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人看他们俩的表情,被吓了一跳,直觉出了什么问题,便立刻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他道:“秦三郎今天早上就没有过来。”
金九龄道:“他平日过来不?”
打铁人道:“他平日是最勤快的,基本上每天都是来的最早的,但偶尔也会有什么事儿忽然消失一阵,不过这里的学徒哪个不是这样,秦三郎算是很勤勉的。”
金九龄道:“他若不在,会去哪里?”
话语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急迫。
平时都在,甚至还最早来,偏偏今天人不见了,这听起来也太蹊跷。
打铁人原本想说,他去哪我怎么知道,但既然问话的是金九龄,就算是这么想,也不能这么说。
他绞尽脑汁将人可能会出去地方回想一遍,只能道:“金爷还是去他住的地方看看,其他的地方我也不知。”
金九龄听完他说金九龄一贯住哪就走了,脚步很是匆忙,陆小凤原本也想直接跟着金九龄走,哪晓得竟然被打铁人拉了一下。
打铁人诺诺道:“这位爷,秦三郎是犯了什么事?”
他想到金九龄青白的脸色,心里就打鼓。
如果不知道那胆大包天的是惹上了什么事,估计几天都不能睡一个好觉。
陆小凤只能苦笑道:“我也不清楚。”
他道:“但如果真是他犯事了,那就是一件天大的事。”
什么事情是天大的事?
当陆小凤看见倒在学徒房间里的秦三郎,就知道,这便是一件天大的事。
金九龄的脸色何止是难看,根本连看都看不下去,他三步并作两步到秦三郎身边,手在他鼻子底下一探道:“没气了。”
陆小凤哑然,他还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结果。
秦三郎的死无疑是验证那战帖就是他弄上去的,但同时,也直接把他们接着探索的路线给掐断了。
金九龄道:“只能看看房间中有没有什么线索。”
但是将房间从头到尾收拾一遍,也只找到半截蜡烛和一堆飞灰。
想来之前或许有什么书信,但在秦三郎死之前给全部烧了。
金九龄道:“你觉得他是什么身份。”
陆小凤想也没想道:“死士。”
他最近遇见的死士实在是有点多,所以,已经很熟悉他们的行为模式,和外貌特征。
都是那些扔在人堆中看不出来的青年,而且死得一个比一个干脆利落。
按照江湖人处理阴私事的手段,死士如果知道自己不得不死,就不会在死后泄露出一点半点的秘密。
秦三郎的外貌特征,行事手段,不就是写了死士这两个字?
金九龄道:“死士?”
他很惊讶。
陆小凤道:“没错。”
金九龄道:“你见过死士?”
陆小凤道:“见过。”
金九龄倒吸一口冷气道:“你可知道,什么人才能豢养死士?”
陆小凤苦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
只有非常有势力的人才能养死士。
金九龄道:“你在哪里看见过死士的?”
陆小凤道:“这不能说。”
金九龄道:“对我也不能说?”
陆小凤道:“对你也不能说。”
因为其中牵扯到了太多秘密。
金九龄从六扇门里叫了人。
他还是很不死心,即使只剩下秦三郎一具尸体,也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说检查尸体,比如说调查他的人际关系。
虽然金九龄也知道,这多半没有什么用处。
如果秦三郎是死士,那么有关他的一切过往都是伪造的,特别在铁匠铺他就是一个沉默并且不善言辞的人,这让他的交际圈非常之小。
能想象吗,他与其他同为学徒的人几乎没有说过话,平日里话少的几乎像个哑巴。
秦三郎就是这么一个比空气还要稀薄的存在。
陆小凤摇摇头,率先走了。
他和金九龄不一样,还有很多事情要去探究,要去处理。
陆小凤知道,金九龄现在对他也很怀疑,并不是怀疑他是幕后黑手,而是怀疑他知道什么秘密。
陆小凤知道了许多不该他知道的事。
但他什么都不肯说。
金九龄看着陆小凤走,他有想过要不要找人跟着陆小凤,看他去什么地方,去找什么人,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线索。
但这想法仅仅持续了一会儿,就被金九龄自己打散了。
只要陆小凤不愿意,又有谁可以跟踪他?
谁有这功夫?
陆小凤在街头巷尾到处流窜。
他似乎在搜集情报,又似乎只是单纯地一个人到处走。
他闪身进了一条小巷,但奇异的是,这条小巷虽然偏僻,但并不脏。
比起街上的其他巷子,这条小巷要干净多了。
道路很窄,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但道路又很长。
在应天这样的地方,有这么一条狭长的小道存在实际不正常的。
陆小凤在小道中走着,越走越感叹叶城主神通广大,连一个小庭院都能修建得如此高大上。
他此时还不知道,西门吹雪也在应天有不少房产,不仅如此,还有百年老字号的糕点店,如果知道了,陆小凤定然连感叹的力气都无法生出来。
反正他的朋友都有钱得过分。
至于为什么住在叶孤城的庭院,而不住在西门吹雪的庭院,无非就因为在塞北是西门吹雪招待叶孤城,到了其他地方,合该换换口味,两人对住的地方又并不挑剔,住在哪里不都一样?
小路走到尽头,就是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庭院,院中有红梅绽放。
白梅有白梅的雅致,红梅有红梅的特色,白云城的人很讨厌别人与他们叶城主撞衫,叶孤城合该就是独一无二的。
万梅山庄现世二十多年,是人都道西门吹雪成了白梅花的代表,他们怎么可能在叶孤城的院子里弄那么些和西门吹雪有关联的白梅花?
自然就成了红梅。
门口有人当值,看见陆小凤进来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如果是别人来了,搞不好就是血溅三尺。
白云城的下属,职业素养绝对是最高的。
陆小凤进屋,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张婉柔,她虽然没有将情绪表现于脸上,但陆小凤却可以感觉到她的焦急。
见陆小凤来了,她当即便道:“怎么样了。”
陆小凤摇摇头道:“事情很复杂。”
听他这么说,张婉柔眼中闪过一抹不知道是难过还是痛恨的情感,理智早就做好了这打算,但情感上却还不适应。
她现在哪里是被卷入了漩涡中,分明是被拽入了深渊里。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里面,谁都知道,这次事件的主心骨是谁,张婉柔虽然是第一受害者,却万万没有陆小凤什么事情都与她商量的道理。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才是正主。
两人很淡定,该练剑的练剑,该喝茶的喝茶,在应天的府邸足够安静,过的日子竟然与在塞北万梅山庄没什么区别。
这个年,他们怕是要在应天过的。
对张婉柔来说,定然是此生最难忘的一个年。
叶孤城见陆小凤来了,放下手中的棋子道:“怎么样。”
陆小凤苦笑道:“不怎么样。”
叶孤城道:“此话怎么说。”
西门吹雪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虽然一言不发,但一双眼睛却锁定在陆小凤身上,显然在等他解释前因后果。
但有什么前因后果可以解释的?
陆小凤道:“我和金九龄找到了那战帖的出处。”
听见金九龄的名字叶孤城心中一动,他还没死?
叶孤城道:“你们找线索了?”
陆小凤道:“没有。”
他道:“我们找到了那战帖是谁悬挂在城门上的,但他却死了。”
叶孤城道:“死了?”
陆小凤道:“不错。”
他笑了,但是笑容中带有说不出的苦涩,陆小凤道:“那人好像是刚刚才死的,这才是最可怕的一点。”
·想来秦三郎原本并不准备死,因为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任何一个死士都是一批财富,特别是像他这样扎根颇深的,死一个少一个。
但他竟然突然死了,定然有什么缘故。
或许是他知道有人怀疑到他身上了,但问题是,他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