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晨风了,裹着一层令人暧昧的腥腻,肆无忌惮地游荡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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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猛地吸了一口,却被夹杂其中的余冬寒峭呛得咳嗽几声,揉了揉鼻子,将气息放平缓些,方才体会到些许绵长而幽雅的湿润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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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惠兰已在不知不觉中开放,白如雪、绿如墨、一抹淡红搀杂着鹅黄之中,走得近了,若有若无的清香变得浓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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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点点的露珠在花瓣间晶莹滚动着,李恪情不自禁挑手轻抚,清凉的感觉透过指尖沁入心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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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六王叔计划再周密一点,说不定……唉~时也!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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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思绪散开分了神,手指无意识地颤了下,一丝疼通由指间传来,缩手时,已被如剧叶沿划开一道小口。李恪飞快地将冒着血珠的手指摆到唇边,咀了咀,淡淡的腥味竟似有些甜意,甜得令人心尖儿开始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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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左卫将军、忠翊侯王大人求见!”侍卫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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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卫将军?”迟疑了片刻,方自省起是王二,李恪将手一摆,“不见!”待侍卫应喏行有几步,却又唤住,“让他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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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厮近日上窜下跳的,倒要看看他来此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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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回至厅中,手捧香茗似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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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好悠闲!”王二人未到,声先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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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微启双目,欠了欠身,将茶盅搁到一旁,“少见!少见!大清早的就闻得庭前喜雀叫,原来是应了王将军这位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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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笑道:“还好是喜雀叫,若是乌鸦,卑职怕不是要被王爷打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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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伸手示意,“将军请坐~将军一大早的赶来,总不会是为了来谈鸟雀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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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依旧嬉笑,“鸟雀暂且摆在一边,王爷若是不嫌麻烦,卑职倒想与王爷谈谈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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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猛地睁开双眼,喝道:“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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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在往日,这一声不免让王二胆怯,今日却是有备而来,自是不以为意,“王爷稍安勿躁,卑职此来,只问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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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李恪略微正了正身子,盯着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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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三豹!”王二迎着对方目光,毫无惧意,“杨三豹可是王爷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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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暗自心惊,杨三豹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失了踪,最后在城南福安镇徐家庄附近树林中发现尸体,盘问村民,皆言是甚“清风寨”山贼所为。山贼?鬼才相信!偏是后脚跟去想,都知道十有八九是王二使人做下的,前番结仇,以王二其人性格,会轻易放过杨三豹才真是奇了怪。只是无凭无证一时奈他王二不何,更何况现下风头火势,一切还需小心谨慎,是以李恪才忍下这口气,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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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今日这厮竟敢追上门来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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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自己估计错误?抑或那事被王二瞧出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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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王二这厮平日见了自己都拐弯走,现下竟是少有的敢直眼相视,俨然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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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稍稍稳了稳神,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冷冷道:“本王府的侍卫家将,怕是还轮不到你这个左卫将军来过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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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不咸不淡应着,“吴王府的人,自然是无人敢来过问,不过~若是犯了朝廷律例,纵然是公大臣,一样是在罪难逃!您说是不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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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小子是拧上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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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反问道:“只不知那杨三豹犯了哪一条哪一例,还要劳烦王将军你来亲自过问?”顿了顿,又奚落道:“难不成京兆尹的衙役兵丁都是光拿俸禄不办差的?若果如此,有这工夫,王将军不如先去查办一下京兆府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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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即便是杨三豹作奸犯科,亦当由衙门来办理,你王二狗拿耗子来管什么闲事,便是有了送客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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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不慌不忙道:“杨三豹所犯之事,王爷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只将他交于卑职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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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气极反笑,眼角挑着王二,似在说,就凭你,红口白牙这么一碰,就想跑到我吴王府里来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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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霍然起身,喝声道:“杨三豹涉嫌谋逆犯上,王爷莫非要包庇于他?”言之时从怀中掏出一束黄绢,“皇上圣旨在此,王爷是要自己看呢,还是让卑职给您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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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登时面如死灰,怔了一会儿,沮丧道:“杨三豹业已身亡,将军若是不信,本王自可使人引将军前去开棺验尸。”眼中却是划过一丝得意,倒要看看你王二能对一个死人怎么样!心中不自暗笑,说起来还要多谢这厮了,他不杀杨三豹,今日这事当真还有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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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似是大为意外,“死了?”眼睛在李恪身上瞄来瞄去,“难道有人抢先一步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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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被他瞧得火起,立起身来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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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诧异道:“卑职也就这么随口一说,王爷何必如此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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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自知有些失态,缓缓坐下,“杨三豹已死,将军怕是白走一趟了,本王有点倦了,恕不远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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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笑道:“杨三豹死就死了,张大牛、戈亦可、黄强他们总还活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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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个俱是李恪亲信心腹,李恪闻之大吃一惊,脱口而出,“王二,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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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老子今天就是没事拿你来消遣的,不然的话,明知道杨三豹造已死翘翘了,还跟你废这么多话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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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着,脸上仍是一副公事公办模样,将圣旨呈了过去,“王爷息怒,卑职亦是奉旨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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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自然清楚王二不可能假传圣意,却仍是下意识地将圣旨展开,黄绢黑字盖着龙印,哪里会有差错。李恪心里明白这些人到了王二手中会有什么后果,随便一个露了口风,荆王眼下的处境,就是自己明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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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圣意不可违,自己若是公然抗旨,最高兴的肯定是他王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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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勉强控制住双手不再发颤,作势愠怒,“这班狗奴才,竟敢如此妄为!王将军稍待片刻,本王这就去将他们捆了,交由将军发落。”心里打着主意,只有让这些人赶紧逃出长安匿藏起来,尽管有私自纵犯的嫌疑,但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他们是一早便闻了风声逃蹿而去,想来无凭无据谁也奈何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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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笑道:“些许小事,不敢劳烦王爷!王爷只须将一干人等唤来此处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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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无奈,只得呼侍卫入内,着他去寻名单上诸人,当着王二面不好明示,却是暗使眼色,也不晓的那侍卫是否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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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瞧在眼中,只作未见,任由李恪废话来废话去,直至那侍卫大致会意了,才让他“速速”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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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心中有数,一个暗揣侥幸,二人各有各心思,打着哈哈厅中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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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侍卫来禀,所有要传之人均是不见踪影,一边言辞一边朝李恪微微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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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以为得计,着急作色道,“王将军,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委实是忍不住心中得意,不无奚落道:“王将军,不会是来之时不小心走露了风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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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大惊失色愣坐良久,方才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可如何回去交差……”竟连礼仪也忘却了,告辞都没一声便踱步而出,行有几步却是发足狂奔,俨然心急如焚仓而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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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挥挥手让侍卫退下,长出胸中一口郁气,却是暗思究竟哪儿出了差错,竟被王二寻到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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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出了吴王府,打马拐过角落,早有冯天长笑迎而来,竖竖大拇指,一副大功告成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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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乐道:“都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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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天长得意应着,“一个不差,全部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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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视一笑,打马并行直往军营而回,后面却有骁骑营军士从不同角落鱼贯而出,绑着六、七汉子列队紧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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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李恪看到这一幕,将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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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长孙无忌在紧要关口将房遗爱押回大牢后,王二亦曾单独去狱中继续诈问房遗爱,却是任由王二千般威吓,万般引诱,这厮亦绝口不提吴王恪了,显然其中另有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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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明知长孙无忌居中搞鬼,亦是无可奈何,进宫说与李治,反被李治一顿训斥,不过训斥之中,却是暗有他指,明显是希望王二搞出点实质性的东西来,单凭刻意栽赃诱导,无真实把柄在手,便是要强行去办李恪,亦是难服悠悠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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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碰了一鼻子灰,怏怏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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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还有个谢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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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做好事不行,干些私下活动却是拿手,几日之内,竟被他探得事发当晚,吴王府中四下发散人手潜往各处起事点,并将为首几人的名单列举于王二。虽然未能确定这些人具体有何图谋,一时难于拖李恪下水,但仅凭这一点,定这些人一个图谋不轨已是绰绰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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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当即将名单上呈李治,得了圣旨前往吴王府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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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厮亦是学乖了,布置好骁骑军士守住各个出口,这才大摇大摆入内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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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李恪二话不说,将人尽数交出,王二反倒会失望了,那就等于这一干人等并未有甚大的居心,如今李恪将他们送出吴王府以避缉拿,显然是做贼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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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心里已是乐开了花,这六、七人扔到军营,还怕没人会开口?嘿嘿~李恪呀李恪!但凡有些许把柄落于我手,可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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