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通常的做法来说,应该鼓荡体内起雄浑澎湃的真气,在体外形成一个仿佛鸡蛋一般的真气防护罩。有了这一层金刚铁壁般的坚实气盾,他就可以带着三个昏迷不醒的人质,大摇大摆地走出侯爵府中。
然而就在他刚刚运起真气之时,胸前那道原本不疼不痒的*字、竟突然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力道,直扑白衡的心房袭去!
天灵脉者体内的真气不是通过修习吐纳而来,而是天生天养、不带一丝杂质,是一种纯粹的本源之力。由于没有杂质、所以这种力道形成的防护也就没有盲点,无论多么尖锐的攻击,都会被所有气息平均承担,所以无论是弩箭还是气息、对上天灵脉者的防护,根本就等同于寻常的蚊虫叮咬一般、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最开始感觉到异状发生的时候,白衡也立即采取了最常见、也是最标准的应对手段:他立刻调集了体内其余的真气为盾、环绕自己心房周围,用于抵挡消弭这一股尖锐力量的肆虐与冲击。
这个办法听起来有些抽象,但实际上是一种简单易行的做法。寻常习武之人的内息真气,乃是以体内的经脉为通路,最终落在身体的个个要穴之中,激发出不同的力道供人驱使。所以内修一道的原理,其实也并不复杂,就是单纯的以气为针,通过刺激本体、或对方不同的穴位组合,以达到杀伤、医疗、防御等等不同的效果。如果说银针刺穴是外医、那么内息的运行方式,就是内医,二者之间的区别,就只是在于到底是使用银针、还是驱动真气而已。
力量就如同与随处可见的水,既可以滋养生命、也可以摧毁家园。
一个习武之人,如果全部打通了自身的经脉与穴位的话,那么真气运转起来,也自然会变得圆润通畅、收放自如;那么这个人至少在硬实力上,已经具备了称为江湖顶尖高手的资格。
那么天灵脉者体内情况,又当如何呢?不好意思,这群天生天养的半仙之体,体内根本就没有经脉与穴位这么一说。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仿佛是千百年来奔流不息的华江禹河一般,真气弥散在血液、骨骼、皮肤、毛发之间、也根本没有固定的运行轨迹!
天灵脉者的体内,处处都是平坦宽敞的公路,还是没有收费站的高速公路!
如果把两个内家高手的比武,视为两个小孩打水仗的话,那么天灵脉者的水管子,接的就是消防栓;而普通练家子的水管子,接的就是最小的水龙头,还是被水锈堵死了半条管道的那种……
虽然天灵脉者如此得天独厚,但白衡胸前的那一道*字,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面对着白衡在心房汇聚的大团防护真气,这一道尖锐的能量,就仿佛热刀切牛油一般、根本没有遇到任何挂碍,准确而轻松的命中目标,而且连前进的速度都有受到丝毫影响,就这样若无其事的捅进了白衡的心房之中,带来了根本无法忍耐的剧痛。
意志力或许可以抑制人类的喊叫与求饶、却无法控制体内神经的应激反应!
白衡也曾与许多天灵脉高手比武过手,那些刚猛的灵巧的、圆滑的诡谲的,各种各样的路数招式,他白衡都亲身经历、并且彻底击败过对方。但他有生以来,还从未遇过眼前这般怪异!如果自己的真气无法完全抵挡消弭,他也可以安慰是自己技不如人;可如今竟然连一点阻滞感都没有传来,使得他打心眼里产生了一种挫败之情。
说时迟那时快、这第一轮弩箭齐射转瞬即至,直扑白衡而来;而白衡本身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既然危机已到眼前,索性就硬着头皮、莽一次好了!
天灵脉者就是天灵脉者,就连他们的运气,都仿佛应运而生、天地造化一般!
当白衡咬牙切齿地再次强行调集气息,没想到体内的这些老兄弟们,还真的挺给他长脸!终于赶在了万箭攒身之前,为自己的身体披上了薄薄一层真气防护……在荡开了所有三棱破甲弩箭的同时,他也由于强行聚气、受了不轻的内伤;不过那涌出来的一口心头血,却还是被他给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佩服归佩服,豪迈归豪迈;然而无论是白衡还是周长风,此时都已经心中有数:双方今日之事、已然没有任何善了的可能了!不过,以白衡此人的本事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势,根本无法构成实质性的影响;即便他白衡只有一根手指还能活动,想要把信安侯府上下满门屠戮殆尽、也只称得上是举手之劳罢了!
“搭箭!”
随着之前那位劝降的官长再次一声令下,侯爵府的后院之中,便立刻传出了齐刷刷的引弦搭箭之声;白衡知道,这些人很快就会进行第二轮的齐射。
“慢!”
就在此时,周长风的声音再次从饭堂传出;所有锐字营士卒都立刻停住了手,等待着信安侯颁布新一轮的军令。
“白衡,有一位姓江的前辈,乃是你的故交老友。他老人家命我向你转达一句话,说如果你能够隐居三年不出、他便愿放你等四人安然离去。”
白衡听完了周长风的话,罕见的皱紧了眉头,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躺在柴房地上的三位人质……
沉默了半晌之后,白衡这才开口问道:
“他们三人为何会昏迷不醒?”
“不用担心,他们只是服用了一些安神静气的补药而已;如果你愿意应承江前辈的条件,本侯随时都可以令他们三人苏醒过来。”
“若果真如此的话,白某倒是也可以考虑……”
白衡说完之后,安信侯也陷入了沉默之中;又过了一会,由打饭厅方向走出来了一位浑身不停发抖的粗使丫头;她一边哆哆嗦嗦地提防着面色冷峻的白衡,一边小心的蹭到了三位人质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瓶闻药,依次在三人的鼻尖前摇晃了一会……
没想到使得天灵脉者束手无策的怪病,竟然如此简单就被一个粗使丫头给治好了!
没过多久,李乐安、颜书卿、齐返三人,便先后苏醒过来……
“谁敲了老子的后脑勺啊?嘶……真他娘疼啊!”
大梦初醒的齐返,一边挤眉弄眼恢复着视力、一边伸手捂着自己的后脑壳,使劲的揉来揉去;而另外两位姑娘家,也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况……
白衡等不及他们自行恢复,急忙上前掐住了李乐安的寸关尺微微用力,待她的眼神也恢复清明之后,这才语气阴沉地对她嘱咐道:
“李丫头你听好了,你们仨现在立刻从长安南门出城,直奔东南方向而去;先过荆楚、再过徽州;到了建康城附近,随便找个僻静地方落脚;沿途记得让齐胖子留下白石粉迹,如此一来,沈归也能知道该去哪里寻你们……”
李乐安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左右环视起来;虽然她还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但仍然还是点了点头,把他的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走吧!记得在走出三秦大地之前,千万别停下脚步!”
说完之后,白衡也仿照沈归的习惯,使劲儿揉了揉李乐安的脑袋;随即便不再理人,而是盘腿坐在了地上紧闭双目、探查起了那道莫名其妙的*字。
要说李乐安这个胖丫头,到底有何处与众不同呢?平时看起来,这位东幽李家的大小姐,与寻常姑娘家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她的性格与生活习惯,比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子还要粗糙无礼;然而一旦遇到了眼前这等危急时刻,李乐安的出色之处,就会立刻展露无遗。
首先来说,她根本不认识白衡,却能在刚刚恢复清醒的一瞬间,就知道此人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其次,在二人对话结束之后,她连个保重都没有说,只是一把拽起了正在揉脑壳的齐胖子、还有双目呆滞、目视前方的颜书卿、头也不回地逃出了侯爵府的后门……
信安侯周长风,到底也是个久居高位之人;他眼看着手中最有利三个谈判筹码离开了自己的掌控,竟然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单就这份颇具天家气相的大格局,也绝对不会弱了老秦王的一世英名!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白衡给自己来了一个从头发到脚底板的精密内视检查;然而最终的结果却还是一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见到盘膝而坐的白衡睁开了双眼,隐在窗后的周长风这才轻咳了一声:
“白衡,本侯已然如约任凭他们三人离开,现在就轮到你来履行诺言了。这天下之大,你可任选一处清幽之所闭关三年;当然,为了保全您老人家的名声,在场之人定会守口如瓶……”
“慢着!周长风啊周长风,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出了什么问题啊?白爷我刚才分明说的可以考虑,却没有一口答应啊!如今我仔细考虑过了,正式拒绝你的提议!以后咱们常来常往,再见……”
还未等周长风骂出娘来,白衡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信安侯府后院!这天灵脉者没了累赘,想要靠着普通人强行留下,实在是个天方夜谭!
然而信安侯也不是个傻子,要是没有足够的底气支持的话,他又怎敢与白衡这种怪物谈交易呢?