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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君臣闲叙
    已是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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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无忌与褚遂良刚刚退去,李治双眉却蹙得更紧了,坐得久了,筋骨隐隐一阵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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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州一案,李治一早料到明着暗着会有不少人来说情,却是没想到自己依为国柱的二位辅国之臣竟也来说,一口一个玄龄公,恳求看在其父呕心沥血辅助先皇,又言文皇在位,多有慈悲云云,不外乎是希望能对房遗则法外开恩,从轻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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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可也不笨,怎会听不出二臣言外之意,暗喻朝纲未稳时机未到,不可因小失大,只是太过轻易饶了他们,一来有违律例,二则倒让对头笑话了,当真以为自己怕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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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理归道理,毕竟是年少心情,气盛难平,若不是王二来到,怕是仍要独自生着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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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王二带来的消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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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目不转睛盯着王二,细心听他叙述,确认所言非虚,方自露出一丝宽慰,“嗯~是了,她~可有言语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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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当时因“杨妃”二字发足狂奔,已是引得旁人侧目,自是不好再回塔林之中,哪里来的武媚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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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男女之情,也就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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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不假思索道:“别的没说,只问几时能见万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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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闻语,沉默半晌,始轻叹道:“朕亦身不由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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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言无奈,其样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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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瞧在眼中,大是同情,想及李治自登基以来,日日操劳,哪似得以前做太子般逍遥,军国大事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此事李治难于对人言,自己再不从中奔波,当真是对不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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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情由心生,脱口而出,“小的倒有个主意,万岁爷不若找个日子,以赐斋为名,去往感业寺一趟,见上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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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喜道:“是极!是极!朕怎么就没想到~”瞬即又换回颜色,“见了又有何说,徒自空添烦恼,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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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武媚出宫之时,自己亲口许诺不出一月定将她接回,如今期限已过,诺言无法兑现,便是见了,又当如何面对可人,是以李治才有这喜而复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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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自是不晓内里乾坤,但有一点却是看出来了,这位爷绝不是只想去见上一见武媚,看他意思,应是想要接她回宫,光明正大长厢斯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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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也是一时义气,自觉着万岁爷未把自己当外人,此等隐讳之事托付于己,自己若是不尽心帮他,想是再没人来帮了,当下头脑发热血往上涌,慷而慨然道:“不去便不去,万岁爷放心,这事还是小的来办,管叫万岁爷遂了心愿,武姑娘不再在感业寺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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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大喜,“你有甚好法子,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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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王二光顾着嘴上痛快,被他一追问,顿时清醒过来,哪里来的好法子,不过就这么随口一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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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依着王二的意思,您可不是九五之尊金口玉齿么,传下一道圣旨,直接把她接回宫内就是了,兜来兜去可不烦人,想归想,却也知此事有违纲常,至少在眼下,是大大的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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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本也没啥好主意,可又不能不吭声,只得安慰道:“办法总会有的,万岁爷且容小的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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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大是失望,但见他一副由衷神情,虽是妄语,其情甚切,倒也不好责怪,“此事原也不大好办,切不可操之过急反添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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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委实难办,王二还真怕他催,听他这么一说,自是放心不少,精神放松,倒是灵光闪现,隐约有了主意,只是一时不敢肯定行是不行,下意识地偷偷打量李治两眼,终是没说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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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见他欲言又止模样,道:“怎的?有何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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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硬着头皮道:“没~没啥,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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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催道:“你几时学人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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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道:“也没什么,只是~只是~万岁爷您也知道,小的向来不大懂得什么规矩,办起事来免不得会有些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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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担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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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倒没放在心里,此事本就不是正大光明可以办的,不然也不用深更半夜君臣二人偷偷摸摸在这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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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笑道:“你只管用心办差,别的不用担心。”想想这厮向来无赖,可不能让他凭着自己这句话肆意妄为,又肃了肃颜色道:“不过,也得有点分寸,别事儿没办好,尽给朕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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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嬉笑应承,眼见着夜已深了,便欲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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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却似乎意犹未尽,活动活动手指关节,转了转脖子,道:“朕可有点饿了,若是没事,陪朕吃点夜宵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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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来点心酒水,君臣二人对饮小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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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为解他烦心,故意说些乱七八糟的市井闲事,逗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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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明知他在胡说,却也时而微笑连连,时而击案饮酒,一来二去,倒忘了武媚之事,反过头来问王二府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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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随口应道:“还不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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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手指王二,咪着眼打趣道:“你小子,家中放着几个大美人,总该给人家个交代吧,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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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顾忌着他的心思,本是不想说,但话赶话赶上了,又是喝了几杯小酒,不自有些得意道:“实不相瞒,小的昨晚才刚刚新婚,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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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啪”一敲案台,王二被唬得一哆嗦,心想“坏了,说漏了”,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事嘛,只是话已出口,要想收回是来不及,慌乱中探手去取酒盅以作掩饰,又听李治喝问道:“王二,朕对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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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愈发惊了,手一颤,酒洒了一身,结结巴巴应道:“万岁爷……对小的……对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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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滋溜”抿了口酒,道:“枉朕对你交心交意,此等喜事竟不告之于朕,你自己说,该如何处罚?”埋怨明显多于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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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本是差点要连声“小的该死”之类的,闻言登时明白过来,立马换上一脸的讪笑,“小的该死,自罚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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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没事了,嘴巴顿时利索起来,手脚也是不慢,说话间连喝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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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大不以为然,笑道:“几杯水酒就想蒙混过关?你小子未免想得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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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见他高兴,言语间不自张狂起来,“嘿嘿~不结也结,万岁爷您就是想要闹洞房,现下也是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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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不想他有这么一说,明显是在撒赖了,有心要驳他两句,一时却没甚好法子,笑了笑,不无奸诈道:“是哪位这么倒霉?被你得了手,九夫人?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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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识王二时,任仁瑷还是九夫人身份,叫得惯了,是以李治仍是这般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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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故意吊他胃口,一味饮酒偷笑,闭口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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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还道自己猜得不对,“不会是一次全娶了吧?你小子!有两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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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噗哧”一乐,差点没把喷了出来,咳嗽几声,道:“倒是想呀!可惜没那么好命。”顿了顿,又道:“只九夫人和小昭两个。”言下之意大是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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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端起酒盅,“来,朕敬你一杯,祝你们夫妻恩爱白头携老。”说罢仰首饮下,端是诚心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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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慌忙起身,连饮了三杯算是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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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摆摆手,示意他落座,笑道:“说吧,想要什么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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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王二自是不好接口,摇头晃脑道:“万岁爷这一杯酒,已当得千万珠宝,足矣!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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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笑骂道:“矣你个头,还学人转文!这样吧~索性帮你了了心愿——朕明日便下旨赐婚!将频儿,还有那个冯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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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忙道:“冯宾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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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继续道:“对,还有那个冯姑娘,一发成全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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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真是给足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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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当然是巴不得,不过稍一琢磨,却是有些不妥,频儿当是无甚话说,冯宾茹那个脾性,万一认为自己是以势压人,反而不妙,就算明面上不说些什么,可真要心里有了刺,岂不是画蛇添足反为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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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不敢驳他面子,只得“哼哼唧唧”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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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颇为奇怪,“怎的?你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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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慌道:“愿意!愿意……不过~万岁爷您与武姑娘仍……小的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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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一怔,自是不知这厮另有心思,所言纯粹是在找借口,暗道也真难为他了,倒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罢了,便成全他这一番忠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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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道:“既如此,便过些时日再说,待朕接媚娘回宫之日,你我君臣二人同日操办喜事,说不得,亦是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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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应道:“是极!是极!万岁爷高见!”却是暗松一口气,心思你单单一个武姑娘都搞不定,就别来搀和咱的事了,没的一个不好,忙没帮上倒来给我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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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案上碗碟已是见底,王二下手明显要快过李治许多,说是陪皇上宵夜,这食物倒有一大半是他吞了。待壶中再倒不出一滴酒来,王二方才省悟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搁下酒壶,刚要告罪,却见李治笑道:“你倒是好胃口,要不要再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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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讪笑着,不好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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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抿下杯中酒,叹道:“朕有些日子没吃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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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听得心里发紧,他才吃了多少?难怪消瘦得这么厉害!看来这皇上还真不那么好做。当下咂咂嘴,故作夸张道:“也真奇了怪,怎的越吃越饿,万岁爷能否再传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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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知他心意,是想陪自己多吃点,倒是有心多聊会儿,只是夜深了,明日还有诸多朝务处理,可比不得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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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笑了笑,道:“要吃回去找你家夫人弄去,朕可是要歇息了,你呀~快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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