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生气的人有好哄的,也有难哄的。很不巧,岳南飞就是那种平时不轻易动怒,但是,一旦动怒那绝对是一场灾难的人。
这日本来艳阳高照,温度也是不冷不热的刚刚好。早晨出门时岳南飞还感慨他的好运道,不至于顶着大太阳赶路。现在倒好了,即便是再好的天气,也别想把他叫出门去!
至于【一揽芳华】的事务,他原本就不是来巡查的,难得清闲的时候,自然也不想惹得一身的琐事。
于是,就在这样的好的天气下,岳南飞悠悠闲闲的把自己关在屋里,闭门谢客了!
听【一揽芳华】的伙计说岳南飞歇下了,拉着吴萱萱前来的吴锦意一脸的郁闷。
算了算了,小一辈的弟弟妹妹吵架斗嘴,他跟着掺和什么?就吴萱萱这性子,想着都不可能吃亏。他还是回去老老实实的处理军中琐事吧,这两天,如此频繁的请假,大将军可早就有微词了。
吴锦意走后,一揽芳华的小院里,瞬时安静了许多,屋里屋外都十分的静谧。
可吴萱萱毕竟不是什么安分的性子,静默了许久也不见里面有动静,她急躁的性子,就渐渐的压不住了。
这大白天的岳南飞根本就睡不着,他正怔怔的出神呢,就听门口的‘咚’的一声响!原本杨木做的两扇雕花大门,正一左一右开开合合的晃荡!
岳南飞:“......”
屋内一时之间寂静无比。
吴萱萱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一会儿想着岳南飞生气不理自己,一会儿又想着屋内那么静是不是岳南飞又跑了。越想就越乱,心里慌成一片,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吴萱萱看了看岳南飞,又看了看那两扇被自己踹开的门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有些委屈又有些恐慌,吴萱萱就那样直直的望向岳南飞,嘴巴微张,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岳南飞是生气的,十分的生气!这个吴萱萱急躁、固执、还不知礼数!她、她、她......哼!
“七哥,我......”
“出去!”
吴萱萱闻言眯了眯眼,心里腾地一下就燃起了火来。她终归不是那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王府的教导也只是教她懂得大义,懂得大是大非。吴萱萱不曾受过什么大的委屈,唯一一次求得不得执拗万分的东西,她磨了将近十年,也终于算是快要磨到了吴家众人的妥协。
她素来任性,也向来有家人宠着,受到这样严词教训的时候屈指可数!原本吴萱萱是来道歉的,即便她心里还有些生气,可她是真心来低头认错了。可直到看到岳南飞这样的愤怒与厌恶,吴萱萱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和说辞,瞬间便散尽了。
吴萱萱原本还有些歉意的表情,也瞬间变得危险了起来。
“你说什么?”
“我说‘出去!’,滚出去!”
穿着劲装的女子,瞬间就暴起了。抬手就抓起眼前男子的衣襟,狠狠的把他抵在门板上。吴萱萱的嘴唇抿的极紧,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像是要在岳南飞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岳南飞背上的伤还未好,被这样一撞,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瞬间就扭曲了。一张俊脸显得十分的狰狞。
“郡主,男女有别,王府的教养就是教你如此的不知廉耻吗!”
岳南飞气急了,也不知怎的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话一说出来,不仅是吴萱萱愣住了,连岳南飞也有些呆愣。
吴萱萱睁着一双大眼看着他,眼里除了震惊,还有迷茫。一张小脸,粉嫩的颜色瞬间褪尽!就像是一只突然闯入狼群的小鹿,带着一点的呆愣和不知所措。
良久,吴萱萱眼睛眯了起来,勾了勾嘴角,张开自己的粉唇,狠狠的咬在岳南飞的臂膀上。
“真是对不住了岳公子!今日我是来道歉的。不过看你这个样子,估计我道不道歉也没有什么用。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在公子跟前碍眼了!告辞!”
“馨......”
你永远也拦不下想走的人,就如同早上才刚被吴萱萱捆绑回来的岳南飞,亦如现今决然辞别的吴萱萱。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为这般模样的?岳南飞不知,他是真的不知。起因是自己的不告而别,经过是吴萱萱的任性捆绑。岳南飞生气是因为吴萱萱的任性,那么大的人了,做起事情来,还是一样的任性和不知轻重。或许是越是没有什么,就越在意什么吧。岳南飞幼时家道中落,后辞学言商,地位自然变得不一样。自那时起,他内心里就开始了深深地自卑。而越是自卑就越是极重脸面,岳南飞骨子里似乎都刻着尊严二字。而这次吴萱萱把他像犯人一样捆绑,无疑是触碰了岳南飞的逆鳞。
这人吧,有时候也是奇怪。在有些人面前,装乖赔笑,就算是被伤了脸面也无事;可在有些人面前,即便是微小的窘态,也是天大的过失。
现在想想,这件事原本错就不在一方。只是这突然间涌上心头的怒气与焦躁不安,像是一颗随时就要燃爆的烟火,一丁点的火星都会带来天崩地裂的效果。
“唉,这件事啊,是我的错。如果没有西北军营的事,我自是会护得萱萱安全无事,不会让她乱跑。可你也知道,平阳王此次来,绝不可能只是随意走走,我们这儿,怕也是少不了动弹动弹。现今正是多事之秋,战乱又将起,萱萱在我这里也不见得就安全。原本我还想着,让你们都悄悄地离开,留其他人在,做出假象,也好混淆视线。都怪我,没有事先跟你说清楚。”
岳南飞缄默,安安静静的坐着桌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这心不在焉的神情怎么也掩藏不了。吴锦意叹息,同样是擅于伪装的人,同样是带着假面游走与尘世间,吴锦意十分能理解那宛若吃饭喝水的伪装本能。而能让岳南飞如此的失神呆愣,摒弃所有的面具,不得不说,自家妹子的能力还是十分的强劲的。
“对了,听平阳王说,你知道西北军粮吃紧,要去江南筹备粮草?好事好事!男儿当以国事为重,你此去万望珍重,萱萱这里我再去劝劝!”
姚阳城外的五里亭,今早刚走过的岳南飞,终归还是再次踏进了这里。只是早上还无一人送别,今日却是由吴锦意亲自来送。
“岳南飞,萱萱认你做七哥,我们虽说不常同你来往,却也是认可的。平阳王此人亦正亦邪,非君子亦非小人,他这样的人心机深沉。我虽不能说不可交,却也算是不想招惹。为兄虽不知你是从何地知道西北军中密事,但,西北战事必定瞒不了几天。你此行还望多谨慎些,记得还有人在等着你。”
吴锦意这一番话也算是肺腑之言了。吴萱萱与岳南飞,吴锦意心里看得明白。为难了岳南飞这几年,除了不满他的退缩和不敢担当之外,吴家人对岳南飞倒也没有其他的意见。此番吴萱萱和岳南飞的争执,吴锦意看在眼里,却不希望两人真的因此错过。
岳南飞眼前总是时不时地闪过吴萱萱又是震惊又是委屈的眼神,他看了看神情真挚的吴锦意,神色有些恍惚。有些明白吴锦意的意思,又似乎像是什么都没有听明白。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带着说不出的后悔与愧疚踏上了南上的路途。
心神不定的岳南飞,自是不知道,他用呆愣的眼神望着吴锦意身后通往姚阳城的道路许久。
那条路平坦而又宽阔,马车行在上面平稳而又迅速。听陆易水说,那是姜老将军率领军营的将士耗时一整个月修建的,既平坦又宽阔,极利于军队的行走。骑马行于其上,初起步,便已是一骑绝尘。
可现今那条平坦的大道上,除了寥寥的行人,便什么也没有了。
岳南飞的眼神暗了暗,终归还是收回了心思,拱手向吴锦意告辞。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岳南飞既然答应了陆易水去筹备粮草,那必定是不会食言。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即便是为了自己,都不能诸事不管。
吴锦意看着岳南飞远去的背影,也是长叹一声。岳南飞是个好男儿,有野心也有能力,更可贵的他还有担当。岳南飞这样的人,除去他的出身,可以说是近乎无可挑剔了。只是......
吴萱萱初遇他时,正值岳南飞家道中落;而今,好不容易武威王开始松口,武威王府却又处于风雨飘摇时候。也不知这是天意弄人,还是当真是两人缘分浅淡。
这边送走了一个,城里却还有一个。西北战事起,西南又怎可能独善其身?原本吴萱萱来此,吴锦意还想着多护她一段时间,等到他八月回京述职了,也好护佑着她一路平平安安的回去和爹娘团圆。只是,大抵是武威王府的运道尽了吧,这种时候恰逢战事起,别说西南了,就连吴家大哥的玉门都不见得能脱身事外。这又叫吴锦意如何安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