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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她的自尊心,是比他重要得多的存在。
    要不可一世的陈声承认这点,比什么都难。
    意外的是,陈声在飞机起飞前,指尖还停留在他与她的聊天界面,屏幕蓦然一黑,忽然出现了她的来电提示。
    路知意三个字,端端正正立在那里。
    他怔怔地看了很久,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却一言未发。
    那一头传来她低低的声音,像是一声叹息:“陈声。”
    短短两个字,像是跨越了相识的一整年。
    她再不是当初从台下醒来,没心没肺哈哈大笑的高原红,他也再不是那个在食堂里说她胸肌不发达的轻狂少年。
    在一起这件事,并没有如他所预期那样带来无止境的欢喜,反而令人受尽折磨。
    这一天,路知意没有问他有关政审的事情。
    如果说认识他这一年来,她从他身上看到了轻狂和刻薄,也理所当然看到了他的光明磊落。揣测他是否是揭露真相的那个人,不过是她天崩地裂后的一时情急,情急之后,她就回过神来。
    那个人是谁,也绝不可能是陈声。
    陈声此人,有仇必报,锱铢必较,但他一定会正面还击。
    他根本不屑于背地里动手脚,更不会对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作出任何卑鄙之事。
    两人一个坐在飞机上,一个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两头都有窗,窗外皆是淅淅沥沥的雨。
    天阴得不像话,总有一种下一秒就要塌下来的错觉。
    盛夏里的一场雨,浇灭了前些日子的燥热与明艳,只留下一地无声的狼藉。
    良久,路知意先开口。
    她说:“你要出发了吗?”
    陈声没说话。
    她又轻声说了句:“算算时间,是该起飞了。”
    这样一句话,险些令陈声失控到奔下飞机。
    她不是没看到,她不是没放在心上,事实上她都知道。
    可路知意却紧跟着说了句:“一路平安,陈声。希望你在加拿大一切都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做你想做的事,他日回来,成为了不起的飞行员。”
    他就是再蠢,也不会蠢到听不明白,这是道别。
    陈声死死攥着手机,浑身僵直地坐在飞机上,半晌才说:“就这些?”
    她轻声说:“就这些。”
    “那我们之间呢?就这么算了吗?”他那一颗心像是悬在七千米的高空,寒冷,无助。
    却听见路知意说:“暂时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算了吧。
    他懂她的意思。
    她的自尊心,果真是比他要重要千百倍的东西。他坐在安稳舒适的机舱里,像是箭在弦上,只要她肯说一句,随便说句什么,只要不是这句,他都能立马解开安全带,不顾一切奔回学校。
    他那样爱惜自己的铮铮傲骨,却愿意为她粉身碎骨。
    可路知意却不是这样,她为了自己的自尊,要和他就这样算了。
    陈声对她恨之入骨。
    不是恨她说谎欺骗他,也不是恨她用一句假的就想瞒天过海掩盖两人之间的一切,他只恨她用情太浅,不够喜欢他。
    没有什么误会。
    她从前不是有心欺瞒,之后也并非有意骗他。她喜欢他是真,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为他欢喜为他忧也是真。
    可现在,她说算了也是真。
    想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整二十年,如今在她这高原红身上栽了跟头。
    她不要他。
    她只要她的自尊。
    陈声内心潮湿一片,仿佛千万野草一齐扎根,被这蓉城的一场雨浇灌得彻彻底底,一夕之间拔地而起,长成了参天大树,遮天盖地。
    他冷冷地说:“你想就这么算了?路知意,我告诉你,没这么简单。”
    他们之间,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
    不好意思来晚了,重写了三千字。想了很久,最后觉得年少轻狂是一回事,坦诚是一回事,分开也分开得痛痛快快,他朝重逢,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没啥好说的,一直都是陈声主动,路知意就是没他用情深。
    两个人差距这么大,一点小事情都有分歧。
    但是雨过天晴了,养肥的爸爸们可以放心宰了,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
    这几天我都不敢看评论了,看个评论惊心动魄,但我有我的想法,谢谢你们愿意陪我一起成长,也陪他俩一起成长。
    我们再来一次,现在更可爱更优秀的路知意要准备重新偷走他的心了。
    99只红包。
    我继续去写,大家别等,还有三千可能一两点才能发,说好的六千,只多不少=v=。
    晚安
    ☆、第60章 第六十颗心
    第六十章
    大一快要结束时,路知意第一次见到飞行模拟机。
    所谓飞行模拟机,是为了培养飞行员,在培训初期所使用的一种模拟装置。其内部的各种操纵装置、仪表、信号显示设备等与实际飞机一样工作、指示情况也与实际飞机相同。
    因此飞行员在模拟座舱内,就像在真飞机的座舱之中,还能听到相应设备发出的声响,以及外界环境的声音。同时,飞行员的手和脚上还能有因操纵飞机而产生的力感。
    期末仅存的十个课时,悉数用来了解模拟机。
    结课后,期末的模拟机笔试叫全体大一学生哭都哭不出来,据苏洋说,这已经不是一个难字就能概括的了。
    路知意也觉得难,但苏洋问起来时,她的回答是:“也不知道能不能上八十,我看这回悬。”
    苏洋:“算了,我们所谓的难并不是同一个意思。我说难,意思是及格靠运气。你说难,呵呵,是有可能不能上八十。”
    路知意:……对不起啊=_=。
    另外,庄淑月打来电话,说即将上高三的陈郡伟已经开始每个月就放两天假的生涯,学校也已经组织老师为高三学生进行补课,每周七天,风雨无阻。
    言下之意,路知意失业了。
    接到电话的路知意怔了片刻,笑着说:“我知道了,庄姐。麻烦您帮我转达小伟,最后一年希望他全力以赴,我等他的好消息。”
    于是六月末,好不容易等来两天月假的准高三生回到家里,书包一扔就开电脑,美其名曰:“一个月没歇过了,打打游戏放松心情。”
    庄淑月给他削了只苹果,切成丁装盘,插上牙签端到电脑桌上。
    陈郡伟眉头一皱,“妈,我要打游戏,赶紧端走,不然我都施展不开。”
    庄淑月重新走进来时,忽然想起什么,端走果盘时对他说:“之前我给路老师打电话,说你之后大概都不需要家教了,她让我转达你,她等你的好消息。”
    正进入游戏界面的人闻言,手里一顿,松开了鼠标。
    他侧过头来,“她还说什么了?”
    “就那句,希望你全力以赴,等你的好消息。”
    半晌,陈郡伟才回过神来,“哦……”
    再看眼游戏界面,他顿了顿,又退了出去。
    她说要等他的好消息。
    他翻来覆去嚼着这句话,最终关了电脑,起身坐到书桌前,重新翻开了练习册。
    紧接着就是暑假。
    路知意考完期末的全部科目,又一次排起了无数个s型汇聚而成的长队。这一次她放聪明了,起了个大清早,从早上八点排到中午十一点,终于挤上了公交车,一路去了汽车总站,买票回家。
    在那三个小时的排队时光里,她不止一次想起半年以前的场景,仿佛一抬头就能看见那人开着车停在队伍旁边,不容置疑地命令她:“上车。”
    最后她坐在大巴车上,看着窗外渐次闪现而过的风景,从城市进入山区,从艳阳当空到夕阳西沉。
    熟悉的是一路风光,身侧却再也没有熟悉的人。
    距离陈声离去那日,已有一个半月。
    她无数次想起他,睁眼闭眼,梦里梦外。
    好在家中有小姑姑和爸爸在等她,路知意也迫切渴望着一家团聚,哪怕比儿时少了一个人,但总得说来,也比这六年里又多了一个人。
    路成民在镇上干起了修车的行当,过去他凡事亲力亲为,还曾被路雨笑话,说他好端端一个村官,硬是把自己当成了木匠、修理工和打杂人员。可那十八般武艺,如今也有了用武之地。
    路知意又开始给镇上的孩子补课,只拿一点少得可怜的补课费,但付出的却是百分之百的心血。
    家里一到天亮,修车匠便去摆个摊子修车,人民教师骑车去学校传道受业解惑,而路知意这个高知青年半灌水响叮当,也奔赴学生家里,对着几个小萝卜头唾沫星子满天飞。
    直到饭点,三人才又回到家中,你摘菜来我烧水,你煮饭来我炒菜。
    日子忽然变得极其规律,也极其单调。但这个家庭经历过大风大浪,能够努力过好平凡的一生,已是所有人的期望。
    可生活总是这样,在你以为幸福如期而至时,仍有心酸苦楚暗中窥伺。
    某天路知意补课归来,去路成民的修车摊找他一同回家,恰好看见有镇上的孩子路过他的摊子,踹了一口袋石子往人身上砸,边砸边喊:“打死这个杀人犯!”
    不过是几个十岁不到的男孩子,对人间险恶尚未有三分了解,就带着七分任性胡作非为起来。这样的人,路知意见过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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