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沿着街道奔跑了一会儿,前面的街道猛然混乱起来。
这是一个面积大约有十亩左右的空地,当然,空地仅仅只是原来的说法,现在,这块空地被各种各样的车辆,萎靡不振的骡马,以及浑浑噩噩的人类所占领。
地面上的发出腥臭味的土壤中到处都是那些骡马的粪便,混杂在随处可见的干草中,让这里的土地看上去呈现出一种让人心烦意乱的黄褐色。
在院落的周围,树立着一圈矮矮的土墙,用来将这个空地和城中其他地方区隔开来。
和京城那种里坊之间高大石墙相比,这些上面已经不知道变成什么颜色,好几处都出现裂纹和窟窿的土墙显得脆弱以及,似乎稍微用一些力量,就能把这些无乱不堪的土墙推倒。
在土墙外,偶尔有几颗树木孤零零的生长着,这些树木似乎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摧残,也许是天灾也许是**,总之这些摧残让树木变得毫无精神。虽然现在已经是4月,这些树木的枝干上也没有生长出太多嫩叶,看起来疏淡无比,和整个城市一样,有着一种恹恹的气息。
那些清早起来,和自己的骡马度过一个晚上的人们肆无忌惮的泼洒着放在马车下方的净桶——这是一项不得了的发明,有了这个,可以打开车厢下方的一个木板,让人们直接在马车中便溺。整个场地中,似乎只有这些人们的活动才显出了一丝活力。至于那些真正的主角,有伤的马匹。跛脚的骡马。还有站在那里瘦骨嶙峋的驴子。都看不出有什么精神。倒像是一个个看透世故,垂暮待死的羔羊,木呆呆的站在那里,对生命没有一丝留恋。
早晨的阳光只有一点点洒在这个院子里,远处高大的城墙遮挡了这些阳光,由于只有这一点点的阳光,因此反而让整个院落变得更加阴冷。几个穿着皮戎外套的人正站在这个场地的边缘,一脸警惕的看着降下速度。慢慢接近这里的马队,他们的手中,隐约有着一些武器的光芒一闪而过。
驾驭马队的骑手用手遮挡了一下迎面照来的阳光,扫视着这些看上去应该算是护卫的男人,发出了不为人所知的哼声,然后纵马匹当先冲了出去,看着众人问:“罗荣在什么地方?”
这个骑手的口音听起来非常古怪,不像是华夏境内任何一个地方的口音,倒像是海外的那些人士费尽力气学习华夏官话时发出来的声音,非常僵硬。
不过。比起这个奇怪口音,骑手的声音清脆无比。完全不是男性那种略显低沉的声音,倒像是个女子才有的声调。
在这个浑浑噩噩的早上,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声音,就算不是天籁,也足以让多数人为之一醒,一个个都从各自的位置上抬头看着这边。
相对于那些有些惊异的车夫,那些护卫的脸色反而变得更加不对,尤其是听见罗荣这个名字后,站在最后的几名护卫已经悄悄的拔出了腰刀。
“这位客官,这里本是车马行,不做人肉生意。”
一名站在队伍前方,身材高大的护卫漫不经心的整了整自己的皮帽,一边随意的回答。
那名女性骑手根本不在意这样的回答,在安静的盯了一会儿这个护卫,确切的说,这个护卫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那层浅浅白毛后,忽然问:“你有没有父母兄弟?”
高大的护卫又是一愣,看着这个女骑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个女子好大胃口,莫不是我一人不能让你爽利,居然要我一家人都来?”
其他护卫倒也想笑,不过看看那些渐渐涌上来的无主马匹,以及马队中间和后面坐着的两个同样带着兜帽的骑手,一个个面色开始变得异常紧张,笑容也僵在脸上,发布出来。
那个女骑手对这个护卫的狂言似乎根本就没听见,只是在这个笑声中又问了一句:“你有没有父母兄弟?”
那个护卫被这样问题一噎,笑不下去,心中火发,大叫:“你这厮好不痛快,我这人一向独来独往,哪里需要甚么家人朋友,有这些鸹噪,不如说说你要做些什么?”
女骑手扭头看着马队中间的骑手,又用类似佛朗哥那边语言问:“他说些什么?我不是太懂?”
中间的骑手冷冷看了一眼前面的护卫,回答:“问那么多干什么?这样的事情你还不能下定决心?动作快一点,后面马上就会有人来。”
“我只是想要彻底解决,免得出现遗漏,他可能是一个新的感染源,污染到他的家人。按照你们东方人的说法,就是把草的根都要斩断。”
女骑手如此回答,随后扭头看着那个高大护卫,用鸟语说:“祝你好运。”
那个护卫那里懂得这样的海外番语,楞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觉得眼前一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名女骑手的手上已经浮现出一个火团。下一刻,那个火团就已经消失不见,护卫正在惊异之间,只觉得全身上下焦热欲焚,心中惶惑之下,这才发现,从双腿下边,已经腾腾升起灼热火苗。
这些火苗看上去炙热非凡,加上大量的燃烧让周围的氧气迅速消耗,这个护卫转眼之间就开始身体微微发颤,眼前不断出现各种幻觉,甚至连痛呼都来不及发出,就开始从脚向上慢慢焚化。
这是一次彻彻底底的焚化,从脚开始,皮肤、血液,骨骼,全部在高温中变得枯朽不堪。然后随着护卫身体的自然摔倒,最终,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这个护卫整个身体烧成了一团乌黑的碎块,在那些碎块上不断散发出来的高温,让整个场地都陷入一片寂静。
中间的那名骑手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过了好一段时间,才问:“合并技能?”
女骑手点点头,说:“火焰温度极高,非常容易扑灭,但是如果没有扑灭,时间越长,燃烧的温度就会越高,直到将附着的物体彻底焚毁为止。”
这位冷漠的女骑手一边平静的用鸟语说着那些护卫完全不懂得话语,一边再次冷冷的打量着剩下的守卫,没有摘下那种奇怪兜帽,将整个面孔都隐匿在阴影中的她很快扫过了这些人,顿了顿,女骑手再次发问:“罗荣在哪里?”
这声提问让那些护卫猛然惊醒,不仅仅是他们,就连那些闲居的车把势也多少发出了大小不等的惊呼。在这些惊呼声中,那名女骑手似乎咳嗽了一声,这个声音不大,但是却让整个场地都立刻安静下来,只有女骑手乘坐的马不耐烦的打了一个响鼻。
“罗,罗,罗老爷不在这里,他另有住处。”
一个护卫结结巴巴的回答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缩了基本,生怕下一次那种无端出现的大火就会在自己的身上浮现。
女骑手扭头看着马队中间的骑手,问:“怎么办?”
中间那名身材匀称的骑手猛然跳下马,完全不顾地面上那些恶心的泥土,快速走到那些护卫的面前,同样没有摘下兜帽,而是在黑暗中冷冷的吩咐:“告诉罗荣,祸事到了,早上一步还能说些话,若是晚上一步,只怕生死做隔,甚么话也没的说了。”
几名护卫相互看了一眼,眼前的生死一瞬让他们忘记了对那个财主的恐惧,一名护卫连连点头,说:“老爷稍等,老爷稍等,我这就去与罗老爷说说,半个时辰,罗老爷准到。”
骑手哼了一声,说:“半个时辰?你以为外面城外那位神仙会给你家老爷这么长时间?告诉他,我们也不来救他,说几句话,转身就走。至于他生他死,且由得她,至于你等,自求多福罢了。”
众护卫听了骑手的话,脚下都是发战。和山海关中的守军相比,这个车马行原本就是南来北往客商临时租用车马运货的临时交易常葫,那些人走动的远比本地人更为频繁,消息也更为灵通。京师那里发生的事情,山海关守军可能还不知道,车马行中就已经有所流传。所以那位林神仙的事情,这些护卫远比那些守军知道的更为清楚。
那位林神仙,别的不说,倒是有一个私下流传的绰号,叫做“尸骨神仙”,说的是这位神仙所过之地,没有不死人的,而且往往是全家上下无一活口,死个罄尽,只留骸骨。
这位神仙从在京城出现到现在,居然是踩着一路尸骨过来,这一路上杀人也算无数。
据说当时朝中也有大臣想要奏请圣上,说这个神仙是个假的,杀人盈野,动摇朝廷,想请圣上将这个神仙除了。不过这些声音开始只是坊间流传,没过几天,一个国公府上下都被这个神仙吃了一个罄尽,京城中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声音。
得罪了九千岁,最多不过是个死,得罪了神仙,全家人都尸骨无存,这可不是什么笑话,而是血淋淋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