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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王的中军营帐中，周德威、李嗣昭、安雁北站在晋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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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形不利，天时不利。周德威分析了胡柳陂四周敌我态势，向晋王李存勖建议晋军固守胡柳陂，暂不出击。
    摘自：(yztk8dvTa0QBcsGi)www.
    因为，晋军有一个最大的有利之处，那就是，在胡柳陂上，晋军有一套完整的营垒。这套营垒，是早在三天前，由李嗣源手下的大将李从珂修建的。李从珂修建的营垒，充分考虑到了敌我攻守态势，以鹿角、壕沟、敌楼为主体，层层叠叠，纵深宽广。
    摘自：(6ZjKetRtqR)www.
    而梁军却是身在野战之地，他们很难在胡柳陂下立足，这促使梁军必须速战速决，因此，可以预料，梁军必然全力发动进攻。
    摘自：(oAcMeRKmeE0HDOlo9GP)www.
    晋军因此可以以逸待劳，依靠营垒消耗敌军的有生力量，再伺机反攻。这是上策。如果冒然反击，晋军对胡柳陂之下的地形不熟，反攻很可能会陷入沟壑断崖之中，更危险的是，一旦反攻就必须全力以赴，正如安雁北所言，胡柳陂以西，只要有一支小股梁军，就能让晋军首尾不能相顾。
    摘自：(9u3K3MQ5elNlNrKykL3a)www.
    然而，晋王李存勖没等周德威的话说完，哈哈大笑：“周将军，你打了一辈子仗，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本王这次进逼河南，就是为了引段凝出洞，现在他们来了，正是全歼梁军主力的时候，岂能坐着不动！梁军畏惧我晋军如虎，根本就没有什么战心，只要我大军迅猛出击，段凝的六十万大军立即土崩瓦解，就算汴梁方向有援军，又能奈我何！”
    摘自：(ilQRdZq1G2dM)www.
    李存勖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这几年来，只要梁军与晋军摆开架势面对面开战，梁军总是迅速崩溃，毫无斗志的梁军只要一听见晋军的战鼓，就会闻风而逃，以至于，梁军的将领们把避免与晋军直接作战当成了一条战术原则。
    摘自：(OpJsU241fOC2afuLw)www.
    可是，在大梁的国土上，在河南腹地，那些胆怯的梁军兵将成了急红眼的兔子。梁军被逼到了不得不战的绝地上，不战，必死，战，则还有一线生机。
    摘自：(9nzjlDFtKxwSmERR)www.
    这一点，周德威非常清楚，但李存勖并不清楚，或者，他根本不愿意承认梁军还有斗志这个事实。
    摘自：(4nr3oXMHMhGV)www.
    十万晋军可以迅速击败毫无斗志的六十万梁军，但是，如果他们要拼命，十万晋军就实在太少了。
    摘自：(zrjD6ZqHl55bPLuT)www.
    周德威极力争辩，李嗣昭也在一旁插言。可是，已经把战争看成儿戏的李存勖，对两位重臣的建议充耳不闻。说道不耐烦处，李存勖怒道：“李王兄，你不是跟周将军不丁对吗，怎么帮着他说话！”
    摘自：(HVaUPXh48NB8w4QtwOe)www.
    周德威还要再说，李存勖按剑斥道：“周将军，本王敬重你是先王老臣，可是，如果你要动摇军心，不要怪本王军法无情！”
    摘自：(rQZTDSnL7vgLGGfDIUqz)www.
    周德威默然，李嗣昭默然。两位河东老臣，在年轻气盛的李存勖面前，无言以对。
    摘自：(bKPSrNtt6c)www.
    李存勖早已不是当年的风流倜傥、临风而歌的李亚子了。那个曾经哭拜在李克用的灵柩前，向着周德威李嗣昭报丧的柔弱男孩，经过十多年的征战，已经成为万人膜拜的晋王，成为叱诧风云、果决冷酷的晋军统帅。在他的面前，要么是他的臣民，要么是他的敌人，他将接受的跪拜，而不是说教。
    摘自：(hRIlKwCea1zR)www.
    周德威和李嗣昭默默退出了李存勖的大帐。
    摘自：(MVBWryfeIMY8mZdIA)www.
    大帐外已是白皑皑一片，周德威深一脚浅一脚向西走去，一场大雪掩盖了脚下的坑坑洼洼，也掩盖了深沟和断崖。周德威脚下一个趔趄，安雁北从后面扶住了他：“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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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德威站稳了身子，对安雁北说道：“雁北，你还是回北边你爷爷身边去吧。”
    摘自：(fni5C9J41fpUfFWoIS)www.
    “不，师父，我和你在一起。”安雁北的鼻头被冻得通红，眼睛却是晶莹闪亮。
    摘自：(Ak0V4LkwvYjLr5juO)www.
    “回去！”周德威提高了嗓音，声音低沉厚重。
    摘自：(8LZ2G7LGB)www.
    “师父！”安雁北站着不动，头上满是雪花。
    摘自：(qmRnapzZzuCRSqYAMz8f)www.
    周德威抬手扫了扫安雁北头上的积雪，叹道：“雁北，和你的李师父一起去吧。”
    摘自：(agHlYkFGzb)www.
    李嗣昭跟在周德威的身后，一听此言，嚷了起来：“周老儿，老子以前是和你抢过徒弟，这是我的不是，老子给你赔罪了！安雁北你是行了拜师礼的徒弟，我李嗣昭和他没有名份。”
    摘自：(gnAOh4OsDZVX)www.
    周德威大笑：“李叫花子，你也有给人赔罪的时候！罢了，李叫花子都赔罪了，我一个老头子还有什么拉不下老脸的，李叫花子，老夫给你赔礼了。”说着，对着李嗣昭拱手作揖。
    摘自：(LrspX6rscLkdyIXE)www.
    李嗣昭慌忙接住周德威的双肘：“罢了，罢了，周老儿，都是一把年纪了，小心闪了腰。”
    摘自：(TVjHI4jOYvRag1ieGLu)www.
    黑色的狼头大旗在铅云之下，被漫天的雪花翻卷着，发出呼啦啦的呼啸声。
    摘自：(rma8PjFodd9UW)www.
    周德威仰头看了看天，拉过安雁北，拍了拍安雁北身上的雪花，说道：“雁北，给你李师父磕头，行拜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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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你不要我了？”安雁北满脸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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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老儿，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呀，没事为难孩子干什么？”李嗣昭嚷道。
    摘自：(BlJpnAvkNsmQygJ)www.
    周德威摇头笑道：“李叫花子，雁北是个好徒儿，这么好的徒儿，老夫我哪里舍得送人，雁北，你入了师门，就是我周德威的弟子，师父我怎么会不要你了。不过，这李叫花子看着眼热，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野师父，到头来也没个名份，也怪可怜的，你就给他磕个头吧。”周德威话说得刻薄，其实，是同意了安雁北一徒二师。
    摘自：(JPAH8ynGzbTNgy6DW1)www.
    李嗣昭气得满脸通红，呸了一声：“周老儿，老子不稀罕！”
    摘自：(5MqyybZ05UNDsXsJ)www.
    安雁北大喜，跳到李嗣昭面前，扑通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叫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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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嗣昭气归气，却是站着没动，受了安雁北三个响头。说道：“周老儿，老子不欠你的，这徒儿不是老子抢的，是你自己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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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当然。”周德威笑道：“李叫花子，带雁北回去吧。雁北，就托付给你了。”周德威说着，冲着李嗣昭深深一躬，神情极为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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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嗣昭也是深深一躬，这一躬鞠的，恐怕是李嗣昭平身以来最为恭敬的：“周老儿，末将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摘自：(9pTKJweJZXh0R)www.
    在河东，李嗣昭只向晋王称“末将”，从来不向任何人称“末将”，而今天，李嗣昭却向着自己几十年的老冤家自称“末将”，神态恭敬郑重，仿佛换了一个人。
    摘自：(QWLU7cCQhJ4iBn)www.
    安雁北心头咯噔一下，待要问，却被李嗣昭拉着胳膊，身不由己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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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德威转身迈开大步向西而去，魁梧的身影，随即消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胡柳陂上，飘荡着周德威雄浑的歌声：
    摘自：(dokLl8cUAWD)www.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摘自：(jwdeEQmFFKiBZ)www.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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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摘自：(0xWGLuA9JgBHqi3B)www.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犹著。
    摘自：(h2NYvssuvZ8E8AoaHIm)www.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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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摘自：(kwvYjLr5juOE346NIi)www.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摘自：(SXlor2NFyc6o)www.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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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摘自：(4b9k4u6bIOojg1Zh)www.
    “师父！你怎么哭了？”安雁北看见李嗣昭的眼角，淌出一滴眼泪。
    摘自：(bFZCNsXxuyVgYilRtwd)www.
    “狗日的。”李嗣昭一挥手在安雁北的小脑瓜上拍了一掌，骂道：“老子什么时候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