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海低头盯着他的腿看。
他的眼神毫无顾忌,也没有嘲笑的意味,就像是在研究般。
魏庭均一笑,前座的司机把后备箱的轮椅抬下来,接着要抱魏庭均坐在轮椅,很狼狈。他扭头看向还在车上的魏海,“小海看二哥的腿做什么,二哥的腿早就废了,废了十年了。”
魏海微微眯眼,眼里有些古怪,但他什么也没说,开门下车。
下午,霍戎把赵远阳送到学校后,也跟着下了车。
赵远阳不解:“我下午没项目,我就坐看台,哥你跟着我干嘛?”
霍戎认真道:“我没看过这种运动会,想看看,而且我也要看着你。”
赵远阳哦了一声,心想戎哥这样的人,对高中生运动会怎么会有兴趣?
“可是我下午要陪跑,没法一直陪着你诶。”
霍戎说没关系,“我看着你就好。”
赵远阳不自在地搓了下手臂,太肉麻了。
在进校门的时候,霍戎被拦住了,保安让他拿身份证登记后才放他进去。
下午的项目除了重头戏三千米长跑,还有五十米接力、4x100、扔铅球、跳远等项目。
老余不让同学们休息,很积极地给大家分小组,“胡小全、肖龙,你俩扔铅球的,拿第一名奖励英雄的钢笔,第二名奖励笔记本,第三名奖励一支中性笔,都给我加把劲了,女生这边,谁没项目的,都别闲着,去给我当啦啦队,给运动员加油。”
他一个个地指使着,赵远阳提前一步溜了,他跟魏海说了声:“等会儿你要热身了就叫我,我哥在看台,他一个人呢,我不放心。”
魏海嘴唇动了动,想说远阳哥哥多大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让他想起来,魏庭均送他过来时,司机下车把轮椅抬了下来,接着开了门,看起来魏庭均准备下车——魏海阻止道:“下车干嘛?”
魏庭均说:“小海你下午不是要长跑,我去给你加油。”
魏海脸上不耐烦,“加什么油,不嫌丢人啊。”说完,他看见魏庭均脸色似乎变了,变得暗淡。他们家基因好,或者说他家老头子爱好美女,导致几个子女模样都出挑,魏庭均那失落的神情一爬上脸,他眼睫毛一垂,魏海就有点后悔了,不禁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没心没肺了。
欺负个瘸子算什么。
“天太热了,你别给我加油,回去吹你的空调吧。”
闻言,魏庭均没再坚持,让他拿个奖状回来。
魏海抬着下巴说:“必须的。”
赵远阳一走,魏海就满操场地去找他的校服去了。
校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兜里有东西,好几个限量的耳钉呢,远阳去年送他的那个也在里边儿。
老余指使着几个正得空的人,叫住魏海,“你们上楼抬两个桌子下来,还有饮水机。”
魏海说没空,转头就飞快地跑了。
老余气急,又重新找了两个人,“肖龙你过来,上楼抬俩桌子下来。”
此时,班级里都几乎没人,肖龙和班上几个同学上楼准备抬桌子,其中一个问:“老班让我们抬桌子,我们抬谁的?”
“只能抬自个儿的呗。”
“抽屉里那么多书,放地上啊?”
“不然啊,抬别人的桌子?”
肖龙是有这个打算,他抽屉里藏着烟,不能拿出来。
一个人抱着饮水机下去了,一个人妥协了,把自己的课桌腾了,抱着去了操场。
肖龙说:“我刚丢完铅球,有点儿累,我休息会儿就下来。”
这下,教室里就只剩下肖龙一个人了,空荡荡的,两边的窗户吹着凉爽的对流风,下午热烈的阳光从窗户泄下来,铺洒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
肖龙从抽屉里摸了烟盒出来,低头一看,“操,只剩一根了。”
他想了想,最后把决定省省,把这最后一根烟放回烟盒。
眼看着四下没人,寂静的教室,只有头顶的风扇在咯吱咯吱响。
学校的风扇挺老的了,布满灰,随时有掉下来的风险。
肖龙走到后门处,用脚轻轻踢上门。
开学一个月了,已经换了三次座位了。老余经常给人换座,他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分析班上人的学习情况,在他这种盯梢下,同桌之间谁影响谁,他全知道,一旦发现没对,立马换座!
而且还得按照规律,一组换到二组,二组换三组,四组换一组,一排往后坐,最后一排又往前坐。
可是吧,赵远阳和魏海不受此规律影响,他听见过,是魏海主动给老余说的,“我就喜欢那位置,敞亮,我不换。”
老余就说:“你不想换,人赵远阳也不换啊?你替他做决定?”
魏海吊儿郎当:“他就跟我做同桌,哪儿也不去。”
肖龙矮身,在魏海抽屉里一阵摸。
他知道魏海有钱,抽好烟,上次他不小心看见了魏海抽屉里有一条,就悄悄偷了几杆来。
魏海神经大,似乎也没发现。
这次班上没人,正好方便他作案。
正好,还有一包开过的!
他打开烟盒,眼睛一数,哇还挺多的。这烟其实肖龙不认识,没见过这种黄鹤楼,魏海却经常买,抽屉里常备着一条。
犹豫了下,他抽了三根,盖上烟盒后又一咬牙,又打开来拿了两根。
现在这个年纪的男生,大部分都要抽烟,别看是学霸班,其实一样的。宿管查抽烟查得特别严,年级主任也要抓这个,但好在的是,班主任余显也是个老烟枪。
他闻不到别人身上的烟味。
不然有的他们受。
肖龙抱着桌子去操场交差,正好老余差遣他:“三千米长跑在热身了,都去给我当啦啦队!”
“魏海呢,他人呢,都要开跑了他人怎么不见了,快,那个谁去找下他!”
过了几分钟,魏海回来了,老余问他去哪了,他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找校服去了。”
老余也不能说他,“快点儿的,去热身了,认真做准备运动,三千米别一会儿跑岔气了,好好跑,拿第一名啊!”
魏海应了声,转身,眼睛寻着赵远阳。
他给赵远阳打了个电话。
“四海,你去跑道那里热身吧,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赵远阳给霍戎说了声,霍戎把帽子扣他头上,又给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当心热。”,说完,还拿了一瓶葡萄糖给赵远阳,“三千米长跑耗体力,让他喝这个。”
魏海高高兴兴地喝了葡萄糖,他专门换了一条运动七分裤,到膝盖,露出劲瘦的小腿。
赵远阳为了鼓励他,就笑着说:“必须拿个第一名给我看,我喜欢那钢笔,你拿了奖品就送给我。”
其实他才不喜欢什么钢笔,他字丑成那样,还用什么钢笔,但为了激励魏海,还是这么说了。
魏海一笑,快速地做着高抬腿运动,“你要钢笔跟我说啊,学校那个奖品不太好,我给你送个好的。”
“两码事,”他轻轻摇头,鸭舌帽压着发顶,细碎的头发长得有些遮眼睛,老余催他剪头发催了好几次了。他道:“你先拿了第一,完了钢笔送我,你要是还想送我个更好的,那我肯定不拒绝。”
“成。”魏海点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做完高抬腿,他又开始做扩胸运动,体育课的时候从来都懒得做,这会儿倒主动做起了准备运动来。
广播这时开始播报:“男子三千米,男子三千米,高一组,念到名字的来跑道报道了,高一一班,魏海,高一二班……”
长跑这种项目,每年报的人都少,有人报了名后怂了,直接弃权,所以高一组正好只分了两组出来,每组只有五个人。魏海在第一组,第一跑道,穿了件荧光绿的一号背心。
坐在裁判台的老师说了遍规则:“所有选手不得越出其指定之赛道,否则取消资格,不得干扰、或阻碍其他参赛者,发现者该班级扣二十分……”
“各就位……”
魏海弯腰,双拳捶地,单膝跪地,这是标准的田径赛姿势,反观其他人,姿势都不够标准。
赵远阳要申请陪跑,魏海不同意,老师说没这个规定,不允许陪跑。
于是他站在线道外,给魏海加油:“好好跑,拿第一。”
魏海咧嘴一笑,说了句等我。
这时,广播台又开始播报:“高一一班的魏海同学,加油,加油,加油!高二十班……陈雪庭来稿。”
赵远阳看着他,旁边一班的同学在起哄:“噢噢噢,高二的级花哦,关系不一般哦……”
魏海脑袋歪了下,跟赵远阳说:“我不知道。”
这时,一声鸣枪,赛道上的选手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魏海高,腿长,但同赛道有个校田径队的,是三班的徐东雷,一开始徐东雷领先一小步,因为魏海占据的是最内的那个赛道,刚开始看起来比别人吃亏,但很快,他就冲到第一去了。
且很快与别人拉开距离。
但这是长跑,耐力赛,不是短跑,不拼爆发力的。
那田径队的步步紧逼,所有人都为魏海捏把汗。
魏海长得帅,人帅当然有知名度,有不少专门来看他跑步的,而且女生,大多都爱拉着朋友,还爱凑热闹,原本一些不认识魏海的现在都认识他了,一起大声给他加油。
老余派遣的啦啦队这时也声势浩大,班长喊“一二三”,啦啦队就喊着:“魏海!魏海!魏海!”
别的班压根儿就比不过,那长腿一迈,谁还有工夫看别人跑得怎么样。
与这些加油声相比起来,赵远阳的就显得微不足道起来。他不爱挤人堆,可为了给魏海加油,还是去挤了,“同学,让让,让让。”
人女生回头一看他,就主动让了。
赵远阳眼看着魏海跑过来了,就拧开瓶盖,伸出手去,“四海,喝水。”
那瓶子里没多少水了。
魏海伸手接过,就喝了一口,就把瓶子扔了。
有女生尖叫着要抢他喝过的矿泉水瓶子,差点引发混战。
汗水从额头、脖子淌落,他眼睛因为集中而发亮,他不看任何人,但是看见赵远阳时,会扭下头,嘴角带着微笑。
三千米,那就是七圈半,赵远阳数着数着数不清了,只好问旁边学生会的同学。
“还有两圈。”
魏海在跑道跑,赵远阳在操场内场陪着跑,他人高,一边跑一边挥手,人群倒是挡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