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珍这个家伙立马就官升几级,代表县委了。
我沉吟着:这个再我们村里搞喷灌的事,一看就是个政绩工程、花架子工程——好看、但不一定能用多久。
我前世时在所在的乡镇也搞过这个喷灌项目。当时我分管乡里的农业工作,就亲自操作过此事。从接到县里领导指示,到写立项报告,然后又是跑县、地、省三级计委,一个月下来,每一个环节都没落下,还是没有跑成。后来由驻乡的省委扶贫工作队出面,到省计委、水利厅、扶贫办、财政厅等单位争取了三十多万扶贫资金,在他们扶贫的一个村搞了一套喷灌、渗灌系统,覆盖面积达到一千多亩土地。建成的时候,那个热闹啊,至今历历在目:省、地、县三级有关部门领导光临,又是威风锣鼓助阵,又是大会发言、领导剪彩。吉时一到,开闸喷水。霎时,在阳光的照耀下,上千亩的田野里,无数小水珠珍珠般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煞是好看!!到会的领导和群众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叫好连连。那个景象,真像是马上就要跨入农业机械化的行列了。
可好景不长,那个喷灌系统仅红红火火了一年多,有几个人捞了点政绩高升了,第二年就扔到那,没人管了。原因很简单,一是水量不够,这个村和其他几个村的自来水一块使用。蓄水池太小,到了夏天连人吃地水都供应不上,就更别说用喷灌浇地了,那可太费水了。二是管理跟不上,浇地时大家都欢喜;收水、电费时,谁也不肯掏一分钱,理由还挺充足:“你们去年搞那个喷灌的时候,就没说过还要收水、电费啊。我那块地它根本就不缺水!它是块下湿地!天越旱,庄稼长得越好。你给我浇了水,还害了我的庄稼呢,我还没找你们说个什么,你们还要和我收水、电费?”。就这么着,村里也没人管了——出力不讨好呀。村委会穷得没钱,那能贴得起!三年过来,连地里埋着的管子也全不见了:让人把管子从地里挖出来,都当废铁给卖了。没办法,农民的素质提高不上去,有关的管理制度也跟不上,一切都闹不成。
现在这个县委李书记又让鱼湾大队搞这个喷灌,要是费了大力气搞成了,每年的日常管理能不能跟上呢?再说,那东西适合不适合这个山区大队。还是另一回事啊。领导们决策也不考虑周到,既不搞论证。也不去咨询,一时心血来潮。就乱拍脑袋;下面的人为了出政绩、能升官,就不顾实际瞎折腾,劳民伤财地害死人!更何况,我知道再过几年,国家就开始实行土地承包到户经营责任制。到那时要处理不好,集体的许多固定财产、设施,都要被群众拆了、分光。我就知道在前世土地承包到户后,很多由国家和集体投资搞的各种基本农田水利设施。几年后都荡然无存。极大的浪费呀!可他们既然来了,不去也说不出口。干脆就带他们去见见老师。如果学校不同意。那我也就有理由推脱了。能让这个喷灌项目尽量不上马为最好。
“这个不好办!”,高老师那儿先卡住了,“他现在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是你们村里大队的社员!既然是学生就应该以学习为主。这要是和你们一起出去几天,可是要耽误他地不少功课。再说你们出去也不是一天、半天的,我做不了这个主,没有那么大的权限。你们可以去找一下我们的系主任。看他怎么说!”
“笑话!你们的县委书记只能对你们的社员下命令。我们这里是学校,不是军营。也不是你们的公社、大队。”我们的系主任听了胡云珍的来意、特别是他强调这是县委书记给下的命令时,不禁莞尔一笑,“他地权力还小点,管不到我们这儿。你们还是自己去吧!”
自己去?自己去要是能行,干么还跑到这儿来!再说回去要是什么也搞不成,李书记那儿可怎么交帐?
胡云珍急忙放下组织的架子,换上一脸地笑容,和我们系主任开始了软磨硬泡,诸如什么这也是县里的一件大事,他们文化不高、自己出去办不成,请学校支持。要不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他们回去也难向县委和老百姓交代之类地
我们的系主任被他磨得有些烦了,就说:“你们让吴永成自己拿主意。如果他愿意,我们学校也不拦着,但他得保证,不能因为这拉下了功课!”
他们都望着我。这该怎么办。我为难了:和他们一起去吧,可明明知道就是现在搞成了,一两年后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去吧,他们大老远的跑来,还有我的三姐夫呢。就是回去和村里的乡亲们也交代不下去。
考虑再三,决定还是和他们一起去。如果以后加强管理,说不定能避免重蹈覆辙!
就这样,晚上我和他们登上了去SX省晋东南地区的火车。
一路辗转,我们在第二天的中午,来到了SX省晋东南地区CZ市郊外的一个生产大队——张庄大队。
七月流火。我们登上村南地大岗山极目远望,绿树葱茏海,玉米硕壮,那无际的大地如锦似绣。
蓦地,旷野上传来隆隆地响声——山下不远的田野里喷灌机启动了:喷头飞旋,腾起一片云雾,洒下一阵阵甘露。喷浇过的庄稼湿漉漉的,肥实的叶片绿中透着晶莹。阳光辉映,闪闪烁烁,真是美极了。
胡云珍和马柳平都是从小就在农村长大的,此时也是看得如醉如痴。良久,马柳平才回过神来说:“什么时候,咱们大队也能变成这样就好了!”
“快了,咱们这次来就是要闹这个的。”,胡云珍充满信心地说:“咱们要搞得比他们还要好!要把咱们鱼湾大队建成全地区第一流的大队!”
“对,只要我们的办法对路子,我们就肯定能在几年内把咱们的大队搞成全地区、全省一流的大队!”我也被胡云珍的决心感染了。
拿着永明县委和玉平公社的介绍信,我们找到了张庄大队的大。张庄大队的支书,姓杨,叫杨红兵,四十多岁的I子。他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一行三人,在我们的要求下,他先给我们介绍了张庄这个生产大队的基本情况。
张庄大队是个老农业生产先进单位,以搞机械化喷灌而名闻全省,全队三千多亩土地,已有一千多亩实现了喷灌化,粮食产量逐年上升,最高时他们的粮食亩产量竟然达到了亩产1005。
“你们什么时候想起搞机械化喷灌?”我在旁边好奇地插了一句。
老杨满怀深情地说:“说起这个,要感谢当年在我们这儿呆的半个张庄人——老韩,他可是给我们立了大功啊。”
“什么半个张主任,人还有半个的吗?老韩又是谁?”胡云珍在一旁好奇地开了口。
“说起这个老韩话就长了,”,老杨坐下给我们细细地说起这个老韩的来历。他口中的老韩叫韩丁,是一个外国人。M国友人。
韩丁是我国人民的老朋友,早在一九四五年,他就来到了我国,认识了我国现在不少的领导人,一九四七年他满怀热情来到了解放区,在河北冀县千平洼创办了拖拉机培训班,为我国农机事业培养了第一批人才。后来他到北方大学任教,主动要求参加了土地复查工作组。就这样一九四七年秋末,他第一次来到了张庄。从此韩丁就成了张庄地一位村民。他同其它下乡干部一样,在群众家里吃派饭,端着大碗玉米稀粥就着咸菜。他和大伙一块劳动,什么活儿也抢着干。正是共同的劳动和生活,把他和张庄连在了一起。张庄的村巷院落,地头田边,到处留下了他的足迹。
“当时我还小,光记得一个大鼻子的外国人拿着个小本本。到了晚上东家出、西家进的,说着一口怪声怪气的普通话。后面跟着一大群像我当时年龄六、七岁的一帮孩子看热闹。”老杨沉浸在回忆之中:“大人们见了都亲热地喊他老韩。他高兴地说对、对,就叫我老韩。要不是他的大鼻子和那一口怪声怪气的话,冲他对我们老百姓的那股热乎劲,他就是地地道道的我们张庄人。所以我们就把他当作了我们半个张庄人。”
一九七七年夏天,他又一次回到张庄。对他来说。张庄真是山亲水亲人更亲。由于他还是个颇负盛名的农业专家和农业机械师,这次他就给大队地生产提出了不少宝贵的建议。他带来了一些国外农业机械化图片,反复地给大家介绍讲述。为了解决队里的粮食入库和储藏问题,他和大队的修配组研制成螺旋提升机、粮食烘干机。他满手油污、大汗淋漓地帮农机员修机器。就在这次,他就提出了要给大队搞喷灌。一听到搞喷灌,张庄大队的群众简直沸腾起来了。可这喷灌是个什么东西?在当时,喷灌是个什么样人们都没见过,有的还是第一回听说了。韩丁虽说是个农业专家,可眼下一无资料、二无图纸,凭着他自己的记忆。很快就画出了一张圆形喷灌机的大概轮廓图,并同研制小组马上就干了起来。没设备、缺材料。我们就从附近工厂买回来一些废料旧铁,自制土设备。终于搞出来了塔架、支管。为了研制同步自走系统,大伙一连干了十几个夜晚,喷灌机终于试制成功了。
“这个韩丁不简单啊!他一个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了咱们这儿,和咱们这些农民心反到贴在了一起。外国的好人哪!!”胡云珍感慨地说
韩丁在我的记忆中模模糊糊地有个影响,他是一个美国人,早在我国建国前,他就多次来到我国进行采访。他是我们国家人民地好朋友。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韩丁的名字竟然同一个小小地生产大队连在了一起。
老杨骄傲地说:“人们只要到了张庄,看到了喷灌,就会惊奇地问我们的社员们,你们这儿怎么会有这东西?张庄人总要津津乐道提到一个人——老韩,又问老韩是谁,他们总会惊讶地回答,哎呀老韩呀你都不知道,老韩就是韩丁呀,他是我们半个张庄人!”。
半个张庄人,这种称呼蕴含着憨厚、淳朴地太行山人民,对这位美国友人极其真挚、深厚的感情。
“那你们研制这套设备花了多少钱?”,我最关心的是钱的问题,要是建起这套设备需要花不少钱的话,过几年,这套设备真的被社员们拆得四分五裂,那就太可惜了。
老杨仰起头想了半天,手里不住掐算着,嘴里嘀嘀咕咕念叨什么数字,过了好一会,他才对我们说:“当时也没花几个钱,因为我们当时都是买的些些旧料废铁,前后大概也就是花了两千多块钱吧!”
两千多块钱,我心里暗暗作了个比较,这也真够节省的了。看来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这个优良传统,在这个时代真是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同样功能地一套喷灌系统在20年后竟然要耗费30万元。对比,两种精神就凸现了出来,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这个优良作风,看来在什么时候也不能丢啊!
接着我们向他询问了有关喷灌系统的一些具体细节问题,比如怎样协调圆形喷灌机地行走轮、如何搞开关装置、怎样才能安装固定式、平移式、悬臂式喷灌机械等等。有西问题他不太清楚就给我们找来了一位大队的农机修理技术员,给我们做了详细的回答。有些东西在屋里说不清楚。老杨又领着我们到了地里,让他们大队的这位农业技术机械人员实地给我们讲解了各种类型的喷灌机械构造、原理,并进行了现场演示,直到天已黄昏了,胡云珍和马柳平还恋恋不舍摸着人家的喷灌机械,不肯离开……
在黄昏的阳光照射下,远处、近处,一台台喷灌机喷雨吐雾,映出了一道道色彩斑澜、横空出世的霓虹,那一道道霓虹仿佛在迅速在连接起来,组成一条偌大的彩色长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