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向来视金钱如粪土的黛玉,见到靠自己本事赚来的第一笔钱,也忍不住心情激荡,激动地面如桃花,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
她当初写诗本是出于自己的兴趣,从未想过赚钱。
如今能赚到这么多钱,黛玉自然觉得高兴。
最关键的是,这些银票让她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才华是可以变现的。
哪怕以后遇上什么事儿,黛玉也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的才华赚钱,而非只能靠着某个人的施舍,又或者寄人篱下。
母女二人高兴得不行,对写诗的兴趣也就更大了。
鹿岁看着,也忍不住为她们感到高兴。
等母女二人高兴过后,贾敏忍不住问道:“连我们都有银子得,你长姐难道一点儿分润也无?”
鹿岁愣了下,失笑:“母亲放心,少了谁的银子也不会少了麒麟姐姐的。她的钱我都存着,另有他用,母亲尽管放心。”
他能大肆敛财,除了因为自己确实对做生意有着非常高的天赋之外,也因为他手上有着其他人只能仰望的技术。而这些技术,很显然,都是林柳拿出来的。
比如珍妮纺织机,比如已经技术成熟的活字印刷术……
没有这些东西,鹿岁就算有再多的想法,也根本没办法将想法化作现实。
就像是鹤年的书籍,若是没有可以大量印刷的活字印刷术,他就算想出了无数的促销点子,可没有足够的书本供货,一切也都是枉然。
贾敏愣了下,笑着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两人并未多说,而是很快问起了鹿岁在江南的一些所见所闻,以及生活中的细碎琐事。
一直到林柳前来请安,两人才打住了这个话题。
江南那边的情况,除了龟龄之外,就只有全盘负责那边所有生意的鹿岁清楚了,正好他回京,林柳自然要问问江南的情况。
哪怕一直没断过信件往来,很多细节也是不能在信中提及的。
两人很快告辞,直接去了林柳的房间。
两人谈论许久,确定江南的情况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林柳这才松了口气。
鹿岁见她表情,不由失笑:“姐姐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大哥才是。大哥经过这两年的历练,不但变得成熟许多,还成了个笑面虎,旁人只当他礼贤下士、平易近人,我却知道,他肚子里憋了一肚子坏水儿呢。就江南那边的官员,还真没办法在大哥手上占便宜。”
“我瞧着如今的情况,也就一两年而已,到时候大哥定然可以做到你与父亲的要求,将江南全盘掌握在自己手上。”
鹿岁皱了下眉,“眼下江南那边也就只有太上皇的一些残留势力,以及皇上新近安插过去的探子让人放心不下了。除此外……”
“嗯?”林柳看向鹿岁,“江南那边都被皇上清理过一次了,除了太上皇与与皇上的势力,难道还有其他人在其中搅和?”
鹿岁迟疑着点头:“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感觉错了。大哥从金陵应天府升官儿后,那位置便空了下来,就在我们离开之前,才来了一个叫做贾化的官员。我瞧着,他才学倒是有,做事儿却不怎么讲究,而且不像是皇上或太上皇任何一人手下的势力。”
林柳愣了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谁:贾化?这名字好像有点儿耳熟。
鹿岁还在介绍这人:“但我也拿不准,只是有些担心大哥。”
林柳抬头:“担心龟龄?只要龟龄不与这个贾化接触,他也妨碍不到龟龄什么吧?有什么可担心的?”
鹿岁皱眉,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直觉。而且大哥并不是自己不想与贾化接触,就能不接触的。我离开之前,那贾化已经仗着荣国府的关系,到我们家拜访了两次,我瞧着,他似乎是想要借机攀附上大哥。”
“攀附”这词儿就很灵性,一下子就勾起了林柳的记忆,她瞬间就想起来了这个贾瑚到底是谁——
不就是那个忘恩负义,最喜欢插刀恩人的贾雨村吗?
她忍不住皱眉:“我得立刻给龟龄写信,好让他防备这个贾化。这人确实既不是太上皇的人,也不是皇上的人,若是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王子腾的人。”
既然是王子腾的人,贾雨村自然就被划分到了四王八公的阵营。
因为四王八公,是想要谋反的。
若这人真的投靠了四王八公,林柳还不会这么警惕,因为选择了阵营,总能靠着合纵连横等手段,将其化解为自己的“朋友”。
但贾雨村阵营不确定!
他虽然如今是四王八公的人,但一旦被他抓住机会,他随时可能变成皇上或者太上皇的人;甚至于,一旦四王八公势力削减,他都很可能直接卖掉四王八公,转头投向其他阵营。
这样的人,是天生的二五仔,必须防备。
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给卖了,而被卖掉的那个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卖了。
这一点,原著中的甄士隐与贾政,乃至于王子腾,想必都深有体会。
鹿岁被吓了一跳:“我听他口口声声说着皇恩浩荡,还以为他虽然靠着荣国府的关系起复,然后拿到了金陵应天府的官位,却并未向四王八公投诚。没想到……”
两人不敢耽误,赶紧走到书桌前,一人研磨,一人执笔,很快便将提醒龟龄的信件写好,然后直接让丫鬟送去了驿站。
信件送达的时间自然要比人赶路的时间短,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封信便送到了龟龄手上。
这日也巧,贾雨村再次上门,说是想要请教龟龄这个上一任金陵应天府的知府,衙门的公务该如何处理。
龟龄低头一看,发现他拿来的卷宗是一桩新近发生的案子,案情也明晰,就是一个金陵某位官员被人查出,有虐杀丫鬟小厮的癖好,如今的被抓,证据确凿,只需要按律处罚就是了。
他不懂这个案子有什么难的,正要说话,却听见房门被敲响。
龟龄抬头看去,小厮笑着举起手中信件:“松大爷,京城送来的信件。我瞧笔迹,应当是大姑娘给您写来的,您是现在看,还是先收着等晚上再看?”
哪怕已经定亲,龟龄对林柳这个姐姐的感情也非常深厚,于是笑着让人进来:“姐姐若是无事,很少给我写信。既然信件送来了,我自然是要马上拆开的。”
说着不好意思地看向贾雨村,“家姐来信,我担心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所以……”
贾雨村善解人意地开口:“大人先忙,等会儿再指教在下便是。在下不急。”
龟龄愣了下,点头:“也行,那我先去看信了,您稍等片刻。”
于是带着信走到窗边,这才展开来看。
信件一开始,林柳便开门见山,直接写下一句“你要小心贾雨村,他是王子腾的人”。
龟龄直接愣住,因为贾雨村行事一直打着荣国府贾政的旗号,他还以为此人是政二舅那些清客中的一员。
因为荣国府上下都有些傻,龟龄连带着对贾雨村的防备都没有对其他人那么深。
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林柳便直接提到了贾雨村的原配——
因为盛蔓的缘故,林柳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得知盛蔓前夫家的一些事。而贾雨村作为盛蔓前夫的妹婿,作为极可能毁掉了盛蔓前夫一家为她报仇的人,他的事迹,偶尔也会出现在盛蔓口中。
贾雨村起复之后,自然不会直接空降到金陵应天府的位置。
毕竟这辈子没有林如海这把开山刀,贾雨村想要搭上贾政的关系可没有那么容易。
贾雨村同样是在淮扬的时候,听到了朝廷要起复旧员的消息。但当时他只是在一个寻常官员家里做西席,对方就算有心,也没办法帮他起复。
于是贾雨村回头,找上了甄家。
但他并非是甄宝玉现在的夫子,而是被请辞的前夫子,甄家待他自然不会如林如海一般处处为他考虑。
于是这次,贾雨村即便起复,也只是金陵一个不算多重要的官。
不过他擅长钻营,很快便通过金陵贾家,提起了自己祖上与荣国府曾连宗的事实,于是成功通过金陵贾家与贾政扯上了关系,进而攀上了王子腾,成功进京做官儿。
贾雨村既然起复,原本不愿瞧不上他的原配自然回到了他身边。
用盛蔓的话说,那原配也是蠢,自己当年那般作践贾雨村,如今人家得势了,你不想着赶紧跑,竟然还贴了上去,实在有些不怕死。
所以没多久,贾雨村的原配就死了。
原配死后,贾雨村将自己的小妾扶正,成了正妻——
虽然没有娇杏,但他当年落魄的时候遇上了另一个“懂得欣赏他”的丫鬟,之后娶妻后,同样将人讨到身边做了妾室。
这本来不符合礼法,但他这样做,无疑在前岳家每一个人的心口插了一把刀子,让他们全家深感羞辱的同时,还会一直坐立不安,担心他来报复。
贾雨村的做法,无疑是让盛蔓非常高兴的,用她的话来说,她前夫家与贾雨村之间,完全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遇上这种事儿。
但对龟龄来说,他的做法就让人有些看不过眼了——
弄死原配也还算情有可原,毕竟当年是她自己觉得贾雨村没有未来,说了许多恶心话羞辱了他,之后见人起复,想要跟着享福,所以又站着原配的身份找上了贾雨村。
但贾雨村扶正妾室来羞辱岳家,就让龟龄有些心里不适了。
其岳家在贾雨村与女儿之间选择了女儿,在龟龄看来属于人之常情,不然人家不帮着女儿,难道还帮着你一个女婿?
当年贾雨村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从一个进士爬到五品的位置,其岳家是出了大力气的。就算贾雨村记恨岳家,在害死了人女儿的前提下,至多与其不相往来就是,抬一个妾室打他们的脸,委实有些过分。
看到这儿的时候,龟龄对贾雨村的好印象一扫而空,但此事到底是他私事,龟龄倒不至于因此对他做什么。
但紧跟着,林柳便将贾雨村在原著中的所作所为,化用了一下名字与时间,全都写信告诉了龟龄。
显然,不论是英莲被拐,还是背刺贾家,都让龟龄对贾雨村的印象直线下跌。
也因此,等龟龄看到林柳在信件末尾,写下让他小心贾雨村的话时,他没有一点儿疑惑与抵触,直接将自己对贾雨村的防备提到了最高程度。
于是等再回到贾雨村面前的时候,龟龄略带几分歉意地开口:“家姐最近在绣嫁衣,但刺绣用的绣线用完了,只有江南这边才有。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才有卖的,家姐又急着用,所以我必须趁着今日空闲,赶紧将东西买到,然后送去京城。”
“我方才看了一眼卷宗,这桩案子看起来没什么难度,你若是顾忌这位官员的势力,可以去找金陵贾家大房的家主,让他帮你问问。我也不了解,便不多言了。”
他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贾雨村也不好多留,只能告辞离开。
等人走后,龟龄直接叫来小厮:“你跟着贾雨村,看他等会儿去什么地方,再让其他人查查他今日带来问我的这桩案子,到底有没有其他隐情。”
之前不觉得,在姐姐写信过来提醒她之后,龟龄总觉得这桩案子太过简单,以贾雨村的性子,就算想要巴结他也不至于拿这种案子来讨好。
小厮领命,立刻将龟龄的要求吩咐下去。
龟龄换了一身衣服,乘着马车去了金陵最大的绣楼——
哪怕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也得做戏做全套,不能让贾雨村发现自己在怀疑他。
等到龟龄真的从绣楼买了一大包的绣线回来,小厮也已经查到龟龄想要知道消息,回到了府衙。
见他回来,小厮上前:“松大爷,小的跟踪贾老爷,发现他并未回自己家,而是半道儿转了方向,去了王家。下面的人也打探到了贾老爷拿来问老爷的那桩案子,说是里面似乎有隐情,凶手不一定是那位官员,反倒可能是官员的妻子。”
龟龄虽然早已经料到此案不简单,却不想连凶手都不确定:“若是下面的人都能这么轻易发现案子的疑点,贾雨村为何已经定案?”
贾雨村来问的,可不是该如何查案,而是该如何判罚。
也即是说,他已经认定了那位官员是凶手。
小厮小声回答:“仿佛是因为,那位大人的妻子出身王家,其父还在王家王子腾麾下做事,颇有几分权势。”
第9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