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挪动盆子的时候,还诧异地望了阿遥好几眼。下午见到它的时候,明明还是活蹦乱跳的,怎得现在变成这样,难不成,生病了?
“咦,王爷,您看这锦鲤?”
福公公将心里的疑问同萧翎说道了几嘴,不过萧翎显然没有放在心上,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不妨事。”
“不用让太医过来看一看么?”
萧翎更加冷漠了:“不必。”
反正也死不了。
福公公知道王爷是个有成算的,见此,也不好多问,只担忧地看了那锦鲤几眼,生怕它将自己折腾没了。要是普通的锦鲤,死了就死了吧,王府里也不会缺这么一个,但这可是王爷的灵药啊!
福公公摇摇头,没有再问什么了。
“王爷,可要让人将晚膳呈上来?”
“传吧。”
福公公顺势出去,过了一会儿,又亲自领着一群人人进来。后头的丫鬟手里捧着盘子,依次而入,将手上的盘子在桌上放好。
盘子打开,里头是各式各样的菜肴。不多,只有十道,可每一道都是珍馐。
萧翎坐在那便,手执银箸,姿态优雅的用膳,吃地自在安然。
阿遥把头紧紧地贴着琉璃盆,连尾巴也不摇了,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瞬间,一股深深的恶意向她袭来。
她知道了,她总算知道那个什么狗屁王爷为何要给她换盆子了,不仅换了一个透明的盆子,还将它放到桌上,放到他用膳的桌角。
这分明就是让她看得见吃不着,好险恶的用心!
阿遥对着他那张脸都快吐了,她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的。一开始是她大意且自傲,被这张脸骗了,以为跟着他就能吃香喝辣,进而忘了她现在是条手无寸铁的鱼,也忘了世道艰险,人心恶毒。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
唔,现在还有悔过的机会吗?
阿遥伤怀了一阵,接着又满是怒气,继续盯着萧翎不放了。看那恶毒的人,桌上那么多菜,他却只钟爱素的,可见这人跟她天性不和!桌上,一道南煎丸子,一道清羔羊肉、一道花揽桂鱼,阿遥自是不晓得它们叫什么,可是她知道这是肉,也知道它们好吃。它们做错了什么这人要这么晾着它们。
阿遥一边痴痴地看,一边在心里疯狂地滋发嫉妒的毒汁。
两刻钟后,萧翎放下了筷子,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
萧翎今晚用膳用地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他也知道自己用膳的时候,那条鱼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不用想,他也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很好,萧翎要的便是磨磨她的性子。
萧翎此人,不喜不在掌握的东西,不喜违逆有反骨的东西,而阿遥,恰恰两项都占了。既然是他从寺里带回来的,不论能容它多久,萧翎还是希望它能听话点。
否则……
萧翎看着阿遥扒在盆口的蠢样,脸色冷然。
“将东西撤了吧。”
福公公看了那几个丫鬟一眼,丫鬟立马上前,将桌上的菜肴撤下。
阿遥看着心急如焚,恨不得扑过去,这还有好几道都没有动过呢,真是,暴殄天物!
可是她再心急如焚也并没有用处,该撤回去的东西,终究是要撤回去的。眼看着丫鬟们都出去了,阿遥又恢复了生无可恋的状态来。
晚膳过后,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萧翎在处理政务。而阿遥,她也被人带进了内室,放在萧翎抬头可见的地方。
她在神游天外,尽量让自己忽略一阵一阵的饥饿感。
直到此刻,阿遥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骨气。饿了就想吃东西,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等到她终于意识到要找萧翎丢过来的糕点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挪了窝。她哀嚎一声,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是饿昏了头,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水里,哪怕没有挪窝,糕点也早就化了,哪里还能吃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地阿遥都出现了幻觉。
忽地,外面响起一记兵器的撞击声。阿遥瞬间惊醒,抬头看萧翎,却见那厮如泰山稳坐,淡定地很。
啧啧,倒是挺会装的。
阿遥分出神,静静地听外头的声音。她比旁人五感要灵许多,哪怕是再细小的声音都能分辨地清晰。这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杂乱,有好几种兵器的声音,间或有人倒下。保守估计,外头应该有二十多个人。
这富贵的地方,果真不是好待的。这就是皇家啊,龌龊地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好在这府里守卫够多,要不然还真被那些人给闯进来了。
阿遥虽恨不得这王爷下一刻就被刺杀身亡,可是她也知道,待这王爷一死,她这个已经被各方盯上的“灵药”也在劫难逃。说来说去,还是怪那个老秃驴,平白无故让自己卷进了是非里。
半晌,声响渐渐消。
屋子里被打开,外面走来三五个黑衣侍卫,见到萧翎,立马就跪在地上。阿遥粗略地一看,里头还有她认得的两个。
“启禀王爷,刺客已经全部解决。”
萧翎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可有活口?”
底下说话的那人回道:“属下无能,那九名刺客中均没有留下活口。刺客是受训的死士,口中皆藏了毒,见寡不敌众,俱服毒自杀。不过,属下在为首的那名刺客身上发现了此物。”
程一上前,将方才搜到的东西呈到萧翎眼前。
萧翎看了看,那令牌,看着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背后却刻着一个靳字。
大齐皇室子嗣众多,有野心的不在少数。皇嗣众多,且太子未立,朝中以几个皇子为首也隐隐划了派别。
一派以德妃所出的大皇子萧腾为首,背后是宁国公府张家。一派是贤妃所出的四皇子萧瑄,背后是清流周家。一派是五皇子萧翎,背后是文家。一派是皇后所出的嫡次子六皇子萧靳,背后是勋贵赵家等。
至于剩下的几位皇子,要么如早夭的中宫所出二皇子;要么如不争的三皇子;亦或是年岁尚小争不起的几个小皇子,都是不打眼的。
打眼几派互不相让,尤其是这段时日里,斗地越发厉害。
萧翎这个颇得圣宠的五皇子,且还是唯一一个被早早地封了王的皇子,也碍着不少人的眼。
之前他身重奇毒,被太医断定活不过二十岁,那些人虽看不惯他,到底还收敛些。如今得知明一大师回了京城,他前去拜访,这些人也坐不住了。
一个个的,这般心急。
萧翎看着令牌上的字,靳字,指的自然六皇子萧靳了。
他将令牌重新扔给程一,道:“将那些死士的头割下来,并令牌一道送去六皇子府上。”
程一接了令牌,迟疑道:“王爷,这令牌固然是从刺客身上搜来的,可也未必一定是六皇子的人。要不,属下再让人查一查。”
他觉得,若真是六皇子出手,应该不会犯这么拙劣的错误。
他都能想到,萧翎又如何想不到呢,道:“人都死了,还查什么,左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吧。他身上既带着六皇子的令牌,不管是否是为混淆视听,都该让六皇子知道。他们狗咬狗,咱们看着也开心。”
程一明白了王爷的意思,立即起身,带着身后的人一道出去了。
屋子外头的死尸,不出片刻就已被清理干净。只那血腥味浓了一些,需再费一些功夫。
阿遥不想她来成王府的第一个晚上,就见识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刺杀。
她开始琢磨起了这里的安全性了。好在,阿遥也没有打算在这里撑多久,只要她在的这段时日里王府无事就好了。
阿遥想着,这王爷应该不会这么快将她炖了吃了,毕竟他现在看着挺正常的,要吃,也该等发病的时候吃。
只要缓一缓,等她恢复过来,变了原型,便是她逃出之日。
不,她堂堂一个鲛人,不该用逃这个字眼,应该是正大光明的走出去。当然,在走之前,她还要谋划一番,将这些该死的人全都给毒死!
阿遥胡思乱想的时候,萧翎已经处理完手上的政务,径自去了里间的浴室。他从来不喜人近身服侍的,洗浴穿衣这些杂事,都是自己动手。
等洗好了,出来了。阿遥猛地一看,嚯,差点没有晃花她的眼睛。当然,她确实想捂眼睛来着,无奈这不是没有手吗。
话说回来,这人讨厌归讨厌,可是那皮相还真是一等一的好。
阿遥见了一副美人出浴图,顿时就移不开眼了,倒不是她色,而是她这么多年来一人独居,男子都没有见过几个,更别说这么个极品了。
美人长发微湿,整个人仿佛被水汽氤氲着,平日里冷淡地不得了的脸愈发显得清冷好看了。且那美人衣襟还大敞着,一直露到小腹。阿遥顺势往下看,忽地,就觉得鼻子痒痒的,想挠一挠。
萧翎从浴室出来,如平日一般走去床上。可是走到半路,就感觉到一股熟悉而又炽热的视线。他停下半刻,转过身,缓缓地走到琉璃盆处。
阿遥也茫然抬起头。
双目相接。
被发现了……
阿遥想说句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话出了口,变成一个个泡泡。
要是我说,其实我不是在看你你信么。咕噜咕噜,连在一起就是一串。
萧翎笑了一声,从旁边拿起一块大巾子,猝不及防地盖住整个盆子。阿遥的眼前瞬间一片黑暗,从亮到黑,她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适应,整个人都不好了。游动的时候撞了盆子边缘,撞得她满脑子都是星星。
“非礼勿视知道么。”
阿遥稳住身形:呸,谁看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色惑人,啧啧啧
☆、早朝(修)
翌日一早,萧翎起身准备上朝。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丢一块糕点给阿遥。
阿遥极尽嘲讽地看了他一眼。至于那扔过来的糕点,她也是有经验了,在快要被击中的时候就精准地避开了,理会都没有理会一下。她和萧翎的仇算是结大了,如此,她还怎么能安心吃他给的东西。
阿遥觉得自己高风亮节,不吃嗟来之食。在萧翎和福公公眼中,那就是翻着一对死鱼眼,丑地要死。
萧翎见她这么不识相,连话也懒得说,直接走了。
福公公停了一会儿,对着阿遥叹息了一声:“你说你犟什么犟啊,该吃就吃点呗,别到时候还没被炖了就自己先饿死了。”
她会死?
笑话!这府里的人都死绝了她都不会死。阿遥漫不经心地给了福公公一个冷眼,也不跟这个老太监说话了,反正说了他也听不懂。
“行了,眼下王爷要走了,等老奴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福公公念叨了两句,下意识地把阿遥当成了一个人来念叨。他心里相信,明一大师给的东西就是不凡的,阿遥虽是一条鱼,可也不能把它当成等闲鱼视之。可是不论他怎么说,阿遥还是不为所动。
福公公心里惦记着王爷要上朝的事,也就没有和阿遥磨叽了,糕点不吃就不吃吧,回头他让人送点鱼饲料过来。
没一会儿,人就走净了。
可是阿遥知道,这屋子外头还有不少看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