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拉了拉谷千诺腰间的束带,略有些低落地道:“腰这里有点松了,怕是主子瘦了不少!”
秋儿也无心地接了一句:“到底不如从前那件合身!”
说完这句,秋儿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忙跪在地上,自责道:“主子,奴婢说错话了,请主子责罚!”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到底是你的主子,你若不为他说话,我反而要奇怪的!”谷千诺淡淡地道,并未放在心上。
从前的嫁衣再合身,有什么意义呢!
“主子,您真的想好了么?真的要……要嫁给扶苏公子?”秋儿眼里含着泪,鼓足了勇气,才将心中多日的疑问给问出来。
谷千诺并未告诉秋儿,她只是和扶苏演一出戏,此时也没打算说实话,只是点头,问道:“秋儿觉得扶苏公子哪里不好么?”
“扶苏公子哪里都好,只是不是王爷!”秋儿难过地道,她还是习惯喊凤之墨王爷,似乎她心里觉得,只要凤之墨没有当皇帝,他和谷千诺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秋儿心里,凤之墨和谷千诺,都是她所真心爱戴的人,尤其是凤之墨,从前在秋儿心里,简直是无所不能的神一般。
可是自从登基大典之后,秋儿心里也是无限的失落,虽然东升无数次地告诉她,凤之墨是有苦衷的,是不得已的,是无可奈何的,都是为了谷千诺好!
她也努力说服自己,要去相信,可是心里还是埋怨的,怨凤之墨亲手毁掉了一切美好的东西!
她虽然一直没有改变自己的忠心,但也深深地感到失望。
“主子,我从前觉得,世上若有什么神仙眷侣,一定就是你和王爷那样的,可是到底……到底怎么都变了呢?”
秋儿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她看到谷千诺披上另一件嫁衣的时候,才惊觉,有些事情,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谷千诺和凤之墨,她的两个主子,怕是从此,真的要渐行渐远!
秋儿哭的伤心,惹得冬儿也跟着落泪,只有谷千诺一脸的木然,仿佛她已经不在意了一样!
“秋儿,你回他那里去吧,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的忠心我都知道,可是……事情并不会像你所想的那样发展下去,有些梦该醒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也该和我告别了!”
谷千诺清清淡淡的声音,并无悲喜,却让听见的人,觉得揪心极了。
秋儿刚刚还只是无声落泪,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如同一个被亲人抛弃的孩子一样,满心都是无措和慌张。
“主子……”秋儿哽咽地几乎不能成言。
冬儿也哭着劝道:“主子,你不要赶秋儿走吧,她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儿,她也不会背叛您的!”
“不是背叛,也不是她不够忠心,秋儿在我身边的意义与你不同,她是想做我和凤之墨之间的桥梁,可是我和凤之墨已经断了,往后再见怕是要成为敌人的,秋儿会多为难呢!”
谷千诺到底还是看得透彻一些,秋儿即便不会害她,也不忍心看她和凤之墨互相残杀吧?
秋儿身子不断地发抖,哭声渐渐休止了,最终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道:“主子,不是秋儿不想留下来,但是您说的对,我那么喜欢你们,那么希望你和王爷重归于好,怎么忍心看你们变成敌人,我怕我会做出对不起您的事儿,所以……秋儿在此拜别!”
“主子,秋儿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您,虽然你我是主仆,但我总觉得您待我和冬儿亲如姐妹,从未把我们当成奴婢去苛待,真心地对我们好,信赖我们,用您的方式保护和教导我们!秋儿自幼就是孤儿,除了王爷和东升,再没有别人对秋儿这样好过!”
“可是,真的该是要告别了,秋儿此生无缘伺候主子,只能磕三个头,愿主子您心想事成,再无困厄,再无苦痛!”
秋儿哭着爬起来,转身跑出了屋子,连冬儿哭着喊她,也没有回头。
谷千诺红着眼睛,努力地睁大,只觉得嘴里苦涩的很。
“冬儿,别哭了!”季春在一旁轻声劝着,她也心痛,但更多的是心疼谷千诺。
她此刻应当是比任何人都心痛难过的,却不能大声地哭。
冬儿收了眼泪,谷千诺道:“季嬷嬷,帮我把衣裳脱下来,告诉扶苏,很合身,不用修改了,然后跟他说,我今日有些疲乏,就不出去见他了,帮我说声抱歉!”
谷千诺觉得此时去见扶苏,大概又会刺伤扶苏的感情吧,虽然她对他并无承诺,但扶苏对她的心意,也成了她的一个负担。
她不爱扶苏,但并不想伤害他!
“是,奴婢明白!”季春应了,和冬儿一起帮谷千诺脱了衣裳。
谷千诺疲惫地躺下,季春则带着冬儿出去了。
扶苏其实一直站在门外不远处,以他的耳力,早已将谷千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
许多事情都是这样,有些人轻易地就得到了,却并不珍惜,而懂得珍惜的人,却往往终其一生都无法如愿!
也不怪上天不公,只怪缘分本就如此难测!
扶苏叹息一声,转身离去,也没有等季春出来送,只和陈三说了一句,有事要处理,就不等谷千诺了,若衣裳不合身,就送到他的住处去。
秋儿是驾着马出府的,一路奔到宫门口,下了马也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跑到了上书房。
东升看到秋儿那红肿的双眼,还有一直不停往下掉的眼泪,也慌了手脚,着急地问:“秋儿,你怎么了?怎么跑回宫了,是不是王妃出事了!”
秋儿还没回答,上书房的门就被哗啦一声从里面推开,凤之墨脸色难看地冲出来,问:“诺诺她怎么了?”
苏绩带着几个大臣一头雾水地跟出来,他们刚刚还在探讨国政,凤之墨听到“王妃”二字,就蹭地站起来,吓了几个老臣一大跳。
秋儿噗通跪在地上,哭的伤心无比,把凤之墨急的几乎要抓狂。
“该死,她在哪里,出什么事了?”
“王妃……没……没事,她……她真的要嫁给扶苏公子了,王……皇上……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呢?”
秋儿泣不成声,稀里哗啦地一通哭,东升松了一口气,凤之墨却僵硬在原地,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326 他想做也不敢
东升见状,赶紧打发了苏绩他们离开。
苏绩却是个十分顽固的老头子,主动上前对凤之墨道:“皇上,关于派兵入驻北幽十二城的事儿……”
话还没说完,凤之墨就一个冷眼扫过去,苏绩立刻就愣住了,发现自己浑身都动不了,别说是继续说话了。
“苏相,众位大人,还是先离开吧!”东升赶紧将苏绩给拉开了,这个不识趣的老头子,要是真激怒了凤之墨,可没他好果子吃!
苏绩额头渗出冷汗来,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一直到出了宫门,才松了一口气。
“苏相,您脸色不对啊,怎么了?”兵部尚书贺余年关切地问道。
苏绩擦了擦额头的汗,才道:“咱们这位陛下,果真不凡啊!”
“皇上似乎还在为那个谷千诺忧心?不是已经和离了么,说起来那位昔日晋王妃也真是个惊世骇俗的女人,不仅敢和皇上和离,还敢跟皇上在同一天成亲,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贺余年连连摇头。
苏绩却紧锁眉头,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啊,皇上能够顺利挫败安国公和先皇,她也算功不可没,自然不甘心将后位拱手让人,不怕她惊世骇俗,就怕她又有别的打算!”
“什么意思?”贺余年不解地问。
苏绩看了看四周,然后道:“正好今日无事,贺尚书可愿意到我府上吃顿便饭?”
贺余年立刻心领神会,此地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
到了丞相府,苏绩和贺余年才放开了畅谈起来。
“苏相,您说皇上和谷千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看样子,皇上是对谷千诺余情未了啊!”贺余年道。
苏绩端起茶杯,敬了一下贺余年,才缓缓道:“不是余情未了,恐怕是情深不渝啊!你今天也瞧见了,听到谷千诺真要改嫁了,皇上的样子好像要吃人一般,连老夫见惯了大风大浪都差点儿没被他吓晕过去!”
贺余年干笑着,道:“相爷说笑了,不过刚刚皇上的气势的确吓人,你说既然皇上这么不愿意让谷千诺改嫁,那他为何不干脆一道圣旨将谷千诺重新招进宫呢?他是皇上么,谷千诺也不敢违背圣旨吧?”
“你错了,那丫头虽然年纪轻,但却是个极为有主意的,若是皇上真的拿圣旨压她,恐怕适得其反,皇上是极重视谷千诺的,不会这样做!”苏绩倒是看的很清楚。
贺余年是个粗人,自然不理解,很不屑地道:“皇上和他的父皇也差不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
“我看不一样,若是搁在他父皇身上,恐怕是不可能会和离,大概不管怎样都会照顾皇后的感受,而不可能接受别的女人,当年多少人逼着他纳妃,可是谁也没有成功过!”
苏绩可是经历过凤之墨的父皇和母后那个时期的。
贺余年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只是问道:“那关于北幽十二城屯兵之事,苏相到底有什么打算?”
“屯兵是势在必行的,否则怎么能保证北秦不会出尔反尔,表面上把十二城归还给了西凤,暗地里还继续掌控十二城!”苏绩道。
“嗯,的确如此,只是派谁去镇守倒是个问题!”贺余年皱着眉头道。
两人在书房里谈了很久,最后也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凤之墨一直站在书房外,秋儿哭够了,也朝着凤之墨磕了头,道:“皇上,奴婢还是想回晋王府去,宫里奴婢呆不惯!奴婢无能,无法劝服王妃回到您身边,请皇上责罚!”
“罢了,你走吧,去晋王府!”凤之墨挥挥手,脸上尽是疲惫。
秋儿磕了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东升想要追过去,但看看凤之墨还是忍住了,秋儿他有的是机会去安慰,只是凤之墨这边却无一人可以说话了。
“皇上,还是去和王妃说清楚吧,她是不能嫁给扶苏的!”东升道。
“我也不会让她嫁给扶苏,不管大师兄那里怎样,十二号这一天,必须要解决秦燕夕!”凤之墨咬着牙,坚定地道。
他不会让谷千诺嫁给别人的,哪怕她会因此更加恨他,无所谓了,比起失去她,不如让她恨他好了!
东升想了下,还是道:“这样会不会逼得秦燕夕狗急跳墙,她最近和中州南宫家派来的人来往很密切!”
“南宫家也来了,真是够乱的!”凤之墨揉了揉眉心,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复杂了。
东升叹息道:“没办法,谁都惦记着通天神图,得到这个至宝,几乎可以称霸中州,谁不想要呢?”
“可是谁都不知道这东西在哪里!”凤之墨无奈地道。
东升无奈地摊摊手,道:“可是那些人不这么想,他们以为只要找到了姚清芫,就能找到通天神图!”
“不管那些,抓紧时间布置一下,决不能让扶苏娶诺诺!”凤之墨已经顾不得太多了。
他的权宜之计,已经让他和谷千诺吃尽苦头,难道还要继续错下去么?
安排好了一切,凤之墨又悄悄地出宫去了,徘徊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潜入了千羽阁里。
这个地方他来过很多次,轻车熟路,虽然他知道谷千诺为了防止他来,做了很多准备,可是对他而言,都是形同虚设。
谷千诺点着灯,正靠在软榻上看书,可能是有些困了,所以脑袋一点一点的。
凤之墨走过去,将她手里的书拿下来,想要她睡得安稳一些,谷千诺却立刻惊醒了。
“怎么是你?”谷千诺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凤之墨听了这声询问,有些不高兴,道:“不是我,还能是谁?莫不成是扶苏么?”
“扶苏公子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做出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谷千诺鄙夷地看了一眼凤之墨。
凤之墨冷哼了一声,道:“假正经罢了,他是想做也不敢!”
“是啊,人家当然比不了你,什么都敢做,也什么都做得出来!”谷千诺嘲讽的语气,让凤之墨觉得无奈极了。
凤之墨苦笑一声,道:“你说的话,比刀子还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