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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吴越忧心忡忡地说:“我觉得咱们应该去医院了。”
    赵忱之一口回绝,说自己躺躺就好。
    吴越说:“以你这样的吐法必须挂水,一是消炎,二是补充水分和葡萄糖。你不但吐,还发着烧,居然从早上到现在就这么熬着吗?”
    赵忱之始终不肯,吴越一生气,扑到床上把他拉了起来。
    “走,我背你!”吴越说。
    赵忱之笑道:“我要你背做什么?”
    “那你自己走?”
    “我不去医院。”赵忱之相当执拗。
    “你这个猪头!”
    吴越火了,三步并作两步下楼找到手机,给孙江东打了个电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用你的时候到了!”
    孙江东正在医院值班,一旁依旧有欧阳陪伴,或者说监视。他看了一眼欧阳,转身捂住嘴巴小声问吴越:“干嘛?你要死了?”
    吴越说:“赵忱之要死了!”
    “年纪轻轻死老公?”孙江东说,“很好哇,就是往后难以打熬些。”
    “你少放屁。”吴越说,“他头痛发烧,吐得厉害,自己诊断是肠胃型感冒,又十分死硬地不肯去医院,要不你过来替他挂瓶水?”
    第二十三章 传染
    孙江东是有正经行医执照的,他头一年在公立三甲医院上班时,就在急诊科里混出一点了名堂。并且他还独当一面,绝大部分护士干的事情他都能做,包括肌肉注射和静脉穿刺,药剂师的也不在话下。
    孙江东瞥了一眼欧阳,对话筒小声说:“唉,我现在身不由己,上头有组织领导。”
    那头吴越说:“跟组织请个假!”
    孙江东于是眼巴巴地望着欧阳。
    欧阳问:“什么?”
    孙江东说:“出诊。”
    “谁?”
    “吴越的金主儿。”
    “哦,他!”欧阳对赵忱之还有些许的印象,“他病了?”
    孙江东说:“是啊。万一他不慎英年早逝了,吴越一定会把棺材抬到咱们医院来的。你听过吴越哭灵没有?其实一唱三叹还挺好听的算了我不去了吧……”
    欧阳说:“好,那我喊小马和老黄送你去。早点儿回来,记住你欠我二百万。”
    孙江东哭丧着脸说:“心肝儿,我没有欠您钱啊!”
    “欠了。”欧阳说,“你自己的赎金。”
    孙江东在小马和老黄的挟制下坐上了医院院子里一辆锃亮的豪车。欧阳冲车子挥手,抛了个飞吻说:“早点回来!”
    吴越守在赵忱之的床头,专心地听着楼下的动静,终于他看到了雪亮的车灯转过别墅区的拐角,打在了赵忱之家颇为气派的庭院大门上。
    他赶紧下楼为孙江东开门。
    孙江东说:“吴越你稍等一下。”然后力劝两位押送员先回去。
    那两个人担心欧阳责怪,先是不肯,后来发现再不同意孙江东就要当着他们面在门上碰死了,这才不情不愿地开车走了。
    吴越说:“组织上管理这么严格啊!”
    孙江东辛酸落泪,说不知道为什么,组织居然还诬陷我欠他的钱。
    他跟着吴越上楼,仰头望道:“这个房子的装修风格,让我想起一个四字成语。”
    “怎么?”
    “纸醉金迷。”孙江东说。
    吴越心想果然这是我的朋友,他引路道:“赵总在走道左手第一间房里躺着。”
    孙江东问:“吴先生,你是要我把他治死,还是治活?”
    吴越说:“能治死当然最好,但还是不要吧,我司目前需要他。”
    赵忱之正发烧得迷迷糊糊,由于关节酸痛他并没有睡着,听见响动后勉力睁开眼睛看了看,低声说:“哦,原来是陆军总院的专家。”
    孙江东说:“没错就是我。止吐药三百八十元一剂,葡萄糖八十元一瓶,我给你挂两瓶水,一瓶里面有止吐药,一瓶就是葡萄糖,每瓶250ml。加上出诊费、检查费、医疗机械等等,总价八百六十元四舍五入一千元整,一分都不许少。”
    吴越问:“不用抗生素?”
    孙江东说:“不用,过几天他会自己好的。”
    他熟练地配药,把输液袋递给吴越,拆开输液器,抓过赵忱之的手,找到手背上的小血管,一针就扎了进去。吴越站在床头,高举着输液袋。
    孙江东贴好最后一条胶布,说:“完事了!”他凑近了问赵忱之:“钱呢?”
    赵忱之说:“在我西服的内兜里。”
    孙江东接过吴越手上的输液袋,吩咐说:“我帮你举着,快去拿钱!”
    吴越问:“先记账不行吗?”
    “滚!”孙江东怒道,“分文不让,我欠着人家二百万呢!”
    孙江东抓了一千块得意洋洋地走了,吴越继续站在床头举着输液袋。赵忱之顿时坐卧不宁:“你找个地方把它挂着,然后去睡吧,不然你会累。”
    吴越说没事,我第一次进老总的房间,虽然里面和外面没什么不同,但还是让我多享受一会儿特权。
    赵忱之再劝:“去休息吧,进房间的机会多得是。”
    吴越说等一会儿,我怕孙江东那厮把什么白粉添加到葡糖糖里面了,万一发作,那只有几秒钟的抢救时间。
    赵忱之作势要拔针头,吴越立即把输液袋挂在壁灯上。
    “去睡吧。”赵忱之柔声道,“我不会半夜里死掉的。”
    吴越迟迟疑疑地出了房间,片刻之后又回来,说:“我再呆一会儿吧。刚才江东说了,止吐药偶尔会有药物反应。”
    赵忱之拍拍床说:“那你过来躺五分钟,我不接受站着的人。”
    吴越就爬到他身边躺平。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空气中只剩下赵忱之因为发烧而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他半眯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说:“抱歉,今日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吴越脸一红,没有接话。
    赵忱之说:“今天如果你还想……那只有坐上来自己动了。”
    吴越偏过头笑问:“你们有语录本对吗?”
    “什么?”
    吴越说你们总裁都发有一个语录本,平时说话对照标准增减语言即可,许多表述放之四海而皆准,能够翻来覆去的用对吗?
    赵忱之说对,确实人手一本,很实用。
    “再说句来听听。”吴越说。
    “小妖精,快去睡吧。”赵忱之说。
    停顿了数秒,他侧目观察吴越的表情笑道:“反应不过来了你?五分钟到了,快回房去睡觉!”
    吴越指着输液袋说:“我等你这瓶挂完吧,不然你自己怎么换水?”
    赵忱之说:“快去,我要吐了。”
    吴越还不动,赵忱之从毯子里伸出一条长腿,一脚把他蹬下了床。
    吴越走后,赵忱之仰躺在大床上,以手臂遮眼说:“时也命也……”
    生病——普通的感冒发烧偶尔是能助性的,但呕吐就不能了,而且不忍卒想。片刻之后,他拉过塑料盆又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他拖着病体强行清理,一手提输液袋,一手抓塑料盆,跑到与主卧配套的内卫把盆子冲干净。接着他仔细刷牙,用漱口水前前后后漱了三次,虽然他敢肯定吴越不会半夜跑来吻他。
    最后他摇摇晃晃地躺回床上,用打开电视,在迷糊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其间还吃苦耐劳地为自己换盐水。吴越凌晨三点起床去上班的时候,他正处于昏沉状态。
    吴越推开房门,蹑手蹑脚进入房间观察药水,见剩下不多,干脆替他把针头拔了。赵忱之醒来,按住了他的手。
    吴越问:“怎么?”
    赵忱之嘶哑地说:“喉咙痛。”
    吴越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觉得退下去了,便说:“我下班路上给你带点儿治喉咙的药回来。”
    赵忱之笑了笑,哑声说:“去吧,总经理今天请假。”
    吴越去上班,紧锣密鼓地忙碌了一早晨,上午九点照例跑在天台上休整半个小时。郝江北也上了天台,仿佛心有灵犀地问:“你和赵总是来真的吧?”
    吴越侧坐在一堵矮墙上,两手撑在臀后,仰头望着秋季湛蓝爽阔天空说:“嗯,一言难尽。”
    郝江北说:“住口,哥不要听什么床上的细节。”
    “他吐了一床。”吴越说。
    “我早教育你脱衣服就脱衣服,不要搔首弄姿,你看吧人家恶心的。”
    吴越跳下矮墙,笑着跑去捶了他一拳。
    赵忱之前后病了三天,他还算平时锻炼得当,身体不错,所以第四天便恢复如初。可古怪的是,他明明没和吴越一道睡,也没跟他一起吃,却完美地把病毒传给了他。
    吴越从赵忱之痊愈的前一天开始呕吐发烧,头痛喉咙痛关节痛,丧失部分大自理能力,只能在床上躺尸。
    赵忱之排查原因,想来想去只有家里的那条狗。除了兔子,他想不到任何有效的中介传染源,然而兔子健康活泼、五脏和顺,就算在吴越病得最厉害的时候舔过他,它也没有出现任何发病的迹象。
    吴越大概是由于连日早起睡眠不足,抵抗力也有所下降,他病得比赵忱之厉害一个层级,不但发烧过了38.5c,呕吐的频率也更密集。他得脑震荡那回也吐过,但还是没有这次壮观。
    赵忱之本来想把他送到正规医院去,后来想到陆军总院来的孙专家还欠人家二百万。
    赵总是个深谙对敌斗争艺术的行家里手,他想孙专家虽然每次和吴越见面都要争执挤兑,但大多他挤兑吴越,而不是吴越挤兑他,这说明:
    一,吴越对其比较信任;
    二,吴越有犯贱倾向;
    三,孙专家在吴越心目中还是有一些地位的,可以争取。
    于是他再次请来了孙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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