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回家的时候,吴永成并没有刻意拒绝办公室给他安排的小车接送的好意,虽然说是三个副书记共挤一台车。
有句老话叫:到了什么山唱什么歌。说的就是怎么适应外部环境变化的道理。
既然他吴永成现在混到了副厅局级的位置上了,在一些待遇方面,就没有必要刻意去搞得自己与众不同。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也是古往今来被经过千万次实践证明了的一条真理。
所以,吴永成也不想在这些小枝节的问题上,把自己独立于大家之外。
只是三个副书记在临上车的时候,因为前后座位的问题,又在单位楼前的停车场上,相互谦让了半天。搞得下班的人们看到这一幕,都忍俊不止:多大的个事情啊,不就是十几分钟就到家了吗?谁前谁后的,也犯不着这样磨叽呀?!啊!
可官场上干什么事情,也都有个规矩,无论是会场主席台上的排名,还是这个坐车的位置。
一般来说,地级以上领导们乘车,那都是坐到了后排驾驶员的背后,副驾驶座则是秘书或者警卫员来坐的。
吴永成来之前,人家这两位副书记,一般都从后排的左右两个车门,各自上车,谁也不会妨碍对方。可现在两个人变成三个人了,一时间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吴永成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事情,见大家谦让半天,谁也不肯先上车,干脆建议:“刘书记。白书记,我提个建议,大家谁也不用再怎么推让下去了。咱们三个人车里的后排有点挤,白书记是位女同志,保护女士是我们两个大男人的职责。白书记就坐到前面地副驾驶座上,我和老刘后排挤一挤,怎么样?!要不然天黑咱们也进不了家门
刘永强和白羽两个人相视一笑,欣欣然采纳了吴永成的建议。
其实,有一些事情是非常简单的。可就是人们在有意无意间把它们搞得复杂了而已。
一行三人,吴永成算是离单位最远的一个人了。所以车子在送了刘永强、白羽之后,最后一站才到达了J省大学的筒子楼底下。
“吴书记,明天七点半的时候,我来这里接您过去吗?”
吴永成下车以后,团委的司机小赵隔着车窗问吴永成。
“好吧,麻烦你了,小赵师傅,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吴永成亲切地和司机打了个招呼。然后准备转身上楼。
“啊呀,吴县长,你回来了?坐的还是皇冠车呀!这可比拟原来地那辆上海车高级多了。”早晨吴永成在走廊里差点撞到的那位J省大学团委的张老师,恰好从筒子楼里出来,看到了吴永成被单位小车送回来的这一幕,惊讶地叫道:“团省委的领导可真关心你呀,还专门派车把你送回来?”
“呵呵呵。张老师,这么晚了,还过办公室去?工作挺忙的嘛!”吴永成打了个哈哈,接着往楼上走。他对自己的这个邻居印象不是太好,也不准备和他多攀谈。
“那个、那个,吴县长,先别急着走呀!以后咱们也是一个系统的了,你可得有什么事情多照应着点啊!”张老师可不想就这么放过吴永成,他拦在了吴永成的前面,摆出一副准备长谈地架势:“对了。吴县长,我还不知道你分配到团省委的那个部门了呢?学校部可是直接管我们各大院校团委工作的,你没有到了那个部吧?不过,那个学校部可是挺难进的。一般来说,能当了学校部的部长的话,下一步就有可能成为团省委的副书记。”
“呵呵,具体工作上地分工,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张老师,等过两天有了时间。咱们再好地谈一谈吧。”吴永成也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绕开他上去。
“好啊,吴县长,有空咱们再细聊。我和你们那里的一些领导们关系处得还可以。要是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千万不要客气。咱们可是近邻呀!有句话不是说:远亲还不如近邻嘛!呵呵,你忙、你忙。我先走了。”张老师总算给吴永成让开一条路了。
吴永成苦笑着摇摇头:真没有想到这位J省大学的团委干事,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唠唠叨叨的反倒像一个饶舌的婆娘啊!真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对大学生们开展思想政治教育的。
不过,遇到这种人的两三次教育以后,学生们下一次也绝多不敢再做什么违反校纪的事情了:唠叨也能把人给逼疯了!
“对了,吴县长,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了。”哪知道吴永成还没有走几步,张老师又在身后把吴永成给叫住了。
“张老师,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办法,吴永成只好停住脚步,回转半个身子,侧着头,等着张老师地下文。
“那个,你们家来客人了。可能是你家农村来的几个亲戚吧。一下午吵得叽叽喳喳的,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你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声音小一点。咱们楼里还住着好几家人呢,别影响了大家的休息。大家都得有一点公德心,吴县长,你说对不对呀!影响了别人,那可就有点不好了!”张老师一本正经地对吴永成说。
什么?你的言外之意是说,农村来的就没有一点公德心吗?!
吴永成听到这位张老师的这句话,脸一下子就气得涨红了,下意识地往下走了两个台阶以后,又强忍住了自己的怒气:这是在人家学校里,面对的又是文丽地同事,没有必要和他一般见识。再说。自己也就要马上搬走地人了,不值得为这种小事和他翻脸。这会儿小瞧农民们的又不是他一个人,就是把他扇几个耳光,那也改变不了大多数所谓城里人对农村人的蔑视呀!
想到这里,吴永成脸上强努出一点笑意:“张老师,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转告你地意思地。明天我们也就要搬家了,过几天欢迎你来做客呀!呵呵呵!”
想不到张老师一听到搬家两个字眼,兴趣就更大了,返身走近几步。仰着头问吴永成:“吴县长,你们要搬家?怎么从来也没有听文丽老师说过呀?你们准备往哪搬呀?房子是多大面积的?不会是民房吧?一个月地租金贵不贵呀?”
好家伙,自己本来想赶快离开这个饶舌的家伙,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哪知道反倒引出来人家这么多地问题。这丫不是个女人搭了一张男人的皮吧?!怎么这么罗嗦呢?!他的好奇心真是能杀死猫了!
可吴永成还不得不耐心地再跟他罗嗦几句,咱可是文明人,要不然又得让这位眼前的文化人,说自己素质低了。
“呵呵呵,房子嘛。我还没有具体看过,可能是三室一厅吧。是团省委的房子,我也不知道租金是多少,张老师,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再见,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聊。”
说完。吴永成赶紧转身,几大步跨进了筒子楼的楼道,他现在可真害怕这位张老师再问出什么问题来。
“吴县长,那可恭喜你们了。”张老师冲着吴永成已经看不见的背影,高高地道了一声喜,转头却摇摇头,轻蔑地自言自语地说道:“哼,三室一厅?那可是厅局级干部才有资格住的房子,你以为你是谁呀?不过是一个犯了错误地县长罢了,还真以为是在你们的那个小县城哪?!省城的县处级干部比狗还多呢。就你?哼哼,你就吹吧!你以为我们当老师的就不懂这些?!太小瞧人了!呸……”人?!爹、妈、二姐夫、三姐夫、三姐,你们怎么都来了?”
吴永成刚刚走到自己家的家门口,就听到屋子里果然是叽叽喳喳的一片吵闹声,人家张老师还真没有说错,只不过声音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罢了。
等一推开自己地门,吴永成就楞在门口了:一间将近二十平米的房子,摆了一张双人床以后,本来就没有多大面积了。可现在却是人挤得满满的,简直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五儿呀,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就不知道和家里说一声哪?!”吴永成的妈妈一见到儿子回来了。一把扯住。就开始又抬起袖口抹去了眼泪。
吴永成用责备的眼神,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马林和马柳平两个人。那意思是问:不是你们两个人说的吧?!我不是再三嘱咐不要先把这件事情告诉家里吗?!
“五儿,这可不是我俩说出来的啊!”马林哪能不懂得小舅子这是什么意思,马上就开口为自己辩解,他可不想背这个黑锅。
马柳平也望着吴永成摇了摇头,表示马林说地是实话。
“五儿,你也太不象话了,这件事情你不告诉爹和妈,三姐我也能理解你的孝心,你是担心老人们的身体。可为什么你回到了省城,就连三姐我也不露一点消息哪?!你还是真的翅膀长硬了,连三姐呢也敢不放在心上了?!”吴永成的三姐吴永霞,此时也对吴永成马上横眉冷对的。
“三姐,我、我这不是还没有来得及吗?!”吴永成一边扶着吴家妈妈坐到了床上,一边冲着三姐陪着笑脸。
“五儿,这件事情是你做的不对。”吴有德老汉盯着吴永成也开腔了:“你现在就是咱吴家的顶梁柱,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情的话,你妈和我两个人,还怎么能好好地活在这个阳世间呢?!”
吴有德老汉自从进了儿子的家门以后,就一直蹲在门口地一个小旮旯里,任凭文丽怎么让他做到床上、或者是椅子上,他都笑着摇摇头说:不习惯,还是蹲着舒服。
其实,老汉是看见房间里收拾得挺干净的,害怕坐到床上脏了儿子、儿媳妇的那些被褥。坐到椅子上不习惯,那倒是老汉的一句实话。
到了人家大城市里,老汉总觉得手和脚也没有个地方放似的,就连想抽几口旱烟,也一直不敢往出拿,生怕有人为此而笑话了他地儿子和儿媳妇。
现在见到儿子回来了,老汉心里一热,嗯,儿子地气色看起来倒是还没有怎么的。
自从今天早晨,老伴在村里串门,无意间听到儿子被人家免了县长地这个消息以后,老伴当时就像傻了似的,连话也不会说了,被两个人送回家里以后,就一直哭哭闹闹的,没有个停息;自己也担心儿子会不会想不开,再出点什么事情。心里一直没有安稳过一会儿。
这才把自己的两个女婿找来,催促着他们两个人陪着自己老两口赶到了省城,想见到自己的儿子,让他亲口说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老汉还有一些更重要的话,想亲自对儿子说,那就是:万一人家政府实在不让他当那个官的话,咱也犯不着生气,回咱农村种地去。现在政策好了,家里也给他攒了不少的钱,干个什么营生,不比这在外面担惊受怕的要强啊!咱命里只有三升,那就不该强求一斗!否则的话,会折寿的呀!
“爹,这件事情是我没有考虑好。这次确实是没有任何事情了。下一次我绝对不这样做了。”
吴永成听了二姐夫讲了事情的经过以后,望着两位老人,眼圈一热,哽咽着说道。
“呸、呸、呸!五儿,你瞎说什么呀!这种事情还哪敢再有下次的。”吴永成的三姐急忙过来,拉着吴永成:“快、快朝地上吐上三口唾沫,就说坏的不灵、好的灵”
“哎、哎、哎,三姐,你这也太小瞧人了吧?好歹你弟弟这会儿也是个厅级干部了,怎么能够搞这些小儿科的把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