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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卖身鸣冤
    王二并没有呆到第三天,次日便去见过李治启程太原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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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频儿状况已基本稳定,罗通亦返回山中招揽旧部,横竖无甚事,倒不如趁这工夫早日上路,毕竟有美人相伴,何乐而不为。连本该配属于他的几名军士也不带了,只引着王虎,三人三骑出了北门,倒也不急,一路晃晃悠悠真好似游山玩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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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宾茹显然没有王二那般好兴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原打算抽空回趟终南山,无端被王二打乱计划,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由着他使人替她去报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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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看在眼里,自是不爽,心道要是这一路都是如此脸色,岂非大为无趣,凑上前来没话找话扯了几句,冯宾茹心不在焉胡乱应付着,王二索性也懒得理她,自顾去与王虎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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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漫漫长路大把时间,依着冯宾茹原本的直爽性子,自有耐不住的时候,总不至于走了一半掉头跑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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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拿定主意,一路故意与王虎逗乐,偶尔对面来个单身女子,免不得招来这俩家伙一阵口哨,指手画脚夸张嬉笑,若是招来一俩声嗔骂,则如闻天籁,愈发地张狂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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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宾茹初始不觉,结果这俩人越来越离谱,王二还好点,想是碍于冯宾茹顾忌些形象,王虎这厮却是百无禁忌,见了二八少女喊大婶,遇上半老徐娘叫妹子,除非是白发老妇,方才视若不见。这一路不知招来多少白眼,间中亦有风骚妇人,居然笑“咯咯”欲上前磨蹭一、二,偏偏相貌不甚为美,只吓得这俩无胆匪类扬鞭打马,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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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宾茹又好气又好笑,直骂俩个家伙“不要脸”,这一主动开声,神色果然自然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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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阴谋得逞,暗自好笑,却作起脸色假意喝斥王虎,“听见没,人家说你不要脸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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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虎呵呵笑道:“不要脸的又不止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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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宾茹“噗哧”一笑,应道:“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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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已不知多少天没见到她的如花笑颜,不由得看得一阵发呆,向来嘴上不吃人亏,此时恍若未闻,居然做到骂不还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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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宾茹瞥了他一眼,知他故态复萌心里没甚好念头,当下轻啐一口,双腿一夹,越过二人往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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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闻得一阵沁人馨香扫面而过,心中直呼舒坦,“驾~”地一声催马去追,却不忘回首乐道:“后面那个不要脸的,快点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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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虎脱口想说“前面那个不要脸的……”,话到嘴边,终是不敢,便“嗷嗷”怪叫着,紧随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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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跑了好一会儿,这气氛自然而然就融洽多了,冯宾茹亦暂时忘却烦心事,倒也有说有笑不再戚戚落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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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早把罗通嘱咐之言抛到九宵云外,哪还有心思去管他什么地方官员政绩,差不多是一路游玩而过,便是打衙门口穿过,也懒得费上半分精神去瞄上一眼,每到一个地方,只顾去寻些特色稀奇玩意儿给冯宾茹,想方设法以讨美人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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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宾茹初始还会推却一、二,待到后来,渐渐已觉理所当然,只要不是特别贵重之物,基本上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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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十天半月的一路兜下来,大包小包王虎抱都抱不过来,索性便买了匹马,专职驮运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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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逛八逛总算是逛到了太原府并州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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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俱觉腹内饥荒,也顾不上去游市集,挑了个干净些的食肆,打算先好好祭一祭五脏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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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刚帮冯宾茹要了碗“鸡蛋醪槽”开开胃,却听外面一阵喧闹,其间夹杂着阵阵孩童悲戚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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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本也是爱凑热闹之人,不过眼下一门心思都在冯宾茹身上,自是懒得挪步。倒是王虎耐不住,反正食菜还没上来,与其在这妨碍王二讨人嫌,还不如出去瞧瞧,说不定有啥乐子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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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虎出去转了一圈,回转来时,见王二与冯宾茹已吃将开来,连忙端过面碗猛扒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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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伸出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沿,道:“吃那么急干嘛,没人抢你的,外面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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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虎飞快夹过几片牛肉塞入嘴,长着脖子连吞几口,方才含糊不清应道:“没什么,不过是个小女孩跪在街上卖身……卖身葬全家!”说罢继续埋头去对付碗中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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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身葬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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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非亦是孤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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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不免有些惺惺相惜,道了声“我去看看”,起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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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街果然垂首跪着一名七、八岁女童,头插标草,身前横放着一块木牌,上书几个大字“但求方寸之地,以葬父母双亲”,估计是哪个好心人帮忙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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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是,围观人群虽是不少,却都以女童为中心远远隔成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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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这并州人士看热闹方式也这般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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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扯过身边之人,问起是怎么回事?那人上下打量他几眼,看着眼生,嘴角动动,终是什么都没说,反摇摇头叹口气闪开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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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问几人,均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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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大是郁闷,按说这等情况,何需主动去问,早就有多嘴之人添油加醋说上一通,以显自己独晓内情,怎的会是如此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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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自纳闷,听得人群中一阵低声议论,“好了,好了,狄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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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又有人道:“此事怕是狄大人也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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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有幸灾乐祸者言,“这事狄大人早就知道,昨日婉儿已去过都督府鸣冤,真要管用,又何必当街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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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那女童便是婉儿了,只不知众人口中的“狄大人”是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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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有一年青官吏分开人群,来至婉儿身前,显然是相识模样,和颜悦色道:“婉儿,昨日已给你银两,并有乡亲应承帮你双亲下葬,这却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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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儿头也不抬,亦不出声,只将木牌反转,另有八个大字——“千古奇冤,入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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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一怔,看来卖身是假,鸣冤才是目的,这个法子当然不可能是个几岁幼童所能想到,料来是有高人背后指点。王二虽是不明就里,但却不难猜出其中大有隐情,既然资助银钱,看起来这“狄大人”应有些良心,却为何婉儿喊冤,又不敢立案追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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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抱着双手,倒要看看这“狄大人”怎么个处置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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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狄大人叹了口气,蹲下身子道:“你小小年纪,难辩是非,切不可听人唆使,耽搁了正事。”便是劝她赶紧将双亲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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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儿却是执拗,双手拾起木牌,举在“狄大人”眼前,微微抬头,几近绝望地望着“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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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这才勉强能看清婉儿模样,虽是满脸污迹双眼无神,亦不难看出小女孩原本倒也有几份清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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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见他神色古怪,不晓在作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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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不知狄大人已是连连叫苦,心里一片苦衷,却无法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名言,况且,面对这小小孩童,又能说得清什么?不免暗骂背后出此主意之人,固然是出于义愤一片好心,却不知这其中关节,事情真是如此简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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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着围观之人越聚越多,虽是隔得颇远,但如此下去,毕竟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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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大人直起身来,吩咐随从驱散人群,又对婉儿道:“休得胡闹,你家中着火,已经查明确系意外,何来冤屈之言!”说话间环顾一周,提高音量道:“真相不是凭猜测的,时间长了自会明了。”说罢掏出些许散银,俯身搁在地上,不复再言,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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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有些良心,多半也是个庸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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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是冯宾茹不知道何时出来,冷不丁恨恨冒出一句,倒把王二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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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却不这么看,那狄大人最后提高声音所言,显然不是说给婉儿听的,此事肯定大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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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宾茹虽是聪明,但论及察言观色一道,自是远不如王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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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宾茹还想上前去安慰安慰婉儿,却被王二拉住,“再看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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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退到稍远处,只用眼角余光主意场内,冯宾茹于心不忍几次欲折身过去,都被王二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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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稍长,围观人群三三俩俩散去,亦有些好心之人偷偷摸摸扔过些钱银,神色间却颇是慌张,好似怕被什么人看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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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儿想是确定那狄大人不会返转来了,无助地收起木牌,双眼空空仰望着天际,好一会儿,方才蹒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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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使了个眼色,三人遥遥缀着婉儿,若即若离尾随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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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着已出了城门,路上行人渐少,王二等人不敢大意,只勉强保持婉儿于视线内,以免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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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拐八拐,婉儿最终进了一间残破荒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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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那狄大人头先之言,婉儿居家应已被烧得干干净净,想来这几日便是在这破庙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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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原是好奇,想探探究竟,见识一下婉儿背后出谋之人,现在看来,怕是白走一趟了。王二多少有些失望,不过既然来了,自是要入内一探,顺便也可在冯宾茹面前显现一下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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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正要进去,猛然听得身后有人道:“三位不辞辛苦尾随这可怜孩儿,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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