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手中紧握的剑被收回剑鞘。
玉天宝道:“不劈了?”
叶孤鸿沉声道:“我饿了。”
玉天宝:“哈?”
他艰难道:“你才吃过。”
叶孤鸿沉声道:“我出剑过后总是会饿的。”
西门吹雪杀人过后会饿,他劈石头之后也肯定是会饿的。
这逻辑没毛病。
玉天宝道:“那还是吃蚯蚓?”
叶孤鸿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道:“还有别的?”
玉天宝道:“我觉得你可以吃树皮。”
他道:“像你这么容易饿的人,迟早会把这里的蚯蚓吃光。”
草根树皮绝对比蚯蚓更合适叶孤鸿。
宫九冷眼看着面前的闹剧。
可不就是闹剧吗?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都能和武当派的人合作,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一袭白衣,混迹在人群中,看上去也就不过二十几岁。
和在场人不一样,他没有cos任何人,而仅仅是cos他自己,白衣的款式也与西门吹雪叶孤城不同,更显整洁华贵。
九公子也能将白衣穿出自己的风采。
怕是顶级剑客,都喜欢一袭白衣,并且都能穿出个人特色。
当宫九不犯病的时候,看上去还是很高不可攀的。
他没有易容,以自己的本来面貌进入武当山,至于请帖什么,自然都可以伪造。
现在宫九就顶了一个江湖中小有名气,但是名气不大的剑客,与剑客认识的大侠们,都在路上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耽搁了,所以在这里的人没有哪一个能看出宫九假扮了那人。
江湖还是很残酷的,最有名的那些大侠,就好像是天皇巨星,无论到哪里都有一群人抢着要认识,但是底层的也就是混个称号,混个名字耳熟,长什么样都没有人知道。
这也为宫九提供了便利。
他像在场的任何一大侠一般,随着人群涌去后厨。
但他的眼神却很冷,看着一众在江湖上有名望的大侠,却像是看了一群蝗虫,看了一群蚂蚁。
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蚂蚁,唯一的区别是,这蚂蚁是有用处还是没有用处。
岁寒三友忽然感到一阵恶寒,孤松与枯竹面面相觑,他们刚才忽然感到了熟悉的眼神。
高高在上的,看人都不像是看人的。
这眼神他们很熟悉,因为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就是这样看人的。
他们看玉罗刹,像是看神。
而神看他们,却是同等的蝼蚁?
莫不是玉罗刹真的没有死?
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冒出,又被孤松迅速驱散。
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神上,就算他没有死,他都得当做玉罗刹是死了。
因为如果他没有死,死的就是自己,就是他们。
寒梅在验道士脸上的伤口。
道士很惨,就算是死了,也不和那些没命的大侠一样,棺材能放在堂上,他的棺材比那些人更薄,更小,停在后厨后方,没有人经过的角落。
当时石雁道长,就是在这角落被找到的。
虽然穿着道袍,但他所做的事,也不过就是一小厮做的事。
寒梅虽然功夫并没有孤松他们好,但他很灵活,很多时候,灵活就代表着聪明,他就很聪明。
聪明的其中一点体现,就是他能记住自己所看过的一切招式。
用不出来,但是辨认,绰绰有余。
连独家技艺也是如此,只要看过,便能判断出,与本人所使出来的一不一样。
他戴着手套,在那没有脸的人脸上到处按按。
那道士比石雁的运气差多了,他只是一个武功不好的道士,在这里当了个清洗茶具的伙夫,虽然还穿着道袍,但就本人做的事情而言,就是一个仆人。
一个仆人死了,在这年头自然没有人管。
他的脸皮,也没有人帮忙找。
即使是入殓了都没有脸皮,即使是下了阴曹地府,身体都不会是健全的。
很可怜。
寒梅伸手在他脸上摸索不知道多少遍,即使隔了一层手套,那模样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抚摸过纠结的筋肉,红色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隐隐泛出黑色。
眼皮上没有肉,只剩下一层皮,即使想要合上眼睛也不行,端的是死不瞑目。
瞳孔中的黑色已经彻底扩散,一片白。
这张脸,无疑是令人作恶的一张脸。
但围观者看着心里发毛,寒梅自己倒还是很淡定,摸索半天后终于停下,把手套给摘了下来。
他道:“是玉天宝的手法。”
群众哗然。
然而金九龄却道:“你说的,我就要相信?”
寒梅道:“你也可以不相信。”
话是这样没错,无论相不相信,岁寒三友自己都没有什么损失。
这正是因为如此,结果一出来,很多人都信了他们的话。
“那真是玉天宝动的手?”
“或许是的。”
“但不是说玉天宝的武功不是很好?”
“那也是听了说说,毕竟他是玉罗刹的儿子,武功怎么能不好。”
“不,也有可能,也许他有帮手。”
“但那帮手是谁?”
“不知。”
“但玉天宝肯定跑不掉。”
金九龄听着越来越觉得不对,他和陆小凤查案时可没有和玉天宝有一点半点的关系,虽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办事不利,但听着岁寒三友的话,怎么就是觉得对方像是刻意误导呢?
就好像是他们都希望别人觉得是玉天宝动手的一样。
陆小凤皱眉不语,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没想到什么,只是在单纯地思考。
寒梅又站回孤松身后,但是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与玉罗刹相似的视线还黏着在自己身上。
但他却又分辨得出,那不是玉罗刹,因为玉罗刹的眼神远来得比那人更恐怖。
光是看着那团神秘莫测的烟雾,就好像看见了神,看见了魔,看见了不可逾越的高峰。
多么令人恐惧的人。
玉罗刹真的是人吗?
玉罗刹当然是人,因为他还有儿子,他还有西方魔教。
天上的仙人,不会在人间有儿子。
他眼角的余光在来回搜索,但却没有找到那人。
只看见一截雪白的衣角。
西门吹雪似乎与外界相隔绝。
即使是武当山死了五十个人也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不,这是与他有关系的,因为他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全职大夫。
他的心也被怒火充斥,因为那些早逝的人。
他没有那些年轻人朋友的哀痛,却有他们的怒火。
西门吹雪,是一个有喜怒哀乐的人。
他的实力很高超,也对西方魔教没有额外企图,所以便一直端坐在静室中。
他在不断拷问自己的心,自己的剑意。
一男人忽然道:“不愧是吾儿,任何时候都如此勤勉。”
西门吹雪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话语中满是嫌弃。
玉罗刹落在他身后,轻功之高妙,几乎无人能发现他。
玉罗刹道:“阿雪是否想念为父?”
西门吹雪只冷笑,不说话。
玉罗刹道:“为父可是想阿雪想得紧。”
西门吹雪又问了一遍道:“你来这里是干什么。”
玉罗刹笑道:“做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