得漫不经心,“那父皇改立的诏书,娘娘可能拿出一看?”
“这,这,陛下已经被你害死,还来不及下诏……”
“哦,原来如此。”萧黎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云德妃,“诸位大臣以为呢?”
萧黎扫视全场。
“既然娘娘拿不出证据,老臣等也只好按先帝遗命办。”喻老将军迎面而出。
“……”云德妃略一默然,从怀中拿出一物,“将军可认得这个?”
“这是,这是先帝的私玺!”
“这还不足以证明一切吗?”云德妃忽的走近龙椅,抱起皇子,“难道皇儿一届男儿,还比不得一个公主?”
“噢,原来有父皇的私玺啊,怪不得娘娘有恃无恐。”萧黎暗中观察着众人的反映,大声呼道,“拉瓦。”
一身黑衣的拉瓦霎时出现,单膝跪在萧黎面前,恭恭敬敬的将玉玺呈上。
“父皇早知云德妃的阴谋,将传国玉玺交给本宫,尔等还不跪拜!”一席话掷地有声。
“不!”众臣尚未反应,云德妃早已情绪失控,“那个老家伙!临死还不放过我,想让我去阴间陪他吗?做梦!做梦!”
“还不将她拿下!”萧黎淡淡的吩咐着,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个临近崩溃的女人。
“不!彦之!”云德妃撇开了小皇子,大声求救着。
“拉瓦!”
黑影一闪,两人就缠斗在一起。
也就是在这时,胜负已分。
“柳彦之,云德妃已伏诛,你还要负隅顽抗吗?”萧黎淡淡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响起,无嗔无喜,无愤无恨。
男子忍不住向已被侍卫擒下的云德妃看去,那个自己深爱的女人,正哭泣着,嘶喊着,打闹着……
血,顿时溅了男子一身。
拉瓦的剑从男子左肩穿过,胜负立判。
高手对决,胜负本就在一线之间,怎容得男子分神呢!
拉瓦略显悲哀的看了男子一眼,缓步退下。
萧黎此时的眼神显得高深莫测,厉声吩咐一句“带下去。”
是的,此时此刻,一切都已终结。
萧黎缓缓走上最后的阶梯,坦然的坐在龙椅之上,接受着众人的臣服与跪拜。
一切刚刚结束,一切又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