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我赶着回家。”
被黎若烟一口回绝的郑柯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长时间,无奈的皱眉,小男生到底是没什么经验,总是被这个人女孩子一口回绝,心里受挫,有点幸恹恹的,于是装作毫不在乎的提起:
“黎若烟,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第一次有人提起了和学习无关的事情,黎若烟愣了一会儿,脑海里一瞬间冒出来的,就是黎言川,这个人把自己带到了一个明亮温暖的世界里。
喜欢像小叔那样的人,这话说出来想想就觉得羞耻,于是她干脆插了个话题:
“你烦不烦,男生还那么啰嗦,我干嘛告诉你。”
郑柯这小子打扫卫生一点也不认真,黎若烟全部打扫干净的时候窗外的夕阳都要落下了,那小子也不知道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一直跟在她后面,出了校门,手一拽,直接拉着她去了门口的奶茶店,自作主张的替她要了一杯奶茶。
“今天是我打扫慢,耽误你了,你打包带走又不费多少时间。”
黎若烟看看郑柯,又看看店员奇怪的目光,只好坐在奶茶店的吧椅上候着,郑柯往她那边靠了一下,又提起刚才的问题: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告诉我又不会死。”
黎若烟不想和他说,但是被这人三番两次的问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总是冒出小叔黎言川的影子,耳根子有些害羞,含糊的说了一句:
“说了你也不知道的。”
两个人没在店里说多少话,从里面出来之后郑柯还是跟在她的后面,准备送她去公交车站,忽然想起她的小叔,问她:
“我好久没见你小叔来接你了。”
黎若烟还没回答他,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放学在校外和好朋友闲逛的杜若依看两个人捧着奶茶一起走,以为郑柯和她在一起了,先开口打了招呼:
“郑柯,和你女朋友逛街啊。”
杜若依在班级里人缘还挺好,她身后跟着几个班级里的学生,听闻这话,几个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黎若烟压根就没有想和郑柯谈恋爱的意思,红着脸先解释:
“我不是郑柯的女朋友。”
杜若依看了眼两人手里的奶茶,挑了挑眉:
“我看你们在店里聊了有一会儿了,不是女朋友还走那么近?要是早恋传到老师耳朵里,可不好听。”
“谁早恋了?”
郑柯向来不喜欢有些骄傲自大的杜若依,看黎若烟满是尴尬,走到她面前挡了挡。
黎若烟知道杜若依这人就是这种性子,早先就知道这人有心机,干脆和郑柯说道:
“我先走了。”
说罢,晃了晃手里的奶茶,也算是表示了感谢。
黎若烟有些晃神 ,担心杜若依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明天在老师那里告状,走的急匆匆的,她刚刚从人行道上下去,没注意看路,只听到耳边郑柯的一声“小心车”整个人就被一辆开过来的面包车撞到……
——
黎老爷子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刚刚从股东大会上出来,最近黎氏内部竞争激烈,原本就气的不轻,突然听说小孙女被人撞了,出了公司,心急火燎的往医院赶。
黎言川不在身边,临走的时候交代黎言霖多多照顾,看到老爷子走的匆忙,下了班也往医院赶,送她来学校的是个男生,大概是被吓到了,黎言霖问了好几遍,那男生才白着脸支吾:
“对不起,是我放学要请她和奶茶。”
“人没事吧。”
“我不知道。”
郑柯说话都有些哆嗦,话音刚落,有医生从里面出来,摘掉口罩问了一句:
“病人家属来了没有,我们医院缺a型血,家属过来做血型检测”
黎言霖条件反射的举了手,楞了一下,问:
“她是什么血型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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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30晋|江独家发表 ...
黎若烟又在梦境里见到小叔了, 那个人还是站在荒无人烟的雪原里, 天上还有寂静的飞鸟, 有些树枝上垂挂着的冰条,沉甸甸的, 泛着寒冷的白光。
记忆里的那个人, 好像很喜欢穿深色系的衣服,他走时穿着的那件呢子大衣上, 沾着一些白色的雪,有些凌乱,她怎么努力也没办法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在梦境里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小叔,你回来了吗?”
她红着眼眶,连嗓音也是沙哑的, 无力的。
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实在是太漫长, 就像是隔着银河和宇宙,哪怕是在梦境里, 也没有办法把这个人的轮廓幻想出来,他在那边是不是一直很繁忙,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类似于这样的问题, 她有时候一想起来,就会觉得无比难过。
可是那个站在雪原里的男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在空旷的世界里, 突然想起他有些冷漠的嗓音,问她:
“你是谁,谁是你小叔?”
“小叔,你不记得我了?”
那个人没有说话,转过身就消失在她的面前,她伸手茫然的抓了几下,那个人就变为了尘埃,怎么也抓不住,等到她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就躺在医院里,努力的想了想,才忆起好像在学校外走路,被撞到的事情。
病房里只有邱姨一个人,看到她醒来,弯腰替她捏了捏被角:
“醒啦,烟儿。”
黎若烟动弹不得,手腕上和脑袋上都缠着绷带,邱姨看她有点懵,解释了一下:
“还好不是什么大伤,静养几天就会好。”
“邱姨,爷爷呢?”
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她的病房里也只有邱姨一个,想想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心寒。
邱姨愣了一下,坐在床边:“你知道他工作一直比较忙,你昏迷之前他是第一个赶到的,现在回去休息了。”
黎若烟只轻轻的应了一声,收敛了眉头,重新躺回床上。
没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真的是除了每日拼命的学习,盼望小叔赶紧回来,除此以外的人生,都枯燥极了。
黎若烟对于老爷子对自己的态度,没有产生任何怀疑,第二天也只有二叔来看过,她不知道远在异国的小叔知不知道,看样子,他是不知道的,毕竟电话也没有打一个过来。
就这样枯燥的在医院里呆了几日,这天,邱姨说回家给她拿几套衣服,她一个人躺在医院的床上看课本,房门被人推开,二叔黎言霖拉住了老爷子,喊他:
“爸,有话好好说……”
黎若烟一无所知,手腕上还捧着书,刚刚开口喊了一声:“爷爷……”黎老爷子就把手里的那叠文件丢到她的脸颊上。
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只余下病房里黎老爷子的喘息,她愣住,脸颊上那被纸张划过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把心也灼痛了,黎若烟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老人,顷刻红了眼眶,看着他握着拐杖,看起来比前段日子更加沧桑一些,连站都有些站不稳,指着她的鼻子问:
“你说,你到底是谁的野种,凭什么让我儿子死了都不知情!”
黎若烟被送进医院的那天,要不是医生提起了血型的事情,或许这个秘密,就随着坟墓隐瞒了一辈子了,现在死无对证,除了这种真凭实据的医学证据,完全不知道要找谁发泄。
当年突然怀了孩子要结婚,原本就是个蹊跷的开始,这个女人多狠毒,这么多年让自己父子关系不和,死了还要给自己留下个不知道和谁生的孩子,可怜自己的儿子,死了都不知道。
从结果出来的那一刻,他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爱子心切的黎老爷子被黎言霖拉住,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她,那眼神,像是看一只苍蝇,看一个仇人:
“我告诉你,你这个妈有多过分,当年你妈自寻短见,我老婆拉了她一把,自己从桥上掉下去了,你小叔黎言川,是亲眼目睹的,为了你一个野种,你让我妻离子散,你知不知道!”
“爸爸,这事情过去多少年了,提起来有什么意思,她只是个孩子,怎么能怪到一个孩子身上。”
黎言霖把黎老爷子拉出病房外之前,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黎若烟,那一日有浅浅的暖阳从窗外落尽来,他只看到那个女孩子坐在病床上,手腕上还缠着绷带,一直红着眼眶,看着在病房里谩骂的黎老爷子,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妈妈生前到底是犯了什么过错,这时候,只能无辜的,害怕恐慌的,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兽。
黎言霖的心因为那个样子牵扯住,有些难过,把黎老爷子拉出去之前,说了一声:
“若烟,你别多想。”
把黎老爷子拉出门之前,黎若烟隐隐还能听到病房外黎老爷子和黎言霖争执:
“我为什么要收养她?我疯了,这个女人对我儿子多不公平。”
黎若烟颤抖着手,把散落在床单上的纸张拿起来,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怎么都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迹,她看不出来这种很官方的医学数字,但末尾的结果诊断,那低到可怜的概率,已经足以表达了一切。
她长那么大,从来不知道这种事情,也只是知道父母偶尔会吵架而已,除此以外,怎么还会有这样一个秘密。她不是黎家的人,不是爸爸的人,那她是谁的孩子?
是谁的孩子?
她的家人到底在哪里?
到底哪里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
关于这种问题,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也不知道命运原来喜欢这样和她开玩笑,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是应该为这种事情考虑的年龄吗?她只能坐在病床上,不停的用那双手抹着自己的眼睛,捂着嘴巴小声的抽泣着。
你说人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变化无常,如果我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也许一开始就不会选择降生到这个世界上。
——
那之后一连过了好几天,黎老爷子一直没有再出现过,只有偶尔黎言霖来医院看一看,其余的全部交由邱姨。她是她在黎宅生活的时候,最为亲近的人,大人做错了什么事情,和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要是这孩子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属于谁的,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呆在黎宅吗?
邱姨给她削好苹果,绝口不提关于她的这件事情,偶尔说点人生哲理。
她想:如果人生真的能像这样简单,哪里还叫人生?
她才十三岁而已,人生才走了一小半,这时候已经如此艰难,能一直坚持下去吗?
隔日中午,黎言霖又来了,还是如以往一样,他带了些水果和小食,看到她能下床,站在长辈的离场鼓励了几句,后来,才扯到他最近在做什么:
“那边派人调查,你妈妈生前还有一个妹妹,你小姨,前几天联系上了,人还不错……”
黎言霖的话说的已经很隐晦,黎若烟一听就已经明白,都不等她说完,就勾起唇角,并不为难他:
“我知道,我没关系,我去哪里都可以,爷爷身体没事了吗?”
她是从邱姨这里知道的,听说是因为这件事情,老爷子回去病了一场,邱姨忙着照顾她,腾不出手,是请的护工,连住的医院也不是这里。
黎言霖站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她额头上的绷带已经拆开了,前面的刘海也有些长,别到了后面:
“没事,他只是固执了一些,当年你奶奶是从贫穷一直跟到荣华富贵的女人,非常慈爱的一个人,他不能接受,我替你说声对不起,我知道和小辈没有关系。”
他还是当她是黎家的孩子,主动替固执的黎老爷子道歉,没有谁会去和一个孩子作对,气消了,时间一长,也就想通了。
“我才是要说对不起的那个人。”
黎若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宽容的二叔,说了这些话,提起了一个人:
“小叔,他……在美国,挺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