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吴永成,你不是也会跳这个交谊舞吗?下去吧。你要不好意思,我让何平给你找一个舞伴,看样子那家伙在这里熟悉得很。怎么样?”郭勇是真心想让吴永成玩好,他认为吴永成在这次的毕业分配时给自己帮了大忙,到了省城他少亲没靠的,自己作为东道主,就应该为他想得周到一点,多给他介绍自己的几个朋友,即使以后自己去北京工作了,吴永成也不至于孤家寡人的。
吴永成哪能不知道郭勇的一番好心呢!但这个环境、在现在的这个特定的时候,玩这种浪漫,那是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的:他可不愿意因为这个,学那个后来唱囚歌出名的明星,跑到监狱里去“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点油,二尺八的牌子脖子里挂呀,大街小巷把我游”。
虽然他要是进去,肯定比那个明星要出名早(因为他知道后来唱红的那些歌的全部歌词和曲子呀,可以剽窃嘛,不过那也就没有老迟同志大红大紫的未来了),可这个名气他不爱。监狱里的日子那不是正常人能受得了的。光每天的“八大两”粗粮、还有狱霸们的欺负,进去以后要呆好几年哪,那种凄惨的日子,让人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那可不怎么舒服(废话,要是舒服,那还算对犯人的惩罚吗?要真舒服的话,农民们也不用在外面一年四季累死累活的、还受穷,干脆大家都进去享福好了。)。
“郭勇,这种场合不适合咱们,你去叫一下何平和李林,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吴永成神色严肃地对郭勇说。
“嗨。这有什么呀?!不就是跳个舞吗?没事的。”郭勇不以为然地说。可他看见吴永成还是一脸的“阶级斗争”,只好让步:“好、好、好,听你的。反正大家今天出来就是为了让你玩得开心,你说怎么着、咱就怎么着。”
一会儿。何平和李林不高兴地过来了,两个人正玩得有点意思,突然被人拉出来。觉得怪扫兴地,搁谁也不乐意!这还幸亏是郭勇去叫了,人家他们也是瞧他妈妈的面子。才不好意思发作。要是换别人,孬话早出来了。
“怎么,还没玩呢,就准备走啊?是不是不会跳啊?没关系的,这个一点也不难,只要两个人抱着跟上音乐摇就可以了。你瞧人家李林不也是第一次来嘛,现在跳得就挺好的嘛!”何平劝吴永成留下。
“就是,一点也不难地。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我就学会了。”李林也舍不得离开这里。这种新奇刺激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享受到。怎么说呢,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放不开,可是人家老马作为一个女地,比他大方多了。主动地把她柔软的胸部,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那种感觉就是一个字能形容:爽!
“这里不适合咱们,咱们出来可是代表省委机关呀!再说这里地灯光这么昏暗,我头晕得受不了。”吴永成给自己找了一个离开的借口。就你李林的那两下。那也叫学会了跳舞?你是学会了拥抱!那叫什么跳舞呀?!那叫“吃女人的豆腐”!瞎磨蹭半天,一点实际困难也解决不了,闹得欲火干烧,再折腾得进去几年,何苦呢?!
“真是土老冒。一点情调也不懂!”何平不高兴得低声咕哝着。吴永成和郭勇是他带着来的,何况今天郭勇的意思,就是要让吴永成玩得开心点。这个何平再怎么蠢,也还是能看得出来的。现在人家要走,他也只得奉陪了,一肚子的不满意。没法抱怨郭勇,只能把气撒在吴永成地身上了。
马寡妇不愧是号称“黑道圣母”,见他们几个刚来就走,急忙过来打招呼:“怎么,玩得不开心吗?刚来了几分钟就走啊?是不是不会跳啊?没关系的,我来教这两位朋友。”
何平出来打圆场:“不是的,我们有位同事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灯光太暗,转得他头晕。对不起啊,他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让你见笑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到了我家,我这当主人的招待不周,这两位新朋友不高兴了呢?欢迎大家常来啊!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地下家庭舞场出来,大家道别各自回家,一夜无话。吴永成和郭勇,自然在他地宿舍里畅谈到深夜方入睡。
第二天上班后,五处的处长薛力找吴永成谈话,通知他,组织决定:从今天起,他地工作主要是帮助省委常委、秘书长渠月莲同志开展工作,他的办公室也重新做了调整,原来占的一间可以继续使用,但以后主要是在秘书长办公室地外间工作。言外之意,从今天起,他就算正式成为了省委领导的秘书了。不过,在全国的省级领导秘书的行业里,估计也就是他一个没有任何级别的“白丁”了。
“吴永成同志,你要明白你现在这个岗位的重要性。”薛
地对吴永成说:“作为一个省委领导的秘书,它是要高度的政治责任感、和对革命工作认真负责的精神。你的一举一动不仅仅是代表着你自己,也是代表我们整个省委的形象。本来担任省委领导秘书的,必须是参加工作多年的、经过组织严格考验、历史清白的同志,但组织上考虑到你在学校里也是一贯政治表现突出、成绩优异,所以才破格给你压这么重的担子,希望你不要辜负组织上对你的信任。”
这点吴永成是非常清楚的。他知道要是没有郭勇的妈妈、省委常委、秘书长渠月莲同志,直接点名让他但任她的秘书,这种好事是根本不会轮到自己头上的。能进入省委办公厅的人,哪一个是等闲之辈呀?!谁不想尽快当上领导的秘书?这可是被得到提拔的最短地捷径呀!到了这个地步,飞黄腾达也就指日可待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眼红、嫉妒自己呢?!
按照省委分工,省委常委渠月莲同志主管秘书处日常工作,联系政法、信访、民政等部门的工作。包点下乡是J省的一个南部地区。
依吴永成的本意,他是想跟着分管农业地领导,这样一来,还可以对领导提出一些建设性的建议。说不定也就能对全省的农业地发展,起一点推动性的作用。先知先觉二十多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资本呀!认真找出一个后世地金点子。也能使J省的农民们少受好几年的苦啊!
可是他一个刚从大学里毕业的毛头小伙子,能给一位排名在末位的省委常委当秘书、就算他小子运气好到极点了,哪还能由他自己挑挑拣拣的呢?!当时分管农业的省委领导。一般都是排名在前面的省委副书记(只有如此,才能显示出国家对农业地重视程度)。
慢慢熬吧。“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在随后的一些时间里,吴永成就正式成为了渠月莲同志的秘书,跟着她到她包点的那个地区下去搞调查研究,蹲了十几天,直到七月中旬才回到省委大院。
“小吴,你通知省公安厅的领导、和他们分管刑侦地领导,明天早晨八点半到我的办公室。我要听他们地汇报。”临下班时,渠月莲对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吴永成安排:“咱们省的治安情况越来越糟糕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公安部门整天价到底在搞什么?几个省委领导都和我打过招呼,说他们接到了不少地群众反映,怨气冲天哪!我也听过一些同志的牢骚,说咱们的公安局还不如改成粮食局。省委罗书记对咱省里这几年的治安情况。也很不满意呀!”
第二天八点三十分,渠月莲的办公室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吴永成知道这是原来约定好的省公安厅的领导同志到了。他过去拉开门一看。惊讶地低声问:“郭叔叔,怎么你们单位是你过来了?咦,老步你怎么也来了呢?调到省厅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门外站着的正是郭勇的父亲、渠月莲的丈夫郭天心。原来的省厅刑侦总队总队长、现在的省公安厅副厅长。郭勇的父亲前半年成为省厅的副厅长的消息,吴永成是知道的。作为领导的秘书,首先熟悉领导分管部门的各单位负责人,是他应该做的第一件事情。可是他没想到的老郭后面竟然跟着的、是他的老熟人步启。而且他通知公安厅应该来的是他们的一把手呀!
“嘿嘿,我们的厅长知道今天来了肯定要挨训,昨天晚上就到外地去督促案子去了,糊弄着让我当这个替死鬼。他说反正业务方面我比他也清楚得多。嘿嘿,高帽子先给我戴了好几顶。咱们的领导在不在呀?至于老步嘛,你们一会再聊。”
这事情整得可真有意思啊,这丈夫跑着给妻子来汇报工作了,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家里是谁的家长呢?这个公安厅的厅长也是个有意思的人,亏他能、也敢想出这个办法来!吴永成心里不由得暗自发笑。看来人家也是个老资格呀,要不然那敢耍这样的花招呢?!
“老郭,怎么是你来了?你们的厅长呢?奥,我明白了,肯定是那个老滑头又把你当枪使了。行了,什么也不用说了,开始汇报吧。小吴,你也别走,跟着一块听一下,熟悉熟悉这方面的情况。以后别的部门汇报,你也不用回避。这样也便于你早点进入工作状态。”
“从七、八十年代开始,我们省的治安形势,可以说是一天天地坏下去:根据我们内部的统计,从一九七八年开始,全国的刑事案件,共立案五十三万起,至一九八一年,就已经达到立案八十九万起,而去年又立案九十五万起。我们省的大致情况也和全国差不多。刑事案件的逐年上升,形成了犯罪学研究专家们所说的第四次犯罪高峰。
与前三次犯罪高峰
第四次犯罪高峰的表现特点,一是青少年犯罪呈现出化趋势。在犯罪分子中,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逐年增多,所占的比例越来越高。二是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中。有相当一批是从劳动改造、劳动教养场所逃跑或者期满后继续犯罪,屡教不改地。三是走私、套汇、投机倒把牟取暴利、盗窃公共财物、盗卖珍贵文物和索贿受贿等经济犯罪活动猖獗(当时投机倒把牟取暴利,属于严重破坏经济的犯罪)。四是杀人、强奸、抢劫、爆炸、流氓、其他严重刑事犯罪等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刑事犯罪增多,在刑事案件中所占的比例。也越来越高。”郭天心打开自己地工作笔记本,有条不紊地逐条汇报着。
“那你们研究过没有,导致这些犯罪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渠月莲轻轻地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提出了疑问。
“我们也仔细分析过,这几年犯罪高峰形成地原因主要有这么几点:一是刚刚结束的十年动乱和长期的政治运动。老一辈人地思想被搞乱,传统的价值观和信仰,受到了怀疑和冲击。而动乱的社会,造就了在动乱中成长起来的、相当比例的不谙世事的青少年,根本就没有正确的信仰和价值观。
二是“文革”结束后,在方方面面留下的后遗症开始溃烂。改革开放之后,封闭了几十年地国门被打开,国外和境外的各种政治思潮、和生活方式传到国内。包括各种不良的东西也乘虚而入。历史上遗留的不健康现象,也死灰复燃,沉渣泛起。
三是粉碎‘四人帮’,结束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政治路线、平反冤假错案、地富摘帽、右派平反、释放了全部被关押地国民党军政人员。政治、工作和生活环境,都变得比以前宽松多了。七十年代以前。一个人一旦要是犯了罪,那他在政治上、经济上。就一辈子也永无出路了,全家人跟着受牵连的那种局面,也不会再出现。所以。一般人对于违法犯罪受处罚,在心里不像以前那样,感到十分地害怕。
四是国家这几年开始了大规模的经济建设,不少的人们有了更多地接触财物的机会,对金钱贪婪的欲望,比以前也增大了。钱权交易也就开始产生,滋生了经济犯罪的土壤。这也是以前从来没有过、或者说很少有过的犯罪新特点。
五嘛就是咱们国家的财力有限,我们的警力、装备严重不足,也制约着对违法犯罪打击的打击力度。”郭天心汇报到这里,合住了自己的笔记本,挺直了腰板,两眼盯着渠月莲,这也意味着基本情况就是如此了,静听领导指示。
渠月莲用钢笔重重地敲了敲桌子:“你们不要总是找那些客观方面的理由,为什么不多从自己的主观方面多找点原因哪?!我的同志吆,咱们国家和咱们省的政治形势越来越好,而社会的治安情况是这么糟糕。可以说,这种政治形势和治安形势形成反差的局面,说明了现在的社会治安不好,不仅成为当时面临的突出问题,给国家的安定,给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工作和生活造成了严重威协,人民群众的安全感越来越没有保障。而且也就从根本上说明怎么省以后的政治形势前景,也不容乐观啊。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安定团结、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将毁于一旦,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大业,也将受到严重的干扰呀。我的同志哥,你们这些公安部门的同志真得醒一醒了。好了,你们回去以后,把今天的汇报内容详细地写成一份材料,送到我这里来,下周省委常委会议要专题研究这个问题。小吴,你替我送一下省厅的同志。”
“老步,你是什么时候调到省里的呀?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给了你个什么职务?”
一出门,吴永成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老步问长问短的。虽说吴永成他现在已经是四十多岁人的心态,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省城,能遇到一个自己的老熟人,心里还是相当高兴的。
老步照例是眯缝着两只眼睛,慢条斯理地说:“我是前两个月调到省厅的。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提什么职务不职务的呀!”
郭天心旁边打趣他:“你这个家伙也学会谦虚了。小吴,老步是接了我的摊了。要不是提拔他,你们地区还舍不得放人哪!这不,部里今天又打来电话,让老步带几个人,明天就出发到南方,我看估计是与东北‘二王’脱不了干系呀!”说到这里,老郭的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
“怎么,老步,你要去抓拿‘二王’呀?听说那两个家伙可是部队里原来有名的神枪手啊,倒在他们枪下的人可不少,你可得当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